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放羊

田瞳

　
　　
　　小丫十来岁的时候就在队里劳动挣工分了。那年夏天，队里叫小丫跟着英子去放羊。英子比小丫大三岁，个子比小丫高半头。
　　
　　早饭后，英子带领着小丫来到羊圈，打开圈门，一群羊拥拥挤挤，争先恐后往外钻。英子喊：“慢些的！挤啥挤？”好像羊能听懂她的话似的。
　　
　　羊群出了村，自己认得路，不用英子指挥，一路向西跑。英子跟在后边，就像出门游玩一样。
　　
　　夏天的田野，远远近近一片碧绿。羊群向西走了一里多路，前边有一大片草滩。小丫远远看见，有一群羊正散在草滩上吃草，一个男孩子仰面朝天躺在旁边地埂上。小丫问：“英子姐，那是哪里的羊啊？”英子说是西边沙石村的，随后就扬起手里的木棍子喊：“哎，土蛋儿！”那个男孩子一骨碌翻起来，也向这边扬起手摇了几下，高兴地喊：“英子，快来呀！”
　　
　　看见前边的草滩，羊群比人跑得还快。两群羊像老朋友一样，很快就汇合在一起了。
　　
　　男孩的名字叫土蛋儿，跟英子大小差不多，都是十五六岁。土蛋儿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黑亮，头上戴了一顶过大的破帽子，衣服上打满了补丁，滚了一身土，他真是个土蛋儿。
　　
　　英子挨着土蛋儿坐在地上，用胳膊碰了土蛋儿一下，问：“早上吃了吗？”土蛋儿摇摇头。英子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苞谷面饼子递过去，土蛋儿接在手里就吃起来。
　　
　　从英子嘴里，小丫知道了土蛋儿家里很穷。土蛋儿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后来他爹又给他娶了个后妈，后妈还带来了一个孩子。土蛋儿的厄运不可避免地来到了，后妈不给他吃饱，不给他穿暖，还老是骂他，从不给个好脸。土蛋儿的爹是个坏脾气，听了后老婆的挑唆，动不动就抡着鞋底打土蛋儿的屁股。土蛋儿一天到晚不愿意回家，只有在草滩上和英子一起放羊的时候，玩起来才欢天喜地。
　　
　　小丫看得出来，英子对土蛋儿很好，常给土蛋儿带些吃的，有时还带上针线，给土蛋儿缝补挂破的衣服。土蛋儿对英子也好，在一起放羊时，总是叫英子歇着，他一个人就把两群羊都管住了，英子和小丫很是省心。
　　
　　日子飞快地过去。一转眼，从夏天到了秋天。再一转眼，树上的黄叶飘飘落下，天气转凉了。冬天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人间。
　　
　　冬天在野外放羊，就没有夏天好玩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小丫和英子都穿上了厚厚的棉农。土蛋儿还在抵抗着，仍是一身单薄的衣服，寒风阵阵吹来，冻得他瑟瑟发抖。英子问：“土蛋儿你咋还不穿棉衣？”土蛋儿说：“我不怕冷。”跟着又补上一句：“我是小子呀。”意思是说小子比女孩强壮，抗得住冷。
　　
　　硬抗了几天，忽然一场西北风袭来，气温猛地降了许多。土蛋儿再也抗不住了，那天来到滩上，终于看见土蛋儿穿上了棉袄。可是，那是一件什么样的棉袄呀？身前身后四处全都开了花，就像弹棉花的在上面弹了一遍一样，里边的棉花一朵一朵露了出来，棉袄的面子被分割成星星点点，已看不见一片像样的布面了。不知这件棉袄已经穿过了几个冬天？土蛋儿的个子长高了，棉袄穿在身上短了一截。为了抵挡寒风，土蛋儿找了一根毛毛绳系在腰间。但他的腿上还是秋天里穿的那条打满了补丁的旧单裤。
　　
　　“唉哟土蛋儿！”英子吃惊地叫起来，“你妈就叫你穿这棉袄？她为啥不给你做棉衣穿呀？”
　　
　　土蛋儿恨恨地说：“她才不管我呢。”
　　
　　英子又说：“那你爹也看不见吗？”
　　
　　土蛋儿说：“我能抗住，冻不死我。”
　　
　　小丫明白了，前几天怪不得土蛋儿硬抗着不穿棉袄，原来是这样呀。土蛋儿那个后娘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三个放羊娃伴着一群羊，在荒野上抵御着呼呼作响的寒风。
　　
　　一个日子又一个日子。
　　
　　这样寒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某一天上午，小丫和英子赶着羊群来到滩上，意外地没有看到土蛋儿的羊群。奇怪了，几个月来，每天都是土蛋儿在前头，没有一次晚到过，今天是怎么啦？
　　
　　英子和小丫都望着西边土蛋儿的村子。过了好大一阵，隐约看见村头上出来了羊群。小丫跳着脚说：“来了来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羊群来近了，却看不见土蛋儿的烂棉袄，羊群后边跟着一个老头。
　　
　　“咋不是土蛋儿？”小丫叫了一声。英子也愣住了。
　　
　　熟悉的羊群来到了，两群羊很快合在了一起。老头脚步慢，还没有来到跟前。小丫等不及，跑上去迎住老头问：“爷爷，咋换你啦？土蛋儿咋没来呀？”
　　
　　“土蛋儿呀，跑了。”老头闷闷地回了一声。
　　
　　“啥？跑了？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老头跺着脚说，“狗日的后娘，硬是把娃子打跑了。”
　　
　　英子和小丫一下惊呆在地上。
　　
　　土蛋儿真的跑了。从那天以后，小丫和英子放羊时再也没有见过土蛋儿。
　　
　　

