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王出走

鲁小鱼

　　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在下午四点这个寻常的时刻，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七岁的雪儿，手里拿根棍子，对着她爷爷老木的屁股狠狠地打了起来，边打边用她略显稚嫩的声音叫嚣：“你没良心，你打我妈妈！”老木哭笑不得地把她的木棍支到旁边去，嘴里喊着：“滚一边儿去，黄口小儿，懂什么呀！”
　　
　　雪儿妈看到雪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嘴里开始不停地咒骂起来。难听的话一浪高过一浪，老木只在一旁不吭声。雪儿妈骂着骂着，就踹了一脚一直蹲在地上，低头不语的雪儿爸，并在他手里塞进一个木棍，示意他打他爸。那可是亲爹呀，雪儿爸一动不动，雪儿妈拽住他的胳膊威胁道：“你到底打不打，不打，我死给你看，信不信我三头碰死在这院里？”
　　
　　雪儿奶奶吓坏了，托着老木往儿子面前送，嘴里喊着：“你打呀，快打哈！谁让他不走正道来着，谁让她惹雪儿妈生气了！该打！该打！”雪儿爸扔下棍棒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大眼瞪小眼。前来看热闹的邻居趁机把雪儿妈拉回了家。
　　
　　雪儿的爷爷叹着气，进屋了！黑着脸，躲在暗处一袋烟接一袋烟的抽着。雪儿奶奶开始在柴禾锅里淘米做饭，眼睛可能被倒冒出来的烟熏着了，不停地擦着，一言不发。
　　
　　饭菜上桌，雪儿奶奶喊雪儿爷爷吃饭，始终不见他挪脚半步，雪儿奶奶自己吃的味同嚼蜡！夫妻俩一夜都在辗转反侧，不为别的，只为想出路。媳妇儿已经明确了态度：“老了，不会管他们！”雪儿奶奶在心里有点怪自己的老公：都奔六的人了，干嘛就不能说话留点余地？非要回顶儿媳，‘死了都不用你埋’！只有雪儿爸这一个孩儿，不指望儿子，还能指望谁啊！
　　
　　雪儿爷爷睡一阵，“忽”地坐起来，抽一阵烟，叹阵子气，又躺下！如此反复。搅得雪儿奶奶心拽拽的，始终无法安眠，怕他气坏了身子，又不敢劝。雪儿奶奶一辈子怕他，是众人皆知的。过度柔顺就成了懦弱的代名词。雪儿妈经常因为婆婆管不了公公儿生她的气，给她脸色看，她都不敢告诉脾气暴躁的雪儿爷爷，只是一味地忍着，没想到忍耐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战争还是爆发了。
　　
　　雪儿奶奶明白，发生争执的真正的原因还是自家老公的嗜赌。雪儿爷爷气得吹猪的原因是自己一辈子不曾受过别人半分气，不料想老来却受足了儿女的气。　　
　　想当年，雪儿爷爷那可是村里响当当的人物儿，号称“赌王”。十里八乡好赌的人都跟他较量过。“赌王”之称，不是说他逢赌必赢，而是说他对于赌博事业的至真至诚：无论严寒酷暑，一年四季他都在赌桌上度过，以至于累得得了颈椎病和腰间盘突出，盖因日日夜夜豪赌不眠不休、积劳成疾所致；在家赌，出外赌；在村里赌，跑外村去赌……。
　　
　　既然赌，总有输赢。曾经有一年，他时运好，赢了20多万，那时候，在村里，谁要有1万元，谁就是有钱人。所以，他那年走路都是横着的，新翻了房子，猪肉牛肉羊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山上逮的，统统进了他家的餐桌。狐朋狗友一大堆，动辄甩票子，显摆。亲戚朋友都劝其收手，但一如泥塘深似海，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劝得他收手。
　　
　　听说，有输急了眼自杀的，他才稍作收敛。枕着大把的票子继续赌，结果第二年输得不是精光，是凄惨！20多万输没了，还借了10多万的外债。雪儿奶奶以离婚相威胁，也没能止住他继续偷卖家里的粮食去赌博。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年碰上严打，公安局隔三差五地捉赌徒，每次他都跑不掉，一年进去了五次，每次罚两千，又欠下一万块，光靠家里种地的那点收入，哪里够补窟窿的？到年末，债主围着门，水泄不通，他第一次没能回家过年。此后，年年都不能回家过年。
　　
　　被债主逼急了，雪儿奶奶就建议他外出打工好还债。谁料想，打工倒也挣不少，一年一万多，他却又在当地赌起来了，年底，空着两只手回来了，气得雪儿奶奶差点去跳井。既然管不了他，从此也就不再管他。
　　
