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亮
康乔华
金鸡湖的夜是寂静的,山峦、湖水以及树林沉浸在朦胧的夜幕里,烟雾弥漫开来,萦绕着周遭的山水。一些魅影就从这山水的意境里渐渐升腾起来,宛如一卷被打开的诗画。此时,恬淡、安然、渴望这些词汇就成了金鸡湖在夜晚泛起的情愫。这种情愫吸引着我在湖边徜徉,看满湖山水和湖畔村庄的亮光在眼前渐渐铺开,立即就有了温馨的氛围。我环视着眼前的一切,感觉整个湖面变得深邃而广阔,仿佛天地万物都映在湖里,任其万般变幻,湖依旧是湖,安详宁静。湖面粼粼波光,闪着夜的影子,给四周陡峭的山岭带来了温润之气。
这时,我好像嗅到了一种特殊的气息,猛地抬头望,一下子看到了一轮深红色的月亮高悬天际。那红色像是美人涂了厚厚的胭脂,令人心动不已。她正轻巧地挂在山峦枝头,那红晕的光,让湖边的山水镀上了娇艳的色彩。洒落的影子便显得绵软,质感,好似笼着轻纱的梦。梦像是一根细线,牵着我往前走,我的眼前出现了美丽的幻境,心绪随月色波动,迷离的光影之中,时间、空间、距离在这一刻融合到了一起,而我却像树上的露珠,全身透亮起来。这夏夜里的红月亮,沉淀在金鸡湖的山水中,饱满,圆润,藏着情,含着笑。又在这里与我撞了个满怀,让我的心充满了惊喜。
蓦然间就想起了那首歌,“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头”。哦,那些个和着月光嚼着爱情的岁月仿佛因我的到来又开始重现了。此刻的我,站在湖坝上,也就是站在那个名叫林村的村头。送我来的不是村头为我守候的阿妹,而是头顶天空的那枚红月亮。她陪着我在湖畔徜徉,撩拨起我的许多想象和渴望,她在月光下就是一首诗,就是一支歌,让我心旌摇曳。月下,她是红色的,我是褐色的,一片又一片褐色与红晕的月光极为和谐地搭配着,在这里品湖赏月,就有一种美直抵灵魂,霎时就击中我所有的神经。这时,一个人的金鸡湖就像千年等一回的幸福一样让我沉醉。
我没有想到,今夜的红月亮竟然与我在这里相遇,所有的情愫都溶入在金鸡湖氤氲的意境之中了。夜风吹过来,湖面泛起阵阵水声,仿佛是湖向我倾诉的几许爱语。静静地聆听这种爱语,一个人的心境变得澄明起来,远离都市钢筋水泥的挤迫窒闷,让精神真的返璞归真一次,回到山原田野,回到一条溪流的澄澈,回到生命的最初,体悟到一种生命的高度,自己的内心也就只有真、美、善。原来这方地脉是蕴蓄激情、充满希望的一片热土。那枚红月亮,自由,宁静,澄澈,柔美,热烈。望着它,月光就随清风潜入我的内心,激活了心灵深处麻木的部分,并在天地间隔空传情,表达彼此的心绪。
于是,我就在这样一个夜晚,敞开心扉,与红月亮倾心交谈。我生命里的灰色都在月色下暴露无遗,我不断审视自已,开始借助这片红晕的光,一一剔除自身的杂念和琐碎。在这里,我不想前尘也不思来生,任凭湖畔的风与月的光亮相互融合,把我原本凌乱的心绪梳理妥贴,让整个人变得舒恬、惬意起来。我也就在这个时候,在红月亮面前,才感到映出了真正的自己。这时,没有披世俗的外衣,也没带虚伪的面具,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地坦露出来。正因如此,这里才有了一份清幽超尘的气氛和水月交融般的诗情。我静静地仰视天上那枚红月亮,感觉她是那么的纯美,宛如一枝荷,洗净了这尘世的浮华。那些不雅、不悦的东西都被她隐去了,那些富有的,美好的东西却越发清晰起来。
突然想起苏东坡的一句词:“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此刻陪伴我的,不仅有清风明月,还有乡村里的夜行鸟和湖畔那片沁人心脾的草香。友人说:月光画是无限写意景。我想友人说的这句话应该是对的,在这里,横是朦胧、树梢隐衬;竖是一湖水被风吹碎了的倒影;还有着遥远的月,近处姑娘的眼睛。此刻,谁的灵魂驻上一寸月光,翩跹起舞?抑或是独沽酒,品一盅月华,眼前的这些场景皆是美意。对于这番美意,我在心里已经想好了,等回去后一定给这枚红月亮写了个流年怀想的签名:“遥想青葱时光”、“魅惑印象”,“影像遗梦”等等。而现在,我只想沿月色铺就的湖坝漫步徜徉,随着红月亮一同去醉,期待红月光覆上眉睫的刹那……
夜已经很深了,那枚红月亮依然圆润亮丽、红晕可人,月光轻盈地流泻在瓦屋,枝柯,山峦以及湖水上,弥漫深邃的意味,也将祥和与宁静留给我这个行访者。在这样的场景里,独自享受夜的清凉,心灵变得自在和安然。不远处,村庄寂静,荒野沉默,这穿透时光的红月亮,洗尽它们存于世间的千年倦尘,并以洁净的红晕照彻湖光山水,让我如同邂逅大自然的至美。这时,我在湖畔痴痴徜徉着,竟分不清是置身在梦中,还是在画里,只任凭一大片记忆,储藏在月光下,共度这样的一个夏夜。而红月亮却像一位美人对我频频回首,袒露羞红的笑脸,把我身边的这个世界涂抹如翡。或许,从此刻起,她已经入驻我的心房,让我的心永远温暖,发烫,成为我的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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