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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当爱已成往事（中篇） [打印本页]

作者: 一缕清风 时间: 2011-6-6 13:25
标题: 当爱已成往事（中篇）
　　一、一个人的落寞
　　
　　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斑驳了整个房间。凌乱的空气里显出几分温暖几丝暧昧。
　　没有收拾的碗筷，没有关闭的电脑，没有合上的村上村树的新作——《1Q84》，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
　　莫雨涵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双人床边那个空缺的位置想着小枝。小枝有着轮廓清晰的脸庞，浓密的眉毛和孩子的眼睛，透亮湿润，这种眼睛常常使莫雨涵感到莫名的温暖与心疼。
　　想着想着，一滴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莫雨涵笑了笑。你这种微笑着流泪的本领总使人感到心痛，小枝曾说。
　　当莫雨涵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常会有一滴清泪斜斜地从脸颊滑落。
　　就像群星逃离时，只有一颗落单的流星，被遗忘在茫茫的天空。不多不少，仅有一颗。
　　这时，他会放空自己的心情，放松自己的身体。想象着，一个人漂浮在辽阔的碧蓝色海洋。放弃抵抗、放弃挣扎，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一点点妥协地下坠、下沉。
　　冰冷的海水先是浸湿自己的衣服，然后触及皮肤的每个毛孔，流入耳朵，流进鼻子、眼睛，然后慢慢淹没全身。
　　由于浮力的作用，你会缓缓地下沉，不慌不忙的看着上空的太阳渐渐变得模糊，阳光逐渐变得灰暗，逐渐远离你而去。
　　有鱼从你面前舒缓得游过，各种各样的鱼，大的小的，越来越多。当沉入无尽的黑暗，不见光的深处时，你什么都看不到了。却能感受到海藻像无数只手，在向你召唤，在轻柔地抚摸你，引导你，然后把你包围，把你拉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此，你将成为它们的一部分，与它们融为一体，不见天日，却也终究得以解脱与释然。
　　
　　莫雨涵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就是一个人睡，还干嘛非要留着这张双人床。好像硬是要给自己找一个空虚而落寂的理由。
　　他本来是把所有有关小枝的东西都毁掉的，只因看着心疼。但是最后，他还是把关于她的一切悄悄地放在了小枝拿去的大箱子里。是的，他做不到如此狠心，做不到一起建造的美好，被自己亲手毁掉。这种残忍，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办到？
　　似乎唯一保留的家什，就是这张他们一起挑选的大红色双人床了。小枝说红色的喜庆。
　　那是他们跑了很多地方，三次回马枪和老板砍价，才买下来的。
　　家具城的伙计把床搬到卧室后，刚关门离开，小枝就把莫雨涵按倒在床上，脱下彼此的鞋子。让莫雨涵趴在床上，双膝和手臂支撑着，自己骑马一样骑在莫雨涵背部。
　　“哦，哦，哦……骑大马！骑大马喽！驾！驾！”
　　莫雨涵的腰有些问题，学跆拳道扭伤过，但是还是忍着痛，笑着背着小枝，在床上转圈。
　　“知道吗老公，这叫试床。”小枝打着莫雨涵的臀部，调皮地说，“老公快点儿嘛，快点儿。”
　　“好嘞！坐好了娘子！”莫雨涵说着，学了一声马叫，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哈哈……你个臭马，谁让你那么快了……”
　　“好了好了，你也累了。”说着，小枝的粉拳梨花带雨地落在莫雨涵的背上。
　　莫雨涵转过身，猛地一下把小枝压在身下。一边解开小枝的衣扣，一边说，这才叫试床呢宝贝……
　　
　　是的。
　　一切都是那样毫发毕现的存在记忆里。也许是幼时，莫雨涵的母亲说莫雨涵不上相，自小敏感的莫雨涵或许记在了心里，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拍照。但是，他总能把过往的一切牢牢地记在心里。而这种触手可及的景象，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他坐起来，伸了伸懒腰，嘴里发出慵懒而满足的“啊”声。然后再次倒头躺下，他想再欣赏欣赏那颗即将消失在这座水泥城市的夕阳，昏暗而暧昧的黄昏，以及那匆匆忙忙赶路的行人。快速地消费着这个时代的爱情与生命。
　　黄昏散尽它最后的温情的时候，莫雨涵也该起床了。只要一台电脑，他就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甚至足不出户。每天深夜，他就像是一朵含恨未终的罂粟花，立在电脑的屏幕前，任晚风一再摇曳。
　　这个时候，莫雨涵会关掉所有的灯，有时甚至会拉上窗帘。偌大的屋子里只有电脑的屏幕散发着淡淡的幽幽的蓝光，显得诡异和惊艳。
　　他有力的十指像是十只美丽骄傲的蝴蝶，在键盘上飞快的舞动。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手指敲打键盘时发出的“啪啪”的声音，这种声音让他不再寂寞，甚至有些兴奋。
　　当感到疲倦或者写不出什么时，莫雨涵就把身体斜靠在凳子上，望着那淡蓝色的屏幕。这时会有各种小飞虫不顾危险，横冲直撞地飞来，然后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撞在淡蓝色的诱惑上。
　　这种对肉体毁灭的行径，冷漠、无声、决绝，让人不忍卒读。
　　莫雨涵联想到扑火的飞蛾，冷冷的，狠狠的，把自己毁灭于温暖和光亮之中；还有自己风驰在高速公路上时，各种小飞虫会飞撞在前面的减速玻璃上，血肉模糊，这种场景夹杂着一些哀伤的音乐考验着莫雨涵精神的极限。
　　那次他突然把车停靠在停车道上，趴在方向盘上大哭起来，周围是偶然飞驰而过的汽车，是空旷的麦田，远处站着几片高高的模糊的杨树林。
　　或许，一个对爱绝望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这些飞蛾一样把自己毁灭；或者是为了在瞬间拥抱那一点可怜的温暖而不计一切，即使是死亡的瞬间。
　　莫雨涵更多的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冷的观望着这些场景，不厌其烦。他并不感到它们可悲，反而为它们那种决绝的勇气而心动，甚至羞愧。
　　死亡有时也是救赎的一种方式吧。莫雨涵心想。
　　
　　莫雨涵是一个爱夜的人，夜的守望者。他总是不停的敲打着键盘，很多时候一连几个小时就那样坐着。
　　那个冬夜他起身想去给自己倒一杯热咖啡，暖暖冰冷的身体并提提神。没想到刚站起身，腿冻得没有伸直，就一下摔向地板。那种疼，生生的，硬硬的。相对于关爱别人而言，他并不懂得爱惜自己。
　　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可写了，他就会钻到被窝里，斜着身体靠在床头，只开着床头那个散发着模糊的有着昏黄的光亮的壁灯，然后随手拿起身边的一本书看。
　　莫雨涵的很多书都散乱在床头，触手可及。他会一直看，直到天亮，或者深夜的更深处，或等到自己头痛欲裂时方肯罢休。这样自己就可以倒头便睡，可以不去追寻那些温暖伤感却毫无意义的回忆，可以不再去胡思乱想，可以不为自己的寂寞而感伤。
　　莫雨涵喜欢侧着身子，然后用双臂抱紧自己。或者紧抱着枕头，像个孩子。
　　在和小枝一起相拥入眠的夜晚，他总是把一只手臂放在小枝的玉颈下，让小枝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还让小枝把一条腿压在他的腿上，右臂环抱着自己，他们总是这样缠绵地睡到天亮。
　　那次，莫雨涵在清晨醒来。小枝霸道的拥抱着他，把他挤到了床边。三分之一的身体都凌空在外，莫雨涵看小枝睡得如此香甜，就不忍叫醒她。就那样难受得坚持了好久，直到小枝憨憨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他们之前比较拮据。现在莫雨涵已经在文坛小有名气，而且之前也在打工挣钱。有些存款。还买了车。
　　大学里，莫雨涵傻傻的买了一辆赛车，结果被小枝臭骂了一顿。因为赛车没有后座，无法载人。
　　后来小枝也不介意坐在车座与车把之间斜斜的横梁上，虽然细细的横梁总是比小枝的臀部弄得很疼，但是他们还是很幸福地骑着车在校园里转悠。
　　现在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了当年的心情与相依。小枝也开始抱怨他没有好车，抱怨他不能挣钱。
　　直到有一天，小枝留下一句话，不辞而别：如果你真的爱我，请放开我。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现在穷得，只省下钱了。莫雨涵哼的一声，嘲笑着自己。
　　
　　自从小枝走后，从不抽烟的莫雨涵开始学会了抽烟。
　　狠狠吸几口，再轻轻的吐出来，淡蓝色的烟吸进去，变成浑浊而清晰的白烟出来，然后轻轻的慢慢的在上升中渐渐稀释，渐渐变得淡薄而模糊，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看不到抓不着的空气中。
　　似往昔种种，毫发毕现却恍若隔世，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它的产生与消散，一点点无奈和感伤。
　　莫雨涵睡前还喜欢喝点红酒，暖暖的眩晕的感觉，一种疗伤的方式，虽然再也感觉不到痛，却保留下来了这种习惯。
　　有时醒来他也会在孤独的站立了一夜的玻璃杯中寻得剩余的半杯红酒，喝一大口，然后慢慢的让它滑过喉咙。那种红红的，如血一样的液体，就这样流入胃里，然后被身体吸收，再和血液混在一起，流遍全身。
　　
　　
　　二、纹身的女人
　　
　　每个城市都是由钢筋和水泥构建成的怪物，唯一相悖的，就是工业时代所带来的城市效应。让这个怪物发出人样的温暖，尤其是在寂寂冬夜，你从郊外回城，周围的气温都会升高几度，让你在恍惚中感到温暖。而此刻，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霓虹灯，也散发着暖暖的暧昧的味道，轻轻地柔柔地撩动着人们最原始的情欲。
　　能有些绿意的，恐怕就数马路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了，它有着挺拔的躯干和枫叶形似的文雅。
　　莫雨涵一直都很喜欢枫树的叶子。一直以来，他总是误以为法国梧桐就是枫树，后来才知道，枫树的叶子更红，而个头却要比法桐树要小得多。
　　自小莫雨涵就有一个理想——悠闲得走在道路上，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法国梧桐。当然，季节最好是在夏末初秋的傍晚，不冷不热，暮风袭来，法桐树的叶子精灵般从枝头纷纷落下。
　　莫雨涵自然不是一个人，这时，一定要有恋人相伴左右。两人相互依偎着，朝道路的深处走去。
　　笑语盈盈，暗香浮动，偶尔踩到落叶，会发出轻微的噼啪的声响。
　　好不温馨的画面！莫雨涵每每想起，都会幸福得暗自发笑。而这个场景，也成了他由衷的向往与期盼。
　　他常对小枝提起此事，并在脑中演绎过很多遍。小枝说，我一定帮你达成这个心愿。
　　
　　现实的残酷不在于没有实现你的梦想，而在于梦想照进现实后被蹂躏再蹂躏的感觉。
　　这样类似的场景是在莫雨涵的生命旅途中出现过的。
　　那时已是深秋，冷风携雨，吹煞断肠人。
　　那天，莫雨涵去市中心的中山公园找“武林中人”切磋技艺。只是这种天气出来的人比较少。诺大的公园里寥寥几十人，莫雨涵落寂得走到公园的尽头，然后再独自一人走回来。
　　风起时，大把大把的树叶自空中飘落，有的打着卷飘忽而下，像是游戏人生的潇洒；有的径直坠落，视死如归，有着难以言说的绝望。
　　莫雨涵下意识的把头抬起来，这才发现，两边都是几丈高的法国梧桐，凌乱而坚硬的虬枝把深秋的天空割裂成不同的块儿状，树叶像是被人撒下一样，纷纷扬扬，只是异常均匀，仿佛到处都是。
　　眼前的景象使莫雨涵呆住了。伸展双臂，张开十指，他切实得感受到了风从自己的手臂经过，从十指的缝隙里经过，绕过指尖，又消失在远处，他好像不是境外的一个个体，而是这幅画面的一部分。
　　虽然这个动态的画面要比莫雨涵自幼想象的温馨的场景更显得悲凉，更让人孤独与难堪，但是它在悲凉中也让莫雨涵真切体会到了一种冷寂之后的存在与回归，而这种悲凉的大气本身，也让人的心胸更显得开阔。这种好像经历了沧桑后的沉默不语，也更容易让人为之动容。
　　这时，如果自己的另一半在身旁，恐怕与此情此景反而不协调了吧。想到这里，莫雨涵也没有过多的遗憾了。
　　后来莫雨涵走出这条道路，在“法桐路”的一边，有个由中老年人组成的小音乐团队。伴着乐器，有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秋风细雨中歌唱：“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流浪，流浪……”
　　莫雨涵的心再次温暖起来，也许一些歌曲所以能打动我们，就在于它细腻而真实地表达出了我们的感受。
　　是啊，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其实故乡本身，就是我们祖先流浪的终点。然后我们继续流浪，以各种理由，最后叶落归根，死之所向的，却是那个最初出发的地点。很多春风得意之人，在年老之际能回归故土，眷恋中何尝不带有一种感恩与包容。毕竟，故乡当真最好，他们又何苦一出去，就是大半辈子光景？
　　
　　醒来之后，莫雨涵肚子饿了。出来的时候，他沿着法桐路走着，想到了这些。
　　他下意识地笑了笑，自己真是一个恋旧的人，虽然从不做一些类似拍照等用于回忆的东西，但是自己本身就是一台活的录像机，而自己的眼睛一眨，就把一个画面定格在脑海，且毫发毕现。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眼前的一棵粗壮的法桐，不无叹息得想起昨天看的报纸。
　　这样的树，有净化空气、吸收空气中的粉尘、分解空气中的毒素等作用，每棵成年的法桐年效益可达百万。如果当做木材来用，一棵树只能卖千元左右，然而很多人因利益驱使，都偷偷地把这些树砍掉卖了。
　　这些东西像人一样，放弃亲情、爱情，玩命地追逐名利，并冠冕堂皇地冠以梦想、事业的外衣。从而失去了最该珍惜的东西。
　　
　　来到一个小的地摊儿上。
　　莫雨涵要了一小盘花生米、几个烤翅和一些烤肉串，还有五瓶冰镇啤酒。
　　平时，莫雨涵在一个人的时候是不饮酒的，只是只身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酒精能帮助他麻醉自己，让自己在似醉非醉时感觉飘渺，感觉活在梦境和现实之间，这种感觉有时真的很奇妙，真的很好。
　　曾经在一个病房的病友，那个五十多岁离异了的老锅炉工。每天都弄一些小酒和莫雨涵一起喝，那时莫雨涵还是学生，所以他总是请莫雨涵喝酒。
　　后来莫雨涵忍不住劝他，自己在治疗中，还是少喝点酒为好。老锅炉工说，自己每天治疗太疼，喝酒，能让他忘记一些疼痛。
　　自此，莫雨涵再也不劝他少饮酒了。
　　
　　“老板！再给我来两瓶啤酒。要冰的！”
　　“好嘞！”
　　此刻坐在莫雨涵旁边的小桌上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独自饮酒，桌子上已经放了三个空瓶子。
　　又要两瓶，看来酒量还可以。莫雨涵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老板！也再给我来两瓶。也要冰的！”
　　“好嘞！冰镇啤酒两瓶！”虽然莫雨涵现在喝得有点高，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叫了两瓶。
　　那女人看了莫雨涵一眼，又自斟自饮起来。
　　
　　记得那次和老锅炉工半夜从医院跑出来吃地摊儿。就遇到一个独自饮酒的女人，他对莫雨涵说，她可能嗑药。莫雨涵当时只是想，也许是因为感情的事吧。
　　想着想着，莫雨涵又灌下一杯酒，眼睛半睁半闭地把目光投向离自己不远处独自饮酒的女人。
　　吊带衫、超短裙，脖子上好像还有纹身。