邱天

写得细腻。

碣石清风

通过小丫的视觉，展现土蛋的苦命人生，画面清新，细节生动，作者笔下的几个孩子天真可爱，勤劳乖巧，过早劳动的童年，反映当时贫穷和困苦，即使这样，孩子们依然欢乐的生活着，写出了孩子们的天性。虐待土蛋的后娘虽然没出场，一个后妈的形象却跃然纸上，作者手法巧妙 。小说写的是公社时孩子们的生存状况，以此反衬现在孩子们的幸福生活，小说的意图，不言而喻。回想过去珍惜今天。很有意义的小说。欣赏

琴岛小丫

一个特殊时代造成的乡下娃娃的不幸而又有幸的命运，不幸的是太多的孩子在贫困和饥饿中度过，小说中的英子、小丫和土蛋其实都是这种情形，都好不到哪里去.有幸的是那个时代也有叫人深深回想的地方，比方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怀、相互体贴，还有蓝天碧水白羊啃着青草，上岗上没有农药的味道，没有可以威胁孩子们的歹徒……小说意味深长，通过写几个孩子写出曾经的过去给乡村留下的印痕！

五味轩主

附议小丫的评析，那时的孩子真是苦啊！尤其是像土蛋那样有后娘的孩子，真够可怜的！

田瞳

写得细腻。
邱天 发表于 2014-10-9 08:55

    谢邱天兄第一时间关照!

田瞳

通过小丫的视觉，展现土蛋的苦命人生，画面清新，细节生动，作者笔下的几个孩子天真可爱，勤劳乖巧，过早劳 ...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4-10-9 10:33

    清风版主的点评总是这么即时，从评语中看得出评者读稿的认真细致，句句评语令笔者佩服。每贴出一篇作品，都在期待着慧眼指正，文友间的友情就在一次次笔谈中渐浓。多谢知音！

田瞳

一个特殊时代造成的乡下娃娃的不幸而又有幸的命运，不幸的是太多的孩子在贫困和饥饿中度过，小说中的英子、 ...
琴岛小丫 发表于 2014-10-9 11:28

    小丫的点评，我想用两个字来描述：贴心！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我笔下的小丫！我写这个人物是有原型的，不然写不这样细腻。放羊的一些细节都是她讲给我的，那个土蛋也有原型，那孩子原名叫五六子。小丫的到来，为小说版带来了缤纷的色彩，再次鼓掌欢迎！

田瞳

附议小丫的评析，那时的孩子真是苦啊！尤其是像土蛋那样有后娘的孩子，真够可怜的！
五味轩主 发表于 2014-10-9 15:04

    轩主所言极是，那个年代是我们所经历过的，犹如昨日历历在目，因而写来也得心应手。谢谢你！

邱天

回复 6# 田瞳


    也请多关注邱天！谢谢！

琴岛小丫

小丫的点评，我想用两个字来描述：贴心！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我笔下的小丫！我写这个人物是有原型 ...
田瞳 发表于 2014-10-9 16:26

谢谢田大哥，您说的对，虽然小说的内容可以创作，但是总是原型人物交织在其中，似乎每个人的写作都是这样。俺在农村长大，小的时候农村情形已经好多了，那个年达的许多故事都是听老人们讲出来的！

暴雨迎风

支持一下。

暴雨迎风

用对比的手法，写活了三个孩子。但命运的不同震撼人心。

暴雨迎风

用对比的手法，写活了三个孩子。但命运的不同震撼人心。

木门长子

文字如诗，场面如画，人物形象生动而具象。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