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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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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潇湘渔父
时间:
2012-3-5 12:13
标题:
堂兄
堂兄
我家这一房人丁总不大兴旺,孟源公生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长房的英达公,一个是二房的英佩公,我家是英佩公的后人。到现在已经是第八代了,在世的算起来也有四代,可四代人加起来也不到四十。我这一家父、祖两辈都是单传,最亲的叔叔也相隔三代了,至于文中提到的堂兄则已相隔四代。
我这堂兄,并非英佩公的子孙,而是英达公的五代孙,与我家差一代就出五服了,严格说来他应是族兄,而非堂兄。然而自父亲去世后,与我家来往最为密切,感情最为融洽,对母亲最为关照的却正是他。
提起我这堂兄,实则也是命苦之人。他三岁就没了母亲,爷爷、奶奶更是没见过,父亲身体又不好,人称“鸦片烟鬼”,连走路也打不起精神,成天无精打采。父子两个日子过得太苦,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了,他父亲只得续弦,为他娶了个后妈。这后妈自己没有生过孩子,把他当作了宝贝疙瘩,他的日子才算有了起色。可我们村里人说,他父亲命相克妻,不管娶多少个老婆,最终还得当鳏夫,结果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不到十年,后妈又撒手而去,他当时哭得如同泪人一般。他当时还在读初中,没有了妈妈,家也不象个家,他再也无心读书,硬是吵着要退学。他父亲气不过,狠狠地打了他几顿,可还是不管用,最终他还是逃离了学校,早早地当起了农民。
也许是先天不足吧,他似乎没长足,个头只有一米六多一点,比我们本家的男丁都矮。奇怪的是,他长得特别白,看起来象个书生似的,更有趣的是,那怕夏秋两季连着晒太阳,却怎么也晒不黑,也不会脱皮。
他在我们同辈中结婚是最早的,因为他离开学校早,加上他父亲身体又不好,热心人早早地就为他物色对象,唯恐他父亲见不到儿媳妇和孙儿,在本家共同的操持下,他刚满十八岁就结婚了,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后来又连生了两个儿子,他父亲看到有三个孙子、孙女,时常笑得合不拢嘴,虽然老人家六十刚过就撒手西归,可也算没了遗憾。
我和哥哥都是年过三十才结婚,父亲和母亲时常拿堂兄相比,少不了唉声叹气,说我的老大与他同年,老二只比他小三岁,可他女儿都十岁了,我们家却至今也见不到第三代。这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
说来我有四姊妹,上头有哥哥,下头有两个妹妹,可我们兄弟长年在外,小妹则一直在读书,大妹妹则很早就结了婚,大部分时候家里只有我父母,名声虽然好听,可受苦受累却比他人都多。平日里多亏有两个堂叔,还有这位堂兄,以及另外一位堂弟,经常来家里走动,同我父母说说话,这样父母才不感到寂寞。
那时我们新屋场住着七户人家,说来都是本家,只是另外三户血缘稍远一些,我们这四户都是孟源公的子孙,自然要亲一些,来往也很密切,特别当我们兄弟回家过年时,家里更是热闹非凡,四户人家的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挤在我家拉家常、听新闻,往往挤得水泄不通。堂兄更是常客,每晚必到。等到我和哥哥带着孩子回家过年,那热闹又添了几分,堂兄的女儿和另外两个堂妹则把我女儿及侄儿当作了宝贝,带着他们俩到处玩,经常塞给他们一些好吃的。一到正月,则家家户户请我们兄弟吃饭、喝酒。说起来我至今还怀念那些日子呢。
