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雾色山乡（续完）

木祥

木祥



　　第二天早上，何副乡长心里有事，一早就起来了。他想先看一下雾起来没有，如果雾起了，就去叫小敏子起来看雾。走在院子里，何副乡长发现这个早上的天空月明星稀，不象是有雾的样子。何副乡长想，工作不顺心，怎么连雾也和自己作对。他在小敏子面前夸了海口要让她看雾，这雾却偏不起来。何副乡长只好开了大门，在一条山区路上随意地走着。不想前面有一个人，远看就不象是乡政府的人，乡政府的人，一般都不会这么早就起来。莫非是小敏子！何副乡长心有些跳，想不到小敏子起得这样早，她对牦牛坪的雾还真是有兴趣。何副乡长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女子面前，真的是小敏子。小敏子也看出了何副乡长，说，何副，我起来得这么早，怎么没有看到什么雾？何副乡长说，可能时间还早，这里的雾都要天亮才起来的。所以，我就没有去叫你，想不到你提前起来了。两人就没有话，眼睛看着远方的山峰，不知道内情的人，以为他们是约着来看雾的一样。

　　然而，这天早上的雾真的没有来，让何副乡长有些尴尬。但小敏子到没有说什么，说这是气候变化，这几年的气候，总是变化无常，有有时候连中央气象台都报不准。何副乡长有了个台阶下，就说，那是那是。两个人就往乡政府走。已经到了吃早点的时间，又在食堂里吃过早点。正吃着早点，办公室的小李叫何副乡长接电话。何副乡长拿起话筒，电话是王主席打来的。何副乡长连声叫着“王主席”。王主席告诉何副乡长说，贫困地区的异地搬迁，县里有了新的动着，从贫困山区搬迁到小龙潭的人家，县里认为不应该只是白猴村的人，全县境内一些贫困村的人家也要搬迁一些。王主席让他们准备协调小龙潭的土地，县里马上要去技术人员勘察。王主席还对何副乡长说，在小龙潭协调土地的时候，把面积定大一些，把规模做大一些。到时候把新村的规划拿出来，准备到省里去报项目。

　　何副乡长说，王主席，到小龙潭协协调土地，是以县上的名誉还是以乡里的名誉搞，这个事搞不清楚，我说话都不硬朗。王主席可能听出了何副乡长话里有话，就说，县里已经成立了异地搬迁领导小组，县里主要领导当组长，她是副组长，何副乡长是领导小组的成员。何副乡长这才放下了电话。

　　往食堂里走的路上，何副乡长觉得王主席电话里说的这个消息又是一个机遇，应该抓住。县里出面抓异地搬迁这个项目，搬迁地点又是在牦牛坪，这让他有了展示自己的机会。只是觉得工作任务很重，再也不能为自己的一些恩怨去干工作，不然一事无成。于是，他想找丘主席和高副书记好好交个心。怎么交心呢，怎么才能让他们都相信自己呢？他觉得要把权力放下去才是真的，于是想把主持工作后集中在自己手的权力分配一部分给丘主席和高副书记。何副乡长想，那样一来，乡里的工作照样是我主持，丘主席他们的积极因素也都发挥出来，事情就好办得多。

　　于是，利用上午的时间，何副乡长把丘主席和高副书记找到了一起，研究了一下分工。何副乡长把白猴村搬迁的事和县里的预图给两位领导通报了一下，说自己被安排在领导小组里，以后的工作重心可能要往小龙潭移，乡里的事就要两位多操心。丘主席和高副书记面面相觑。何副乡长接着说把工作明确一下。丘主席说，是的是的，过去我们分工不太明确，工作不好做，分工后，各人干好各人的本职工作，又互相配合，做到分工合作。高副书记也表示赞成，说，早就应该这样了。

　　何副乡长把派车的事让丘主席来管，这让丘主席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乡政府的金旋风虽然是辆破吉普，但那是权力的象征，丘主席没有想到何副乡长会把车放了。但他没有想到，这是何副乡长作过认真地考虑后决定的。何副乡长当然知道金旋风虽然是个方便的东西，但也是一个累赘，开着走累，思想上老想着车，也累。没车一身轻，他主持工作后有了车，思想上还没有过去没有车的时候轻爽。这一点，高副书记也没有想到。何副乡长还让丘主席管乡政府职工的考勤，他上班认真，他管考勤，肯定不会有问题。

　　高副书记到底管什么，何副乡长也考虑好了。他是党委委员，党务工作就全交给他。何副乡长让高副书记抓好乡直机关的支部生活，开会学习。当前正在学习“十六大”会议精神，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这方面的工作没有人管，到时候何副乡长也是失职。

