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宙之死
篱笆村人谈到广宙时都唏嘘不已,唏嘘里包含了很复杂的感情。
广宙在家里排行第五,上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从小倍受宠爱,喜欢舞枪弄棒,任性使气,家里人什么事都依他的意志办,从不敢违他的意。小时候家里人希望他好好读书,将来能够文武双全,岂不美哉!谁知刚读五年级他就偷了家里的钱跑去了嵩山少林寺,但去跪了三天三夜人家连山门都没开给他,他只好怏怏地摸回来,家里人不敢责骂他,怕他又跑了,如此纵容之下他更是胡作非为。那个时代经常放映一部叫《少林寺》的片子,他或许受其影响,初中时他又跑了,这回一跑就是三年,他象个游方和尚一样从地上蒸发掉了。家里人发动了亲戚朋友到处找,甚至贴了无数的寻人启事,又到少林寺去问。都找不到。家里人因失去他而愁云密布,这种活宝多了似乎是个祸害,但少了却又让他家缺少生气。
第三个年头他回来了,一身健硕的肌肉,简直可以和健美先生相比,家里人见他毫发无损的跑了回来,高兴倍至,又这么壮实,竟忘记了责罚他。他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战村中所有的壮汉,和壮汉们掰手腕,最终这些壮汉全都败下了阵来。这之后他就说他的确去了少林寺,寺里感念他上次心诚,收了他,并教了他些功夫,至于家里人怎么没找到他,他却没解释。
接下来他做了第二件事:购买石锁、安置吊环和摆上一大锅铁砂,另外还埋了梅花桩。这让村人不自觉间相信他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至少也会几样吧!加上败下阵的汉子们添油加醋地传说,他居然也成了个人物。据说他练功是选在晚上,开始他甚至发动了他的几个哥哥和他一起练。有几个好事少年晚上去偷看,均被他“听音辨物”用泥丸打得嗷嗷怪叫。从此再无人敢在墙头窥他,他的功夫愈显神秘。
是不是为了显示他的功夫谁也不知道。他时不时提根齐眉短棒在他家前面的空场上演练。那短棒在他手里虎虎生风,打到处尘烟四起,一会儿“力劈华山”,一会“青蛇吐信”,一会又“直捣黄龙 ”,观者掌声愈响 他愈发兴味盎然,腾、挪、翻、滚之中愈发看不清他的身影。
有了功夫的广宙给一些在外跑动的小动物带来了灭顶的灾难。他有一副弹弓,弓架奇大。闲时就叫一些小孩子帮他团泥丸。用小动物练习准头成了他的必修课。不久李家的鸡死于非命,张家的小猪也中弹身亡。村庄本来就小,不长时间家家的动物或多或少都收到了伤害,开始时还有几个泼辣村妇找他的母亲理论,后来被广宙听到了,黑塔似的往人家跟前一站,凶神恶煞的对村妇道:“能留你家留个尸体就不错了,下回再罗嗦,连毛都不会剩下!”从此村人只好管好自家的物件,一惧他一身莫测的武功,二惧他家人多势众,村人均敢怒而不敢言。
至于种瓜的人家,见他来到地头,更是得满脸堆下笑来喊他吃瓜解解渴,万一他不高兴了寻岔把你的毁了你怎么办?
不久他的视线转回了家里。他的父亲在各村间是个以养鹌鹑闻名的高手,而且会熬善斗的鹌鹑,但同时又因为搞得太投入而荒废了农业生产。他甚至种了一亩地的小米来喂鹌鹑,别家在忙耕种时,他爹却在忙着追鹌鹑,一家人硬是对他爹无计可施。他爹只知道鹌鹑是最重要的,别的可以置若罔闻。这时广宙在旁来了气,一天趁他爹外出时,把他爹钟爱的几只鹌鹑全下了油锅。他爹回来后,气得捶胸顿足,但又是他的幺儿子,平时都宝一样捧着,何况只损失了几只鹌鹑。他爹一气之下躺了数天后来也就不象以前那样迷鹌鹑了。家里人看在眼里,心中窃喜!心说还是这混帐家伙还真有办法,真是一物降一物,青蛙可降癞蛤蟆啊!
