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散文一组

辛贵强

轻散文一组

解  围

　　太阳刚升起，按惯例带了贴身侍卫“黑脸”，顺着巷口向既是公路又是北城的大街，优哉游哉遛跶出去。

　　我这遛跶，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年龄偏大的缘故，我跑不动，也不想跑，就这么不疾不徐自由散漫地遛跶着走。或许消极了点，却不相信谁能奈何了我，更不信谁敢打死我。八小时之外，自家的地儿，要的就是这么股劲儿。

　　小家伙扭打扭打在前边开路，我倒剪了双手想着心思遛跶着走，不一会便来到街上。前边的路，是走一段公路，然后折进另一道巷子，走透了，再顺着靠山沿的小路走一段，就回了家，刚好转一个圈。
        
　　此时薄雾轻笼的大街上，人不多，车辆也少。人行道旁，等距离栽种的含羞树枝叶飘逸，婀娜娉婷，美女般娇柔。人行道或店铺前，有几个男女也在信步遛跶，或弯腰踢腿。前边离我不远，街面上靠右走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着半袖衫，光头，后脖子肉囊囊的，身体浑实，肩膀一高一低，走路有点向两边倒。没有听清他嘴里是不是还哼着小调，很悠然自得的样子。
        
　　事情来得很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对面一个骑自行车的的男子，逆行着以极快的速度蹿了过来。由于向前猛踩脚镫，车身一摇一晃的朝两边倒得厉害。骑车者在与前边那个步行着擦身而过时，两个人肩膀正好倒在一个方向，扎扎实实撞在了一起。就见步行者猛地打了个趔趄，晃了几晃才站稳。而那个骑车者，因受力失去重心，猛地朝路中心一拐，啪的一声重重摔倒在路面上，随势倒下的自行车，刚好压在大腿上。从他龇牙咧嘴哧溜冷气的表情看，摔得着实不轻。
        
　　步行者无端被撞了一下，肯定吃惊不小。稍一醒神，晃着膀子过去，一脚踏在自行车上，死死压住了骑车者：“哟吼，好端端走着，就被撞了。要是被撞死了，倒地时偏偏来了个脸朝后，还说是我逆行违反了交通规则，这理到哪里说去？”听口音，就知是城关本土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优越感，不对人横就不错了，那容得无端被冒犯？而骑车者一看就是进城办事的乡下人，木讷，老实，对刚才的行为不做任何解释，光顾了咧着嘴吸溜冷气。
        
　　我站在一边看，心想骑车者逆行撞了人，肯定不对。可是被撞者没什么事，他自己却摔得够呛，一直被这样踩着，也不是回事。于是，就想帮他。当然我得想好了策略，不讲策略的帮忙，很容易帮了倒忙。想了想，先训起那个骑车者来：“你这个人是怎么骑车，路这么宽，咋偏偏跑到左边来？人家好好走着路，你把人家撞一大趔趄，换了你干不干？”然后才对骑车者说：“我说老弟，他逆行撞了你，肯定是他不对。可看他也摔得不轻，就饶了他吧。这点事，总吃不住到交警队处理，也吃不住让他赔你吧？”没想我的话还真的起了作用。步行者嘴里嘟嘟哝哝的，可毕竟松开了脚，把骑车者放开了。我赶忙把骑车者扶起来，暗示他对步行者道歉。可老实人就是老实人，竟然连这点虚的也不会来，只冲步行者龇了一下牙，算作是笑。然后趔着腰胯，艰难地骑上自行车走了。
        
　　步行者也朝反方向蹀踱而去。我笑了笑，招呼了“黑脸”，继续遛我的春秋大弯。心想刚才这事如不出面管，心里会干净吗？依我的心性，肯定不会，会一直在心里翻上倒下。这样看来，岂不是给自己解了围吗？如此一想，就觉前边山坡上那些花草，格外耀眼格外地绿。

红 绿 灯

　　骑摩托车从家里到单位，出了巷口是大街，上了坡后是下坡，松着油门溜着车，转眼间便进了街市。中间驶过“大十字”，向东拐，没多远就是单位。一趟行程，从起点到终点，说足了也就十多分钟的事。
        