　　分工就这样定了，高副书记心里不太愿意，觉得自己的这一口有些空，没有什么实权，但也不好表现出来。等到何副乡长出去解手，高副书记对丘主席说，何副乡长太利害，经费开支这一项抓在手里不放。丘主席说，他主持工作，人事权和经济大权当然不会丢。高副书记也才说，乡政府也没有多少钱，到时候，职工工资都发不下去了，有他好看的在后头的。

　　说着话，何副乡长就又解手回来了。回来后也没有更多的说，于是就散会。不管怎么说，分工开会以后，三个人都有些高兴，丘主席和高副书记都得到了一点权力，心理上得到了平衡，何副乡长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何副乡长想，今后，他们都各管各的事，他们的事，何副乡长也不去插手，只是提醒他们不要失职就行。

　　把这些事都安排好了，时间没有过多久，县里就派水电局和公路局的技术员到小龙潭实地勘察，设计异地搬迁的新村平面图和村庄规划。一切都井井有条。何副乡长没有想到，王主席人没有到过牦牛坪，落实工作却这么快。他想，到底是进了常委和人，说起话来有人听。过去，刘副主席扶贫跑牦牛坪脚都跑弯了，到头来也只有落实了一车化肥给白猴村，还找了许多的话说。相比之下，何副乡长觉得上面提干还是有眼力，觉得自己以后也要多跟着王主席一些。

　　所以，王主席的指示，何副乡长就去尽快落实。他已经意识到，只有和王主席在一起，把异地搬迁的事做好了，才能象电视广告上说的：“她好我也好”。何副乡长觉得自己也聪明了，干起工作来眼明心亮。他急忙组织一些村民去小龙潭搭了临时工棚，让来勘察的技术员们住，把前期工作做得有条不紊。技术员在小龙潭勘察的过程中，何副乡长和乡政府都有人员至始至终参加。何副乡长更是不敢马虎，他知道，前次刘副主席到小龙潭的时候，附近的村民曾经闹过事，刘副主席虽然给小龙潭人磕过头，但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心里没有底。

　　小敏子是必需去小龙潭的，她是县妇联抽调扶贫工作队，异地搬迁是扶贫重点项目，她不去不行。何副乡长说，在小龙潭工作很艰苦，他去与王主席说说，就不要抽小敏子了。小敏子却不让何副乡长去说，她说，她知道，只要王主席不走，她就永远只有当扶贫工作队员了。王主席是见不得她的，她也很不愿见王主席。小敏子还对何副乡长说，当工作队有什么不好，比在县里快乐。

　　至于何副乡长，除了少数时间在乡政府，多数时间要往小龙潭跑，他觉得征地完成了，地形勘察和新村建设施工也很重要。何副乡长喜欢去小龙潭的原因，可能还是原因小敏子也常住在小龙潭。何副乡长在小龙潭比在乡政府里还乐观，和那些技术员成天嘻嘻哈哈的。白天工作后，他们每天晚上都打扑克。打扑克他们有几种惩罚的方式，一种是喝水，一次喝一大碗冷水，有时候连续着喝几大碗，一会就要跑一次厕所。一种是喝酒，一次喝一杯盖，一晚上下来，也是醉得二麻二麻的。一种是用夹子夹耳机，输了一局就在耳朵在夹一个夹子，有时候耳朵上都夹满了，让人看了恐怕。小敏子打扑克，不怕喝酒和喝水，就怕夹耳朵，一说到夹耳朵她最反对。她喝酒，喝水都不耍赖。

　　异地搬迁新村的建设也很顺利，新村的选址，就在靠金沙江边的一个小山包上。这小山包挨在一条大江边却没有水，天干地干，不出庄稼。当然，如果有水源，小龙潭人早就开发了。新村的田地，要靠推土机来开垦，新村的房基地，也是要推平后才能建，所以，前期工程的投资就有些大。但何副乡长觉得，只要水抽上来，这里热量丰富，出产肯定是好的，这一点，没有太大的顾虑。再说，白猴村人，到了小龙潭来，接触面宽了，思想也会开放起来，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这个投资是划得来的。白日里，何副乡长天天都跟在勘察队的后面，说，新村要有新意，水、电、路、新村的街道都要有规划，以后人家多了，建好的房子不可能拆除，所以，规划要一次性做好。县里派下来的施工设计人员，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工作起来齐心协力，没有用多少时间，异地搬迁新村的勘察已经完成，规划也差不多了。

