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孕的鱼》(小小说)

王克楠

        早晨我到鱼塘的时候，鱼塘里很静，像是去年我见过的太平间。
　　
　　看鱼塘的小强告诉我，叔叔，你要说话声音小一些，水里的鱼正避孕呢。我惊愕，说：“小强，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避孕啊？”小强用小手掌捂住了他自己的嘴巴，然后把我拉到离鱼塘远一点的地方，小声说：“叔叔，你怎么不听话啊，谁不知道避孕啊，避孕就是不生小鱼。”
　　
　　看这个孩子这样认真，我只好装着严肃起来，说：“不生好，不生好，鱼塘早早关闭了好。”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把小强激急了，说：“叔叔，你说的不对，俺家的鱼塘避孕了，别人家的不避孕，俺去他们那里去买鱼苗。”呵，看来小家伙是认真了，我赶快不胡说八道了，问牛大水（小强的爸爸）哪里去了？小强说，俺爹去省会买男鱼避孕药了，女鱼能避孕，男鱼也能避孕吗？叔叔，给俺说说。
　　
　　小强这孩子太爱思考，我第一次听说鱼可以避孕这件事情，无法给小强讲什么原理，但是听他男鱼女鱼的，就说，鱼和人一样，女鱼避孕之后就没有了卵巢的功能，男鱼呢，可能小弟弟就不会勃起了吧。小强听我这样说，追根究底地问：叔叔，什么叫小弟弟勃起呢？我真的被小强问住了，看看了鱼塘边的小路，狗日的牛大水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就顺口对小强说，这件事情，你爹是专家，中午吃饭的时候，你问你爹，他会告诉你的。小强认真地点点头。
　　
　　第二天傍近中午的时候，在大水家的电脑房里，见到了他。我把市作协会员证给了他，说，找你小子一趟还真的不容易，怎么不写诗歌了，深入到神圣的避孕领域了？他一听我这样所，马上用他潮湿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在我耳边悄悄说，隔墙有耳啊，这是绝对的机密，天机不可泄露！我有点着急了，骂他道，狗日的牛大水，几天不见，成避孕专家啦？诗歌也不写了，早知道这样，谁去作协主席团给你办这个作协会员证？
　　
　　牛大水看我着急了，他也就不焦躁了，喝一口水，把门子关紧，再把窗帘拉上，才向我说，楠哥，我向你汇报。兄弟我最近从外地一个养鱼哥们那里得到了一个让母鱼不产子的办法，他那里有让母鱼避孕的药，刚开始我也不信，让他寄来一包，配好饵料，撒进鱼塘，母鱼真的不产仔了，尽是精肉，卖了一个大价钱。五个月下来，收入增加了四分之一。上个月，他告诉我，公鱼进入青春发情期，也不爱吃，乱动，不长肉，他们又研究出来了公鱼滞情药，公鱼吃了就会安静了，光长肉，不再去骚扰母鱼了。
　　
　　听他认真地叙述，我只要认真地听。牛大水不仅仅讲得认真，还轻轻地打开一个黄皮的塑料袋，褐色的药粉就是他所说的公鱼滞情药。他先贴上去闻闻，又让我闻，说，楠哥，挺好闻的，有点茉莉花味。我说，我才不闻呢，闻一闻丧失了对异性的好感功能，写不出好文章来，你管我啊?你小子还有这个鱼塘养着，我去喝西北风啊？牛大水看我认真了，不好意思了，说，谢谢楠哥亲自给我送证件，我洗洗手，咱们去村口的忘不了饭店吃饭去。我说，今天不吃你的饭了，你浑身都是公鱼滞情药的味道，你小子别把公鱼的那点功能废的同时，也把自己的那点功能废了，从现在起，我去市医院男科给你挂号，一旦你的那点功能退化了，及早给我打电话。
　　
　　牛大水有初中文化，他不是一个傻人，听出了我讽喻他的意思，说，楠哥，现在市场经济了，谁动脑子，谁挣大钱，俺在鱼的增肥方法上动点手脚，你就别憋屈俺了，再说，这个办法也不是俺发明的。听牛大水这样说，我也不再贬他了。他也真的不容易，这些年，他做过多种小生意，都不太挣钱，眼看着村里的楼房越来越多，他心里也痒痒。从去年年初转包了这个鱼塘，当时钱不够，我还借给他3000元。鱼类经过避孕以后，也不会对人有什么大影响，一心想挣钱，也许可以理解吧。
　　
　　 牛大水给我泡了一杯茶，我就再坐一会，一起谈到我们班的女同学刘淑芬。刘淑芬是班花，也是牛大水在学校拼命追求的女孩。牛大水人老实，追女孩子有一套，还差点追到手了，后来外班的一个副县长的儿子插了进来，把刘淑芬追走了。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大水想起来还颇为伤感。我说，大水，刘淑芬最近闹离婚呢。大水说，谁和谁离呢？我说，是那个公子哥给刘淑芬离。大水问，为啥？我说，不为啥，不就是刘淑芬肚子不争气，生下来女儿后，肚子瘪得就没有再鼓起来过。大水叹道，这世界上没有称心的人啊。我表示赞同，嗟叹了一会，就互相道别分手。
　　
　　 牛大水把我送到村口，我不让他送了，说，你就专心养鱼吧，诗歌可以暂时不写，诗歌毕竟不能当饭吃。他点头。我又说，你用这个邪办法养一阵子鱼，还是用常规办法养吧，虽然说避孕鱼对人的身体没有啥危害，但是时间长了，别出啥乱子。还有，你的避孕鱼的办法不要推广，推广了，鱼都避孕了，鱼们断子绝孙了，你牛大水还从哪里买鱼苗？还养什么鱼啊？牛大水又一次点头，并表示坚决不推广。听他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我们拥抱作别，在学校我们是好哥们，表达惜别的感情，就用拥抱的方式，今天又采用了一次。
　　
　　走出村口好远，回头看一眼鱼塘，那里静得很，不像是鱼塘，倒是像一个死水坑。村西边的公路上有公交车，上了车，就眯瞪着了，车遇到石子路开始颠簸，醒了，看到满车厢的座位上坐的都是鱼，有的是公鱼，有的是母鱼，都睁大眼睛盯着我，好像我是当代的黄世仁，也像是人类断子绝孙的凶手。
　　
　　我又一次埋下脑袋，谁也不看，昏昏沉沉地抵达县城我就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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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农夫