八五年正月,我家突遭变故,父亲上山垦殖油茶林时不小心被树压死,当时我们兄弟都不在家,妹妹也返校读书,家里只剩父母两个。父亲突遭祸事,母亲一个劲地悲伤痛哭,还多亏了堂兄担当起主事的职责,在我们兄弟尚未到家时,早早地操持父亲的丧事,待我们赶到家时,很多事都已安排得井井有条。等到父亲的丧事办完,本家一起召开会议,商量我母亲的安排,以及田土山林的处理。本来按亲疏辈份,应该由我堂叔来主持,可堂叔太过老实巴交,办不了事情,最后由堂兄主持会议。商量的结果是:母亲随我们兄弟居住,田交给小叔叔打理(因他家三个人只有一个人的田),山交给堂兄代管,菜地和其他土块则大体均分。按我们乡里的规矩,老人外出,本家应有至亲相送,按理应该由两个叔叔护送,可两个叔叔都不吭声,堂兄见此状况,只得自告奋勇,说由他和堂弟俩人相送,就这样他和堂弟把母亲先送到茶陵大哥处,然后又随同我们一起将母亲送到湘潭。
那时农活已经忙起来了,要丢下家里的事,远赴茶陵、湘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堂兄却毅然决然送母亲远行,这份情意实在令人感动,至今想来我还是心有戚戚焉。
自母亲出来随我们姊妹住,我们回乡的次数自然也就减少了,一般只有给爷爷、奶奶、父亲扫墓时才会回去,可为了不给邻里乡亲添麻烦,我们多半住在妹夫家。其他几家倒没说什么,只有堂兄、堂嫂不大高兴,说我们太见外了,自家亲人吃顿饭,歇宿一晚总是应该的,我们姊妹理解他们的心意,于是有时也在他家吃个中饭。
大概堂兄、堂嫂与母亲相处日久,相互间感情很深,妈妈也时常念叨他们,我们打电话时她也要说上几句,那说话的口气很是亲切,就象同亲儿子拉家常一般。堂兄也不时打电话问候妈妈,并要求我们照顾好妈妈。母亲和父亲的田土山林,也多亏堂兄关照,不然山上的树早被人砍光。他又为母亲办理了粮食直补卡、医疗保险卡、养老保险卡,使母亲人虽然在外,但照样可以享受政府的各类补贴,单是去年妈妈在湘潭住院治疗,就报销了2800多元医药费。前年妈妈去妹妹家住了三个月,堂兄还特地将她接到家里,好菜好饭饭了几天。
我这堂兄办事虽不大利索,有点拖拖拉拉,可为人特别忠厚、诚实,全村人都特别信任他。本来,我们村由郭、何、张、罗四大姓组成,宗派意识非常强烈,村官往往是轮流做桩,唯独堂兄这个秘书兼会计已是多朝元老,支部、村委一致同意让他干到七十岁。为着办理低保、医保、养老保险、伤残补助、粮食直补等,他做了不少工作,也受了不少气,可他还是任劳任怨,把该办的事都办好。有的人不懂政策,乱提要求,一旦得不到满足,就指着鼻子骂他,可他总是笑脸相对,细心解释。事久见人心,后来连这些人也称赞他是好人。
前年我与妻子回乡给爷爷、奶奶、父亲扫墓,堂兄和堂嫂不仅招待我俩吃中饭,还让二儿子从几十外赶回来见我们,堂兄又不辞辛苦陪同我们上山扫墓。他知道我长期脱离体力劳动,干活已经不大在行,就手拿镰刀为我们割开上山的道路,连坟前坟堆上的杂草也由他一人清理。当时正是盛夏,我和妻子空着手还大汗淋漓,堂兄还得劳作不停,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要这样做可不容易啊。去年,我与哥哥回乡商量处理妈妈的百年后事,也是由他家接待。
去年七月,妈妈在湘潭病逝,我与哥哥把情况告诉他,他听了很是伤心、痛苦,并表示要亲自来湘潭见妈妈最后一面,我与哥哥鉴于七月是盛夏季节,遗体不好处理,而农村又是活计最忙的时候,才婉然谢绝了他。这事他至今还有点责怪我们,说我们为什么不在妈妈病重的时候就告知他,也好让他早点赴湘潭与妈妈见见面、说说话。
在农村,人老在外面,都讲究叶落归根,入土为安,可又要讲风水,什么时辰啊、朝向啊,都得听风水先生的,正因为这样,所以妈妈的遗体火化后,骨灰并未及时安葬,这成了我们四姊妹的一块心病。我们只得多次打电话给堂兄,请他帮着拿主意,他似乎有点为难,说话不大干脆,我们还疑心他不愿帮这个忙,后来才知道如今的年青人多半外出打工,留在家里的青壮年实在是少而又少,要办个丧事连人手都找不齐;加上现在的农村什么都讲承包,连办丧事也不例外,他怕讲出来我们不高兴,所以迟迟拿不定主意。后来当我们明确告诉他,过了正月十五,我们三姊妹都会从外地赶回来,下决心要将妈妈入土为安的事办妥。堂兄一听,说既然你们下了决心,那就等你们回来商量吧。
坐在回乡的火车、汽车上,我心里着实有点忐忑不安,唯恐事情办不成,也担心堂兄撂担子,没想到的是,一见面堂兄、堂嫂都很高兴,也很热心,堂兄还于头天晚上找本家一起商量,要大家齐心协力办好此事,至于风水先生、丧事承包等,他也事先打好了招呼。