　　估计不是什么好鸟。莫雨涵这样想着，似乎失去了继续观察下去的兴趣。
　　他吃了几粒花生米，斟满酒，又一口灌下。就在进酒落杯之间，他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那张即使遗忘，睡梦中都会不经意跳出的脸庞。
　　这是上天有意的安排，还是一个不怀善意的玩笑。
　　
　　“小枝！”莫雨涵喊了出来。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女人。
　　女人倒是比较镇定：“大哥！您这套把戏也太过时了吧。还是您老喝醉了看花了眼？”
　　突如其来的激动，也让此刻的莫雨涵清醒了几分。眼前这个女人，身材、外貌、发型，尤其是面容，都非常像小枝，只是没有小枝那种倔强中带有娇羞的气质。她比小枝也更丰满一些。
　　“哦。对不起。我认错了。”莫雨涵淡淡地说，“只是你跟她很像。”
　　“没关系，要不，今晚我做你的她得了。呵呵……”女人话语间带有几分暧昧与挑逗，“我是附近糖果KTV的，晚上一起去那玩玩儿。”
　　女人好像不等莫雨涵开口，接着说：“大哥付完账，我们就走！”
　　等莫雨涵付完钱，他们一起向糖果KTV走去。
　　
　　“我叫雯雯。本来呢，我的名字叫小凤，红姐嫌我的名字太土。后来她带我去纹了身。”雯雯指着自己的颈部说，“喏！就是这个，然后姐妹们就开始叫我‘纹纹’，后来红姐就改成了上面带有一个雨字的‘雯’。大哥你叫什么？”
　　“莫雨涵！”
　　“莫雨涵！听起来挺亲切的嘛。雨涵哥！”雯雯挽着莫雨涵，两人说笑着略微摇晃地向前走着。
　　路灯的光不暗也不明亮，斜斜地打来，打在两人身上，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地，然后随着两人的移动一点点缩短，最后藏在两人脚下，又从脚尖的位置向前伸张开来。
　　像是一种游戏。
　　
　　糖果KTV整体呈黑色，长方形建筑，下窄上宽，墙壁上镶有七彩的石头，整体显得时尚不乏庄严，却略有压抑之感。正门旁边还有一扇门，里面是停车场。停车场的另一边是糖果商务，十层楼高，住宿、娱乐、吃饭、洗澡，整个一条龙。因为糖果出道伊始是做KTV生意的，也是最红火的，所以这个城市一提起糖果，还总是习惯说是KTV。
　　莫雨涵想起了表弟说的，他们那最好的娱乐场所，往往是小姐最漂亮的。糖果KVT里也一直从事卖淫的勾当。一楼、二楼是一般的包间，三、四楼是高级包间，可以提供一些色情娱乐活动，譬如跳脱衣舞等等，三楼就是俗称的“炮房”，也就是专门进行肉身交易的场所。
　　糖果KTV最绝还在于它的六楼，可以掏钱看男女交欢。标准的现场三级片表演。
　　做为给当地创收最大的民营企业，在利益面前，政府也默许着这种行径。毕竟，几千年来，从没有杜绝过这些。
　　
　　
　　三、人面蜘蛛
　　
　　到了糖果KTV后，莫雨涵的酒劲儿也上来了。
　　七瓶啤酒，再加上夜晚的冷风一直吹，他此刻只觉得头中脚轻，胃里不适。
　　“雯雯。我看我还是回去吧。今天high不起来了。”莫雨涵说着，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真别说。我他妈今天也有点累了。”说着雯雯掏出莫雨涵的手机，按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雨涵哥，我把我的手机号给你记在手机里了。寂寞了就打给我，顺便也照顾一下小妹的生意。”
　　雯雯搀扶着莫雨涵，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并把他塞到车里。
　　雯雯在莫雨涵耳边吹气如兰：“再见了雨涵哥。别忘了打给我啊。”说完，雯雯亲了莫雨涵一下。
　　莫雨涵身体轻微一震，嘴角上扬，微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很会挑逗的女人，耳朵也是人体比较敏感的部位，往耳朵里轻吹热气，也能激起人的欲望。况且耳语这种动作，本也是最亲密的人才会用。
　　莫雨涵眯着眼睛，看窗外的路灯和各种商铺发出的光亮，模糊着向后跑去。他脑海里又出现了小枝的身影。
　　为什么总让他遇到相似的身影，每次都让他驻足良久，让他回忆良久，让他心痛良久。仿佛老天就是要折磨他，惩罚他，要让他时时刻刻都得温习小枝的举止投足一颦一笑，要让他永远走不出那个温柔的地狱。
　　“妈的！”莫雨涵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隐隐有些恨意。
　　
　　回到家中。他彻底放松了下来，没有脱去衣裤，仰面倒在长沙发上便睡着了。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莫雨涵头蒙蒙地从睡梦中醒来。他皱着眉头，揉搓着自己的腰部。
　　客厅里的长沙发的扶手略有弧度，大概有三十厘米的弧长。莫雨涵是躺在沙发上睡着的，腰眼的位置恰巧就放在了扶手上。由于醉酒中胡乱的躺下来，身体又是斜着的，所以一晚上腰部都在用力。
　　莫雨涵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腰部，做着简单的按摩。又从茶杯里倒了两杯水。若不是因为喝酒太多，口渴得醒来，如果睡到第二天中午，估计自己的身体就会伤得更厉害了。
　　是该怪自己喝酒太多睡到了沙发上，还是应该庆幸自己的因为喝酒口渴早早地醒来了。莫雨涵暗自苦笑。
　　
　　做了简单的理疗之后，腰部好多了。也是久病成良医吧，莫雨涵会一些简单的按摩手法。可以给自己缓解病情，有时给购物劳累的小枝按摩。
　　“老公！你来嘛，你来了我给你按摩。”学生时代，小枝总是在电话里这样说。但是等莫雨涵不远千里，坐一夜火车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之后。更多的，是莫雨涵给躺在床上看电视的小枝放松肌肉。虽然多少会有一些被骗的感觉，但是莫雨涵也很享受小枝的这种无赖。
　　
　　莫雨涵拿起茶几下的塑料盒子。
　　这个盒子是一个精致的透明的包装盒。柱形，直径有十五厘米，高近三十厘米。盒子的外面大大小小的有很多小孔，用以通风。盒子里有四分之一的空间是湿土，里面种着几棵小草，还有一小株野花。以及五六只蚊子和一只蜘蛛。
　　是的。除了家里种的几株植物外，这只蜘蛛就是莫雨涵的宠物了。
　　
　　那天下午，莫雨涵给自己的植物拔草，无意之中看到了一只通体呈现出绿色的蜘蛛。
　　他好奇地观察着，待这只蜘蛛完全暴露在莫雨涵眼前时。莫雨涵吃了一惊。
　　这不是人面蜘蛛嘛。以前在网络上看到过它的图片，印象很深，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吃惊之余，莫雨涵更多的是欣喜。
　　莫雨涵记得人面蜘蛛是蛛形纲长脚蛛科。身体分头胸及腹两部分，有一对触须及四对步足于头胸部。头胸部隆起，色调呈黄绿，其上之花纹酷似人之脸孔。有的像少女的面孔，有的像兵马俑的面孔。在台湾，从南到北中低海拔之树林、竹林及果园都有其踪迹。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小东西。也是老天怕小枝刚走，莫雨涵不适应，让这只蜘蛛来陪伴他吧。
　　莫雨涵仔细观察它：蜘蛛的四对步足少了一条。体长约40毫米。最特别的还是腹部的那张人脸，鼻子、嘴巴，尤其是眼睛，非常像。
　　为了更好的了解它，莫雨涵把它抓到一个瓶子里后，马上去搜集了一些关于人面蜘蛛的资料：雌性个体体长约35~50毫米，雌性个体体长约35~50毫米，雌性个体一般在树林、竹林及果园中结圆形网，某些大型个体所结的网直径可达一公尺。有时网上会有体型极小之橘红色或银色之寄居姬蛛寄生，捕捉附著其上之小型昆虫。小型个体或幼体会在其圆网前筑一类似迷宫之障碍网，有保护之功能。
　　人面蜘蛛通常每天结一个新网，而在筑新网前会先吃掉旧网，重复使用含于丝中之蛋白质。昆虫被蜘蛛网截获後，蜘蛛会以第四对步足从腹部之丝疣纺出成股之丝捆缚猎物，再以大颚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将其麻痹(人面蜘蛛之毒液对人体应无重大影响)。摄食时，蜘蛛先将消化液注入猎物体内，待猎物体内之柔软组织化为液体後，再吸入体内。
　　看来这是只雌性蜘蛛。
　　
　　莫雨涵还查到，人面蜘蛛只吃比自己身体小的昆虫。上哪去找比蜘蛛更小的昆虫呢。最后莫雨涵想到了蚊子，炎炎夏日，正是蚊子昌盛之时。
　　莫雨涵找来一个透明的盒子。先用开了几个小孔用来通风。因为莫雨涵找了相关资料后，知道蜘蛛在饲养时出现死亡，一般都是因为不透风，空气过于潮湿闷热所致。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把通风工作做好。
　　然后莫雨涵又搞了些小花小草的放进去作为装饰，并使之提供新鲜的氧气。
　　一切都弄好后，莫雨涵把蜘蛛放在了里面。但是放进去后，莫雨涵发现它每次都是爬到最上面，害的莫雨涵每次要看它，都要把盒子举起来，对之仰视不可。
　　资料显示，这种蜘蛛是有毒的。在一次观察中，莫雨涵清楚得看清了这一点。
　　那次他一下捉到了五只蚊子，把它们放进去。人面蜘蛛张牙舞爪地定格在那里，等有蚊子误打误撞地飞来，它就挥动着步足去抓。当然，不是每次都成功的。
　　只要成功抓住，它的所有的步足都会用力的环抱着猎物。让莫雨涵惊奇的是，那只刚才还到处乱撞的蚊子，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不再动弹了。被人面蜘蛛抱着，安静得躺在它怀里。
　　整个画面，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抱着熟睡中的婴儿。
　　
　　莫雨涵仔细盯着它们。也许是人面蜘蛛的动作太小，没有看出明显的动作。二十分钟过去了，莫雨涵只觉得脖子痛。就不管它们，自己回去客厅看世界杯了。
　　等看完球赛再回头看它们时。莫雨涵吃了一惊：那只个头还算不小的蚊子，此刻就像是一具干尸，骨瘦如柴，好像里面的东西全被吸光了，只剩下外面的一张皮。
　　
　　从那时起，莫雨涵就决定喂它肥胖的蚊子。
　　后来他把盒子上盖去掉，粘上带小孔的网。这样每次捉到了蚊子，莫雨涵就可以把手臂放进盒子里，而不让蚊子和蜘蛛跑调。
　　莫雨涵就这样殉道一般，让蚊子吸食自己的血，待里面的几只蚊子吸饱了。趴在盒子的内壁无法动弹时，莫雨涵才停止这种有些自虐的行径。然后就等着看自己的人面蜘蛛抓到蚊子后，吸食到蚊子体内的一切。
　　莫雨涵想，这样就可以让蜘蛛吸到最新鲜的血液，摄取最好的营养。
　　他当然是不怕人面蜘蛛咬自己的，可以让蚊子喝自己血，就不会怕蜘蛛也来摄取。更何况，它的毒性对人来说并无大碍。
　　
　　莫雨涵给自己的蜘蛛起名叫“蛛蛛”。这恐怕是房间里，除了莫雨涵之外，最有生气的东西了。莫雨涵每天都会把自己的手臂伸进盒子里，让蚊子吸食自己的血，然后看蛛蛛是怎样耐心地等到它们送上门，然后抱着它们，把它们体内的一切都一点点吸食掉。
　　当然，还有莫雨涵的血。
　　
　　这也是一种寄托。不管是把这种精神的寄托交给一个宠物还是一件物体。你都可以去投入自己的时间，自己的情感，直到有一天，你发现离开这些东西，自己的生命就没有了意义。
　　其实我们追求的，本身就是一种莫须有的意义，寄托于物，只是把这种意义更加形象具体。
　　诚然，蛛蛛就是莫雨涵的寄托。可以每天牺牲掉生命两个小时的时间去观察它，对它说话；可以让几只蚊子每天叮咬自己，只为了能更好的喂食蛛蛛。
　　其实，人们把自己的情感寄托于这些卑微细小的东西，而不是寄托于那些高尚的同类。就是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不会背叛你，不会离你而去，不会总是让你伤心，让你绝望，反复地折磨你。
　　这样想，有恋物癖的人，似乎就有些可怜了。他们放弃了与人打交道的机会，把所有的精神只集中到一个没有生命力的东西上。
　　或者，这种精神寄托的本身，就是一种孤独的象征，就是对人本身的失望吧。
　　
　　
　　四、梦若游离
　　
　　莫雨涵的文学道路并不孤寂却也孤独。
　　因为网民的数量足够多，所以爱好文学的也足够多。大林子里，自然不乏各种口味儿的鸟了。所以莫雨涵的文字一直都有人追捧，更有一些臭味儿相投者与其一起文字。
　　只是随着时间的延伸，莫雨涵文笔的变化，那些陪伴他一路走来的粉丝和作者自己的变化，以及人类喜新厌旧的秉性。总不会有人一直陪伴你走到最后。
　　像爱情。
　　在这新与旧的交替里，生命，舒缓地流淌中，一切都变了。
　　
　　梦若游离。
　　是莫雨涵的一个网友。怎么认识的，莫雨涵也记不得了。因为这个名字只是出现在他的“我的好友”里，并没有进行详尽的归类。应该是加了之后没有怎么说话。
　　正是因为如此，莫雨涵“我的好友”里的朋友都保留了下来。相反，那些归了类的，因为不在那个网站玩了，或者别的原因。很多朋友也因为离开了共同的居留地而分开。
　　想来，不免有些讽刺。自己认真安排的没有，漫不经心的，却成了最后的坚守者。
　　起初，正是这个好听的昵称吸引了莫雨涵的眼球。
　　他记得在一部网络小说《冤魂路三部曲》中，提到过梦若游离一词，它是一种花的名字，一种黄色的小花，大片大片地开放，这种花象征着爱情。当然，这些只是传说，因为这种花是地狱之花，只有阴间才有。
　　是不是由此也可以论证元好问的那句关于爱情的经典呢——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你好。”
　　“你好。”
　　“哪里的朋友？”
　　“苏州的。”
　　“我是说哪个网站的朋友，我的朋友多是文友，在不同的地方，一般我都会分类的。”
　　“哦。我也不知道啊。呵呵。”
　　“‘梦若游离’，非常好听的名字，你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怎么起的，好像是在哪见过，忘记了。”
　　……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莫雨涵想。也正因为如此，也让莫雨涵对她产生了好奇心。
　　进入QQ空间，零星的几篇日志，莫雨涵选了最早的一篇打开，题目是《幸福的宝宝》：
　　“我之所以感到幸福，是因为我嫁给了一个疼我爱我的老公。
　　我们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初次见面时，我就被他的文雅、干净、风趣的谈吐所吸引。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因为他是一个向前看的人。谈吐之间，他先是问我对什么感兴趣，然后总是谈论我所感兴趣的事物。他不谈过往，不问将来，很务实。我非常不喜欢那种总是纠结于过去的人。短暂的生命本就辛苦，而过往的经历又不会总是幸福，生活本身已经够艰辛了，为什么还非要拿出过往的种种压在现时的肩膀上呢。所以和他谈话，我觉得很轻松、愉快。
　　他很喜欢饮食，喜静，喜欢听舒缓的歌曲，喜欢看书。唯一的娱乐就是打台球。
　　谈话期间，当我告诉他我喜欢饮食时，他略显激动。给我讲了很多关于饮食的知识，讲了他最拿手的饭菜。我很喜欢他专注于谈论某件事的神情，更喜欢他明朗干净的笑，不含杂质的清澈，不被世俗污染的单纯。
　　后来他请我去家里品尝他的拿手菜。他先是让我在客厅里看电视，期间不许我进厨房，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本来我是想进去的，但是这么干净清爽如孩子的人，真不忍有违于他。
　　他只让我看电视，自己收拾好茶几之后，端出饭菜并给我一一介绍：
　　珍珠丸子，是取肉末、虾仁及调料，用水与太白粉搅匀后，挤成丸子，外表粘滚糯米，蒸熟。你看它小巧玲珑，味道鲜美，富有弹性。
　　八宝鸭，是在鸭腔内填火腿、红萝卜、冬菇、笋丁、莲子、青豆、虾仁、糯米及调料，烤、蒸、煮而成。它为传统筵席大菜，外型美观，味道鲜美。
　　最后还有三菇献寿汤，是由草菇、洋菇、香菇加调料炒拌，焖熟。清香味美。
　　‘当当当。请安安小姐进餐！’他把筷子递给我说。
　　他还说以后每天给我做好吃的，我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幸福。
　　当然，我对自己的身材与长相，也是很自信的。我们很快走到了一起。”
　　
　　从这篇日志里，莫雨涵对梦若游离有了初步的认识：名叫安安、已婚、幸福、知性、自信、美丽（待定）。
　　莫雨涵喜欢自信的人，自信的人总有他们值得骄傲的地方。他甚至认为，哪怕自大些，都比自卑要好。
　　打开梦若游离的相册。里面有很多相集。看得出，她还是一个比较喜欢拍照，或者说有些自恋情结的人。