　　但水源却是个大问题，浇灌农田，靠抽金沙江的水，但吃水不能靠抽水来解决。原来，何副乡长的意思，最好的办法是和小龙潭村的人共用，小龙潭的饮水是一个“龙洞”，山泉很大，他们一个村也用不完。但根据前次搬迁选址的时候小龙潭的村民就有意见，现在去和他们商量饮水的事，也不太顺利。于是，何副乡长先找了村长，说只要给新村人接引饮水，便答应给他们建一所小学校。村长说，你答应我们建学校，算不算数。何副乡长说，现在乡里是我主持工作，我说了的话一定算数。村长想了想就同意了，说他去和村民做工作。因为，小龙潭虽然读书人多，考出去的也不少，但学生读书，都要走七八里的山路，从来没有一所学校。

　　商量引水工程的时候，小敏子在一边，听了何副乡长说得那样肯定，她却有点不相信，就说，你不要骗人家，到时候兑不了现，你这个主持也就成了“煮吃”了。何副乡长说，建校的事，本来就在异地搬迁的项目里，白猴村的人来了，学生多了，建一所小学是情理中的事。何副乡长觉得乡村工作，就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虽然也有点心虚，怕最后资金不能落实，但引水的事不能拖延，也只能是先把引水的事做在前面。




　　县妇联的王主席是异地搬迁新村的常务副组长，也经常到小龙潭来视察工作，检查异地搬迁的准备情况。王主席的到来，让何副乡长莫名地高兴。但王主席每次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她不是会议就是出差，好象有干不完的事。每次走的时候，王主席都不过意地对何副乡长说，哪次时间充裕，她一定在小龙潭住一晚上。何副乡长觉得王主席很会说话，也能善解人意，自己在小龙潭做起工作来也就不觉得累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到小龙潭来的领导更多了起来，何副乡长一面要协调新村建设工作，一面要接待领导，忙得不亦乐乎。小龙潭地处金沙江边，已经是初冬了，气候还比较热，忙得何副乡长汗流满面。但多数领导来来就走了，留下了一些指示，具体的事，都得何副乡长做。规划和设计，县领导作一个大的框架，具体操作就是何副乡长的。何副乡长跟着设计人员，跑遍了小龙潭的每一个角落，经过两个多月的忙碌，规划终于做出来。有平面图，乡村房建图，水利电力图… …何副乡长看了这些设计和规划后说，如果照这些规划来实施，这个新村一定是上档次的了。

　　规划的一个关键内容是搬迁所需的资金，何副乡长也让规划组作了细致地核算，一笔笔落到了实处，都有鼻子有眼，数字精确到了小数点后面三位数。方案拿到县里，何副乡长自以为找不到任何毛病。在方案定板以前，何副乡长还是让王主席先看了一下，王主席说，其他的都没有问题，只是资金的预算可能过不了关。何副乡长觉得有点蹊跷，好象是一个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只会摸脑壳。王主席说，搬迁户投资的资金计划数目太小了。何副乡长说，省地县三级投资，我报的这个数字还有些超大。王主席说，什么省地县三级投资！我们只是套省里的钱，地区和县里根本不可能拿出钱来配套，用的都只是省里的钱，所以，上报的的资金数目要做大一些。何副乡长这才懂了意思，又在报告上做一些修改。好在上报的材料都还在电脑打印室里存着，让那些打印铺里的女子改一改就好了，又重新打印了上报材料。

　　上报的材料做好了以后，真和王主席说的一样，县里一下子就通过了，准备尽快往省里报。何副乡长认为县里要让他去省里报项目，但临走的时候，还是让计委去了一个人，县政府也要去人，车不好安排，何副乡长就不要去了。王主席对何副乡长说，不去就不去吧，到省里去跑项目是个苦差事。她让何副乡长去牦牛坪做搬迁的前期准备工作，她说，何副乡长苦一些吧，就象是帮我的忙了。临走的时候，王主席还说，何副，拜托了呕！说得何副乡长心里很滋润。但何副乡长心里没有底，怕项目批不下来，准备工作也白做，就一边做准备，一边等待着消息。消息很快就来了，说今年省里对异地搬迁很重视，牦牛坪乡的报告可行性很高，县里的领导又作了多方的努力，项目很快就批下来了。资金被砍了一部份，但还是有一笔可观的钱。算下来，一户可补助三千元左右。地区和县里的，当然就拿不出来。省里给的钱，要拿出一部分来建公路和水利电力，拿到搬迁户手里的钱，就有些紧张。

　　小龙潭越发热起来，成了县里的重点扶贫工程，何副乡长作为当地主要领导，也就格外引人注目。前期工程马上就要开工，由于何副乡长是小组成员之一，有些老板就到山上去找他落实工程，承包工程做。老板们对他暗示的东西很多。何副乡长先是心里有点痒，想答应一些附设工程，但想想还是不敢点头。工作主要是他去干，他连副组长都不是，他怎么能轻易答应人家工程项目。