小说题材新颖。先让大家议议吧

暴雨迎风

从小事件里透视现代令人触目惊心的食品安全问题，让人揪心！没有无病呻吟和胡编乱造，体现作者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那就呼吁和呐喊。笔力冷峻沉稳，好小说。

清荷诗语

这黑心钱嫌的，花起来会不会感觉烫手啊？

荦春

小说题材新颖，让人楸心！学习了。

一楠

小说写出得是一个现实问题，笔法沉稳而含蓄。其实这也是经济社会的产物，昔日的浪漫诗人不再靠激情和幻想生活了，而是一切向钱看，为了“钱”可以自耍小聪明、不择手段。而此种作为所造成了后果则是有社会性的……文中提到他们班的女同学刘淑芬要与老公闹离婚，其原因就是生了一个女儿后，肚子就再没有了动静……这个人物的提及，看是作者轻描淡写的“多此一举”，实则是这篇小说主题深层次的探究。避孕的鱼是给人吃的，那么人吃了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呢？想想现在各种食物里的各类添加剂和激素……真是不寒而栗！
小说开头把鱼塘比喻成太平间到结尾的一坑死水已经给主题定了调子。

[ 本帖最后由 一楠 于 2011-7-20 23:06 编辑 ]

天下为公

原帖由 一楠 于 2011-7-20 23:03 发表
小说写出得是一个现实问题，笔法沉稳而含蓄。其实这也是经济社会的产物，昔日的浪漫诗人不再靠激情和幻想生活了，而是一切向钱看，为了“钱”可以自耍小聪明、不择手段。而此种作为所造成了后果则是有社会性的……文 ...

看似荒诞，寓意深刻。
精华支持

王克楠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1-7-20 17:51 发表
小说题材新颖。先让大家议议吧

  旺明，你好！

王克楠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7-20 18:06 发表
从小事件里透视现代令人触目惊心的食品安全问题，让人揪心！没有无病呻吟和胡编乱造，体现作者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那就呼吁和呐喊。笔力冷峻沉稳，好小说。

   谢谢暴雨朋友的解读，柯南继续努力！

王克楠

原帖由 清荷诗语 于 2011-7-20 22:19 发表
这黑心钱嫌的，花起来会不会感觉烫手啊？

是啊，这个世道赚黑心钱的太多，作家应该对这样的现象给予鞭笞。

王克楠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1-7-20 22:30 发表
小说题材新颖，让人楸心！学习了。

荦春你好，我们一起进步！

王克楠

原帖由 一楠 于 2011-7-20 23:03 发表
小说写出得是一个现实问题，笔法沉稳而含蓄。其实这也是经济社会的产物，昔日的浪漫诗人不再靠激情和幻想生活了，而是一切向钱看，为了“钱”可以自耍小聪明、不择手段。而此种作为所造成了后果则是有社会性的……文 ...

一楠兄弟，你的解读完全进入了我的创作状态，当时就是这样的想的，人类自己以为可以决定其它物种的基因，其实正是害了自己！再次谢谢，拥抱！

王克楠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1-7-20 23:23 发表


看似荒诞，寓意深刻。
精华支持

谢谢立功老师。

WL蔷薇

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现实.学习佳作

王克楠

原帖由 WL蔷薇 于 2011-7-27 20:25 发表
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现实.学习佳作

   谢谢WL蔷薇朋友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