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信仰诗歌的天堂
——江山俊伟的诗歌赏读
康乔华
去年在武汉的诗梦文学笔会上,我和诗人江山俊伟见了面,因之前一直喜欢他的诗歌,并且在网络上也有交流,所以在彼此见面的那刻我们并没有陌生感。我们在聚会的酒桌上推杯换盏之时,酒又进一步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在短短几天的相处时光里,那份彼此的情谊,却让我们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的豪爽与亲和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如同他的诗歌一样,体现的就是一个诗人诗写过程的真。正所谓:“文入其心,文如其人”。赏读他的诗歌作品也如此,感觉是很有思想内涵的,有的问题揭示得很深刻,很有深度。比如他的诗歌《虚构》、《朝向》、《哲学与生存》、《末途》、《请把羊群赶下大海》、《背叛》、《谁的屋檐落魄了》、《通往天堂的海域》等等,这些诗歌的语言,时而是口语的,简约而鲜明,时而是清丽的,用有文采的、有力度的语言气势去记人述事、写景抒情,诗言中有情,情中有议,亦急亦舒,变幻搭配,营造了一种坦荡的语势,把对生命、人生的思考和评判,渗透于富有感情的形象之中。他的诗歌文本里,有的题材与现实生活紧密结合,直击社会时弊和人间世象,还有一些抒写揭发有关人生或生存状态的诗歌作品。只感觉,他在努力尝试着写最能表达和接近事物本质意义上的东西,并能释放生命个体中最迷人的色彩。
这种色彩首先就要体现在诗歌的语言艺术上,语言就是物,是活物,同时它也是一种有内涵的符号。需要理解其涵义,是一种对内在领悟的现象,但首先表现为对外在的观照的现象。我们不仅仅是看到,或者发现,还需要理解和领悟。到看到和发现为止,是自然主义的呈现,而进一步理解和领悟,是神秘主义的表现。我们往往会在其中想和思。想和思是我们往返自然主义和神秘主义之间的桥。没有其它的路。由此,诗也在通过语言超越语言。诗歌《无所顾忌的黑》就是在这种语言的内在领悟与外在观照之中呈现诗人内心的思想。从文字表面上来看,诗歌用了一些看起来比较轻松的词语,诗人还用了海水的“苍白”与乌云的“黯淡”两种色彩,来展开他的诗歌意境,并且借助联想,把自己面对乌云下的大海的感觉和思想毫无掩饰地表露出来。这时,那海的辽阔和深远在乌云之下仿佛是诗人“剖开”的另一个轮回。天空下,海水与乌云纠结,就“翩然掀开”诗人置身红尘的思想。这种思想,随着诗歌情景的铺垫,更深层次地烘托出诗人的深情和热望。同时,诗人面对大海也会感叹人类的渺小……
剖开轮回之后就能看见,海水纠结乌云
彼此拥抱的历史黯淡而华丽
大海掀起亿万次起伏之后,红尘由苍白思想来装点
思想是无罪的,但大海经历太过沧桑,我与他之间
总有鸿沟,今生无法逾越,无法像他一样
躺下,是通往天堂的台阶
站立,就是不朽丰碑
可惜他看不见,黑暗已经越过头顶呼唤幽灵
他们没有道德底线,无所顾忌
——《无所顾忌的黑》
在这首诗里,“彼此拥抱的历史”或许蕴意着诗人本身的一种经历,但大海经历太过沧桑,是诗人无法与之相比的,面对大海,他已经感觉自己与它之间总有鸿沟,今生都无法逾越。由此可见,大海的“辽阔和高远”在诗人心中的分量是相当重的,它折射出来的思想内涵给予诗人的启迪又是“深邃和博大”的:“躺下,是通往天堂的台阶/站立,就是不朽丰碑”。于是,全诗才有了渲染一种情感与思绪蕴藏甚深的意境。最后一节:“可惜他看不见,黑暗已经越过头顶呼唤幽灵/他们没有道德底线,无所顾忌”,这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转折,自然而然地把诗人内心蕴涵着的“担扰与苦痛”显现出来。那乌云过后,大海或许面临着的是一场狂风暴雨,由此就有可能带给人类一场自然灾难。这种自然灾难是没有道德底线的,是无所顾忌的。所有这些意蕴又都是诗人面对乌云之下的大海触感时油然而生的“苦痛”情形,或许这种“苦痛”情形让诗人刻骨铭心,但它其实是诗人的一种悲悯情怀,是对人类和大自然的深切关注。
在江山俊伟的诗歌里,我感觉他的视野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而日渐开阔的,逐渐从“小天地”步入“大世界”。在这个渐变的过程中,他由年少时的体验到丰富的人生况味。这里有一如既往的对于爱心的表现,诸如友情,诸如感激之情;这里也有对各种自然景物的细致巧妙的写真,只是作者的感情变得更冷静、更隐蔽,不像过去那样物我不分了。这种变化表明诗人的感情已从自然状态向理性状态过渡;这里还有对交流的渴望,这种交流自然是爱心和美感从自我的体验向社会群体的递进,这种递进表明诗人不仅对外部世界有了更多的知识,而且也开始了对心灵世界的探究,诗人的自我业已觉醒并正在不断地得到丰富和深刻。诗歌《黄昏之城》正是在这样的“寻思”渐变过程中对自我心灵的刻画和展露,让我看到诗人诗歌文本内心的很多“皱褶”。这种皱褶,深刻地蕴涵着诗人的一种生存意识,凝聚了诗人深重的情感寄托。
