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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巧遇 [打印本页]

作者: 许也 时间: 2004-9-15 20:38
标题: [原创] 巧遇
　　粱凉每次经过那幢二层宿舍楼，都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到二楼靠路口的第一间窗门上，心莫名其妙的一动，然后慌慌地移开视线，低头继续走路。他知道；那是她闺房的窗口，窗台内有一盆君子兰很葱翠的燃烧着绿色的火焰，那时，还是梁凉刚刚上班走上社会不久的时候，他和岚在同一个厂子里上班。

　　每日去厂的路上他们常常照面。有时，他一回头就在身后看见了她，骑车或走路。走路，她看见他在前边总舍不得加快步子，故意与他前后保持着距离；若骑车，就骑得飞快，像只矫健的燕子从他的身边一擦飞到前面去，在很远的前方又猛然回头给他一个回眸，神气地摔一下那乌黑的短发。

　　记得那时候岚喜欢穿红色的上衣，给他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到了夏季岚则喜欢穿米色的短袖。

　　厂里有许多和岚年轻的女工，与她们照面梁凉都不会有什么局促，每天匆忙赶路，上班，看到其他女工的时候很多，一点没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什么。唯有岚，她的一笑一颦都会很久地在他的脑屏里驱之不散。她和他有着某种心灵感应似的，许多时候，他一回头总会在身后发现她，或在岔路口发现她正从另一条路踅过来。

　　常常路遇，他想与她搭话，一时又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就那么一前一后地默默地走路，好象彼此不相识，梁凉却在心里汹涌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暗流。

　　梁凉提醒自己，这就可能就叫“爱情”了。他还从未有过爱情，像他这样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没有经历爱情，在当时很正常。梁凉想，爱情就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吗？从直观上动情于一个人，被她的外形和神韵打动，这就是爱情的萌芽了。接下来呢，谈心，说各自的心里话，沟通、发展下去……

　　时过境迁，十多年过去，梁凉不再去工厂而去县政府上班。深秋季节的山城，飘扬着浪漫的山风，四周群山的剪影如锯齿状的拉开，秋风窜进梁凉的领子，抚弄着他的胸膛，很爽。也意味着冬天接着就要来临。

　　现在，走在这每天重复踏着的路上，放眼望去：秋季处处呈现着金黄，树叶在阵风的戏弄下袅袅娜娜的飘下，踩在落叶上有轻微断裂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回声。

　　他便想起过去：那时候上班，会常常在路上想着岚，想着想着，她就奇怪地冒出来与他邂逅。

　　他的单位是全县不多几家工厂的一个中等厂子，梁凉和岚都是留城补员顶替退休的父母才进去的，他不会忘记，要找到一份工作在那个时候很不易。

　　梁凉分配在机修车间，烧电焊。岚常常拖着一些烧断的铁框铁蓝来让他焊接。需要对准焊缝，岚总是主动过来帮着拿铁钳夹住，飞溅的火花跳到岚的鞋上裤腿上她都不怕，始终紧紧地夹着。他可以依稀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独特的女性气息，一种很令他好奇的陌生气息。

　　没事干时，梁凉总希望岚拖着一些铁蓝铁框来找他电焊，他会很认真地焊每一条缝隙，然后让岚拿小铁锤去敲敲打打，那些焊渣会整齐地剥落，裸露出很漂亮的焊缝，光滑而锃亮，还有着很好看的纹路。岚会会笑笑说，哈，焊得真行。

　　下班的路上他也会想着岚，想着想着，不经意扭头一看，岚！她果然奇迹般的出现了。他的脑子便脑子开始歇斯底里地翻滚起来，汹涌地像要吞没岚……

　　于是，他故作镇静，使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紧张。怎么一想她时，她就出现了？他有意放慢脚步，岚也故意减缓了步子，与他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地走。

　　他上班常常莫名地觉得没劲，没精打采地焊那些遗留下的零件。焊焊停停，他常支愣着耳朵，希望岚又送铁框来焊。

　　他无法启口，隐约暗恋着岚。后来，过了两年，厂子重新组合，他和岚都被调出厂子，分配到别的单位去。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可那种感觉一点没有减降。有时，路上他还会想她，她还会那么神奇地出现，使他变得更加不自然起来。有次，他开始和她主动打招呼，她也对他笑，笑得很迷人，然后就分手走开了，那样的笑会在梁凉的整天中浮现多次。

　　再后来，梁凉利用闲余时间啃书本，有幸考上了一所中专，是停薪留职去读的，两年后又回到山城。当他走在山城的路上时总有着一种期待，期待着什么呢，不言而喻。

　　岚再也没有在路上出现。梁凉有种失落感，那样的邂逅，那样的感觉，都随岚的消失而不再，她去了哪里？他不知道。

　　梁凉后来和单位一个女工相爱，成了家，有了儿子。时间就这样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走在路上的那种期待也在渐渐地消失……

　　只是，只是经过岚住过的那幢二层楼房时，不知怎么的他还会把头习惯地抬一抬，朝第一间的窗口望一眼，似乎希望那里冒出岚的身影来，看看她到底被岁月消磨到什么程度，是否还保留着当初的那张笑脸。梁凉看到，那楼上似乎已经换了另一户人家，一个老头常提着漏壶在阳台上细心地浇花。

　　十几年了，周遭的建筑物变化很大，盖起高楼，独独岚住的那幢二层楼还被夹在当中，一点没变。梁凉每天上下班偏偏要经过这里。走过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抬一下头，好象是一种积习，好象不这样就不行。他有时在心里暗笑，自己在张望什么呢？