　　随便打开一个相册，是梦若游离在海滩的照片。远处蔚蓝色大海无际无边，海面上空气潮湿略显模糊，澄净的天空泛着氤氲的水气，浅浅的沙滩插着一支彩色的纸质风车，风车旁边放着一双高跟的白色休闲鞋，风车后的沙滩上写着“梦若游离”几个字，沙滩两头延伸处，是树林淡淡的绿意。
　　在距沙滩最近的浅水处，有个曼妙抒情的女子站立着，遥望大海深处，海水没过她的脚踝，露出皙白的小腿，休闲的米黄色七分裤，如纱的短衫水般坠下，左侧香肩微露，手臂自然下垂。她很会穿衣服，因为那些布料与款式，显得如此恰如其分，与她瘦小、苗条的身段相得益彰。披肩的长发散开，如瀑，由于海风的吹拂，有三分之一的头发被撩起，如春风戏柳。
　　显然，这些相片都是经过艺术处理过的。图片亦有种朦胧之美。
　　不管怎样，画面中的梦若游离还是美得如此不可方物，不容亵渎。莫雨涵初见，疑似天人。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梦若游离”这四个字，虽然这个名字本身有种凄凉之美。
　　莫雨涵看了其他的一些相片，皆是美得一塌糊涂。让人不忍卒读，生怕关了网页，就再也看不到这种美。
　　
　　莫雨涵觉得这是一种有着内容的美。不仅仅是表面的美，更有一种散发出的内在的东西。
　　正如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和一位虽然年轻貌美，却经历情感上的沧桑变化后所散发出的，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女无法拥有的气息。这种气息和表面的美结合起来，不仅给人视觉的享受，更给人内心深处的感动与震撼。
　　对梦若游离的美，莫雨涵由衷的欣赏与赞叹。
　　
　　“梦。一种事物，一种情感发挥到了极致，都会让人感到震撼。你觉得对吗？”
　　“恩。赞同。”
　　“看了你的玉照，我就有这种感受。”
　　“呵呵……你很会说话啊。”
　　“没。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我想，你的美貌一定有很多人赞美过，但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本身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无论你到哪里，都会使周围的景物黯然失色……”
　　“呵呵……你们写文章的是不是都这样，说话很让人中听。”
　　“不管怎么说。只有真正感受到了，才能说出来不是。对了，你老公的厨艺很好对吗。我看你日志上有谈到。”
　　“是啊。他除了工作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做饭，研究烹饪什么的。我们家有个很大的厨房，宽敞明亮而且不染纤尘，我老公很干净的哦。”
　　“是吗？那应该有很多厨具之类的吧。”
　　“那是自然喽。各种各样的厨具都有，刀具就有十几种呢。专门对付像你这样油腔滑调的文艺青年。呵呵……”
　　莫雨涵发了一个冷汗的表情。
　　“还有各种调料。西方常用的一些调料也有，像番茄少司、辣酱油、咖喱、香叶。市场上比较少的，我老公就托在外出差的朋友买，或者在网上订购。你能想象吗莫雨涵？各种各样的厨具，各式各色的调料，整齐的排放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厨房，简直都是艺术品。我真佩服我老公。”
　　“是啊。想想就觉得很爽。不像很多饭店，很不卫生，看到就让人没有胃口。吃，也是很大的学问，更何况我们一天三顿都要吃饭。你很幸运听安！”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日志有啊。”
　　“哦。随心写的，我不懂文学，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在莫雨涵大作家面前献丑了。”
　　“真情所至，随性而发，就是好文。我现在一样会出去打打工，稿费这玩意儿，心情好了就多写点，最近心情不大好，就不怎么写了。不写，也就没有稿费喽。”
　　“恩。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呵呵。不管有什么事，见到貌似天人的你，不都好了嘛。”
　　“莫雨涵对谁说话都是这样嘛。”
　　“怎么说。我觉得人不一定都要说最真的话，但是一定要说效果最好的话。有些话说出来，不管真假，哪怕对方知道是假的，也会高兴嘛。大家一乐，就过去了，至于说的什么，没有谁会记在心上。只是有时旁观者却有心了。”
　　“是啊。莫雨涵总结得很好。”
　　“我本不擅长言语，今天有些口如悬河了。”
　　“呵呵。我觉得文人在网络中是最美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
　　“网络本身是虚幻的，他们用文字在虚幻的世界里编织着另一个世界，这种朦胧的美是多向性的，因为人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阅历和想象去任意发挥和创造。同时，在这个更为自由的王国，也可以满足人们现实生活中所无法得到的很多东西。”
　　“是啊。人的想象力，总是喜欢牵着我们走向理想中的美好而不自知身在其中的幻梦。”
　　
　　天上群星璀璨，像是被安到了霰弹弹枪里，然后一下打到了夜幕之上。千万里之外，两人手指翻飞，脸露微笑，在沉默无语中欢快地交流着……
　　
　　
　　五、受了点伤
　　
　　很多动物昼伏夜出，夜晚深不见底的黑暗，成了它们的保护色。它们睁大眼睛，潜伏在不易被察觉的隐秘处，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冲出来，把你扑倒在地，咬向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
　　黑夜就像一桶永远倒不完的油漆，不管你有怎样的劣迹，只要用它一泼，一切都会归零。那些不知有潜在危险的动物，依然悠哉乐哉地在暗夜的海洋里游曳，草丛深处锐利贪婪的眼睛，仍旧散发着幽幽的暗光。
　　当黑夜迎来黎明的新娘，一切都被拂晓的清风吹落散尽，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雯雯她们，也是这种动物。白日里，她们像是会见光就死一样，躲在暗处休养生息。到了夜晚，她们舞动着肢体，摇晃着脑袋，发出最为激动人心的喊叫。这亦是一种美，不管你说颓废也罢，纸醉金迷也好。她们就是那么年轻，那么有朝气，那么性感，那么迷人，那么激情如火。她们有着把任何一个男人给燃烧掉的炽烈。
　　此刻，雯雯她们正在糖果商务二楼的表演大厅里秀脱衣舞。只有彩色的灯线四处逃窜，打倒脸上，还没有看清一张张过于激动而扭曲变形的面孔，灯光在嘈杂的音乐与喊叫声中，随着震动的空气又很快逃向它处。
　　她们扭动着蛇一样的身体，恰如其分地露出敏感的部位，欲说还羞的双眼，充满了魅惑与挑逗。伴随着动感的音乐，她们自然地舞蹈，伴随着台下吹口哨的男人，唾沫和啤酒一起下咽到便便大肚的男人，她们一层层脱去自己的衣服，好像蛹从茧里退去那粗糙和丑陋的外壳，剩下的是最美丽妖娆，动人心弦的美丽。
　　她们用手臂护着自己的胸部，惟一遮羞的，也只是下身的丁字裤。待到她们脱去下身衣裤的瞬间，所有的灯光突然灭掉了。
　　然后又是一阵野性的叫喊与骚动，因为雯雯她们的内裤都丢下了舞台。男人们发疯了一样去抢夺。当灯光再次亮起时，台上已经没有人了。
　　很完美，浅尝辄止，点而不破。待你的情欲被拨动到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让你在荡气回肠中，回味刚才似梦如幻的一切。
　　是啊。也许说到底，人们追求的，也不过是精神的满足。不管这种精神的满足是通过肉体切实地感受，还是通过视觉听觉等达到的臆想，总之，最终需要的，还是精神的刺激与满足。
　　雯雯她们都是穿着肉色的道具的。在那种声音混杂，光线迷乱的情况下，很难辨别真伪。当然，真假都不再重要，能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七楼的窗外渐渐变得黑暗，那暖色的黄昏好像是自己沉下去的，沉到地下，融入大地的血脉之中，第二天生长出黎明。黑，逐渐变浓，像疾病一样蔓延，逐渐淹没了整个城市。
　　电视里男女主角在潮湿的路边，彼此接着伤疤，淅沥的小雨朦胧着画面，昏黄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影子交织在一起，在晚风中轻轻飘摇。
　　莫雨涵此刻躺在床上，有心无心的看着电视，然后拿起沙发旁茶几上的手机，百无聊赖地胡乱拨弄着。
　　看到通讯录里有个名字“小妖精雯雯”，莫雨涵想起了两天前晚上与雯雯到了糖果，后来好像自己回来了，印象有些模糊。
　　他拨通了雯雯的电话，“这个城市太会说谎/爱情只是昂贵的橱窗/沿路华丽灿烂陈列甜美幻象/谁当真谁就上当/竟然以为你会不一样但凭什么你要不一样/因为寂寞太冷/虚构出的温暖/没理由能撑到天亮……”
　　莫雨涵感到很吃惊，虽然他听出了这是阿桑的歌曲《受了点伤》，但是之前听的，只是阿桑那略带伤感沧桑的舒缓的幽情，却从没有认真听里面的歌词。这种灵活恰如其分的表达，让他颇有震撼之感。
　　“雨涵哥，想我了……喂。喂。我说雨涵哥怎么打通电话不说话呀？”
　　莫雨涵这才被电话那头已经接过的雯雯拉回现实。
　　“哦。没事，你的手机铃声很好听。”
　　“呵呵。是嘛。那是阿桑的《受了点伤》，回头我唱给雨涵哥听啊。”
　　“好啊！”
　　“雨涵哥没事吧。来玩嘛。我们姐妹几个正说要吃夜宵呢，雨涵哥请客好不好？”雯雯电话那头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
　　“没有问题。十分钟之后见。”说着，莫雨涵坐起身来，准备动身前往糖果。
　　“好的！雨涵哥！爱死你了。嘛！”雯雯电话那头使劲儿亲了一口。
　　
　　莫雨涵最喜欢在糖果KTV前的复兴路走，道路宽敞平坦，两旁多为饭店、咖啡厅等供人们吃喝玩乐的场所。靠近路的位置，是两排两米高的合欢树，温顺的叶子，柔和的花朵，树枝上缠着有很多带着彩灯的电线。通电后，这些灯发出紫色的亮亮的光，好像很多穿在一起的紫蓝色星星。在暮夜时分，异常美丽，又带着几分魅惑，很是迷人。
　　雯雯和姐妹们已经站在路边了，除了雯雯还有小薇、安琪。她们穿着短牛仔裤，吊带衫，浓妆艳抹却又和自己恰当的融合，很到位，看来她们早就习惯了这些东西，知道该怎么粉饰自己，把那种夸张的美发挥到极致。
　　安琪性感、两个特夸张的耳环晃动着，呼之欲出的胸部，随着安琪的动作，像两只小白兔一样跳动；小薇穿得最为裸露，长相精致，略显疲惫，修长的手机夹着女士香烟，指甲很长，双色彩绘。她长长地吸了一口，然后努起粉红透亮的双唇，吐出一个烟圈。烟圈扭曲着斜斜地飞向天边，越来越大，越来越淡，最后白色的烟雾稀释在茫茫夜色里，无法寻见。
　　
　　雯雯指着路边，兴奋得喊：“雨涵哥来了。瞧，那辆就是雨涵哥的车。”
　　莫雨涵下车。雯雯拉着莫雨涵的手臂给双方介绍，“这是我的好姐妹，安琪和小薇。这是莫雨涵，雨涵哥。哦，对了，那晚喝醉，我记得雨涵哥说自己还是个作家来着，牛逼吧！”
　　“雨涵哥好！”
　　“你们好！”
　　安琪打量了一下莫雨涵，然后到他身边，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把脸凑上去，“雨涵哥。一会儿给小妹写首小诗怎么样。我他妈就喜欢诗人。写不好小妹可不放过你哦。”
　　莫雨涵笑着把车门拉开，“上车吧。一首诗歌，小意思。等月明星稀时，我给你们吟诗。”
　　
　　雯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小薇和安琪坐在后面。
　　“雨涵哥。我们去哪吃？”雯雯道。
　　“你们说。”
　　“我们跑远一点，附近都吃腻了。找个安静地方，也好让雨涵哥给我们吟诗啊姐妹们！”安琪说。
　　“那就去城郊的‘暮色山庄’吧。听说那里的野味很不错呢。还有什么穿山甲。”沉默的小薇说话了。
　　“好的！加速前进，‘暮色山庄’。”
　　安琪也点了支烟，“我说，小薇。你他妈怎么那么虚弱啊。说到吃才来劲儿。”看着蜷缩在车门角落里的小薇，安琪道。
　　“你说我能不虚弱嘛。黑豹今晚肯定又吃药了。足足做了两个多小时，愣是趴在老娘身上不下来。”
　　“这个黑豹真不要脸。”说着安琪靠近小薇，伸长脖子，凑过去，右手的食指勾着小薇的下巴，耳语道，“谁让我们的小薇长得那么标志呢。”
　　“去你的。”小薇打开安琪的右手，“我们的安琪才是最性感迷人的呢。是吧雨涵哥。”
　　“可不是嘛。我第一眼就看上我们安琪了。”莫雨涵打趣道。
　　安琪站起身，从后面搂着莫雨涵，用力的亲了一口，“雨涵哥真好！今晚小妹好好侍候雨涵哥。”
　　“去你们的！雨涵哥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想抢。”雯雯怒道。
　　“哈哈。我们的大姐大生气了。我们只是逗雨涵哥玩嘛，怎么敢泡您的老公啊。”安琪说。
　　“那是那是。像雨涵哥这种成功的才子王老五，也只有我们的雯雯姐才配得上是吧。”小薇也在一旁助威。
　　“去去去！越说越离谱，你们爱泡谁泡谁，我才懒得管呢。”雯雯。
　　爱情本身，更多的也许只是在于想象。一旦面对比钢铁还要冷硬的现实，一切都变得没有意思了。
　　车子在复兴路快速地行进，和前后的车辆摆成长龙阵，一条条道路，就像这所城市的血管，流动的车辆就是红色的血液，它们支撑着城市的生机。
　　夜晚的都市，各种流动的灯光，高耸大厦的住户发出的暗光，夜总会投出的光束，善于伪装的霓虹灯，那些枝头发着绿光和紫光的树木。
　　一切欢心悲喜，一切声音，都显得微弱，显得微不足道，在这茫茫的夜色里，在这怪异又充满童话色彩的都市里。
　　
　　“姑娘们，放首小曲听听怎么样？”莫雨涵今天的心情也不错。
　　“好啊。”她们齐声说。
　　“有没有阿桑的‘受了点伤’？”安琪问道。
　　“是啊！是啊！那是雯雯姐最拿手的歌曲。”小薇一听，似乎又有了精神，“唱得真好！要不是阿桑去世了，恐怕还会吓到别人呢，真是太像了。尤其是那沧桑的味道，与沧桑中略显高亢的部分，真他妈传神！”
　　“真的吗？”莫雨涵也被她们吊起了兴趣，他伸手拿出CD，我这里还有一张她的专辑呢，“正好让我们的雯雯一展歌喉。”
　　莫雨涵把声音调到最大，随着车子的快速前进，舒缓的音乐流出。雯雯的嗓音真的和阿桑不无二致，很是享受。第二遍的时候，他们一起高声唱：
　　“……前进转弯我跌跌撞撞/在这迷宫打转/死心失望会比较简单/却又心有不甘/这个城市太会伪装爱情就像霓虹灯一样/谁离开之后却把灯忘了关让梦作得太辉煌/以为能够留你在身旁但是谁肯留在谁身旁/一首情歌都比一个亲吻更长/这就叫做好聚好散/别说你对我感到愧疚别说你会永远想念我/我很知道孤单这条路怎么走/请你不要安慰我/mylove，晚安别放在心上/我只受了点伤/只是受了点伤……”
　　
　　
　　六、暮色山庄
　　
　　雯雯一行来到了暮色山庄。
　　“暮色山庄”在郊外的一个高坡上，停车场在山坡下面。上山坡的道路，由青石堆砌而成，仅有一米左右的宽度，只得步行上去。青石间有鹅卵石连接，这样既有按摩脚的作用，又不会让你一直觉得硌脚。
　　青石路的左侧是一条二十五厘米宽的小溪，也是由青石堆护起来的。澄净的溪水自上而下缓缓流过，偶有落叶飘下，伴着幽微的夜色，不动声色地流向下游。
　　饭店有五层楼高，外貌更为奇特。除了正门上面的大扁上写着“暮色山庄”四个苍劲浑厚却不失灵动的大字外，外墙通体都是由各种形状的怪石组成。如果不知道这是个饭店的话，还以为是个十分险峻的山洞，而洞口已经被风化得面目全非。
　　这些也正是暮色山庄成功之处。平淡无趣的生活和人们越来越挑剔的胃口，挑战着人们食欲的极限。而那些速成的食物，也在蚕噬着我们的身体。
　　
　　四人说笑着来到山庄，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有一小假山，亦是那条小溪流的源头。假山中间，有泉水淌下，形成一个小的瀑布。安静时，可以听到水流撞击青石的响声。假山旁是一片竹林，清风拂过，月色如水，竹影轻摇，让人浮想联翩。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北宋诗人林通的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夜黄昏。”
　　
　　“哎呦。雨涵哥，文人就是文人。还真会选地方。”雯雯坐下后，忙透过窗子看外面的风景。
　　“还有月亮呢，你们看！”安琪指着窗外。
　　“有月亮有什么稀奇。”小薇不慌不忙地坐下，“雨涵哥不是说嘛。月亮升起时要给我们吟诗呢。”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安琪靠近莫雨涵，“雨涵哥可别忘了。”