光线昏暗,仍透过都市虚弱的脊骨,直刺双眼
这个城市已丧失耐性,不再能容忍一个成熟男人
成为自己的主角
城市爱美,盛大的装点不过一纸红尘
上墙的画是它后世,企图救赎前生
但总有些灯火,无法启明
——《黄昏之城》
在这里,“光线昏暗,仍透过都市虚弱的脊骨,直刺双眼”。那黄昏之城是昏暗的,昏暗光线里又显出都市“虚弱的脊骨”,但光线仍然直刺“我”的双眼。诗歌起句场景的营造,就直接揭示当时诗人的心境,让读者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诗人有种“不轻松”的阅历。而那座都市是让诗人充满顾虑和思索的城市,在他笔下的描写,却又是很不平静的心情:“这个城市已丧失耐性,不再能容忍一个成熟男人/成为自己的主角”。如今,随着城市的高速发展,一些东西可能会保留下来,另一些东西或许会永远的消失了。而那些“留下来的”和“消失的”,不管它们是不是美好的,都会让诗人生出些许慨叹来。从“城市的黄昏”到“上墙的画”,是两个意象的重叠,但其中用“这个城市已丧失耐性,不再能容忍一个成熟男人”这一句作了暗过渡,所以全诗虽然跳跃,却不感突兀。由此,诗人已经把“自己”和这座城市连了起来,之后,随着环境氛围意象的描写,渐渐显示出诗歌内核里的思想:“城市爱美,盛大的装点不过一纸红尘/上墙的画是它后世,企图救赎前生”。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预示着一个流光溢彩的霓虹之夜即将到来。一座城市的灯火霓虹明亮程度,体现着人们对这座城市的品位。城市的美,是通过“盛大的装点”来体现,这种体现也表明了一座城市的飞速发展。因此,面对城市的这幕黄昏景象使得诗人想得很多。城市是美的,但“盛大的装点不过一纸红尘”。美好的背面,却“总有些灯火,无法启明”。于是,这些眼前的景象,不仅仅是黄昏城市的场景,更是诗人内心的思想体现。
很多时候,诗歌所描绘的形象,不仅仅是一种虚实相间的情感载体,它还将客观事物做一些幻象处理,其目的不在形象本身的生动展现,而在形象背后的意蕴暗示。所以,诗歌在描绘形象时,不象小说、散文那样对客观事物的外部形态进行细致的刻画,而是着眼于形象的整体特征和内在的精神层面的展示。诗歌《角色》就体现了这种创作特点。它是诗人通过对一部剧情的描述,来展现他的一个思索的过程。全诗结合剧情的情感发展把对人生、对时代的深沉思索糅合在一起,有一种“强烈”激情和“冷峻”笔触互相交织。
战争剧正在放映,血流成河
主角,漂亮的刺青,信仰的旗帜
坚定地,不停顿挥舞
一场岁月之战,回味人类,坚守
信仰最后的城堡
块垒中,无论多从容
都只是非,无对错
——《角色》
在这里,诗歌呈现的画面感是生动鲜活、具体可感的,它还运用了象征手法来传达诗人的情感。诗人明写剧情里的角色,实际上却暗有所寓。角色只不过是一个象征体,象征着在危难之时为挽救我们这个古老民族,而陷身在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奋斗的那些英勇战士。他们是值得我们敬仰和缅怀的,我们永远不能忘记他们。诗歌的第一节,其实是一种铺垫和烘托,使读者深刻的体会到诗人写此诗时的心情。通过对剧情的描写,把积淀在心中的情感“喷发”出来,之后又在回味和思索这样的一场岁月之战。最后一节诗人得出结论:“块垒中,无论多从容/都只是非,无对错”。从文字的描述里可以看出,全诗所构成的意境是丰富多变,广阔而又深邃的,它是诗人复杂情绪的集中展现。
从诗人的阅历和诗歌的内涵来看,江山俊伟的生活色彩是很丰富和鲜明的,他的诗歌文本尤其注重内心世界的体认和呈现,那种瞬间的情绪变化和思绪游离,都把握得相当到位。比如,他的《谢幕》:“失眠者目睹天象迥异,怎样的白融入深度的黑/盗墓人,在挖掘天空/也许那也是一出戏,就要谢幕/观众纷纷按回眼球//可惜舞台上开始荒芜,角色们/原本就负有双重使命,高潮与熄灭/开始,他们不停用美酒漱洗,不停发挥口才/指引的歧途,无比光明//旗帜,骏马,尸骨,刀枪剑戟/烈火喧嚣的星际,迁徙/武器撤走后,文字聚集在乌鸦更深的阴影中爬行//这一定是最佳情节,作者饮下最后一坛酒后/终于,封了自己的口/剩下的台词孤零地悬在尾页呼叫/不知想得到,谁的响应”。这首诗歌,诗人细微的心理活动,与自己现实中所发出的感慨形成对照,让内在与外在世界的描述构成一个整体,增加诗歌文本的感染力。此诗除了《角色》分析里具有的特点外,我感觉它表达得更丰满实在,概括了辽阔的空间和具体的历史内容,两者相映成趣,又一次构成空灵与实在相交融的艺术境界。与这种创作手法相类似的在他的诗歌作品里还有很多,比如诗歌《结石》、《截杀》、《指北针》、《失败的谣言》等等。