　　王主席是领导小组副组长，工程式项目的承包她可能有一些作主的权力，有些人情关系，何副乡长想到时候又和王主席说说。但王主席公开说，小龙潭的工程要实行招投标制，何副乡长庆幸自己开始就没有答应，如果答应了，现在招投标，就要让他下不了台。招投标很快就开始了，这天，王主席到小龙潭现场办公，主要是定工程承包。王主席和县里一些领导都来到了小龙潭，还带来了好些包工头，都是来搞工程夺标的。小龙潭工程夺标会议就在一间临时房子里开始了。何副乡长所知，这些包工头，大部分都没有到过小龙潭，他们手里的那些方案却写得头头是道，所有包工头们都好象是胸有成竹，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找到的资料。何副乡长不明白，工程队的老板连小龙潭都没有去考察过，他们怎么敢夺标，而且都志在必得。何副乡长想说点什么，他怕工程质量不过关，但看到那些包工头和县里来的领导好象都熟悉，亲密无间。而且，那些人从前也有找他联系工程的，讲过回扣，现在说话怕得罪了领导，也就只好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喝水喝酒。

　　工程施工队的承包方案敲定以后，何副乡长也有些醉意了。

　　怀着一些酒意，何副乡长走到了自己的棚子里。他还有一些计划没有做，要等王主席她们走以前做出来，让她们带走。临时搭的房子里电不足，灯光很暗，何副乡长还在电灯下点了一支蜡烛。何副乡长的计划表做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王主席走了进来。何副乡长看到王主席也有些酒醉了，脸越发红，眼睛越发潮湿。何副乡长起身给王主席让坐，给她倒开水。王主席示意何副乡长不要管她，让他做自己的事。何副乡长说，快了，只有最后几个数字核对一下就完了。说完就继续做报表。

　　王主席没有走，她站在何副乡长的身后，好象是看何副乡长写字画图。开始的时候，何副乡长有点紧张，领导在面前，做起事来手脚也不利索了。王主席叫何副乡长不要紧张，继续做他的事。但慢慢地，王主席的身子却已经挨在了何副乡长的身上，何副乡长觉得王主席的一对乳房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明显地感觉到了那对乳房的温度和重量，那对没有戴任何东西的乳房让他浑身战傈不己… …何副乡长没有作声，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一样，装作做自己的事。其实，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慢慢地，何副乡长已经感觉到一对乳房在肩上摩擦着，让他心口不停地抖动。只是到了实在按奈不住的时候，何副乡长抬起头来，眼睛望着王主席，无力地喊了一声：王主席！王主席没有让何副乡长再喊出来，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了何副乡长的嘴。两个人的舌头便搅在了一起。何副乡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电灯和蜡烛都熄灭了。在一张简易的床上，何副乡长只听王主席轻轻地哼着，不停地说，真还是“处男”啊，真还是“处男”啊… …

　　事过去以后，何副乡长心里一阵阵发紧。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小敏子。他喜爱的小敏子就住在旁边不远的简易工棚里，他却和王主席搅在了一起。他的心就象有针刺着那样疼，但又不能说出来。睡在床上，他连气都没有叹一下，深深地沉默着，象死去了一般。王主席却还处在兴奋之中，她轻轻地对何副乡长说，小敏子和你的事，我一定要当他们的联络员。听到这话，何副乡长睁大了眼睛，说，王主席，你以后一定不要再说小敏子的话了… …



　　一个夜晚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金沙江边大雾笼罩。何副乡长往常没有看到小龙潭的早晨也有雾，他感到纳闷。他想，怎么他到哪里，哪里就起雾，是不是不详的预兆？但不管怎么说，这雾里的金沙江，诗意盎然，气象万千，何副乡长的心里平静了一些。

　　在雾里，想起了头天晚上的事，何副乡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去见王主席，但工作在身，不能不见，他还是硬着头皮去找到了王主席。何副乡长看到王主席在和一些领导说话，一本正经象没有那回事一样，看到何副乡长，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何副乡长的心有点凉。何副乡长只好一板正经地向王主席汇报工作，接受指示。

　　何副乡长正和王主席说着话，乡里来了电话，说政府里出事了，要何副乡长马上回去一下。何副乡长问是怎么事。乡里人说，小龙潭人到乡政府里去静坐，要解决他们的水源问题。何副乡长心里一阵发紧，电话里又传过话来，小龙潭人说他们的水源是他们世代相传的龙脉，他们村每年都要考上大学生，旧社会还出过进士，中过举人，原因就是村里的这条龙脉好，现在，搬迁的新村人来了，把龙脉接走了，他们村子也就完了。

