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

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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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文

1

    我下岗了。
    我真的下岗了！
    周围的同事朋友包括我，都不相信我这样能干且老实的人也下岗了，我很不服气却又无奈。主任那张肥嘟嘟的厚嘴唇上下一碰，说出了一串让我无以应对的话后，我灰溜溜地卷铺盖走人。屋漏偏逢连夜雨，回到还是出租屋的家后，本以为妻子小洁会安慰一下我那颗受伤的心，可小洁眼睛一瞪骂了我一句：牛波你真是个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了，当初怎么就会嫁给你这么一个两脚都踹不出个屁来的人，到现在连套房子都买不起，你看看人家老凯混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牛啊，亏你还姓牛，你对得起自己这姓吗？小洁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快撇到后脑勺了，眼神里流露出对我的不屑和对老凯的敬佩。说完，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临走撂下一句话，让我要么找个挣钱的工作，要么等着离婚，她和孩子可不想跟着我喝西北风。
    我独自坐在空空的房子里，心里越想越委屈，我哪里比老凯差，论工作我比他干得好干得多，论人品我安分守己从不多言多语，论人缘周围的老师同事都与我关系融洽无任何矛盾，论人品我洁身自好与是非无缘，这些老凯怎么能比得上呢。可是，我下岗了，老凯升职了。
    老凯和我同岁，一块进厂又都跟着一个老师学徒。老凯嘴甜眼皮子活，每天逗得老师都笑个不停，就是见了领导，领导也是对他赞不绝口，夸他脑瓜机灵，悟性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听了心里都起小米了，什么人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偷奸耍滑、瞒天过海，这也叫人才，嘁！这要是人才的话，真应了那句话：这个世界太疯狂，黄鼠狼能给鸡当伴娘，不就是会说会吹嘛，有什么了不起！嘁！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根火腿，还有点昨天剩下的花生米，然后拿出一瓶古贝春，自斟自饮起来。这瓶酒是前段时间老凯找我喝酒时拿来的，说是什么好酒，中国第一名呢，三百多。那一天我俩喝了一瓶半，还剩下这半瓶我一直没舍得喝。酒当然很好喝，但此时却品不出香来，我的心思愈加沉重，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2

    牛波文化传媒公司在鞭炮声中揭开了面纱，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一间门面房。我西装革履地站在话筒前，向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昔日的领导同事等人，回报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什么下岗不能失志，男儿当自强，失败乃成功之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无论谁家里有孩子生日娘满月、娶媳妇嫁闺女、店庆厂庆结婚纪念日等等，我们竭诚为大家服务，保准给你增色添彩……我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赢得了大家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有个别的同事直截了当地说，牛皮（大家给我起的外号，把波子去掉了三点水）的嘴皮子行啊，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你看这牛皮吹的，还真有模有样，是那么回事。我再次歉意地向大家一笑，并诚挚邀请大家赏脸，中午在聚英楼宴请大家。
    正当我醉眼朦胧地与客人一一握别时，却见妻子小洁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对我横眉冷对，那眼神恨不能把我吃了。来到我的传媒公司，新雇的策划师小香笑脸相迎，我冲她使了个眼色，小香知趣地躲到一边去看电脑去了。来到里间屋我的办公室，小洁再也顾不上矜持，冲着我嚷道：说，咱们攒下的买房子的十万块钱哪里去了？酒壮人胆，我斜了一眼小洁说，你看不见吗？都在这里摆着呢！这日子没法过了，看来你是成心要散伙，这可是你逼的，你别后悔。说完掏出一张离婚协议书摔在我的面前。那一刹那间，我的心思大约围着地球转了五百圈，从恋爱到结婚生子，这些年的夫妻情意竟比不上十万块钱。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我的性格突然变了，我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我的大名。