　　“忘不了。放心吧。先点菜吧。”莫雨涵打开菜谱，放在三人面前，“这里多是野味，你们别客气，随便点。”
　　“雨涵哥真大方，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安琪把菜谱放在雯雯面前，“雯姐先点。可不许只点便宜的哦。”
　　雯雯翻看着菜谱，“‘双菇烩蛇羹’，你们要不要吃这个。”
　　安琪说：“好啊！不过雨涵哥就不用吃了。”
　　“为什么？”小薇抢先问道。
　　“喏。”安琪坏笑着指着雯雯颈部的纹身，那条吐出信子的花蛇，“雯姐身上的蛇，就够雨涵哥吃了。还会抢我们的蛇羹？是吧雨涵哥！”安琪向莫雨涵挑了挑细长的眉毛。
　　“去你的！”雯雯拿着菜谱打来，“该你了！”
　　“我要这个吧。”安琪指着“红头菌焖鹿筋”说。
　　莫雨涵点了个“避风塘金蒜牛蛙”。
　　小薇不想吃荤菜，莫雨涵就再点了两盘野菜，并要了份甜羹。
　　
　　“好了。菜都点完了。”安琪说，“雨涵哥可以望月吟诗了吧。”
　　小薇和雯雯也看着莫雨涵。
　　莫雨涵吸了一口气，很深情地望着窗外的上弦月。只见他微微地皱起眉头，阴阳顿挫地开始朗诵诗歌：
　　“啊！太阳啊。你真圆！月亮啊！你有点弯。为什么它圆你不圆？因为今天是初三！”
　　莫雨涵右手握拳，放在胸前，一副认真深情的样子。
　　雯雯刚喝下的一小口水，“噗”的一声又吐了出来。刚好喷到对面莫雨涵满含深情的脸上。
　　四人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起来。
　　“雨涵哥。你这也叫诗歌，也太逗了吧。”坐在一旁的安琪拿出纸巾，边给莫雨涵擦去脸上的茶水，边说道。
　　“雨涵哥再来一首。”小薇说道。
　　“好的！被雯雯这么一喷啊，我还真又想起了一首：大海啊！你真大！一眼望不到边。为什么你一眼望不到边？”
　　“因为我是近视眼！！”雯雯等三人齐声道。
　　“原来你们知道啊！”四人又是一阵大笑。
　　
　　首先上来的是“红头菌焖鹿筋”。莫雨涵介绍说：“鹿科动物梅花鹿或马鹿的肉。是高极野味，食用为肉类之极品，肉质细嫩、味道美、瘦肉多、结缔组织少，营养价值比牛、羊、猪肉都高得多，可烹制多种菜肴。鹿肉含有较丰富的蛋白质、脂肪、无机盐、糖和一定量的维生素，且易于被人体消化吸收。抗癌，防治心血管疾病，降低胆固醇之特效，纯绿色食品。”
　　“雨涵哥知道的还真不少。”小薇道。
　　“鹿肉加工方式与牛羊类同，药用可润五脏、调血肪。治虚劳赢疲，产后无乳。内服食、前汤或熬、外用捣敷。是补虚劳羸瘦、壮阳益精的佳品。”莫雨涵一边继续介绍，一边坏笑着夹起一块放到小薇的碟子里，“今天你吃，好像最合适。”
　　“坏了你！”小薇的粉拳落在莫雨涵的手臂上。
　　
　　第二道菜上来，“避风塘金蒜牛蛙”。
　　“这个给介绍一下啊雨涵哥。”雯雯道。
　　“这个牛蛙，又名蛙鱼、青鸡、坐鱼、长股、蛤鱼。还有一个名字，你们应该知道，就是‘田鸡’。只因肉质细嫩胜似鸡肉，故称田鸡。田鸡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糖类、水分和少量脂肪，肉味鲜美。田鸡所含维生素E和锌、硒等微量元素，能延缓机体衰老，润泽肌肤，防癌抗癌。”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安琪问。
　　“作家，自然博学广记嘛。”莫雨涵想，若不是因为梦若游离，自己也不会恶补这些知识。
　　
　　然后是雯雯要的“双菇烩蛇羹”。莫雨涵继续口若悬河地介绍：“蛇肉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可口，是营养丰富的美味佳肴。它具有高蛋白质、低胆固醇的优点……”
　　他发现三人在听他讲的同时，已经开始大吃特吃了。莫雨涵拿起筷子，笑说：“不说了。估计等我说完，什么都吃不上了。”
　　“那没关系，还可以喝汤嘛。”雯雯道。
　　四人又是一阵欢笑。
　　
　　安琪在夹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盛有果汁的玻璃杯。小薇他们赶紧递上餐巾纸，但是还是有一些顺着桌子流下，洒到了安琪的短裤上。
　　旁边的莫雨涵拿起纸巾，放到安琪大腿的位置说：“瞧。你下面都湿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雯雯和小薇都笑了。安琪也有些尴尬地似笑非笑：“原来雨涵哥是个闷骚啊。”
　　被安琪这么一说，莫雨涵才领略过来：“我是闷的时间过长，有些发馊了。”
　　“都一样。男人，女人。都没有好东西。只是欠他妈挖掘。”小薇说出来一句颇为经典的话。
　　“是啊。人是经不起考验的。最好不要让他们有被考验的机会。如果诱惑足够大，背叛的筹码足够多，就难有所谓的贞洁。尤其是那种眼里融不进沙子的人，更容易走极端。”莫雨涵说。
　　“酸不酸啊！”雯雯摆了一下手，很不屑的样子，“都吃完没。吃完了我们去五楼high.”
　　幕色山庄的四、五楼是娱乐厅：桌球、电玩、麻将室、练歌房等等。
　　“好啊！我们也欣赏一下雨涵哥天籁般的嗓音。”安琪打趣道。
　　“走！有的玩儿就行。”小薇似乎也来了精神。
　　
　　民间有句俗话叫：“饱吹饿唱”。吃饱后人的胃容量增大，胃壁变薄，血流量增加，这时唱歌会使隔膜下移，腹腔压力增大，轻则引起消化不良，重则引发胃肠不适等其他病症。
　　虽然莫雨涵知道这些，但是也不想扫她们的兴，更何况，绝望与孤独的人，都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多少有些自虐的倾向。仿佛那种无法摆脱的痛感，才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和生活的真实。自杀，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首先是雯雯一首“伪阿桑”版的《受了点伤》，把那种恋人离别后的绝望、愤懑，对爱情的不满与坚强发挥到了极致。也许没有亲身经历过情感上的沧海桑田，不痛定思痛地品尝个中滋味，很难把这种感情拿捏得如此到位。
　　雯雯是个有故事的人。莫雨涵想。
　　其实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只是被我们埋到了心底，在暗无天日的记忆深处，慢慢腐烂消失。
　　
　　莫雨涵先是选了一首王杰的《疯子》：“我猜/我已不敢爱你/因为我早已学会了/爱的游戏/口袋/再没有回忆……”
　　王杰的唱腔与阿桑有相似之处。不同的只是王杰的沧桑中，有种看透一切，沉静下来的感觉，没有太多的埋怨，沧桑的嗓音背后有着说不出的苍凉与寂寞。让人心疼。
　　三姐妹听得惊呆，一边鼓掌一边吹口哨。
　　
　　待雯雯和安琪各唱完一首后，她们要求莫雨涵再来一首。
　　“我给美女们再清唱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曲《陌生夜》吧。”莫雨涵道。
　　安琪夸张得叫了起来：“雨涵哥！你也太牛逼了吧！我爱死你了。哪天当了明星，还别忘了雯姐和我们啊！”
　　“到时就请你当我的经济人。”莫雨涵笑着说，“坐上末班地铁/驶入这陌生夜/记忆辗转流年/流淌的霓虹轻声呜咽/不要倾听眼泪/古老的爱情已倾斜/一片荒芜的心情/漂泊在这陌生夜//时光/是记忆的橡皮擦/古老的誓言湮灭/爱情的刻痕斑驳/遗忘在这陌生夜/陌生夜/陌生夜/爱情的刻痕斑驳/遗忘在这陌生夜。”
　　莫雨涵苍劲高亢的嗓音，深情的投入，把歌词表达的孤寂与失落的心情发挥得淋漓尽致。当一个人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总显得那样迷人。
　　“帅呆了！”
　　三姐妹对莫雨涵又是亲吻又是搂抱，俨然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明星。
　　
　　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他们才略感疲惫。这晚，四人都尝到了多年没有的快乐。
　　
　　
　　七、一场游戏一场梦
　　
　　整个白天，莫雨涵一直在睡觉。折腾了一晚上，他也筋疲力尽了。
　　醒来时，他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却又什么都在想。一些画面和一些过往，断章残影地在脑海中飞速划过。
　　他记得一个调查说，人们每天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和文字，如果可以整理出来的话，能组成一部二十多万字的小说。看来一切简单的东西，都被我们自己搞复杂了。难怪西方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莫雨涵把手伸进盒子里，看着两只饿得消瘦的蚊子趴在自己的手背上，贪婪得吸允着，直到自己的腹部发胀，透出暗红的血色。然后再看着蛛蛛怎样慢慢地靠近它们，在失败中，最终把其中一只拉向死亡的深谷，怎样吸干它体内的一切。过程残忍，且不动声色。
　　
　　看蛛蛛吃上了自己的晚餐。莫雨涵又想起了小枝，“你每天都要想我，要时时刻刻的想我，知道吗坏蛋？”
　　每次通话，小枝总是先问：“今天有没有想我啊？”
　　“当然想了。”
　　“用什么想啊？”
　　“用心想。”
　　这是他们百说不厌的对白。
　　
　　而现实中，只有雯雯那相似的身影可以替代苦难般的相思与透骨的落寞。
　　拨通雯雯的电话号码。
　　“雯雯。去吃饭啊。”
　　“我不饿……”没有睡醒的语气。
　　“我带你去兜风吧，等你饿了我们再吃。”
　　“好。二十分钟后我在门口等你。”
　　
　　来到复兴路，莫雨涵远远地看到雯雯侧身站在路边等待。还是太像了，恍然间，莫雨涵觉得那就是小枝。小枝回来了。像鬼魂一样，一直萦绕在莫雨涵的周围，挥之不去。
　　“请老婆大人上车。”莫雨涵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满目温情。俨然是对小枝才会有的语气。
　　“呵。好的老公！”雯雯亲了一下莫雨涵的脸颊。
　　
　　暮色渐渐合拢，像失控的江河奔涌着冲进这所城市，然后将道路、房屋、树木统统淹没。黎明时退潮，带走该带走的，留下应留下的。
　　莫雨涵的车快速地行驶着，雯雯打开车窗，风呼啸着向后奔跑。他们把手臂伸向外面，高兴得喊叫着。
　　车前的这种氙气灯没有灯丝，却随着车的行进越来越亮。好像要把漆黑迷离的夜晚照出一个光亮的洞口，一个可以让这个城市的人们逃离的透着光亮的洞口。
　　
　　“老公！再快点！”雯雯喊到。
　　莫雨涵用力踩下油门，“好的！”
　　“老婆！前面有拍照！”莫雨涵说，“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头摆个pose来张合影好不好？！”
　　“好啊！好啊！又浪漫又刺激！”雯雯显得很兴奋。
　　“快到了！准备好啊！一！二！三！”他们一起从车顶的天窗探出上身，摆个pose.
　　“啪！”闪光灯熄灭时，两人的合影被拍了下来。
　　“前面还有一个！”莫雨涵再次加速，“一会儿别忘了再来了一张！”
　　“好嘞！”雯雯在车窗外摇晃着手臂高声呼喊，“呦呦……”
　　
　　
　　车开到郊外，来到离暮色山庄不太远的地方。莫雨涵把车停下，打开车窗。有晚风吹来，带着潮湿干净的空气和泥草的清香。一朵暗云飘过又离开，被遮住的月光再次倾泻而下，如水似雾。
　　只有远处的暮色山庄一片模糊跳动的光亮，一群白日里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禽兽，在灯红酒绿里纸醉金迷。从这个位置望去，像是从暗夜的坟墓里跑出来的鬼魅，聚在一起狂欢。
　　
　　“你有没有玩过野战？”莫雨涵笑着问。
　　“呵。还真没有玩过那么新鲜的东西。如果不在糖果，客人会带我们出去开房。老手讲究情调，都是带我们玩一天，有点感觉和兴趣了，晚上再去宾馆。”雯雯挑起左眼的眉毛，坏笑着问，“你丫玩过野战？”
　　“和前女友。”莫雨涵苦笑了一声，“那时正值精神旺盛嘛。不敢在家里，更不敢去宾馆，怕被抓到，更怕熟人看见。我们骑着自行车，就去城边的树林里亲热。后来，后来就动真格的了。”
　　“哈哈。看不出嘛大作家。”雯雯有些惊讶，“年轻就是好。有魄力！”
　　“车上，试过没？”雯雯凑到莫雨涵的侧脸，对着莫雨涵的耳朵，不慌不忙地问。
　　“那时哪有车？等有车了，她又……”
　　莫雨涵没有说完，雯雯就用自己性感单薄的双唇，把莫雨涵的嘴堵上了。他们用力的亲吻，舌头狠狠地纠缠在一起。一边脱去彼此的衣服，雯雯在莫雨涵的配合在骑在他的身上。他们像两条互相厮打的蛇，纠缠在一起，好像要耗尽对方所有的气力，再一点点地把对方吞噬掉。
　　雯雯娇声喘喘，颠动着下身。他们十指相扣，像衔接在一起的机器，在不停的运转。雯雯轻咬莫雨涵的耳朵，莫雨涵恍惚间看到雯雯玉颈上的花蛇呼之欲出。它瞪着骇人的眼睛，随着雯雯身体的起伏，来回吐着信子。
　　咬着莫雨涵锁骨上方的位置，雯雯更用力的晃动着身体。莫雨涵分明觉得就是那条蛇爬到了自己身上，缠绕着自己的脖子，然后用力的撕咬，毒液顺着它锐利的牙齿流进被撕开的伤口。那毒液麻痹着莫雨涵的神经，让他精神模糊，产生飘渺的幻觉。在疼痛中快乐兴奋，在快乐与兴奋里又痛不欲生。
　　对莫雨涵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的体验。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夜晚，陌生的虐爱。这样的夜晚对雯雯而言，也是陌生的。这不仅仅因为地点的不同，更像是新婚不久的妻子，在等待远去的丈夫归来，在归来时，那种体内压抑已久的最原始的冲动与纠葛，终于在今夜爆发，得以彻底的燃烧。
　　CD里流淌着《陌生夜》，是莫雨涵初来到这个城市时创造的歌曲，用以抒发那时失落的心情，并祭奠那生命短暂的真爱：
　　坐上末班地铁/驶入这陌生夜/记忆辗转流年/流淌的霓虹轻声呜咽/不要倾听眼泪/古老的爱情已倾斜/一片荒芜的心情/漂泊在这陌生夜//
　　时光/是记忆的橡皮擦/古老的誓言湮灭/爱情的刻痕斑驳/遗忘在这陌生夜/陌生夜/陌生夜/爱情的刻痕斑驳/遗忘在这陌生夜。
　　
　　雯雯与莫雨涵相拥着，头抵着车座的靠背，疲惫地喘着气。莫雨涵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被，用脸颊在她的耳边摩擦。两人的汗水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来的味道，像催情药一样，使两人的兴奋迟迟未退，他们纠缠在一起。如连体的婴儿，对方都是各自身体的一部分。
　　
　　雯雯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喂。哦，叶老板啊。您今天怎么想起我了，你都很多天没有跟人家联系了。”
　　莫雨涵听到雯雯撒娇的语气，多少有点不悦。
　　“我啊？我在离暮色山庄不远的地方。”雯雯只顾回答电话那头，并没有在意莫雨涵的变化，“干什么？当然是不干好事喽。你以为呢？好的。我这就去暮色山庄。”
　　“不去不行吗？”莫雨涵问。
　　“那可不行。”雯雯回答的很干脆，“叶老板可是红姐的恩人。如果红姐知道我放叶老板的鸽子。她不把我给吃了才怪。”
　　
　　快到幕夜山庄的时候，雯雯从车上下来。
　　莫雨涵坐在车里，看着雯雯的身影逐渐远去。那身影太像小枝，莫雨涵回忆这两天和雯雯的交往。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有时能在雯雯的身上找到一种暖暖的感动，那是脑海深处久违的美好的记忆。
　　目送着雯雯走远，最后在暮色山庄下的停车场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黑色的奔驰下来。笑着迎向雯雯。他们拥抱了一下，然后中年人右臂环抱着雯雯，拉开车门，右手把她轻推进去。
　　显然，这个中年人是看到了莫雨涵。所以没有把车直接开到雯雯面前，而是让雯雯走过来。他也不会在意雯雯跟谁在一起。当然，莫雨涵也不会在意，如果真的在意，就不会如此平静地看着雯雯离开。他从雯雯身上得到的，仅仅是一些类似美好记忆的温暖与孤寂的填补。
　　雯雯想得到的，也许仅仅是温暖的怀抱，一顿饱饭，一些钱。她更明白一个风尘女子，是不该有过多的奢求。不是不可以，而是代价太大，甚至可以要了她的命。
　　
　　那辆黑色的奔驰，就是暗夜里亢奋的怪兽，有着释放不完的性情和魅惑。它兴奋地向前奔跑，耳边略过凛冽的暮风，如肃杀的呐喊，嘶叫着向后跑去。
　　望着这头绝尘而去的怪兽。莫雨涵想，或许，远在韩国的小枝，现在也正在另一辆车里，和别人的男人说笑着，淹没在暗夜的尽头。