　　何副乡长让丘主席和高副书记劝说一下，让他们不要闹，事情慢慢解决。丘主席和高副书记都说要何副乡长去解决，他是主持工作的，而且是搬迁领导小组的成员，这事只有他才处理得了。何副乡长把事情汇报给王主席，又把新村修建的事安排了一下，就只好回去。

　　走了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才到了牦牛坪乡政府。刚到政府门口，就看到横竖坐着三五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而且年纪大的比较多，有个老太太，看上去好象已经八十岁了。何副乡长要进大门，静坐的人不让进，他们都知道是何副乡长。丘主席在里面，他说，何副，你不要想从大门里进来了，我都出不来。
何副乡长从后门里才进了乡政府，和丘主席和高副书记商量如何解决静坐的事。

　　丘主席说，这事我们要处理好，不然通到县里去，也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丘主席正在关键时期，他的副处级调研员，表都已经填了，怕到时候出了问题。高副书记好象无动于衷，他不紧不慢地说，象这样的刁民，我们怎么能放过，今天这个村来闹，明天那个村来闹，我们乡党委政府的威信到哪里去找。

　　何副乡长说，我想这事还是冷处理，尽量先把群众安抚下来。

　　丘主席说，他们已经有一天没有吃饭了，那些老太婆饿了一天，出气都困难了，如果出了人命，我们成了她的大儿子，出钱出力不说，还要为她披麻戴孝。

　　何副乡长脑袋都大了一半。他说，最好是先让小龙潭人请个代表进来，我们和代表谈。何副乡长想起了过去看过的电影，任何示威罢工，都是派代表谈的，他也只有采取这种办法。都进来，只会吵翻了天，事情也解决不好。

　　话传出去，小龙潭派进了三个代表，两个是小龙潭村民委员会的干部，一个名叫“演说家”。那两个村干部，何副乡长认识。丘主席介绍说，那个“演说家”，是前年在竟选村长时演说得最好的一个，但没有被村民选上，村子里人都叫他“演说家”。

　　其他的人，还在大门口坐着。

　　何副乡长给他们三个泡了开水，他们不喝。他们说外面的父老乡亲都还干着饿着，他们怎么能随便喝水吃东西？何副乡长说，异地搬迁，是去年乡党委政府的决定，我们到小龙潭的时候，刘副主席还给你们磕了头，你们都没有说话。现在省里都已经立了项，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村干部还没有开口，演说家就说，外村人搬迁到小龙潭，我们没有意见。但我们村里的龙洞水是我们的龙脉，我们小龙潭人世世代代都喝这水，不能分给他们喝。

　　何副乡长想说水是国家的，有水利法作保证。但马上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怕把话说过了头，反而不好。这事只能协调，不能硬来。于是，何副乡长便说，其实，异地搬迁户到了小龙潭，你们也是有利的，是双赢。

　　村长这时候才说话，他说他们没有看到什么又赢，只是新村人单赢。

　　何副乡长说，过去小龙潭不通公路，没有电，新村搬迁来了，你们也享受到了“三通”，怎么不是双赢？三个人都面面相觑，一时找不说话了。还是演说家又先开口，他说，何副乡长你表过态要在小龙潭建一所小学，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何副乡长明白了，原来他们来是为了学校的事。于是赶紧说，我们要在小龙潭修一所小学，这是势在必行。过去是一个村，学生少，现在小龙潭有了两个村，学生多了，学校肯定要建，只是资金暂时还没有到位，我说过的话一定兑现！

　　看到学校的事有了眉目，两个村干部和演说家又提出来说，等到学校建设施工的时候，这个工程要让他们来施工。过去小龙潭那么多的工程，都是外地人干，他们本地人连边也沾不上。

　　何副乡长觉得这是个原则问题，就把丘主席和高副书记叫到一边统一了一下思想，觉得应该先答应把学校施工让给小龙潭人做，但有一条，要保证施工质量。他们三人都说，我们就是怕外地人来施工，建出的学校有质量问题！

　　何副乡长听了也就只好沉默。

　　丘主席看到小龙潭的代表软了一些，趁机对三个代表说，不要犹豫了，要是闹出了人命，到时候你们干部也有责任的。

　　三个人就去劝说静坐的群众。何副乡长叫食堂里给他们做饭，好坏都要供他们把饭吃了才回去，免得路上出问题。
   
　　闹事的群众安抚下去了，何副乡长又连夜赶到小龙潭，组织民工加紧施工，把引水的管道安装起来，他怕夜长梦多。但引水管却是用的塑料管，何副乡长说，塑料管引水，容易被人破坏，那就等于搬迁户吃不上水，建议要用铁铁管。但铁管的费用高，问何副乡长哪里来钱。何副乡长答不出来。也就只好用塑料管，何副乡长觉得有潜伏的危险，搬来的村民，以后还面临着许多困难。