3

    我的传媒公司一开始生意清淡，眼看着钱投了公司开了员工雇了，可眼下却只是一副空架子，光先期投资就花了七八万，购置了部分设备好撑起门面来，就这些也是勉强应付，我想等挣了钱慢慢再添置。可眼下来洽谈的不少，真正签单的几乎没有，这样下去别说有利润可言，就是员工的工资和房租我也拿不起啊。唉！看来这开公司比上班难得多啊！
    小香见我每天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小妮子倒是贴心，每天把公司里的卫生搞得很好不说，还给我烧水泡茶，给我买饭，甚至见我的衬衣脏了，她主动请缨要为我洗。我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心里对她也多了分喜欢。小香大学刚毕业，性格外向，每天都是有说有笑，外表看似大大咧咧，内心却是如此细腻。莫不是这小妮子见我的婚姻有问题要乘虚而入？我在心里直骂自己，你小子还没真正成为老板，竟然先打起了歪主意，你小子还是人吗？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看来今天的希望又泡汤了。正准备让小香下班走人，这时忽然有一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他先是在公司里转了一圈，东瞧瞧西看看，还顺手拿起我制作的宣传样本翻了翻，对于旁边小香的热情介绍毫无反应。见此，我亲自迎了上去。你好！我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当然我保持着作为老板的派头。那中年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翻动宣传册。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再次有礼貌地打招呼。中年人这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我把他请到我的办公室，小香及时地给客人倒上了水。见中年人落了座，我忐忑的一颗心也落了地。从他的面相上来看，这位不是大款就是老板，看来我的福星到了。我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表面上不露声色，然后我们的洽谈开始。
    我为中年人的公司所做的宣传策划，以及后期的包装宣传获得了成功，投放市场后很快便有了市场效应。中年人高兴地宴请了我，并按照合同付了全款，还说等一周年司庆时还请我们去。这一次我喝多了，真的喝多了，就是不喝酒，我的心都有些醉了，何况是喝了酒。
    这次运作成功，使“牛波传媒”的名号在本地迅速响亮起来，一时间不管是单位企业还是个人，找我策划的、拍宣传片的，甚至是个人包装的，孩子参加艺术比赛的等等，都慕名而来，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泡在了公司里，还是疲于应付。尤其可气的是，这些人来了后先是问一句：谁是牛皮公司的经理？我心里那个气啊，可来的都是财神，不能得罪，我还得笑脸相迎告诉人家：鄙人就是牛经理。后来，我还专门看了一眼我的门面招牌，没错呀，是“牛波传媒”呀。不管是牛皮也好，牛波也罢，只要生意兴隆，管它呢！为了使公司有更好的发展，我开始广纳人才，还扩大了公司的门面，重新租了一套写字楼。这期间，小香比我还要累，一个人身兼数职，公司里里外外的都离不开她，她简直就是我的贤内助。我为她涨了工资，还给她配了一辆小熊猫，这可是出于工作需要，当然也有一点我的私心，不知这小妮子心里怎么想，有时间试探一下。不觉间我又开始春心荡漾。

4

    老凯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嚷嚷着让我请客，说我发了把穷哥们忘了。一想起这事，我就生气。他娘的，老子当初下岗灰溜溜地走人时，你去哪里了！渐渐地，我对原来领导和老凯的气越来越淡，甚至还有点感谢人家，要不是人家让我下岗，我能有今天吗？
    周末，我在美丽华大酒店宴请原来的领导和老凯等几位同事。为了试探小香是否对我有意，我费了一番口舌，连哄带吓的让小香和我一块去。满满一桌，七男三女，有两位是我原来的主任和副主任，还有工长和同事。这样的场合，主任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频繁地和我喝酒，不断地说着让我不要记恨他的话。我说我当然不会记恨他，反而感谢他还来不及呢，这样一来主任更加窘迫。倒是老凯发挥的较为到位，一会儿是领导这边喝，说多谢领导的栽培；一会儿又与我喝，说我就是干大事的料，车间这个庙太小装不下我这么大的佛；再一会儿是和美女喝，惹得美女们一个个情绪高涨。他这一掺和，现场的气氛终于渐渐地热起来，特别是酒喝到这个分节，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都是哥们。我和这些昔日的同事连连干杯，虽然我是海量可也抵挡不住他们的狂轰滥炸。尤其是那两个昔日的女同事，喝了酒后真是满脸桃红眉目传情。这个说要是当初嫁人时嫁给我就好了，来吧，牛哥，走一个！我能不喝吗，心里美着呢。那个说，听说嫂子和你离婚了，真的假的，要是真的，干脆咱俩过得了！这位女同事泼辣能说，平日里大家都爱和她开点带荤的笑话她也不在乎，此时见她这样说，心里虽然高兴，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香。小香低着头谁也不看，好像酒桌上她是局外人，见此我和这位女同事又走了一个。刚才我自以为不易察觉的那一眼，还是让两位女同事捕捉到了，她们不依不饶地说，人家牛哥已经有相好的了，看来我们是老了，是不能挡牛哥的眼了，还是这位妹妹有福啊！这样一闹，大家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我和小香身上，小香借口上洗手间走了，可我就惨了，一下子又喝了三杯。
    我醉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是小香开着车把我送回家，然后给我倒了醒酒的蜜水。我躺在床上抓着小香的手不放，我要告诉她我爱她，爱她的聪明能干，爱她通晓事理，爱她温柔贤惠，爱她……我对着小香说个不停，甚至许诺她到明年买个大房子，再给她换辆好车，然后……不知何时我睡着了。

