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乌鲁木齐,下午1点38分的飞机。提前两个小时来到机场,进入一场行走前的等候。
以前一直在抱怨没坐过飞机,总想着,要从固化了的工作和生活中“飞”出去,只有借长途旅行的机会了,却没想,是以回家的方式完成了首次的突破。事实上,在公公去世之前,我们就没在过年回过家,那时候总有一些年轻的理由。而如今,面对痛失,我们终于知道,有些事等不得,我们必须对亲情和生命重新定位。因此,才有了这一次打破寻常的行走。
机场,与车站、渡口一样,都是从自我走向世界的一个出口。北京机场,一个走向外面世界的高级出口,当我临身于它面前,我知道我的世界即将从此多出一层扩充。那一刻,竟没有激动,仿佛这一切早晚该来。跟随着不同方式的指引,我们步入候机大厅,开始宽敞中的等待。
随着年龄的增长,觉得那种对新事物的好奇,已很难触动我堆满俗尘的心,倒是身边的儿子好奇十足,东走西瞧地转来转去,再跑来告诉我机场的种种新鲜。而我则更喜欢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眼前这片宽敞里的来来往往。那些不知道来自何处,也不知道去往何方的人,还有那些从容应对旅客的机场服务人员,看起来行色匆匆,却始终步履从容。
站在候机大厅,落地窗的宽大,停机坪的宽阔,让眼界豁然开朗,让心情随之平坦。即将起飞或刚刚降落的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地面上一些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一切都在按照某个特定的规则运转。这就是机场,一个通往外面世界的高级出口,有着自己独特的行走或等待的姿势。
提前20分钟登上飞机,经济舱。这里,像一个宽大的客车车厢,据说我们坐的是空中客车,正好名符其实。坐稳,等待翱翔。心中不免揣测,雾云之上,会是什么样呢?
从预备到起飞,飞机经过长长的滑行,先缓慢,再加速,继而腾空。当飞机昂起头,展开双翅,穿越厚厚的雾霭云层,一场行走天上的旅行便就此拉开了帷幕。有过乘坐飞机经验的老公说,飞机上机器的轰鸣很吵,要我做好思想准备。而我却觉得这巨大的轰鸣是飞机唱给自己的进行曲,有这声响一路为伴,飞行才更平稳,才不会寂寞。想到这里,我是心中暗笑的,因为我知道以我这种心态理解飞机的人,一定不多。为了让我更好的观赏天上的风景,老公特意给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却不巧,座位在机翼的后面,因此我每次拍照都绕不开这个庞大的背景。精挑细选之下,也难免不如意,这也是常理吧。
飞机很快就越过了云层,飞上了一万多米的高空,平稳了自己的身躯,进入航道向西北飞行。坐在机舱里,向上看,是湛蓝的天空,艳阳高悬,往下看,是洁白的云海,浩瀚无边。这时,我立刻想起一个词——天外有天。是的,刚才在地面上还是雾蒙蒙的阴冷,而飞机穿破云层的那一瞬,阳光便毫无吝惜的射进了舷窗,如果不拉下遮光板就会有一种炙烤感。机舱里,温度适宜,氧气十足,坐在里面就像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在地面乘车旅行,而其实此时舱外空气稀薄,温度已经降至零下57度。
旁观身侧的旅客,有的在小睡,有的在看报,大多数人在摆弄飞机自带的多媒体系统,观赏自己喜欢的电影。很显然,这里的许多人都不是第一次乘坐飞机。不知道,他们第一次乘坐飞机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也无法知晓,他们反复乘坐之后,又会有何种感受。而在我看来,人生中的每一样经历都值得好好记录。那些第一次的经历,是从陌生走向熟悉的关键点,相对于自己的生命而言都有着跨越的意义,而那些有机会重复的经历,也不仅仅是简单的重温,所谓时过境迁,这期间总能在不变中发现改变,细心品味,就会另有所获。怀揣着各种心情,经过同一个地方,被一些小小的不同所触动,那是一种很妙的感觉。
飞机自东向西飞行,我不时地向窗外张望,起初的浓云渐渐散去,地面上的景物开始在视野里呈现。一切都因为遥远而渺小,城市和村落,是很难分辨的,能清晰看到的,只有那些隆起的山脉,蜿蜒的河流,割据的农田。越往西北,天气越晴朗,荒凉的戈壁,苍茫的沙漠,起伏的丘陵,巍峨的雪山,这些西北特有的标签,开始在飞机身下逐一闪过。无论是当初坐火车经过,还是现在飞行中俯视,面对这些广阔却生命罕见的地域,那种对环境和生命的敬畏,一直是我对西北最大的感慨。
飞离地面,在云端俯瞰,那一刻,我所拥有的绝不只是地理上的一个高度。尽管在这样一个高度,无论我怎样努力辨认,都无法确定飞机具体经过了哪些地区,但那些映进我眼底的景物,却以他们超乎寻常的形态触动着我。
天,蓝得纯粹,极目收纳,无限处依然是无限。地,褐得素朴,低头遍寻,辽阔处依然是辽阔。云,或如飞絮一样游走,或如锦被一样铺陈,荡漾在天地之间,随性而自在。山,那曾经令我仰止的高度,这时只是我脚下延绵不绝的褶皱,只有那峰峦之上的积雪,在向我昭示着高处的凛凛寒意。水,紧紧依附着地面,蜿蜒的是流动的江河,凝固的是安静的湖泊,给生命携带着福音。在水的周围,总是能看到一些很不规则却密密麻麻的区域,像是细胞的反复衍生,我知道那些就是村庄或城市。
站在一万米的高度看下去,看不到人和其他任何生命的迹象,却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被风撕扯的沙痕,那些被水冲积的沟壑,它们看上去就像人体静脉血管的扩张。在自然的力道面前,生命是如此渺不可寻,这是不到一定的高度,看不清的一个事实。好在,人类凭借自己的智慧,正在一步步提升瞭望的高度,如此,曾经被无度破坏了的世界才一点点改观。也如此,才让我有机会在空中生发出诸多感怀。
北京到乌鲁木齐的航程2413.5公里, 4个小时便能抵达。下午5点40分,飞机着陆。抬眼望,天色尚早,按两个小时的时差来计算当属下午,而此时的华北应该已是华灯初上了。这几个小时,从地面飞到天上,再从天上落归地面,地理空间的穿越,让我们领略了天外的美景,真好似做了一回飞仙。借助现代科技,我们也可以穿越时空,好不快哉!儿子说,坐飞机真好,以后还要坐。我说,好!我也希望,他可以拥有更多这样行走的经验,体会天外有天。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机会飞上高空,能有多少机会站在高处思考。但我知道,我每向高处迈进一步,从前的视野和心界就会受到某种冲击,人生中的一些谜团就会瞬间开释。这个时候,高处不只是一个地理上的距离,而能够站在高处的,也不只是身躯。我坚信,这是一种点拨。在人生的行走中,能够受惠于这样的点拨,完成自我的超拔,实乃幸事。
双脚落地,收起空中的遐想,披着渐落的余晖,迎上清冷的西风,走。
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一盏暖灯,那一桌热菜,还有那一双双渴盼的眼。
家,到了!
2013-1-23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