　　十字街以前没装红绿灯。没有红绿灯的小城很率真，处处透露着宽松与随性，远不像大都市那样处处掣肘，令人拘迫。小地方生活，就图个宽松自在，就像农村人自得自乐的“四大松宽”：穿破鞋，赶末会，漫地出恭独床睡。这算得上是小城的一个好吧。可如果有人说这是一种落后，还真不能不认可。都什么年代了，还贪图宽松随性？没有红绿灯，意味着徘徊于城市化之外，滞留在农业文明之中，美什么美？可好与不好，都已时过境迁。随着近年私家车越来越多，小城也车水马龙起来，动辄堵车，碰碰撞撞的事也时有发生。于是红绿灯应运而生，高高挂在了每个十字街的路口。
        
　　突然有了红绿灯限制，感觉怪拿捏人的，一下适应不过来，常常于不经意间，便闯了红灯。意识到后，因不想“被文明”，只得赶紧刹车，退回到停车线，脸上有些烫烫的。

　　由不适应到适应，是个过程。教训多了，头脑里自然就有了红绿灯的一根弦。于是骑着车远远便观望，红灯兮，绿灯兮？心里巴望的，当然是到了跟前时正好绿灯，关隘大开下，打马通过。最不希望的，当然是正逢红灯，被钉在停车线上，眼巴巴数那倒计时的四十三个血红耀眼的数字。可自己的心情，总归是一厢情愿，那红绿灯比驴的脾气还倔，按部就班地转换着红绿颜色，毫不因为你的心情快一些或慢一点。既然红绿灯是死的，可人不是活的吗？于是便估摸着路段，掐着时间，决定快慢。一般是看见红灯亮着，便加速行驶，赶过去正好是绿灯。绿灯闪烁时，却须放慢速度，因为再急，过去也是红灯。当然，水无常形，法无定法，也有可以赶住绿灯末梢的时候，就像篮球场上的压哨球，赶住最后一两个数字冲过等车线，在黄灯过度的中间快速通过。一度很得意自己掌握的节奏，觉得自己很有心智。
        
　　如此一段时间后，突然觉得很累。犯得上吗，十几分钟一段路，搞得和运筹帷幄的将军似的，又是估摸距离，又是算计时间，为了赶住绿灯又超车又躲人，弄得紧张兮兮的，何苦？以前走这段路，如没有特殊的事，去单位或往家走，都是中速行驶。一边驾着车，一边在脑子里折腾文字的事。或许这种运行中的环境，特别有利于大脑的活化，常常堵塞的思路会豁然开朗，或者电光火石般一闪跳出一个好点子，一段精彩的话。现在注意力都放在了红绿灯上了，硬是把一个很好的思考方式给挤兑没了。拿捏时间，把握快慢，是人的一种心智。可是，因只顾算计，少了一份率真和随意，把轻松的路上逍遥变成了进京赶考，岂不是不智吗？
        
　　于是再不去关注红绿灯，过去了是红灯就等等，是绿灯便通行。骑着车随遇而安地走着，挺美。

秃子毛贵

　　同事老L，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没弄明白吗，那就再用同事们评论他的话解释一下：“是一个精得头上不长头发的人。”这下该清楚了吧。
        
　　老Ｌ初调来时，头发的事尚不那么严重，只是一般的谢顶而已。可随着时间增长，岁月老去，头顶便越来越夺人眼目。特别是额头那块，锃亮瓦明，可鉴日月，估计他那口子可以当镜子一用，当窗理云鬓了。
        
　　老Ｌ是个性格开朗，心胸很海得开的人，也深谙自嘲自讽对于掩盖身体“缺陷”的妙用，常常先拿自己头上这点事开刀，弄得同事们反倒没人拿他的光脑门逗乐了。老Ｌ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懂得人的一个普遍弱点：你越当回事，就越有人拿其说事；越不当回事，众人也就彻底乏味了。
        
　　然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Ｌ既是凡尘之人，当然也就难脱俗人之态。当时代的发展使人越来越看重仪表，并有理论依据说这是对他人的一种尊重，甚至关系到一地的市容时，岂能再不当回事。于是看见电视广告推销各类发套，专门托人从千里迢迢的某大城市买回一个全发式发套。我不知道他第一次戴时是兴奋，还是别扭，反正我第一次看见他戴了假发来上班，感觉特别不得劲，怎么看怎么不是他。大家的感觉总体都是一样的，于是又有了精神调剂的话题，嘻嘻哈哈了好一阵子。可没过多久，大家就都习惯了，老Ｌ还是老Ｌ，只不过头上没有了频频闪烁的智慧之光，就像童山秃岭得到卓有成效的绿化，有了绿荫遍蔽的茂密森林。
        
