中财论坛

标题: 三月的屐痕:蒿子粑粑可飘香? [打印本页]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2 16:38
标题: 三月的屐痕:蒿子粑粑可飘香?
三月的屐痕:蒿子粑粑可飘香?

    正月立春,二月惊蛰,三月清明,节气一步步踏歌而来。

    除逢闰月之外,清明节几乎与土家族的三月三相近,也许是被清明节缅怀的情愫感染,在三月刚透头,土家苗寨便弥漫着一种近似过节的气氛,弥散着一种馥郁的芬芳。

   “三月三,蒿子粑粑扎蛇眼。”――这是先民的叮咛,我们一直吟唱着这古朴的民谚长大。 土家山寨山高林密,毒蛇较多,时常伤人。为防蛇出山伤人,先民研制了一种以艾蒿为主要成份的药物,拌上香甜食物,在这天扎入蛇洞让蛇来吃,蛇吃了就会死去,这种风俗叫扎蛇眼。而人们则用蒿子拌糯米粉做成粑粑吃。据说,吃了三月三的蒿子粑粑,进山劳作,出门办事,就不会被蛇咬伤,而且一路平安、凡事吉祥。做蒿子粑粑的习俗不知起源于何年何月,是何人为始作俑者,至今已无法考证,只是世代相传,承袭风俗,每到三月三的前后,人们便开始竞相做起蒿子粑粑来。

    记忆里,清明前后,田间地头,林野山坡,柔嫩的白蒿子一片繁盛。此时,年老的妇人、年轻的少妇、可爱的小孩纷纷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割白蒿子。这时的白蒿子,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一片片,一丛丛,在雨雾中,沾湿着,静默着,仿佛在等纯朴的人们前来采摘。

    母亲是做蒿子粑粑的好手。每年农历三月,我们都可以大饱口福。

    今年三月初一,我回到了家,发现母亲早已准备好了白蒿子。看我回来了,她满心欢喜,似乎有些轻松地说道:“今年做蒿子粑粑有人帮忙了。”听母亲这样说,我总觉得有些莫名的感伤和惆怅。

    母亲和我相对而坐,将采摘来的白蒿子的嫩叶,一片片摘下。母亲细致而认真,只留下白蒿子的细梗,而我却有些粗枝大叶,母亲只好捡起来重新再摘。看到母亲这样做,我有些愧疚,我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在白蒿子摘好之后,需要放到碓码里舂。在舂的时候,母亲絮絮地向我倾诉了起来:“父亲早就想扔掉那破旧的碓码了,嫌它太占地方,是她苦苦哀求才得以留下来的。”母亲的话像温婉的歌谣,让我体会到一种古朴的温馨。

    我已经好久没有舂堆码了,略显得有些吃力,腿有些生疼,但我没有作声,而是顽强的坚持着。母亲则用木棍在碓码窠里不时的翻动着蒿子。舂杵声声,时光仿佛被击碎,点点散落。母亲神色从容,动作灵活,似乎陷在传统的声音里渐近陶醉。

    白蒿子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散,那来自原野的气息似乎被带到了家里,绿色,诱惑着我作无限的遐想。

    我舂了好久,母亲才把舂碎的白蒿子从碓码里挖出来,使劲捏出它丰盈的水份。捏好后,仍旧放到碓码里再舂,直到很为细碎,母亲才取出来,拿到河里去洗,一遍一遍地将那绿绿的水洗掉。

    母亲蹲在河岸,伛偻着身子,像岁月之河里的一朵浪花,撞击着我记忆的岸――而母亲的青丝,却在劳累中在时间的流逝里渐成霜雪!那哗哗的流水兀自打着节拍,白蒿子的绿水悄然漂去,一切显得自然,仿佛与风霜无关。我有些怆然。

    洗好蒿子,还需要把掺杂籼米的糯米磨好粉,而父亲已早早准备好了。这些年都用磨粉机,没有人用碓码舂了,母亲说碓码舂的糯米粉味道会更佳。

    母亲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白蒿子与糯米粉细细地搅拌,再放水和匀,揉捏,做到柔软有度。

    揉捏好糯米面团,就只差准备馅了。馅的准备,因人而异,有喜欢吃腊肉馅的,就用腊肉丁和蒜;也有喜欢吃甜点的就用芝麻、花生炒香捣碎做馅。而母亲一直为我们做腊肉馅,腊肉是用上好的猪后腿肉,细细的切成丁,多放点盐,炒好,然后与洗净切好的蒜搅匀。

    准备好了馅,母亲才一个个地做。那一个个比拳头稍小的粑粑在用粑粑树叶包好之后,绿绿的外形,显得诱人而美丽。做完后,在锅里倒好水,把蒿子粑粑整齐地放在锅里的竹苤上,盖好锅盖,烧好火。

    那红红的火苗,在灶膛里乱窜,火,一拢接一拢,水蒸汽一小会儿就弥漫了整个屋子,蒿子粑粑的清香,就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在母亲确定蒸好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取了一个蒿子粑粑,狼吞虎咽,可是没有体验出味来。我赶紧又吃一个,方才细细品咂――蒜叶与蒿子的清香,浅浅入喉;腊肉,在蒸过后,已不油腻;糯米细腻柔软,唇齿留香。

    刚蒸好的蒿子粑粑,一个个晶莹如翡翠,温润而有灵气。细软带糯,嫩香味美,柔软暧心,在热气飘缈中,那自然的清香,真是沁人心脾!

