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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乔老爷子的百家饭[原创] [打印本页]

作者: 大仓 时间: 2004-8-4 15:44
标题: 乔老爷子的百家饭[原创]
乔老爷子的百家饭
作者：大仓
七八年，我上小学一年级，乔老爷子是我们的班主任。
村里人之所以这么称呼他，缘于他教了三十多年的小学，是“老革命”，叫他一声“老师”，还不足以表达出人们对他的尊敬。
那时乔老爷子五十多岁，却跟白面书生一般。
我们学校的屋后是一条东西大街，大街的北面就是德成的家。
德成娘早年丧夫，拉扯着“小鼻涕虫”德成过日子。由于是近邻，德成娘见的乔老爷子最多，是村里研究乔老爷子的权威。
她说乔老爷子的脸就象是大闺女出嫁时揉的馒头——白嫩着呢！
那时的老师不象现在。那时候也不讲究个什么文凭，只要你念过几年的书，在队上劳动得好，大队里的干部们一研究，说成就成，脱下条泥腿裤子就成了个老师。所以，一个村能有乔老爷子这么个公家派来的，那是难得了。
学校里是不开灶的。
乔老爷子吃的是“百家饭”。
全村二百多个学生，每家摊一天。轮到的一家，或将饭送到学校，或将老师叫回家。乔老爷子吃过了就走，年底算账，由乔老爷子拿出几个月的工资来，张家一块李家五毛地分了下去。可到时候，村民们没有那个肯拿这个钱。
每次到了吃饭的时间，待本村的几位民办教师和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乔老爷子就满校园里遛一圈儿，然后回到办公室，随手拣起一件什么看着等。
轮到德成家派饭，乔老爷子一般是不去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乔老爷子也忌讳这个。
每次，总是由德成将饭用一个竹蓝子提着，蹑手蹑脚趟过街去，生怕饭撒了凉了。可他小心小心着，说不准就能从篮子的底下拉下线般的软绵绵的一根，于是便有了满街的香气。一直目送着的娘便喊：“看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乔老爷子便出来接了。
乔老爷子在村里是最有威信的。
他吃饭是从来不挑拣的。村里的人都说，乔老爷子吃饭讲究，不象是先前的那个小老师，就是送过去个七大碟子八大碗，他也能翻个底朝天，先拣好吃的吃。送过去的菜肴，他至多会在边儿上鼠打洞似的掏一个小洞，那苫在上面的肥肉片子，至多少个一块两块的。
村东国他娘出来说，有次她买了两条鱼，用油煎了给老师送了过来，拿回剩饭后，见连一点儿鱼也没少，还认为老师忌腥呢，可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乔老爷子将动过的一条翻了过来，为的是人家下次接着送来，不需要再去浪费。
德成唯一的自豪就是乔老爷子在吃他家饭的时候，总是拉着德成在一起吃。德成却怎么也不肯，不走也不吃。乔老爷子吃饭的时候，德成一下子胆大起来，还动手摸摸老师的这个、那个。乔老爷子也不厌烦，边吃边问，大多是问他家里的情况，有时候也能问起班里今天谁和谁打架了没有。
饭毕，乔老爷子便收拾好碗筷，掏出两毛或几毛的钱，放到德成的提篮子里。德成娘急了，偷偷找上门来，乔老爷子总是说，“都这样，都这样”，就是不肯收回。
记得来年的下学期，一连几天没有见到乔老爷子。代课的老师也时有时无，有时候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老师的影子，班里就象是吵翻了湾的虾蟆。
“乔老爷子还从来没有这样不负责的时候！”就在几乎全村人都纳闷的时候，乔老爷子回来了。他一脸的灰土，仿佛一下子换了一个人似的。
后来人们才知道：乔老爷子是去奔丧去了，他的老伴儿得的是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从发现到死去，总共活了不足个把月的时间。全村人无不为之唏嘘，都说可怜了这老头子。
转眼到了秋天，正是树叶黄落的时候。
这一天，又派了德成家的饭。
这天德成娘没有象以往那样派孩子送饭来，而是油了头粉了面，亲自上门把乔老爷子请到了家里。
来作陪的，是德成的大伯。
吃饭的时候，德成娘满口感念着老爷子的照顾，眼睛里却总被烟熏了似的，总有泪想落下来。
老爷子和德成的大伯不太熟悉，说也说不到一块儿。只好在酒上客套些，两人就一杯一杯地闷喝。没想到，两人一下子喝成了一堆烂泥，炕东一个炕西一个地睡着了。乔老爷子醒来的时候，德成大伯没了人影儿。
窗外一片通红，已是太阳落山的时分。
德成在门外跳着喊娘开门。
不出半日，村里说什么的也有了。乔老爷子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后来，乔老爷子才知道，德成的大伯也鳏寡多年，德成爹死后，他一直找人撮合，想续了德成娘。可德成娘说啥也不肯。她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觉得那是德成的大伯，象爹一样的一个人，没哪个想法。
此后，德成娘喊德成的时候，也到过学校几次，可自从知道和老爷子的事后，反而娘尴尬起来。
村西爱做媒的五嫂来找孩子的时候，也到乔老爷子的办公室里坐了坐，探起老爷子找不找老伴的事儿。
乔老爷子说还没有这个心思。
五嫂说德成他娘就不错。乔老爷子说他的孙子跟德成差不多的年龄。
没过几个月，乔老爷子调走了，回到了黄县儿女的身边。
乔老爷子走后，来过几封信，大都是给老师们的，尽说些思念和留恋的话，也给过德成他娘一封，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后来，德成也去了黄县，知底细的人说，德成作了乔老爷子的孙儿。
大学毕业后，德成常常回来看望自己的母亲。每次回来，德成娘最爱听的还是乔老爷子的事。
德成说，乔爷爷至今还硬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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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一楠 时间: 2004-8-4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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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山里娃 时间: 2004-8-4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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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一楠 时间: 2004-8-4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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