　　可突然有一天老Ｌ又不戴假发了。恢复了原貌的老Ｌ，又让人好一阵不习惯。问他这是为何，老Ｌ答，想通想透了，为人一场，何必在外表上捂捂盖盖遮遮掩掩，活人须得本色，这样才是真我。我和同事们深度点头，大彻大悟了似的信服了老Ｌ的话。
        
　　可我还是注意到，老Ｌ刻意地把右侧鬓角的头发，非常娇贵地保留着，蓄得长长的，横向地拖拉过来，搭在额头之上，梳理得一丝不紊。他这样做，虽然不能尽将光洁度很高的脑门屏蔽，但总是有发在顶，打理出几许潇洒与风度来。我理解他的心情，再不敢拿他这几根头发去开玩笑。
        
　　我们业余时间好打乒乓球。老Ｌ球艺不错，拍子大刀横握，削拉挡杀都属上乘。可就是那几根头发累得慌，运动一激烈，便频频下滑，垂挂在右脸颊，将智慧的脑门暴露无遗，弄得老Ｌ不得不一再用手去拨理。
        
　　于是我彻底明白了，“秃子毛贵”。因为稀少，才越加珍贵。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辛贵强 于 2012-1-17 06:56 编辑 ]

辛贵强

原帖由 漠北雪莲 于 2011-12-21 20:48 发表

祝贺辛老师佳作发表！向你学习！

谢谢雪莲！

辛贵强

原帖由 王建荣 于 2011-12-21 20:37 发表
夜里问安！向辛老师学习！！！

谢谢王建荣朋友！

辛贵强

原帖由 万里 于 2011-12-21 20:30 发表
作为版主，点评文章是本份，觉得不好，可以直言，若有理，作者一定会坦然接受的。！好就是好，错就是错，说了就是说了，没必要如阴里阳气的，说半截留半截，看着桑树说槐树。看了太阳神版主此处的留评，不是指点，倒 ...

谢谢万里仗义执言。有些人是不能与之一般见识的，也不见得混成了版主水平也混上去了。“轻散文”，是新近杀出来的一个散文新品种，自己不知道已经是孤陋寡闻，再指责别人还冷嘲热讽，丢人丢大发了。我真担心他的学生看到，以后怎么再登讲台去充大头菜！

辛贵强

原帖由 万里 于 2011-12-21 20:21 发表
刚看到回复，哈哈！这话说得，天下毛稀人多了去啦，关我何事？

你们都是聪明人！

漠北雪莲

原帖由 辛贵强 于 2011-12-21 09:32 发表
《轻散文一组》中的《头上那点事》，被《春城晚报》改名为《秃子毛贵》登载——

http://ccwb.yunnan.cn/html/2011-12/20/content_511011.htm

25069

祝贺辛老师佳作发表！向你学习！

王建荣

夜里问安！向辛老师学习！！！

万里

作为版主，点评文章是本份，觉得不好，可以直言，若有理，作者一定会坦然接受的。！好就是好，错就是错，说了就是说了，没必要如阴里阳气的，说半截留半截，看着桑树说槐树。看了太阳神版主此处的留评，不是指点，倒是挑事，实在让人倒胃口！心底无私天地宽，太阳神版主的确是应该将胸襟放宽，自尊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此所谓自重是也！

万里

刚看到回复，哈哈！这话说得，天下毛稀人多了去啦，关我何事？

辛贵强

发表是硬道理！！！

辛贵强

《轻散文一组》中的《头上那点事》，被《春城晚报》改名为《秃子毛贵》登载——

http://ccwb.yunnan.cn/html/2011-12/20/content_511011.htm

辛贵强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12-7 09:05 发表
问好辛老师，早！

谢谢木门！

木门长子

问好辛老师，早！

辛贵强

原帖由 南山菊 于 2011-12-7 08:46 发表
难得辛老师如此尊重我的看法。这远比欣赏我的字更让我欣慰和开心。
在这里，我要感谢您这份尊重。由衷的。
最近有点忙碌。容有空好好拜读您的文章。最后祝福您：一切都好。

各安其道，互不相干，好吗？

南山菊

难得辛老师如此尊重我的看法。这远比欣赏我的字更让我欣慰和开心。
在这里，我要感谢您这份尊重。由衷的。
最近有点忙碌。容有空好好拜读您的文章。最后祝福您：一切都好。

[ 本帖最后由 南山菊 于 2011-12-7 09:00 编辑 ]

南山菊

谢谢辛老师对我的指点！
以前去过的文学论坛，您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对我帮助也很大。虽然那里我已经好久不去发文章了。但是在一个论坛，能认识几位良师益友，应该是最大的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