古训有云:诗缘情。这的确是至理名言,它已道出了诗与其他文学作品在本质上的区别。所谓“诗缘情”,并不意味着诗只能写情而不能写理。别林斯基曾论述过情与理的关系。他认为:“情与理”是互为因果的统一关系。理即理性或理想或思想,任何思想都不是纯理性的,它包容着强烈的思想情感,情感的升华便产生思想。因此,情感愈是强烈深刻,思想也就愈是鲜明突出。此外,诗,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江山俊伟的诗,自然根植于他生活的沃土,并赋予更深刻的人生解读。比如他写《钉子》:“神的笑声,是思想和行动的交合之声/分拆成一粒粒种子,钉子般/落下大地,扎根,可以确定的是/它们也能发芽,但未必结果”。质朴简洁的文字中,多少感叹融于其中。在诗人的意识里,钉子有着深刻的人生意韵。诗人总能把那些看起来很平常的东西写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新意,同时使人读后常常产生一吐为快的轻松。又如他写的《鸿门宴》:“哲学告诉我,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宴请/一场盛宴,杯具斟满欲望,酬酢往来//学会忍耐,学会酒中吟诵风月/学会以酒精致幻,以毒攻毒,治疗日益狂躁的焦虑/坦然面对三尺长茶壶嘴,滚烫吐出的祖国千年韵味//滚烫,激射出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哲学/欲望的真空,不在人间 ”。
诗人江山俊伟诗歌的深刻内涵总在一个脉络与气场里渐次地展开,把自身一种“液态”的情绪固定、捕捉,让心灵本身的深度,体现出诗歌内蕴与积淀的厚度来。在我赏读他的诗歌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他很重视诗歌的形式,并力图通过自己的诗歌探索人生和生活的种种奥秘,诚然,这种探索是永无止境的,另外,他的诗作还呈现一个特点,就是善于将抒情与叙事、理智与激情、议论与思考等相反相成的因素熔于一炉,使之水乳交融、互相渗透,通过诗歌的形象来表达深邃的思想。诗歌《子夜》可以说是在“抒情与叙事”里对生活的另一种思索的呈现。全诗营造的场景和氛围是富于空间感和时间感的。在这首诗里,诗人的巧妙之处,不在于单纯地,直接地写夜的静谧,而在于以他周围的环境来烘托夜的宁静,并从“侧面”来表达自己的心境。“子夜无法穿透时空/却总能发现一些被我歪曲的文字”。在这里,诗人为我们设计了子夜里一个“寂寥”的场景,并且通过场景细节的捕捉和描写,把蕴涵在寂寥背面的“思考”透晰出来:“冷热替换的空气,面向昏睡的我/一遍遍教化,终于/幻想中的苍穹,被亿万朵上升的气泡/撑破”。
子夜无法穿透时空
却总能发现一些被我歪曲的文字
冷热替换的空气,面向昏睡的我
一遍遍教化,终于
幻想中的苍穹,被亿万朵上升的气泡
撑破
——《子夜》
在这样的子夜里,我们已经感受到了时光的厚重,这份厚重即便被文字怎样的歪曲理解,它都是子夜无法穿透的时空。整首诗呈现的“寂寥和迷暗”的格调,可以看做是诗人自己对人生、宇宙万物等迷惘情绪的反应,这种反应被诗人准确地捕捉便准确地表达了出来。于是,诗歌《子夜》就成了诗人内心的“城府”,有了深邃的意味,整个子夜都有一种神秘,却不玄奥的情感暗流在汩汩奔涌,不断地撞击着,撩拨着读者的心灵。
当前,我们所处的年代是一个充满激情奋发的年代,在这个年代里,诗人江山俊伟对诗歌的执着和痴迷,他的诗性理论,诗歌精神,尤其是他日益成熟的诗歌作品,无论在什么时候或者何时何地总会让人有觉悟地震撼的。我想,俊伟也许就是我们这个时代诗歌的词根。他本身就是一句修饰,而且是他创造了修饰,只是目前,他在飞向未知事物的途中,那个未知事物对我们来说,是正在逼近的事物,我们不明白在什么时候它将落在我们头上。在命运降临到我们头顶之前,俊伟是有能力给予阐释的,因为他是落在高处的诗人,坚守着信仰诗歌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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