　　曾经不可思议的一切，正逐渐在自己身上上演着，或者这仅仅是个开始。毫无准备的我们，常常被生活的戏剧性打得措手不及，回过神来，已是物是人非。不知该从何处追忆。
　　不知为什么，泪水湿润了莫雨涵的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折射出打进车里的灯光，像一颗闪亮的流星，划出夜的伤口。
　　突然，他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只是不知何时进入的梦境，更不知何时会从梦中醒来。
　　
　　
　　八、听安的眼泪
　　
　　下了班，听安来到家门口。有清香从厨房溢出，那香味儿被空气中的水分吸收，与各种气体融合在一起，仿佛这清香就是空气中的一部分，又均匀地与空气混合。
　　香气顺着门窗，顺着门与墙壁之间的罅隙，月光般倾泻而来。混合着被吸入听安身体的氧分子，香味儿通过鼻孔，流经肺部、嗅觉中枢，渗入你身体的每个细胞。让你感觉通体都散发着香气。
　　她把钥匙插进门锁，轻声地拧动两圈，打开门时，班得瑞的轻音乐舒缓地流淌而出。
　　林风是听安的老公，每次做饭，他总喜欢放些轻音乐。舒缓地音律在空中跳跃着，流动着，随着林风翻炒饭菜的动作，挑选作料的节奏，这音乐简直就是为了配合他的动作而创造的。
　　等遇到节奏稍微快一点的音乐，林风左脚常常轻轻地打着节拍，有节奏地点着头。他总是可以与音乐融合在一起，与烹饪融合在一起，更能把烹饪与音乐融合在一起。生活，本来就应该是享受，而如何去享受。更是一种艺术，一种一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懂的艺术。
　　听安换上拖鞋，来到厨房门口，两人相视而笑。林风颔首，示意她坐在大厅等待自己做完饭。听安也点点头，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等待着。
　　电视演的是一部无聊的韩国肥皂剧，里面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两人正在炎热地厨房，挥汗如雨地做饭。
　　妻子洗菜、切菜、备料，丈夫负责蒸炒。年轻的妻子时不时用毛巾给丈夫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丈夫总是报之以微笑。菜炒得差不多的时候，丈夫夹出一块儿，小心的用嘴吹了吹，放在唇边，感觉不烫了，再给妻子品尝。妻子吃后，笑着用力点了点头，以示赞许。丈夫笑着用手背擦去妻子嘴角边的菜痕。两人相视而笑，好不甜蜜的样子。
　　是的。林风从来不让她下厨房。听安开始很享受这种模范丈夫给予自己的这种待遇。但是看到这个镜头后，她感觉自己少了些什么。如果一个妻子不能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那么妻子这个头衔，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听安突然感到有些难过了。当然，林风不会知道这些。她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愿。林风也听不到这些，听安始终没有打开电视的声音，怕影响林风听音乐。而画面中所表现出来的甜腻与美好，那种炒菜的声音，那种火苗跳动的声音，电视中妻子和丈夫的笑声，甚至抽油烟机所发出的嗡嗡的声响，她好像都能如此清晰地听到。
　　那些声音钻到听安的身体的深处，仿佛变成了不怀好意的嘲笑：你瞧瞧我们，可怜的家伙！
　　
　　听安拿起桌子上的零食，默默地塞到嘴巴里，默默地咀嚼，默默地下咽，填补着自己大把大把的虚空。
　　林风不仅买了很多的调料、蔬菜和肉，还买了很多的水果与零食。仿佛是他幼时总是缺少吃的，怕了，所以现在疯狂地囤积食物，不停地买各种各样的吃的。他最大的乐趣，好像也剩下做出各种口味的美味佳肴了。
　　但是他并不是总是吃，好像只喜欢看着各种食物充斥于自己的眼球，心里才踏实。他喜欢看着听安吃东西的样子，听安本身也喜欢吃零食。且随着林风的厨艺渐入佳境，总能挑起听安有时麻木的味觉，使她食欲大增。
　　更多时候，他不怎么说话，他喜欢看着听安吃东西的样子。他说人就应该享受食物所带来的充实感与满足感，这样的话，劳苦烦躁的人们，至少每天有三次都是可以享受的时光，这样该多好。
　　
　　“文思豆腐！”林风端着盘子走来出，“安安，我不是说吗，吃饭之前不要吃零食，这样会没有食欲的。”
　　“哦。”听安把手中的零食放在茶几下层，然后把茶几收拾好。
　　“清蒸鲥鱼！”林风端出第二道菜。听安正要去厨房时，林风拦住他说，“还有最后一道菜，很烫，还是我来吧。你等着就行。”
　　“那我帮你拿碗筷。”听安平时什么都不拿，只是最后收拾碗筷，他们就像是分工好的一样，默契地各司其职。
　　林风多少感觉出了一些异样，没有再阻拦。
　　拿出碗筷之后，听安关了音乐，这才把电视的声音打开。
　　
　　就像每次吃饭前一样，今天有什么新鲜的饭菜，林风总是边夹给她，边给她介绍。他的服务态度，堪比五星级饭店的服务员。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这三道菜都是扬州的名菜，我最近上网学到的。扬州的同学肖伟你还记得吧，我还专门请教了他。”林风一边说，一边把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给听安，“这个‘文思豆腐’，乾隆南巡时的御菜。由扬州文思和尚首创。一块豆腐切5000多根，扬州菜刀工代表。”
　　“哇！你真有功夫！”听安不禁赞叹道。
　　林风骄傲地笑了：“这道是‘清蒸鲥鱼’，清鲜适口，保持真味，苏东坡、郑板桥等曾赋诗赞鲥鱼。”
　　说着，林风随口吟出了郑板桥对鲥鱼的赞美之作“江南鲜笋趁鲥鱼，烂煮春风三月初。”
　　“还有最后这个‘狮子头’。”林风夹了一个放在听安的碗里，“狮子头用扬州话说即是大僭肉，北方话说即是大肉丸子或四喜丸子。将肥七瘦三的猪肋条肉剁成石榴粒状后制成丸子，微火焖炖熟后丸子表面的肥肉大体溶化但没全部溶化，瘦肉则相对显得凸起，给人一种毛毛糙糙的感觉，因丸子大而表面毛糙于是便称之为‘狮子头’”。
　　介绍完之后，林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安安，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我感觉刚才你有些不对劲。”
　　“没有。没什么。”听安淡淡地一笑，然后夹了一块儿鲫鱼放在林风碗里。
　　“哦。那就好。”林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目光转到了电视上。
　　
　　两人没有再多言语，默默地夹菜，咀嚼，下咽，眼睛时不时地扫到电视的荧幕上。
　　此刻，电视已经换成了一个关于教烹饪的栏目。这个节目都是寻得民间的烹饪高手，这时只见一位大妈，低着头，翘着屁股，正弯身捞池子里活蹦乱跳的鱼。
　　捞到一只不太大的鱼，她抓住鱼尾的部分，然后用力把鱼头甩向了旁边的水泥池子上。瞬间，有血从鱼的眼部和腮部流出，靠近腮部的几片鱼鳞也掉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肉。鱼好像摔懵了，只是仍扭动着的身体，表明它还在做着无谓亦无意义的挣扎。
　　她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向观众表达着什么，一边掐着鱼的脊背，把鱼的腹部展现给观众。说着一些什么，然后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别掐着鱼鳃的两侧。她拿着鱼让镜头给鱼鳃来个特写，好像怕大家看不清。然后，一下，就那么一下，那只鱼的腹部，被整个撕了下来。
　　血，混着肠子、浮漂、胆汁等等，顺着那位大妈的手一起流下。那位大妈对着镜头满意地笑了，笑容纯朴而干净。
　　“这种杀鱼的方法，高效、简便，做出的鱼也比较新鲜……”林风看着电视给听安介绍，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听安没有接话。看着这些镜头，她只觉得有些恶心。
　　很多东西，我们只能接受它光艳的一面，已经成功的一面。如果要你去面对整个过程，恐怕最后没有多少人仍有勇气去接受最终的结果。
　　人，总是擅长自欺的动物。这也是他们聪明与蠢笨的地方，更是可以延续下去的因由。
　　
　　吃过饭后，简单收拾了碗筷儿。听安来到浴室洗澡。
　　她闭上眼睛，微抬起头，让水龙头对准自己的面部一直冲洗。她只感觉很疲惫，一种精神上的疲倦与缺失。
　　缓缓睁开眼，望着对面湿漉漉的镜子里赤裸着身体的自己。俊秀的脸庞，高耸的双乳，曼妙的身材，乌黑浓密的秀发略微打着卷。
　　她揉搓着自己的皮肤，轻柔地更像是抚摸。从耳根，到脖颈，到胸部，到小腹，到下身。她不明白，这像刚成熟的桃子和苍翠欲滴的鲜嫩荔枝一样的肌肤，不正是每个男人都想要的吗？不正是他们梦寐以求，想共度良宵的吗？
　　自己拒绝过多少男人，听安数也数不清了。似乎别人喜欢自己，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也就不那么在意这些了。反而遇到一个男人，他看她的眼神少了些许温情，她都会觉得奇怪。
　　这不仅仅是自恋。自恋本身，亦是一种自信，而这种自信，更多是因为与外界的比较和社会的反响中得到的。听安是有这种自恋的资本和足够的理由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老公对自己开始冷漠了呢？为什么每晚面对漫漫无边的寂寂长夜，他却不与她相拥入眠呢？听安不想勉强林风什么，只是太多的为什么憋屈在心里，感到无比的压抑与委屈。
　　淋浴，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当你落泪时，自上而下的浴水，可以掩饰你倾泻而下的泪水。
　　人的自欺，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
　　
　　
　　九、无法填补的虚空
　　
　　醒来，莫雨涵只觉得腰部和双肩都无比疼痛。他记得一位老中医说过，睡醒后体内的血液流动会比较缓慢，根据中医“不通则痛，痛则不通”的原理，那些受伤的部位此刻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纠结着。
　　每次练完跆拳道，队员会给彼此放松身体。莫雨涵自己在家练的时候，总是先冲个温水澡，然后让小枝给他做简单的按摩，以松弛紧张的肌肉。
　　纤柔的小枝力道不够，像是在拿捏一件泥做的艺术品。莫雨涵只觉得施加在自己身体上的力度游走于皮肤的表面，而非到达肌肉。有时他的腰背痛得厉害了，就让小枝双臂支撑在他的后背上，然后双腿跪在他的腰背位置，用膝盖抵着背部，用力下压。
　　如果还是感觉力度不够，他干脆让小枝单腿跪在自己的背部。让小枝这一百斤左右的重量，统统集中在单膝的位置。有微微的痛，有酸胀感，有那种消灭所有痛楚与纠结时的撕裂感，有种自虐的快感。
　　是啊。就像是冬日里喝下暖暖的咖啡，闻之有草药的异香，入口有苦涩的浓烈，而咽下后浓郁的香味又绕齿不绝，且胃里亦是温热舒服的。
　　也只有这种变化的感觉，这种混杂的味道，才能让人迷恋难舍。而非幼时只喜欢喝一些甘甜的果汁，生活本身亦不会如此甘甜纯一到让人生厌的地步。
　　然而，有一次小枝在给莫雨涵按摩时出了点意外。
　　她单膝跪在莫雨涵的尾椎部位，顺着脊柱的走向，在一侧向头部一点点按下去，但是在肩胛骨的位置，她抬起的左腿再次按下时，只听莫雨涵“啊！”的喊叫了一声。
　　小枝由于是单腿跪在上面，刚刚落稳，莫雨涵这一叫，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本能地向别处挪开，但是莫雨涵的背部总不会比地面平坦。小枝没有站稳，一下从床上跌倒在地。
　　小枝双眼噙满热泪，很是委屈，责怪着莫雨涵。莫雨涵不顾肩膀的疼痛，赶紧下床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小枝。“小宝宝，你没事吧？都是老公不好。”
　　听莫雨涵这样一说，小枝觉得更委屈了，眼泪止不住地纷纷坠下。莫雨涵也只能继续哄下去。他知道，有时说话随意甚至不负责的小枝，内心总是如此温柔与脆弱，或许是幼时经历的缘故吧。只是每每提及，小枝总是眼含泪水，莫雨涵也不忍心再问下去。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不愉快，何苦又要重温一遍，何苦又要背负过往的种种去过活呢。莫雨涵想。
　　其实那次最受伤的不是小枝，她只是被吓到了。后来一位中医说，那次重压，正好按到了肩胛骨上的穴位，而那个穴位很脆弱，用那位中医的话说：“我用一只手指都可以把你弄伤。”而莫雨涵所承受的，却是整个人的重量。
　　从此以后，莫雨涵的肩膀就像不定时的闹钟一样，时不时的疼一阵，仿佛生怕莫雨涵忘却了自己一样。
　　骨头、软组织、韧带等等，一旦受伤，很难恢复如初，甚至带上一辈子，这样说并不夸张。三年来，莫雨涵总是这样痛着，在电脑前打字过久，练武用力过多，出差坐车时间太长，还有就是每天早晨醒来。
　　小枝未离开前，莫雨涵只是偶有提及，关于这些疼痛并没有说太多。虽然这种慢性病容易让一个人变得易怒且烦躁。他也不想让小枝有愧疚感，再说，说了也不能减轻自己的病痛。
　　谁说的，把自己的痛苦与人分享可以减轻痛苦。很多时候，别人除了有一种“感同身处”的痛苦之外，还可能增加一些不必要的痛苦，而对痛苦本身的叙述，也不过是让自己温习一遍的痛苦的全过程，让自己再重新痛一次，让自己对痛苦的记忆更加深一层罢了。尤其是想得到对方的安慰而不得时，更会让自己难堪。
　　毫无意义的游戏。
　　伸展一下四肢，起身。莫雨涵皱着眉头，微微咧着嘴，张开双臂上下挥动，扭了扭臀部，做一些诸如“小鸟飞”、“鱼游泳”之类的动作，以舒活筋骨，加速血液循环，告诉身体，又是一天，或快乐，或苦痛，都要努力捱过的一天。
　　打开电脑，流淌出音乐，洗漱完后，莫雨涵照例坐在电脑旁。电脑桌上，还放有吃了三分之一的热狗，两袋饼干以及牛奶。一个人的日子总是显得随意自由，随便吃点什么，就能哄骗自己的肠胃。
　　登上QQ后，莫雨涵进入梦若游离的空间。曼妙的身材，漂亮的面孔，温文尔雅喜欢做饭的老公，殷实的家资。别人的幸福与甜蜜，总会衬托莫雨涵的落寂与孤单。只是听安的美，让他忍不住去欣赏去陶醉。
　　他喜欢任何形式的美，尤其是那种带有感情的美，更有内涵，更有迷人的气质。听安美丽明丽的眸子里，时常透出一种忧郁的淡淡的感伤，像是一层没有退去的云雾，一种欲说还羞的心情。
　　这种透出情感的美丽虽不像钻石那样耀眼，却如同阳光那样无孔不入，不经意间，那种无处不在的温暖与柔和就将你包围，不离不弃。
　　莫雨涵不明白为什么会从听安的眼中看到这些，似乎这幸福的表面包含着更多隐忍难言的东西。
　　的确，我们总是在乎别人的目光，总是努力把自己的光彩耀眼的一面绽放于人前。而这些表面之下的东西，总是越来越糟糕，让人无法接近，无法卒读。所以很多彼此吸引而结合的人，最终在越来越懂对方时，都选择了离开。
　　然而离开又能如何。莫雨涵记得自己的一个文友说过，和谁好都一样，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让人无法忍受的臭毛病。
　　莫雨涵浏览着她的相片，吃着面包。或许是听安秀色可餐的缘故吧，莫雨涵觉得挺有食欲，而他这种边吃饭边做事的习惯，在高中就养长了。不为别的，只为能节省时间。
　　照片是个好东西，莫雨涵想。它总能留住我们无法挽留的青春与美丽，能留着沿途稍纵即逝的动人风景。
　　可笑的是，我们都努力的拍照、录像，忙着修饰、整理，刻成光盘珍藏起来。待你努力做这一切的时候，不经意间挥霍掉了自己的青春，你看到的只是通过照相机看到的风景，你回忆的，只是相片里的内容，你永远无法再用自己的眼球去真实的过活一遍，去再好好的看看那些生命中仅有一次的风景。
　　莫雨涵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不喜欢拍照，好像自己的眼睛一眨，就把所有的景色定格在自己的脑海里了。
　　打开听安的日志，看到了最新的一篇：
　　“喜欢风的安静、干净和不慌乱的儒雅；喜欢他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娴熟地飞舞着手中的勺子；喜欢他和音乐融合在一体时陶醉的神情；喜欢他对我的照顾、爱护的温情……
　　我们的生活平淡无奇，安静而惬意。这本是生活的原型，再多的热烈与新鲜都会过去，再多的光辉与明丽都会黯然无光。我只想我们能这样终老一生，安安静静的，平平淡淡的。