　　今天，走到这里，他突然决定：索性停下。他点一支烟，定定地往二楼上看。他发现，自己从来不敢定眼朝那第一间窗户看，从来做贼虚心似的偷看。今天，他决定要看个够。还是那个老头在阳台给他可爱的仙人球、吊兰之类的花草浇水。老头朝他也看了一眼，他歪一下头，吐出一串烟圈。

　　他注意到窗户内还隐隐约约燃烧着一抹绿色的火焰。记忆告诉梁凉：岚的房间里是有一棵君子兰的，还是托厂里的司机从北方带回来，价钱也不便宜，当时还看到岚付钱时的样子，很乐意又很心痛。那时君子兰才约莫二尺多高，现在看去，那抹绿色的火焰确实是君子兰的话，说明这植物十几年来还没长高多少，这意味着它的寿命会很长。

　　这样望着，边上的门帘挑动了一下，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就是岚！梁凉好象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有种窒息感。他看到岚也看他，并认出了他，朝他笑着，一步一步款款地从楼上向他走下来。他有点紧张，屏着气，等待着她的走近。

　　她莞尔一笑说，你就是那个梁凉吗？梁凉仔细端详着她，无疑她真的就是岚了！

　　梁凉从她的身材看几乎没什么改变，从面貌上细辩却发现一些皱纹已经悄悄爬上了她那原本光泽的面孔。此时，从楼上跑下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叫道：妈妈妈妈，爷爷让你去买包盐呢。岚拉过孩子说，这是我儿子，楼上的是我爸。我公司休假半个月就赶回来看看老人家。

　　梁凉哦了一声说，常回家看看。问她公司在哪？岚说在厦门。岚说你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魁梧那个老样子，怪亲切的。梁凉想：原来岚在心里对她也是很有印象的，可当年为什么老躲着他？

　　孩子催着岚说，还不去买盐巴，爷爷等用呢？岚便掏出钱来让孩子去买，孩子用狐疑的眼神大量着梁凉，似乎故意不去，怎么说也不行。岚很气的样子，抬手要打孩子，巴掌从孩子的头边擦过，孩子飞也似的跑开了……

　　一枚树叶正打着圈儿瓢落到梁凉的肩上，他顺手抓住，在眼前毫无目的看着，好象在研究它的纹脉，好象在掩饰着什么。这些树叶曾经在春天的时候那么骄傲地高高在上，一片片挺立于树梢，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金灿灿色泽，他有时会呆呆地眺望很久很久，为它的生机与美丽而感叹。现在又一片片凋零，居然他能把它抓在手心，一片金黄，一片曾经的绿色，现在却全然没了那时候的感觉。

　　岚说你分配在哪个单位？梁凉才回过神来说，县政府办，有时间去我办公室走走。

　　岚朝梁凉笑笑说，要么上楼去坐一会儿吧？梁凉摇摇头说，还有事，不了。

　　岚就和他说再见，就去买盐巴了。

　　望着岚的背影，记忆瞬间在梁凉的脑屏里飞快地闪现，岁月一幕幕地旋转……梁凉朝着岚的背影长长地喷了口烟，仿佛将十多年的积郁都吐了出来，若有所失地走了。

　　这个季节，所有的花已开始凋零，秋风带着寒意，金黄的叶子一张一张打着圈儿被击落，悠悠地怡然下降，静静地安然坠落，躺在地上，北风又吹得它们飞起来，带着梁凉的思绪飞向远方……

　　遥远的年代，曾经追逐的梦，梁凉把手中的那枚树叶轻轻地放开……他想：原来，当它与自己保持着距离时是那么的经看耐看，拿在手里就不一样了。

　　此后，梁凉再经过岚的那座二层楼房时，不知怎的不再那么抬一抬头，朝那扇窗口望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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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袁和鲁 时间: 2004-9-15 21:01
小说追述了一段恋情，味道十足。我对小说在情节处理和语言的驾驭很喜欢。难得的小说。问好。

作者: 许也 时间: 2004-9-15 22:33
谢版主鼓励！
初来小说园地，请多关照！问大家好！

作者: 袁和鲁 时间: 2004-9-15 22:49

最初由许也发表
谢版主鼓励！
初来小说园地，请多关照！问大家好！

不错，以后多支持一下。问好。

作者: 葛瑞英 时间: 2004-9-15 23:42
标题: 回复: [原创] 巧遇

最初由许也发表
　　粱凉每次经过那幢二层宿舍楼，都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到二楼靠路口的第一间窗门上，心莫名其妙的一动，然后慌慌地移开视线，低头继续走路。他知道；那是她闺房的窗口，窗台内有一盆君子兰很葱翠的燃烧着绿色的火...

朋友文路挺宽，杂文，小说写得都好，学习，问好

作者: 袁和鲁 时间: 2004-9-16 19:39
精华鼓励！

作者: 许也 时间: 2004-9-17 15:03
谢谢版主，会继续努力。

作者: 毕敬 时间: 2004-9-22 09:32
那种感觉很折磨人，但还是真实的。被写了出来值得一看。

作者: 许也 时间: 2004-9-24 16:08

最初由何所似发表
字里行间流露着平静和感伤。
很不错的小说。

只有有类似体验的人才会感到那样的感伤、只有有相同理解的人才会平静。谢谢！

作者: 东方神剑 时间: 2004-9-24 16:19
真棒，精华小说。

作者: 马克 时间: 2004-9-24 22:13
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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