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谝什么能》

刀口漫步

谝什么能

刀口漫步

    结婚生子而立快四年了，却依然不懂规矩，不通世故，对一些十里八乡流传的人情俗务，既不以为然，也不肯就范，所以常常自讨苦吃，惹人厌烦。比如刚结婚那年，带媳妇去乡下看姑妈，老人家给媳妇准备的六百块钱“见面礼”，硬是被我拒绝了，没少受媳妇的数落，毕竟那是给她的钱，我却因为心疼姑妈家境不好而不忍“盘剥”她；比如女儿出世不久，要去媳妇的娘家“报喜”——喜讯当然已经电话告知，但必须备上一篮子鸡蛋，鸡蛋上面放本书，书上再放朵花去完成这个仪式——挑了农村老家一个小侄子随我前往，欢天喜地地交接完毕，媳妇的奶奶要给小侄子二百块“喜钱”，结果又被我推让回去，奶奶年过古稀还有心脏病，怎能再要她的钱呢？我只说我们那儿不兴这个，可小侄子却不高兴了，为了堵他爸妈的嘴，我只好自掏腰包，填上这个亏空，当然又没少挨爹的痛斥：你谝什么能？没人念你的好！


    此言不虚，“谝能”之人，常成众矢之的，我至今难忘姨妈家的二表哥当年的一桩激起众怒的“义举”：一个亲戚辞世，二表哥带我去吊唁，上礼金时他说这家亲戚对他最好，不管别人拿多少他是不能吝啬的，结果不光高出几个同辈，连几个长辈也给比下去了，于是就有人当场拍了桌子，教训二表哥：你谝什么能？有钱烧的！——敢情这心意的表达也是有“市场价”的，乱涨价就是破坏市场秩序！二表哥从此再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一个人的善良或者感恩之心就这样被活活镇压了……


    刚才提到的三件事儿，皆是“谝能”之一种，因为触及到别人的利益，不让人“喜见”似乎有情可原，可有些“谝能”，只是因为碍了别人的眼，不合人家的心意，便横遭非议甚至欲除之而后快，就冤死人了。比如早年间，有个贬义词叫“奇装异服”，是嫌人乱穿衣服的，还有小青年儿的染发、纹身，甚至可以当成流氓论处，在一些守旧的人眼里，只要干出格的事儿、说过头的话，就都是“谝能”——可那个“格”和“头”都是他自己定的，根本没有“国家标准”——更不用说想要换个活法儿了，连你抛个头露个面都是“谝能”。还有，大家都唱红歌，你却要唱情歌，是“谝能”；大家都看《新闻联播》，你却要“翻墙”看外媒，那就不光是“谝能”，还是找死……在这样的舆论氛围和文化生态之下，连解放思想和更新观念都举步维艰，更何况要动真格地去触犯既得利益者特权的改革呢？


    我们曾经多么喜欢《无间道》里的那句经典台词啊：“从来都是事情改变人，人不能改变事情”——可“事在人为”呢？也许作为个体的我们都太微不足道了，只配像蝼蚁一样偷生。而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有多少平庸之辈才能成就一个能挽狂澜于既倒的强者啊！从小到大我们都被身边的长者谆谆教导：你要学会适应环境，不能让环境适应你。于是我们渐渐变得看见油瓶倒了也不去扶（限公家的，自家的不扶，爹娘会骂），一个歪嘴的水龙头可以歪着打水好几年，于是我们的年轻人越来越像老年人一样精明：整个社会都这样，咱也不能免俗，能捞就捞吧……这才是真正的垮掉啊！人家美国青年凯鲁亚克和金斯堡们还参禅学佛写作呢，吸毒也只是为了追求极致的生命体验，所谓“垮掉的一代”，哪是真垮啊？咱要垮起来，才真真敢为天下先啊！


    归根结底，“谝能”者也，不过是要挑战腐朽的秩序，建构新的文明，一个单位乃至国家，若想有所作为，也只能去倚重那些“谝能”者，因为他们尚未被林林总总的陈规陋习扼杀掉创新的冲动甚至起码的人性，你真的能够指望那些一辈子都在墨守成规、不思进取的人吗？在我眼中，只有一种“谝能”是不靠谱的，单单是一种虚荣而已，那就是没那个本事，却硬要冒死去干那个事儿，比如中国历史上的秦武王嬴荡，一心想和占旭刚较量较量，力举九鼎结果把自己给累死了，真够“淫荡”的……

一楠

原帖由 陀螺 于 2014-4-28 15:12 发表
文中这种逞能有一种书生气在里面，在这个社会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不错，我们主张推陈出新，改革陈规陋习，但一些村风民俗还是有必要遵循的。本是直尺，非要折弯，那就真是谝能了！

陀螺

文中这种逞能有一种书生气在里面，在这个社会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刀口漫步

同意前半句。

时光安然

艺术方面，公鸡下蛋最好。生活方面，还是循规蹈矩为妙。

一孔

都循规蹈矩了，也就没有突破和创新，谝能不过是率性的做法，展现的也是最初的动机，但是多半为社会所不容，因为突破了约定俗成的规则和条条框框。不过现实世界里的确有许多谝能者为人所诟病，比如土豪的崛起明星的疯狂，倒真是率性，可显然只是起来背道而驰的价值观驱使，诚如文中所说出自虚荣的需要，达到显摆的目的——这样的人不少。反倒是在真正的精神层面上谝能的并不多，即便是如垮掉的一代还有诸如一些摇滚乐手，虽然被称为亚文化，虽然我们对他们的方式理应不能认同，但是，他们的精神没有死，还是值得汲取部分的。

夏冰

像文中所述，我们这儿叫你逞什么能。大抵意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