　　由于小龙潭人向何副乡长暗示了施工质量质量问题，所以，其他一些工程，何副乡长也作了检查，发觉在这里施工的都是由二道转手来的，那些夺标的包工头没有来，他们只是吃些提成。这样一来，工程质量就很难保证，这些事何副乡长不能不管。只是人比较少，他又要经常回乡里去做其他工作，管也管不过来。何副乡长到工地上去看，有些水窖都裂了缝，还没有蓄水，就可以看得见光亮，也不知怎么蓄水。何副乡长相当生气，说这工程质量太差，要求返工，但小敏子一个劲地使眼色，让不要说，他就只好忍住。小敏子说，这些工程县里已经来验收过，何副乡长不在，但所有的工程都合格了，现在说，等于是马后炮，还不知会得罪哪个领导。何副乡长听了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但不管怎么说，基本工程已经完成，何副乡长请县里通知让农户准备搬到新村来，不然，雨水就要来了。




　　小龙潭已经到了一些搬迁户，但白猴村的人却还没有动静。王主席让小敏子到牦牛坪来当扶贫工作队，主要做的就是白猴村搬迁的事，白猴村的人不来，小敏子有些急了。小敏子让何副乡长了解了一下情况，但好几天没有见到何副乡长了。小敏子不知道何副乡长在有意识地回避她，见到她就有些做贼心虚，不敢看她的眼睛，老是想低下头去。

　　小敏子找到何副乡长，说明了情况，何副乡长就向米村长了解白猴村搬迁的事。米村长说，白猴村已经有人动手拆迁房屋，准备把老村子里的木材和瓦片都搬到小龙潭去。但从白猴村到小龙潭的路程远，交通不方便，钱又少，他们的动着就慢一些。小敏子听到白猴村人已经着手搬迁了，放了一些心，同时也很难过。她说，白猴村虽然穷，但真的要搬迁了，她又替村民们过意不去。何副乡长说，小敏子，连你都有一些小农经济意识，还舍不得瓶瓶罐罐，让村子里的人怎么能痛快地搬迁。你到白猴村去，不能流露出这种情绪。小敏子被何副乡长说得很感动，本来，她的那种怀念一个渐渐消失的村庄的情绪还是朦胧的，被何副乡长说得清晰起来以后，心里觉得酸酸的，自己也好象是要远走他乡一样。

　　所以，小敏子说无论如何都要到白猴村去看一看。刚好，县里和地区广播电视台也要来做节目，要做一个片子反映县里的扶贫力度。何副乡长说，要反映扶贫力度，还是要去白猴村。电视台的同志也喜欢去白猴村，何副乡长就通知米村长，让他带路，并且换一下衣服，准备上镜头。

　　听说要拍电视，米村长十分高兴，把衣服换得新新的，胡子也刮了。电视台有两个小姑娘，很少走山路，机器又重，就分做两天走。所以，这一天大早，他们就走到了白猴村。村子里听说电视台的和县妇联的人要来，就让学校组织一些小学生在村口欢迎。气候还比较冷，还是清晨，那些小学生握着山上扯来的鲜花站在山道上，手都冻红了，脸红红的，还裂开了口子。小敏子他们刚进村，小学生就摇着鲜花叫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小敏子看了说，何副乡长怎么搞起了个人崇拜。米村长说，这不是何副乡长让做的，是村子里人自发组织的。小敏子说，让他们快回去，不要影响了他们上学。电视台的同志却说，先不要走，我们拍几个镜头，片子里用得着。小学生就留了下来，电视台的指挥他们怎么呼口号，怎么挥动鲜花，又是好长时间。等把镜头拍了，电视台的都进了村子，小学生才往学校里去。

　　电视台的拍摄了学生欢迎领导的镜头，又让何副乡长谈一些扶贫的经验。何副乡长平时说话还差不多，有条有理的，但在两个姑娘的镜头面前，就变得语无伦次。讲了两次都说不行，何副乡长说，让我先写在纸上，一个人远远地拿着我念吧。于是就弯在山路上写讲话稿。小敏子觉得看他们拍摄讲话没有意思，她还担心着白富有家，白富有家是县妇联的扶贫户，她想看一看白富有家的搬迁准备得怎么样了。她叫上米村长就走，说让他们拍电视，他们去看白富有。于是就走了。