　　转眼到了儿子说亲的日子，儿子长得帅，想嫁的姑娘不少，但一听说他有个“赌王”爹，就都犹豫了。众亲戚只好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才成就了一门亲事，娶来的媳妇儿就是雪儿娘，一年后，生下了雪儿。
　　
　　雪儿娘生雪儿的时候，就有气。雪儿爷爷竟分文未给见面礼。后来，得知了雪儿爸家的家底，也很无奈。初时除了不大理雪儿爷爷外，倒也对雪儿奶奶挺好。
　　
　　雪儿爷爷家的锅屋漏雨了，她让雪儿爸出钱给翻盖了！雪儿奶奶碰到红白喜事没有钱，雪儿妈时常塞点钱给婆婆……。后来，不知从哪儿听说了，雪儿爷爷又在外面借了10万元的高利贷，利滚利，这辈子可能还不完了，雪儿爷爷为躲避追杀住亲戚家去了！
　　
　　雪儿妈再也忍无可忍了，待到雪儿爷爷回来，当着他的面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雪儿爷爷被骂极了，还了几句，雪儿妈就往他身上撞，他用胳膊挡了一下，雪儿妈摔倒了，就哭哭啼啼地跑回家里给在外打工的雪儿爸打电话，要求他，火速回家，迟了，就等着收尸吧！
　　
　　雪儿爸慌了，披星戴月地赶回来，被老婆押着去了爹娘的小院，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雪儿奶奶像过电影似地回顾了这一幕幕，心里愁得不得了。想起媳妇儿说的狠话：一辈子不跟他们上门，生老病死都与他们无干！又想起雪儿爷爷的病体：颈椎病、腰椎病，一干重活就脚肿、腿疼，痔疮还很严重。雪儿奶奶就再无了睡意。治病需要一大把的钱，外债摞得像高山，这日子该如何捱下去！
　　
　　雪儿爷爷坐躺在床上，两天两夜，滴米未进！床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把，最后一根都插不上了，他才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把一个半新的花被子打个卷儿背在背上出门去了。
　　
　　雪儿奶奶立在风中，目送着一届“赌王”一瘸一拐、渐行渐远的身影，两行清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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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1-9-26 09:55 编辑 ]

一颗孤独

一个悲伤的故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拜读。

刘满园

原帖由 一颗孤独 于 2011-9-25 23:43 发表
一个悲伤的故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拜读。

是啊，点评得好。问好两位。

木门长子

这样的故事令人心酸，谁为对谁为错?难言！

暴雨迎风

万恶赌为首！！切诫。

荦春

凄惨的故事！学习了。

鲁小鱼

原帖由 一颗孤独 于 2011-9-25 23:43 发表
一个悲伤的故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拜读。

谢谢来读！

鲁小鱼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9-26 10:00 发表

是啊，点评得好。问好两位。

谢谢刘版来读！

鲁小鱼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9-26 10:25 发表
这样的故事令人心酸，谁为对谁为错?难言！

问好木门长子！

鲁小鱼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9-26 17:43 发表
万恶赌为首！！切诫。

“赌”字头上一把刀！

鲁小鱼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1-9-26 18:01 发表
凄惨的故事！学习了。

谢谢来读，问好！

西夏楼兰

可悲的人物。赌真是祸害，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烦恼。小说故事性强，情节集中。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