　　这样就很好，现在就很好。或许我不该太多的奢求。可是，我总觉得风对我的爱更像是朋友间的情谊与亲人的关怀。
　　他会每天给我做好多好吃的，会给我买很多很多的零食，不让我做家务，尽量满足我的需求。可是他却对我少有亲近。看电视时，会像刚恋爱那样，与我保持适当的距离，一起出去会肩并着肩，不牵我的手，而他的理由是，‘感觉怪怪的’。夜晚，他也不会与我相拥入眠，总喜欢背对着我睡觉，他说这样才能睡得着，否则感觉对方总是在注视着自己的，‘感觉怪怪的’。每次半夜醒来，总是看到他宽大冰冷的后背，像一堵墙，隔着爱的温度；他也越来越少跟我有肉体上的亲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想问，却又不想勉强他什么。我总喜欢一切自然的东西。林风也有自己的倔强。
　　很多时候，我都很害怕，害怕风会真的像风一样从身边飘过，无声无息，不留痕迹。也许是我多虑了，可是我的感觉总是能如期实现，而我预见的，多是一些不好的东西。在这些事物实现之前的等待，是那样的折磨人心，让人难受。
　　我知道，很多不错的爱情，总让对方过分地呵护着，维系着，结果搞得彼此都太紧张，太累，而不得不分开。所以，我更愿意静静地陪在风身边，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爱情本身就是霸占嘛，能拥有我的风，能享受他的关爱就很好了……”
　　这段日志验证了莫雨涵的感觉。看后，他心里亦有些小小的波动。或富有或贫穷，或光艳或平凡，每个人总有自己纠结之处。看了听安的日志，再去看她的相片时，莫雨涵突然觉得那种美丽光艳的外表总显得有些虚假与恍惚，仿佛刻意做出来的一样，而他也更懂得那迷离而涣散的目光。
　　保持一定的距离，给彼此多一些空间，终是一种聪明的做法。你了解得太多，就会背负太多的主观与感情，你再去看那个人时，总无法简单，无法轻松，更无法单纯。
　　
　　
　　十、雯雯的劫
　　
　　黄昏，温暖而暧昧的时间，适合各种是非的滋长。
　　大街上，一个穿着高跟鞋超短裙的女子在和两个外地男人争吵。
　　雯雯和几个姐妹坐在沙发上抽烟，冷寂的目光时而落在电视上，时而向玻璃门外张望。
　　她纤细白皙的左臂上，刺着一枝颓败的菊花。
　　几片被蚕食的菊叶，倔强而黯然的打着卷，似在暮风中最后的挣扎。桔色的花朵放肆而竭力的绽开，打着卷的花瓣纠缠在一起。既不十分亲近，又难舍难分。
　　那眼神倦极而美，三分红尘看透，三分漫不经心，三分疲惫至极，一分清澈见底。
　　她们光洁的肌肤裸露在外，浸在红色的灯光里。那光线并不张扬，却也铺天盖地的把屋内的一切都包裹起来。倾泻于肉身之上，如跳动的火苗，燃烧着蠢蠢欲动的渴望。
　　她纤长的手指夹着燃尽1/3的女士香烟，通过欲望的灯海送到单薄性感的唇边，动作迟缓，如在水中漫舞。
　　朱唇轻启，烟棒加速自焚，忽明忽暗的光亮，是在挣扎，还是在召唤。如丝如缕的白烟相互缠绕着消散在空气里。
　　她再次陷入了关于往昔的回忆，弟弟上学，父亲病倒，云南老家，追随红姐，堕入凡尘……
　　
　　“雯雯，你的白马王子来了。”安琪打趣地说。
　　她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目光迎了上去。
　　他穿着淡蓝色的格子衬衫，俊朗的面孔，棱角分明，浓密而细长的眉毛，明亮的深褐色眼瞳，挺拔的鼻梁，邪邪的微笑。
　　这种男人，也许只能用来欣赏。亲近，就是你的劫。
　　雯雯一直都不明白对面大学里的学生，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她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来，他都只要她。
　　进门就是客，这是自己的职业。她也没有想那么多，也无需想那么多。
　　她的脸上立刻堆满了职业化的谄媚，欢快的起身，挽着他的小臂，带他上楼。
　　一切，顺理成章。
　　她一丝不挂，雪白的肉体在暗处像一朵奇绽的花。
　　这也会袒露她最后的秘密，她的背部有两条相互交织在一起的花蛇。两条蛇缠绕在一起，从臀部经过腰，经过背，再经过右肩，嘴里的信子最后吐在右耳下。而那蛇的信子，不像是刺上的，仿佛真的蛇信贴上去的。
　　第一次。他亲吻她的玉颈时，被吓了一跳。问她为什么会刺两条蛇。她莞尔不答。
　　每个纹身的女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想。
　　
　　他又来了。
　　远远的看到小薇翘着腿，坐在电视前抽烟。红而厚的嘴唇，像是最赤裸的欲望。
　　“小薇。雯雯呢？”他问。
　　小薇左侧的嘴角扯出一个弧线，朝楼梯指了一下，眼睛没有离开电视。
　　“陪客人呢。应该快下来了。”
　　他站在那里，望着楼梯，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人就是这样，不管合不合适，可不可能，总想占有理想中的全部。
　　殊不知，很多东西都无法全部拥有，你可以拥有一时，却难以拥有一世。与缘分无关，那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雯雯微斜着头，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走了下来。胸前衬衫的两个扣子还没来得急扣，隐隐的两只小兔子，欲说还羞。
　　雯雯。今晚和我出去。他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向外走。
　　车快速的飞驰着。他把音乐开大，两人默默无语。
　　夜晚的长江大桥很是漂亮。两边立着的路灯把大桥照亮，下面暗黑的江水缓慢而有力的流淌。江滩旁的水拍打着河岸，发出哗哗的声响。岸边是耸立的高楼，各种巨型广告招牌和霓虹灯交织在一起，像是在燃烧这个匆忙的城市，行人的身影鬼魅般，快速的移动着。为了金钱，为了欲望，为了再次麻木疲惫倦怠的肉体和心灵。
　　雯雯透过前面的减速玻璃，木然的望着前方。耳朵里充斥着些许感伤的歌声：如果知道你对我不是真意，我也就不会这样轻易爱上你；如果真有情，为什么悄然远离去。事到如今，只有自己怪自己，但是又何奈，偏偏我还想念你；但是又何奈，谁叫我喜欢你；但是又何奈，只有把这一份情意，悄悄收拾起，深深埋在我心底……
　　雯雯。我们学校今晚有个舞会，一起去吧。
　　他们能接受我吗？
　　他们敢不！
　　车被掉转了头，往回行驶。
　　两人默默不语，灯光照亮了她眼里的液体，如暗夜里明亮的星。
　　
　　萧瑟颓败的菊花，两条纠缠不休的蛇，雪白的肉体。
　　或许，她早已习惯在不同的男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秘密和那些隐藏的沉甸甸的过往。
　　这次，她哭了。两行清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扭曲着流淌而下。
　　雯雯。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我的研究生已经读完了，明天，我们回家。
　　明天，我们回家……
　　
　　为了弟弟和爸爸，她选择了牺牲自己，从此，爱情就是一件奢侈品。她相信世间有爱情，她亦相信，那东西，永不会属于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有这样的纹身吗？菊花，代表枯死的爱情。蛇，是我剩余的全部情感与希望。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不是怀疑你，而是不自信。”
　　“恩。”他深褐色的眼瞳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说：“好。”
　　她拿起旁边的水果刀，阁下那蛇嘴里吐出的信子，鲜血顺着冰冷的刀刃流了下来。
　　“这个东西被下了咒，是我家乡的蛊。你敢吃吗？”
　　他愣住了。缓过神来，然后吞了下去。
　　接着拿出随身带的一些治愈外伤的药品，帮她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他总是那么无微不至，让人不能不动容，让人不舍离去。
　　雯雯抽出一张银行卡说：“这是三十万，我全部的积蓄。我想有个家。”
　　“会的，会的。”他抱着她，用力的亲吻。
　　明天，我们回家。
　　他们拼命地纠缠在一起，用尽所有的力气折磨享受着对方。像两条扭曲在一起的蛇。
　　“雯雯。今晚，你是我的新娘。今晚，我只愿和你纠缠致死，万劫不复。”
　　
　　第二天。一缕阳光投射进来，刺痛了雯雯的眼睛。她皱着眉头，伸手在身边找那个熟悉的肩膀。
　　空空如也……
　　那个俊美而略显妖魅的男人。那辛苦攒下的三十万。那最后的情感与希望。
　　有些东西，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之所以会酿成悲剧，只因为我们的不自知，只因为我们的贪婪与心存的侥幸。
　　雯雯明白，自己压上了全部，去完成一个赌局。赢了，就是重生；输了，此生不再。
　　我们总是尝试着与命运抗争，最后的结局，往往是用自己的悲剧再次证明了命运的强大。
　　
　　高速路上，一辆车飞速地行驶着。车里充斥着音乐，像是在幽怨地诉说：如果知道你对我不是真意，我也就不会这样轻易爱上你；如果真有情，为什么悄然远离去。事到如今，只有自己怪自己，但是又何奈，偏偏我还想念你；但是又何奈，谁叫我喜欢你；但是又何奈，只有把这一份情意，悄悄收拾起，深深埋在我心底……
　　他吹着口哨，右手的食指在方向盘上轻快的打着节拍，再次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包，脸上露出邪邪的微笑。
　　突然，他感到心里一阵紧张和疼痛，下意识的踩了急刹车。
　　后面的车没有料到前面的车不转向紧急停车道就急刹车，一下撞了上去。
　　尸检结果出来了，他并不是死于外伤，而是死于心力衰竭。
　　
　　那场爱情，是雯雯的劫。她在劫难逃。也因此自己困在了不见天日的职业里。
　　爱情，终究是有些人的奢侈品。任你倾其所有，也望尘莫及。
　　她和莫雨涵一样，都是最需要的温暖，最渴望温暖的人，却也是最怕温暖的人。怕温暖离去后，更显冷寂，怕那虚假的温暖背后，冰封着彻骨的寒冷。
　　那寒冷，让你万劫不复，让你在劫难逃。
　　
　　
　　十一、林风的情结
　　
　　莫雨涵继续看慢若游离的日志：
　　“当林风不在家时，很多时候我都是在不停地吃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何时沾染上这样的习气，总觉得不吃东西就没有什么可干，难道是因为林风喜欢看我吃东西的样子，而下意识如此？还是不停进食的同时，多少可以弥补精神上的虚空与生活的落寂？
　　我的饭量变得很大，总是不停地吃，无论是饭前、饭后、看电视和朋友聊天，甚至有时走在路上看到路边有什么吃的，就会买来，边走路边吃。林风还是一如继往的微笑着买来各种各样的食物，各种各样的原料，各种各样的菜，各种各样的零食，或许他把我当成从非洲过来的难民，或者是外星人，让我好好的品尝人间的各种美味。”
　　看完这段，莫雨涵觉得听安是有些不知足了，当然人都是这样，都是在自己得到东西的基础上想要进一步的发展，想要进一步得到那些还没有得到的东西。就像现在的听安，如果她现在连东西都吃不上的话，她肯定不会再考虑吃以外的东西了，人总是那样的不知足。
　　想到这里，莫雨涵似乎更有些失望了，但另一方面他有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些不对，那么不停的吃东西，对身体不好的吧。莫雨涵想。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有究竟哪里不对，他也说不清楚。他接着往下看：
　　“渐渐地，我发现他说话开始变得细声细气，头发也留得越来越长，陪我购物时，还会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服装和化妆品。每次出门，他都对着镜子涂脂抹粉，有时一打扮就是一个多小时。他的性格也越发的细腻柔和，举手投足间与女人无异。”
　　莫雨涵看着看着，只觉后背发凉。
　　作为一个作家，他有着良好的想象力。读者听安的文字，他仿佛看到面前有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头发越来越长，胡须逐渐消失，喉结也慢慢退去，皮肤开始变得白嫩细腻光滑，他浓妆艳抹，朱唇轻启时，本来浑厚的声音竟然尖细婉转……
　　莫雨涵的知识毕竟比较丰富。他很快意识到，听安的丈夫，林风，是个有性别身份障碍的人。
　　从解剖生理上看，虽然像林风这种人是个男儿身，可是从性心理上来看，他并不是男性而是女性，即在心理上认同女性的性别。因而，他这种状况是性别身份认同上的障碍。这是性心理障碍的一种表现。
　　
　　莫雨涵开始担心听安的状态，他决定去她家里看看。
　　
　　一次聊天，莫雨涵说出他的意向。听安不置可否，等了一会儿，听安打出一串地址。
　　坐上开往苏州的火车，莫雨涵望着窗外飞奔向后的风景，不禁想象着听安和林风，这本让人欣羡的小两口。
　　一个曼妙多姿，漂亮体贴；一个温文尔雅，关怀入微。
　　然而岁月就像一把无情的刻刀，随着时光的流淌，它改变着旧日的摸样。说什么物是人非，只是人类迟钝的错觉。物早已不是当初的物，人也早日不是当初的人。一切都改变了摸样。
　　
　　来到听安的家。敲门。
　　开门后，莫雨涵看到一个穿着睡衣，身体肥胖的的女子，怀里还抱着一包吃的。
　　“你是，听安？”莫雨涵显得非常吃惊。
　　胖女人微笑着咽下口中的食物，侧过身说：“你是莫雨涵吧。辛苦了。先进来吧。”
　　莫雨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许当初在相册中看到的那个漂亮，身材曼妙的女子给他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忘记了听安在日志反复说自己不停地吃，在变胖。虽然如此，他也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安屋子布置得很清洁，只是大厅的茶几上略显凌乱，上面摆满了各种水果和零食。莫雨涵在沙发上坐定，看了看这一堆吃的，再望望面前与自己想象中相去甚远的听安。不禁感叹道：“真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听安笑说，“不敢相信现实的我与相册里的我差别那么大是吧。你没有发现吗，我的相册很久没有更新过了，那些都是以前的相片。”
　　听安微笑着望着莫雨涵说，言语中流露出些许的无奈与感伤。
　　莫雨涵察觉后，赶紧转移话题，问：“林风呢？他不在家吗？”
　　“他出去了。中午应该会回来的。”听安看了看墙上的表说，“快到做饭的时间了。”
　　“听安。你最近还好吗？”
　　听安低头笑道：“你已经看到了。”
　　莫雨涵显得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听安接着说：“等林风回来，你就知道全部了。还是说说你吧。”
　　“我嘛。也就是看书，写作，偶尔和几个朋友出去玩玩……”莫雨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还养了一只蜘蛛。”
　　“蜘蛛？”
　　“是的。人面蜘蛛，偶然的机会被我捉到的……”
　　莫雨涵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的蜘蛛，气氛也逐渐缓解。
　　他讲完之后，听安总结式地说：“原来空虚的人都是一样的。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为了弥补精神上的虚空。”
　　“精神的空虚不像肠胃那样，只要不停地往里填，总有塞满的时候。它更像一种无底洞，你拼命地填补，它拼命地吞噬，无止无境。”莫雨涵说。
　　“也像宇宙中的黑洞。那里扭曲时间，扭曲空间，就连最快的光都无法从中逃脱。那是一种未知的恐惧和最为彻底的绝望，甚至连绝望本身都会被分解。”听安补充道。
　　“是啊！填补本身就是徒劳的。”莫雨涵感叹道。
　　“或许行动本身，就是对空虚最好的慰藉吧。”听安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零食递给莫雨涵，“你在火车上一定没有吃好。先吃些，林风应该快回来了。”
　　莫雨涵虽然有些饿，但是此时并没有胃口。他说：“没关系。再等等吧。”
　　
　　过了一会儿，仍不见林风回来。听安有些着急。她对莫雨涵说：“我打开电视，你先看着。今天我下厨给你做，平时听林风说了那么多，我想我也能做出一些来。正好还有条鱼呢，我做鱼给你吃。”