　　到了白富有家里，米村长和小敏子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拆房子，带着一个口罩。小敏子一看就知道是白富有。去年他喝醉酒睡在路上呕吐，猪去吃吐出的东西把他的鼻子咬了，成天都戴一个口罩。白富有又找到了一个老婆，是个傻子，干什么活都要白富有安排。小敏子看到他们一家人都穿着上面救济的衣服，日子过得很寒酸。小敏子问何副乡长说，白富有家搬迁的补助发了没有。米村长说，发了一部分，一部分替他保管着，怕他又拿去喝酒巴了。小敏子同意米村长的做法。小敏子说，白富有家搬迁的事，让米村长多费点心。米村长说，小敏子你放心，他家也是我们村的重点扶贫户，错不了的。小敏子这才放心了。

　　晚上，小敏子出人意料地要在白猴村住一夜。何副乡长与米村长他们只好作陪。小敏子说，过不了多久，白猴村就不复存在，她觉得在这里住一夜很有纪念意义。县妇联的同去住在白猴村，村民们都很高兴，晚上，村子里烧起了大堆的篝火。全村的人都来了，男女老少，都穿上了新衣服。他们都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蹈，整个村庄只听得到葫芦笙和歌声，还有吭锵的脚步声。山里人的舞蹈跳出了月亮，跳动了星子的眼睛。小敏子也参加了跳舞，但跳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看到一些年轻人不见了，就说，这些青年男女怎么跳着跳着就走了。米村长说，不瞒小敏子说，我们这里有个“打野”的习惯，年轻人谈恋爱，就靠打野来完成。米村长说的打野，就是相爱的年轻人在野处过夜，谈恋爱。

　　说到这里，米村长就开起了玩笑，对何副乡长说，何副怎么不和小敏子去打一次野。何副乡长与小敏子都笑了笑。米村长说，我们这里的年轻人，就是打野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的，如果今天晚上不成婚姻，又可以另外找人。小敏子说，何副乡长在牦牛坪这么多年，也不去打一次野，真不象个男子汉。何副乡长被说得面红耳赤。

　　接下来，白猴村人接连跳了三个晚上的舞蹈，人一天比一天多，场面一个晚上比一个晚上隆重热烈。每天晚上，电视台的听到音乐就去拍镜头，她们说，跳舞的村民差不多每个村民都流泪了。跳了三个晚上的舞蹈，白猴村人才往小龙潭搬迁。在崎岖的山道上，何副乡长和小敏感子心情沉重地看着白猴村人搬迁的队伍。这个队伍真的和电视镜头一样，令人感动，在山的辉映下，这队伍让人感到生命的渺小与崇高。山路上，何副乡长觉得白猴村人象是移动一座大山一样沉重。何副乡长知道这些少数民族心事重重，本来就不说话的傈僳人，这时候话就更少了。

　　搬迁的队伍默默地行走。搬迁的队伍连成了一条线，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东西，连小孩子都没有空着手的。那队伍在山路上缓缓地移动，象是蚂蚁搬家一样让人心动。



　　象蚂蚁啃骨头一样，白猴村的村民逐步把村里的木料搬到小龙潭来。后来，又把家里一些零星的东西搬到小龙潭新村，房子也慢慢地立了起来。小龙潭新村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了。省地县也都开始肯定牦牛坪异地搬迁的工作，王主席让电视台的不要忙着走，要及时和其他新闻媒介一起宣传小龙潭的经验。王主席强调，宣传的层次要高，要着重围绕省委地委的指示精神，总结县委政府异地搬迁的经验。镜头也要重新组织，省地县有关领导都要上镜头，所以，到后来片子做出来，何副乡长的镜头被删掉了。何副乡长只是个副科级，他上镜头怕降低宣传效果。

　　没有镜头，何副乡长有点情绪。王主席知道了，就去做何副乡长的工作，说等到研究牦牛坪乡主要职务的时候，她会帮着说话。何副乡长心里就亮了，就只好等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何副乡长忍不住了，找组织部的朋友打听，才听说刚好要研究他提拔的事，便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告何副乡长在异地搬迁工程中不坚持原则，许多工程都存在质量问题，而且嫌涉受贿。听说匿名信中还提到一些事，朋友就没有详细的讲了。何副乡长听了脸都紫了，好长时间只说出两个字：卑鄙。