一时间,广宙成了村里的祸害,危害虽无历史传说中的周处之烈。但是人人侧目。他所在的篱笆村是个才有百十人的小村,所以经常在地界上受邻近的王村人欺侮,甚至可以说是蚕食。多年来忍气吞声惯了。村里张胜的爹死后,本该埋在他家在王村的一块地里。但是王村人说靠近他们的人家户,不埋。他只好埋回自己家地里,可怜张胜的地又挨近王村人的,犁田时王村人步步紧逼,差不多要犁到他爹的坟了,张胜惨呼:“羞死先人哪!这……这简直欺人太甚了!”但又什么办法呢!法律有时在下面就是一纸空文。有人提醒他去问问广宙,于是他怀着一丝希望找到广宙,想不到广宙拍拍胸脯说:“这事包给俺了,俺不把你搞定,简直是欺到老祖宗头上来啦!”那事果然就被他摆平了。从此篱笆村人再不会在地界上受王村的鸟气,村里人打心眼里感谢他。
篱笆村小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的。别处用上电了,但篱笆村仍然是几盏烛火摇曳,好不容易架上了电,但亮不到几分钟就断电了,但看别处灯火辉煌,篱笆村人就纳闷了,实在是怪!后来才发现是胡庄人在搞鬼,欺篱笆村人少,高兴时就把电闸推上去,不高兴就拉掉。因为电是从他们那接的。村长经人提醒又想到了广宙。广宙二话没说就提了把藏刀去了胡庄管电人的家里。胡庄管电的这个开始时还盛气凌人的,岂知愣头青碰到了玩命的,三五回合就被广宙给撂翻了,那家伙佩服得不得了。从此篱笆村人再没为电的事烦恼过。合村人转而认为广宙其实没那么坏!
威名远扬的广宙似乎有点迷失了方向,象个不可一世的日本武士开始到处挑战。离篱笆村不远的夏村是个以习武出名的村子。据说只要进去滋事的人,最后都是爬着出来。上至老叟,下至孩童,几乎个个习武,而且是历史很悠久了。也许广宙一开始就把夏村当成了他的一个潜敌人。
那次广宙进去夏村就捅了马蜂窝,他先失手打了一个向他挑衅的小孩。夏村的青年坚壁清野,有几个简直是怒发冲冠了,人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以一敌众。广宙落荒而逃,夏村青年穷追不舍。还好他躲得及时,幸免于难的他在玉米地里到夜幕降临才从里面跑出来。心里感觉窝囊透了。走不远见到了一片瓜地,他弯腰摘了个,擦擦灰还未往嘴里送,只听一声断喝:“哪的毛贼敢跑我这偷瓜!”广宙听了气就来了,在村里谁敢给他这样说话,这糟老头,嗤!顺手就把那瓜砸了,那老头呢也是夏村的,一看这阵势就来了气,老头叫他把瓜捡起,俩人就别起了。老头虽然也习武,但毕竟年老体衰了,最后还是被广宙给打趴下了。广宙按说吃完了瓜就该离去了,可是他还把老头晾在半边。睡在瓜棚里高枕无忧的。他最终算是自投了罗网。给老头送饭的孙子发现后,叫了许多人把广宙打了个半死,那老头差不多气息奄奄了。最后他被以故意伤害罪送进了监狱。进了监狱的广宙时时象呓语一样的咕哝。家里人疏通了关系,帮他弄了个保外就医。由于进去时暴力袭警,出来时还给他戴了脚镣。
回家后的广宙,憔悴不堪,俩眼已无精光,而是空洞无神的。他第一次寻死是去跳他家前面的机耕井,但是他却爬了出来,两手鲜血淋漓,村里人称他能出来是个奇迹,毕竟井深不说,他还带戴了脚镣的吗!家里人加强了防范,把他能到的机井全盖上了。
但他还是又趁家人疏忽的时候跑了出去,这回他是“自挂东南枝”,这次真的无法解开他自己弄的脖套了。
其实他完全不必死的,因为那老头经抢救已无碍了,他应该拍拍胸脯说:“出狱后自己仍是一条好汉!”才对。但他却死了。而且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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