　　听安打开电视，电视上播放着的正好是一个饮食节目，想必最后一次看的也是这个节目。他拿着遥控器，随意地换着频道。平日里，他就不怎么看电视，更不看拉杂冗长的电视剧，尤其是韩剧，几个人围在一次吃饭都能吃几十分钟，当真是边吃边拍啊。
　　莫雨涵只是偶尔看看电影，他喜欢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他人的人生。同时，他觉得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一生，或者一生中最为重大的一些事能够放在一个多小时里演绎完毕，是很需要有技巧的安排的。
　　休息了一下，他的胃开始觉得空。想起还在厨房忙活的听安，他起身，走向厨房。
　　站在厨房门口，他刚想开口，却看到了让他心疼的一幕：听安两眼噙着泪水，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握着铲子，顺着她的目光，莫雨涵看到那条鱼已经被炸得又黑又干。
　　莫雨涵并没有听到她说话，想必是刚拿起电话，对方尚未接通。他正这样想，只听听安终于忍不住眼泪直流，带着压抑的哭腔对着电话说：“老公！你快回来做饭。我不会做。我不会做……”
　　莫雨涵本想过去帮忙，或者说些什么，又怕听安觉得尴尬。只得退身回到客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此刻，他更是什么都看不下去，胸口莫名地涌动，一阵一阵的，让他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随着一阵敲门声，林风回来了。
　　听安跑去开门。
　　其实只能说是快走，跑，是要双脚离地的。而听安肥胖的身体，已经让她很难跑起来。
　　打开门。
　　莫雨涵再次吃了一惊。只见进门的是一位胸大臀圆，浓妆艳抹的时尚女人。
　　他见到莫雨涵，开口道：“你好！莫雨涵是吧。我家安安常说起你，说你是个大作家呢。我去城边买些新鲜的蔬菜，回来晚了，不好意思。我赶紧去做饭。”
　　他尖声细语，装饰打扮，举手投足皆与女人无异。
　　
　　听安陪莫雨涵坐在客厅里，电视里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一唱一和地介绍厨师的作品，他们把做好的饭菜夹一点放在嘴里，闭目蠕动着嘴唇，然后突然睁大眼睛，伸出大拇指，夸张地称赞这人间美味。像在做广告，更像在表演。
　　
　　莫雨涵没有说起关于林风的疑问，他沉默着，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当然，他的困惑虽然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被聪明的听安捕捉到了。
　　“他，不久前做了变性手术。”听安淡淡地说着，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哦。如果他的心理是女性的……”莫雨涵本想安慰她，却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我们因此闹过矛盾，还打掉了一个孩子。”听安的语气，突然感伤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呼出，调整一下情绪说，“不过都过去了。林风，他的状态已成事实。我也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不是说事实最大嘛。再怎么着，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不是。无论你如何挣扎反抗，如何歇斯底里，事实都不会被改变不是。我们能做的，只有——臣服。跪在事实面前，双手伏地，前额接地，对事实俯首称臣，五体投地，不能带有任何反抗的情绪与怨念。”
　　莫雨涵很为面前这个胖女人的洒脱而惊讶。他附和道：“是啊。事实是无法改变。哪怕在一个特定的时机里回到了过去，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这个东西已经被科学所验证。爱因斯坦说过，时间是线性的，或许你能回到过去，但是无法改变过去。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接受它，并且走好现在的路。”
　　“恩。”听安点点头，“我们日后，打算以姐妹相称。相扶相持，直至终老。”
　　
　　这次饭菜，做得异常丰富。短短的时间内做出十来道可口精致的饭菜，可见林风的娴熟，亦可窥见听安变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当然，莫雨涵更相信听安是不断的用食物来填补精神的空虚。
　　
　　临别时，他们希望莫雨涵以后再来。
　　莫雨涵笑而不答，请他们留步，挥手告别。
　　想象与现实，过去与现在，终究是相去甚远，更不可同日而语。
　　莫雨涵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以姐妹相称夫妻，别扭、尴尬，让他不知所措。
　　
　　回来的路上。莫雨涵依旧呆望着窗外的风景。
　　葳蕤生光的树林，高耸孤独的大山，婉转流淌的溪水，各式各样的房屋，各形各色的路人。这些他来时拼命向他身后跑去的事物，如今依旧向他身后无法遏制的离去。不同的是，与开始的方向截然相反。就像突然回心转意的恋人，同时转身飞跑想要投入彼此的怀抱，却再次宿命般无可奈何地错过。
　　一个体态臃肿，眼含幽怨；一个身心分离，痴于红颜。
　　作为一个旁观者，莫雨涵目睹了听安和林风的变化。他心中感慨万千，万般滋味不能与人说。
　　生活始终是最好的作家。再好的作品，都是人设计好的。正因为都是人想出来的，即使出乎读者的预料，也在作者的掌控之中。
　　而生活，没有剧本，没有大纲，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更有许多突发情况转折着事态的走向。在科技越发发达的时代，这种不确定性也就越发地凸显出来。就像林风可以通过手术，一夜之间转变性别一样。
　　这个世界，让人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莫雨涵想。
　　
　　
　　十二、意料之外的人
　　
　　很久，没有了雯雯的消息。听安琪儿说，她和红姐一起去了远方赚大钱去了。只是红姐回来之后，至今未见雯雯回来，不知所踪。
　　
　　从苏州回来后。听安的事情给了莫雨涵不小的冲击，使他每每想起，都久不能平静。
　　他继续自己没日没夜的生活，颇有些道家“率性而行”的味道，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醒来之后就对着屏幕十指翻飞地敲打键盘。
　　有时夜晚，他会站在窗前，俯视这个城市的夜景。看着一辆辆汽车，像眼睛会发光的怪兽，在这座水泥城市里穿梭。它们承载的是被称为人类的动物，这种动物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没有天敌，所以繁衍迅速，以至于其他动物相继灭绝。有幸没有灭绝的，也拼了命似地奔向万劫不复的边缘。
　　有时，会有一两个形只影单的人，独自走在人行道上。莫雨涵看他或她从路灯这头走到那头，身影逐渐缩短，缩短，变成一点后，又慢慢拉长，再拉长……
　　
　　有一个人慢慢走进莫雨涵的生活，她叫Kity。Kity是从韩国回来的热情奔放的女人，有着韩国女子的美丽与淘气。
　　通过互联网，她主动找到了莫雨涵。两人开始聊天的时候，彼此都感到不陌生。初次语音聊天的时候，莫雨涵简直激动得忍不住颤抖。
　　小枝！是的。小枝！正是小枝的声音，他深信自己没有听错。
　　然而视频之后，莫雨涵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小枝。或许是因为她是从韩国回来的，他潜意识多么愿意相信她就是小枝。
　　她比小枝漂亮，比小枝身材好，比小枝热情。莫雨涵努力回想小枝的摸样，除了她最后冷漠决绝的表情，他似乎再也想不起什么。好像不经意间，那个费尽心思想要忘记的人，真的就那样忘了。
　　
　　Kity和莫雨涵在一个城市。这个世界真是又大又小。
　　莫雨涵想，一定是上天对自己的捉弄，雯雯的外貌像小枝，Kity的声音像小枝。好像上天不愿意让自己忘掉那个曾经为之心痛流泪的女人。
　　这是对自己的怜悯，还是对自己的惩罚。莫雨涵无奈地想。
　　
　　Kity喜欢喝冰可乐，喜欢喝灌装的可乐，然后用小指勾起，拉开。
　　Kity喜欢吃甜点，蛋糕房，是她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Kity喜欢步行，光脚穿着简单的休闲鞋，棉布上衣，碎花裙子。
　　Kity喜欢照相，喜欢臭美，喜欢在相机前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如果用连拍的话，她能连着变换多种不同的姿势和表情。
　　……
　　
　　起初，莫雨涵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这些都是他的习惯。就像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其中一个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另一个一样。
　　这些习惯，都是小枝的。慢慢的，莫雨涵独自一个人品味生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也喜欢上了冰可乐，也习惯用小指勾起，然后拉开。他也喜欢甜点。喜欢隐身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从一个陌生的地方，走向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当他继续这些习惯的时候，慢慢发现，原来Kity对此也表现出极大的乐趣，甚至也会用小指开启可乐。
　　他并未感觉奇怪，Kity本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是她故意模仿自己的动作。
　　夜晚，他们乘着夜色，牵手走在公园的小道上。他们伸展双臂，张开五指，感受风从指间滑过的感觉。
　　
　　周末，他们一起去了千岛湖。
　　千岛湖，顾名思义就是有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有些岛屿彼此相连，似离非离，却又彼此互相靠近；有些岛屿像离群索居的几只孤雁，远离群岛，在湖的另一边。
　　今天天气很好，凉爽的天气，天空略显阴沉，湖水的色调很暗，并随着水纹的波动不时地反射出一些光亮。像一面镜子，只是这面镜子像是镶嵌在地毯上，并随着地毯的抖动而起伏。
　　起风的时候。湖水会借着风势围攻着小岛，企图爬上岸，却最终溃不成军地退回湖里。然后他们再次鼓起勇气，冲向小岛，再次节节败退。
　　小岛、风、湖水，它们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上演着这种闹剧。小岛因为很少有人光顾，只是几座比较大的岛屿才会有游客，所以很多岛的树木都浓浓郁郁，苍翠欲滴。
　　
　　莫雨涵和Kity没有进入船舱，而是站在船尾的位置，扶着栏杆，两人彼此依靠着眺望远方。
　　莫雨涵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岛说：“Kity，你有没有发现：临近湖水的位置，多是一些较小的植物，而越是靠近岛中央，树木就越大，这仿佛是一种平衡，拥有了强壮的枝干和根系，可以更好地接近太阳，深扎在地底吸收更多的养分，却只能与自己想要亲近的湖水遥遥相望，无法亲近；而那些与湖水较近的弱小的植株，虽然可以亲近湖水，但无法拥有强壮的枝干，更无法长成苍天大树是，更好的霸占着阳光，这也许是大自然的一种平衡吧。得到一些东西总意味着要失去些什么，从而达到一种补偿，一种平衡。”
　　“你觉得自己得到补偿了吗？”Kity突然问了句。
　　“我？”莫雨涵有些意外，他抓起Kity的手说，“一直以来，我都怨天尤人。埋怨老天为何让我深爱的人降临到我的世界又再次离开。不过现在遇到你，我才发现，我曲曲折折的爱情路，原来步步都是在向你靠近。”
　　Kity拧着莫雨涵的脸说：“你还是这样油腔滑调。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别人觉得你这个人很轻佻，是个花花公子。”
　　莫雨涵环抱着Kity说：“我本来就很轻佻。本来就是花花公子嘛。”
　　“坏蛋。还是那样赖皮。”Kity娇嗔道，“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最可爱的，就是这个样子。”
　　
　　远山朦胧，近山秀。近处的岛屿总是那么清晰可见，而越向远处眺望，那些延展向天边的湖水和雾气中隐隐约约的群岛，就更像是轻描淡写的山水画。
　　而更远处的几座山，则像画家很随意地勾了几下就草草收笔了。
　　
　　风起时，Kity的秀发扬起，狠狠地吹向一旁，像战场上肃杀的呐喊，像恋人离去时，歇斯底里地挣扎。
　　Kity的身子靠着栏杆微微晃动了一下，莫雨涵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把她抱得更近了。他们脸贴在一起，耳鬓厮磨。俨然一副甜蜜小恋人的模样。
　　
　　回去的时候。他们不顾别人的矜持，坐在船边，脱掉鞋子，光脚放在水里，随着船的前行，四只上下跳动的脚撩起片片水花。
　　他们嬉笑着，打闹着。千岛湖不知不觉被遗弃在了身后。
　　
　　那天晚上，他们睡在了一起。
　　Kity给了莫雨涵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们赤身裸体地拥抱着，翻腾着，直到耗尽气力才沉沉睡去。
　　窗外，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
　　
　　第二天醒来。
　　莫雨涵发现Kity不见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四下张望，发现电脑开着，显示器上留有一段文字：
　　“亲爱的雨涵。我回来了，你的小枝。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你过得还好吗？
　　去了韩国之后，我整了容，以一个全新的，更为完美的自我过着非常富足的生活。后来我离了婚，得过一场大病。我想了很多，释怀了很多，更明白了很多。现在我回来了亲爱的，就算给我整个韩国，我也不会再离开你。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会的那条小河嘛。那个炎热的夏天，我们像两个小傻瓜一样在街上走了很久，最后来到那条小河旁，你还吻了我……
　　等你醒来后，去哪里找我好吗？我在那等你。”
　　
　　看完之后，莫雨涵心里百味杂陈。对小枝的思念，对她的爱与恨，自己的颓废与放纵，小枝的回心转意，一切的一切，还能否回到最初的起点。
　　
　　他驱车驶向那条小河。那里柳树成荫，桥边有张长椅，那是他们第一次相会的地方。有着最原始而纯真的记忆。
　　
　　远远地，他看到小枝坐在长椅上，带着一个纸质的面具。那面具不是别的，正是一张放大的照片，小枝以前的模样。
　　莫雨涵说不上是激动，是恐惧，他只记得自己泪流满面地落荒而逃。他一边猛踩油门，一边放声大哭，像孩子一样委屈地大哭。
　　
　　
　　尾声
　　
　　城市的车辆越来越多，车祸，已经不足为奇。
　　莫雨涵的车冲向大道的时候，被一辆卡车拦腰撞上，翻滚了几下，掉进了河里……
　　
　　这个城市依旧川流不息，灯红酒绿。
　　只是每到夜晚，在某条街上，有人会不经意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的女人，左顾右盼地像是在寻找什么。而更让人们惊奇的是，她带着一个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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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一缕清风于 2011-6-6 13:27 编辑 ]