我们姊妹三人是二月十日到达堂兄家的,吃过午饭,我们三人前往父母在世时看好的地方,大致落实方位,他则在家里等候地理先生的到来。由于地理先生远道而来,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到达堂兄家,待他们赶到坟场时都快五点了。这位先生架起罗盘,扯起号线,再打开通书,一边向我们解释。按他的说法,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只是今年不宜下葬,如果硬要下葬,那只能采取贴葬的办法,即下葬时在棺材底部贴上方纸,待纸腐烂后自动落葬。又说只有明日是好日子,后面几天都不能动土;还说暂时不能修坟,连最近三年都不适宜,要等到2015年才行。我和哥哥本不大相信这一套,可在农村你如不信就会犯忌,到时连本家有什么不测都会怪在你头上。无柰之下,我们只好按地理先生的意思办,在原计划的基础上提前一天,并采取贴葬之法。这么样一来,本来就很紧张的安排也就变得更紧张了,不仅我们姊妹有一种火烧眉毛的感觉,也把堂兄弄得更加手忙脚乱,于是他只好四处打电话,要这个怎么样,要那个干什么,又尽快作出人员调整,落实本家每个人的职责。同时,他还得陪同我们与丧事承包者面议价格与事项。只见他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找人做事,加上他儿子第二天又要装修新房,忙的他实在是焦头烂额。
好在天公作美,眼看着连天下雨,去坟山的路上满是泥和水,我们穿皮鞋的简直无处下脚,大家都为此事发愁,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天却放晴了,我不禁以手加额,说:“谢谢天公作美,我这里叩首作揖了。”本家人也都说,这既是你妈妈的福分,也是你们姊妹的福分,还是本家的福分。
当我们找承包者商谈事宜时,他一再说时间太紧了,无论如何也搞不赢,在我们的一再坚持之下,他才勉强答应下来。结果不仅在预定时间内挖好了坟圹,还提前落葬,连第二天一个熟人请我们姊妹、妯娌吃饭也未耽误。
自我们回到家乡后,堂兄就马不停蹄地忙前忙后,晚上我们都入睡了,他还得电话落实一些事情。堂嫂虽未参与此事,但我们姊妹三个在他家吃饭、睡觉,还加上一些相关的客人,也照样把她忙得不亦乐乎。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妈妈下葬的事已经办完了,只剩下最后一道程序,那就是给妈妈的坟墓三朝复土,本来我们一行五人在母亲下葬后即离开了他家,应两个熟人之邀作客去了。我们原想着事情已经就绪,就少给堂兄家添麻烦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我们住在熟人家里,时间已是十点多了,大家都未想到还会有人连夜上门,我们开门一看,原来是堂兄、堂嫂二人,他们想起三朝复土还得烧四个箱笼(代表我们四姊妹),因而预选同我们打个招呼,至于具体操作由他去找人。看到六十大几的堂兄堂嫂为着妈妈的丧事竟然日夜奔忙,十点多了还跑那么远的路来叮嘱我们,我确实大大地被感动了,眼泪也差点掉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别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堂兄、堂嫂又早早地起来等着我们,堂兄还与我们姊妹一起去拿香笼,又陪着我们去坟上复土,还亲手烧香笼、点鞭炮。处理完这件事后,堂兄又带着我们回到他家,在他家吃早饭。我原以为这个早餐会比较随意,没想到堂嫂竟然给我们准备了九个菜。看着满桌子的酒菜,我的眼说:“多好的堂兄、堂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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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潇湘渔父 于 2012-3-5 12:1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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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太和五中张奇
时间:
2012-3-5 12:58
先提起,回头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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