　　后来王主席见了何副乡长，想解释什么。何副乡长说，王主席你什么也不用说了。王主席说，你还是要再主持着一下工作，等待时机组织会考虑你的事。何副乡长说，我的事你可以不考虑，我只是请你关照一下小敏子。王主席说，她想小敏子赶快上城，把白猴村搬迁的工作很好地总结一下。白猴村是妇联的扶贫挂钩点，这是个典型，不要错了时机。小敏子问王主席说，她上城后，还来不来牦牛坪。王主席说，到时候又说。小敏子经常下乡，出差费就受不了，一个单位，每人的包干经费只是一千块就不到，她一个人下乡，用去了所有的活动经费，确实是个大问题。

　　小敏子准备回县城去，她想找何副乡长谈谈。小敏子要走了，才觉得何副乡长与她的事，真是有点阴差阳错，好象是哪里憋着一股气，总是斩不断，理还乱。但她觉得自己还是看上了何副乡长，这一点，何副乡长应该看得出来的。所以，到了黄昏的时候，小敏子约何副乡长出去散步，何副乡长就跟着出去了。想不到的是，牦牛坪早晨的雾不来，这天黄昏却漫无边际地来了。太阳还没有落尽，牦牛坪的山山岭岭大雾弥漫，轻纱缭绕。只不过与早晨的雾不同，这黄昏的雾色，被落日的余辉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使整个牦牛坪更加蒙胧而神秘。

　　何副乡长与小敏子走在山路上，山路和河流里的雾都越来越浓，颜色越来越好看。在雾里，何副乡长和小敏子只听得到风吹树叶的响声和小河的流水声，他们眼睛看不到前面的山路。他们只好停下脚步，近近地站在了一起。何副乡长却总是低着一些头，好象有无边的心事。过了好长时间，小敏子才抬起了头，望着何副乡长的眼睛。眼前的雾朦朦胧胧，何副乡长象披着一层轻纱，模糊不清。但她看到了何副乡长的眼内闪烁着一种光亮。何副乡长睁开了眼，他看到了小敏子墩厚的嘴唇，看到了小敏子圆圆的脸庞。那脸上的肉皮是那样的嫩，那样的有光泽。何副乡长看到小敏子抬起的头一直没有低下来，她眼睛里期待的目光显而易见。此情此景，何副乡长的心里一阵火在燃烧，他慢慢地弯下了身，微微张开嘴唇。慢慢地，慢慢地，小敏子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时间的到来。何副乡长已经抱住了小敏子的身体，她的腰。何副乡长没有想到，小敏子看上去比较胖，她的腰却这这样的小，他舍不得用全部的力气，他的手在小敏子的腰上摩挲着。何副乡长还听到小敏子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轻轻地声音。这时候，他再也耐不住自己的感情，想吻住小敏子。可是，何副乡长突然想起了一个夜晚，那个和王主席的夜晚。也是这种轻轻地叫声，让何副乡长想到了其他。这时候，何副乡长突然放开了小敏子，象发疯一样向雾里奔跑起来，那速度让小敏子吃惊。望着何副乡长隐藏到了雾里的身影，小敏子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没有去揩，让它和雾和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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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哇,能写这么多的人一定很了不起

山里娃

本章写出了主持工作的何副乡长在千头万绪的工作和繁杂的人事关系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才智、忧虑，写出了乡镇工作的诸多难点，同时加入了何副乡长和农大工作队队员小敏子以及县妇联王主任的一些感情纠葛，显得很生活化！！

袁和鲁

http://bbs.zhongcai.com/showthread.php?threadid=27995

这是上期的链接，以便大家阅读。

wtzc

支持老木！

若荷

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http://bbs.zhongcai.com/showthread.php?threadid=27995

这是上期的链接，以便大家阅读。

细心，支持！

山里娃

依旧精华！！

一楠

平实的叙述，以情节故事吸引人读下去，有十足的浓郁淳朴的味道！

山里娃

提！！

木祥

最初由 山里娃 发表
提！！

一起谢谢楼上朋友

袁和鲁

最初由 若荷 发表
细心，支持！

谢谢夸奖。

秋天

最初由 木祥 发表
木祥



　　第二天早上，何副乡长心里有事，一早就起来了。他想先看一下雾起来没有，如果雾起了，就去叫小敏子起来看雾。走在院子里，何副乡长发现这个早上的天空月明星稀，不象是有雾的样子。何副乡长想，工作...

但慢慢地，王主席的身子却已经挨在了何副乡长的身上，何副乡长觉得王主席的一对乳房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明显地感觉到了那对乳房的温度和重量，那对没有戴任何东西的乳房让他浑身战傈不己… …

描写到位

王建设

祝贺龙兄完成巨著。建设学习了。

谯楼

最近整的小说都发哪了？

木祥

最初由 谯楼 发表
最近整的小说都发哪了？

长的没有发．
问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