作者: 邱天 时间: 2011-6-6 13:57
这个多少字数？敢叫中篇？

作者: 一缕清风 时间: 2011-6-6 16:46

原帖由邱天于 2011-6-6 13:57 发表
这个多少字数？敢叫中篇？

四万字左右，请邱天老师细数！

作者: 邱天 时间: 2011-6-6 19:48

原帖由 一缕清风 于 2011-6-6 16:46 发表

四万字左右，请邱天老师细数！

四万字敢叫中篇？

作者: 一缕清风 时间: 2011-6-7 07:13

原帖由邱天于 2011-6-6 19:48 发表

四万字敢叫中篇？

几千字到两万字的小说称为短篇小说，三万字到十万字的小说称为中篇小说，十万字以上的称为长篇小说。这个，貌似是，常识吧。

作者: 邱天 时间: 2011-6-7 07:23

原帖由 一缕清风 于 2011-6-7 07:13 发表

几千字到两万字的小说称为短篇小说，三万字到十万字的小说称为中篇小说，十万字以上的称为长篇小说。这个，貌似是，常识吧。

三万字到五万字为中短篇，五万字到十万字方为中篇！

更何况，您这篇33701字，就敢说40000字了？

其实，跟您争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是吃饱了撑着哈！:L

[ 本帖最后由邱天于 2011-6-7 07:33 编辑 ]

作者: 一缕清风 时间: 2011-6-8 13:45

原帖由邱天于 2011-6-7 07:23 发表

三万字到五万字为中短篇，五万字到十万字方为中篇！

更何况，您这篇33701字，就敢说40000字了？

其实，跟您争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是吃饱了撑着哈！

不同的工具统计出的数字不同。我用WORD统计的，不计空格还38244字呢。我本来就说四万左右，不可能四万整嘛。短、中、长的认定，我还故意查了几个，怎么到您这标准就不同了。几万字的文章，对内容只字不提，使劲纠缠是不是中篇，有多少字。真不愧是笑话版的版主。
国人劣根性之一：死不认错！

[ 本帖最后由一缕清风于 2011-6-8 13: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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