5

    第二天，我来到公司后发现小香没有来上班，我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昨晚是不是对小香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问周围的人，大家都说不知道。等了又等，眼看着就要中午了，小香还是没来，而且连个电话也没打。就在我想给她打电话时，突然我的手机闪了起来，原来是小香发来的一个电子邮件。我回到办公室，从电脑上打开邮件：
    敬爱的牛经理，不，我应该叫你一声牛哥，不，最恰当的是应该叫你姐夫。实话说吧，我是小洁姐的远房表妹，这一年多来，我见证了你的努力和付出，见证了你的为人和处事，当初表姐选择嫁给你是非常有眼光的，因为你是个不错的男人，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是个能干事的男人，是个让女人心里踏实的男人。这一年多来，虽然我靠我在大学里所学到的东西帮助了你，其实主要还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更何况我在这里得到了锻炼。
    姐夫，我知道你对我好，一开始我甚至看不起你这样花心，甚至想一走了之，可我不能辜负了表姐的信任和托付。经过这一年多的打拼，公司正常了，而且取得了丰硕的回报，在共同打拼的日子里，我发现我真的渐渐地喜欢上了你，每天早早地到公司，其实就是为了早早地见到你。但我知道我扮演的角色，我知道我不能那样做，所以我故意装出冷漠的样子，对你的关心和表露出来的情感只能是深埋心底。
    姐夫，你知道吗，其实表姐是非常爱你的。当她看到你下岗后的样子，心里比你还要难受，更害怕你从此一蹶不振，不得已才使出要和你离婚的下策。你不想一想，她真要是不跟你过了，为何还要给你留下那十万块钱的存款？
    姐夫，你娶了这样一个好媳妇还不知足，你知道吗，表姐每天和我通电话询问公司的事情。一开始没有生意时，表姐比你还要着急，于是她想起了一个当老板的初中同学，就是那个中年男人。没有表姐，根本就没有传媒公司的今天啊！可即使这样，这一年多你竟然一次也没去找过表姐，你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吗？
    姐夫，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如果想起来，就赶紧回家吧！
    我坐在电脑前愣了足足两分钟，眼泪不争气地喷涌而出。我等不及关上电脑便向家急急地赶去，妻儿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脑海里闪现着。家里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中间一个大大的蛋糕。小洁和小香还在忙碌着什么，三岁的儿子见了我高喊着：爸爸，祝您生日快乐！小洁和小香都笑盈盈地看着我，那一刹那，我泪如滂沱……



[ 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4-4-25 14:31 编辑 ]

碣石清风

先支持明天再欣赏 遥握

碣石清风

下岗再创业，塑造了一位机智而贤惠的妻子形象，布局，语言都很好，细节也感人，电子邮件，生日宴，主题升华。励志文字，挺好 问好

曾经沧海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4-24 20:27 发表
下岗再创业，塑造了一位机智而贤惠的妻子形象，布局，语言都很好，细节也感人，电子邮件，生日宴，主题升华。励志文字，挺好 问好

确实语言情节都很好，值得一读。

若水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4-24 20:27 发表
下岗再创业，塑造了一位机智而贤惠的妻子形象，布局，语言都很好，细节也感人，电子邮件，生日宴，主题升华。励志文字，挺好 问好

感谢清风版主的细致点评，问好！

焦庆福

小说较成熟，人物鲜活，立意积极，写得深沉厚重，支持！！

若水

感谢杨老师的关注支持沁点评。问好！

邱天

职场失业，情场失意，小姨子相助，职场、情场获得转机。
很漂亮的一篇。

暴雨迎风

故事很感人，不错的。只是觉得题目不够好。

若水

感谢朋友的支持和关注，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4-4-25 11:46 发表
故事很感人，不错的。只是觉得题目不够好。

感谢暴版的关注和点评，我已更换题目，再次感谢！问好！

碣石清风

这个题目好，醒目，切中主题

林晓妮

用心良苦的妻子，默默付出的妻子。

若水

感谢邱老师的关注和点评。问好！

若水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4-25 18:48 发表
这个题目好，醒目，切中主题

感谢清风版主的支持和肯定，问好！

[ 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4-4-27 21:1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