    对于母亲的手艺,我大为赞赏,母亲一脸幸福。但在我的赞叹之余,母亲却又仿佛回到从前,给我说起发生在苦难岁月里的事来――

    在农业合作化时,每逢三月三,也会做蒿子粑粑。那时没有糯米就将饭捣烂拌些白蒿子,蒸着来吃,过一把瘾,过一次节。想不到有一回,居然将蒿子放得太多,不想,便秘了好几天。
   
    说完这些事,母亲无限感伤,只见她用衣袖揩了揩眼睛。我也觉得有些伤怀,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细细品咂着母亲的杰作,我觉得有一种庆幸,有一种幸福在弥散,同时又隐隐有一种失落。
  
    此时,三月初一的事,让我蓦然想起。那天上午乘车时,听到两位中年妇女在这样谈话:“蒿子粑粑是好吃,可是怎么将蒿子捣碎呢?去哪儿买包的叶子呢?”我感到有些惊异。他们旁若无人,唾沫飞溅,掷地有声,像一只只木屐沉沉踩过坚实的地面发出的声音,那声响直击我怀旧的柔软的心灵,留下了一道道无人凝睇的痕。

    想起这些,我就觉得有些悲凉。传承了千年的土家风俗是否就要在文明的步伐中渐渐湮灭呢?做母亲的不再是巧妇之时,茧,恐怕也要成为一种奢侈的物证。我细细一想,有些害怕。

    我赶紧一一询问母亲,小心记录好做蒿子粑粑的全过程。

    三月的乡村,寂寂的飘着雨,淡淡的花香在三月的空气里弥散,然而季节的风景始终粉饰不了我心里的阴翳。但那清香四溢的蒿子粑粑,却连同母亲的形象,沉沉地烙在我的心灵深处。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杨冬胜 于 2011-4-12 16:42 编辑 ]
作者: 赵国宝    时间: 2011-4-12 16:56
好吃的蒿子粑粑,别有滋味的描写。欣赏。
作者: zfx875206    时间: 2011-4-12 21:17
母亲的勤劳朴实,使蒿子粑粑的清香回味悠长,叙述有情,问好。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3 08:27
诚挚感谢赵版主的解读鼓励支持!

[ 本帖最后由 杨冬胜 于 2011-4-13 08:29 编辑 ]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3 08:30
标题: 回复 3# zfx875206 的帖子
诚挚感谢匣子版主的解读!
作者: 李会和    时间: 2011-4-13 09:21
好文!欣赏!问好!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3 09:47
标题: 回复 6# 李会和 的帖子
感谢李会和文友的解读和回复!
作者: 于文华    时间: 2011-4-13 14:42
电视节目看到有游客在亲自做粑粑,想必十分好吃……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3 14:53
标题: 回复 8# 于文华 的帖子
感谢文华文友的解读。蒿子粑粑,江南都有做,有煎,有炸的,各自的传说不同。但在土家族做蒿子粑粑是蒸的,清香四溢,电视里做的那叫作秀,根本没有土家的原汁原味。现在很多年轻人几乎都懒得做或者不会做,我觉得有些伤怀,所以些了这些文字。一面写了老一辈的勤劳和心灵手巧,令一方面也写了在文明日益前进的感伤!中原一代有叫清明果的。
作者: 董万军    时间: 2011-4-13 14:58
成熟的文字,率真的叙述。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3 14:59
标题: 回复 10# 董万军 的帖子
感谢万军文友的解读和回复!
作者: 炬焰炯炯    时间: 2011-4-13 15:06
三月的乡村,寂寂的飘着雨,淡淡的花香在三月的空气里弥散,然而季节的风景始终粉饰不了我心里的阴翳。但那清香四溢的蒿子粑粑,却连同母亲的形象,沉沉地烙在我的心灵深处。

学习,问好。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3 15:07
标题: 回复 12# 炬焰炯炯 的帖子
感谢炬焰炯炯文友的解读和回复!
作者: 暖玉    时间: 2011-4-13 22:23
一家人,一件平常的事,但在作者笔下却透着挡不住的温馨。问好!远握!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3 22:31
感谢暖玉文友的解读和回复!
作者: 漠北雪莲    时间: 2011-4-13 22:37
三月的乡村,寂寂的飘着雨,淡淡的花香在三月的空气里弥散,然而季节的风景始终粉饰不了我心里的阴翳。但那清香四溢的蒿子粑粑,却连同母亲的形象,沉沉地烙在我的心灵深处。
通过作者细致的描述,将真挚的情感融入到香甜的蒿子粑粑中。
作者: 杨冬胜    时间: 2011-4-13 22:39
标题: 回复 16# 漠北雪莲 的帖子
感谢漠北雪莲文友的解读和回复!




欢迎光临 中财论坛 (http://bbs.zhongcai.com/) Powered by Discuz! X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