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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蚂蚁的审判 [打印本页]

作者: 南岸 时间: 2004-10-26 12:01
标题: [原创] 蚂蚁的审判
［短篇小说］

　　　　　　　　　　蚂蚁的审判

　　　　　　　　　　　　　●南岸
　　　　　　　　　　　　　　　　　　　　　　　　　

　　孩子们的法庭是在午后成立的。地点设在蚂蚁家的院子里。

　　那时候，大人们正在午休，夏天的炎热天气总让人恹恹欲睡。精神的只有那些孩子们，八九岁的孩子们。现在，他们依次坐在蚂蚁家堂屋门前的台阶上，神情庄严的好象严厉的法官。耀眼的太阳光照在孩子们稚嫩的小脸上，细密的汗珠不断地渗出来，好象细碎的珍珠贴在脸上。

　　法庭的成员由五个人组成。法官蚂蚁，陪审员蚂蚱和菊花，还有原告地瓜和被告黑猫的代替者土豆。在法官的人选上，孩子们曾有过一番争执。

　　
　　九岁的蚂蚱首先提出来要当法官，蚂蚱说，我的年龄最大。我应该当法官。

　　蚂蚁不同意，说，你奶奶年龄这么大，怎么老让你妈妈管着？

　　蚂蚱的妈妈在村上是出了名的厉害媳妇，蚂蚱的奶奶从年轻的时候守寡，现在年纪大了，寄食在蚂蚱妈妈手下。有一次，蚂蚱妈让蚂蚱奶奶去地里干活，蚂蚱奶奶没去，结果晚上蚂蚱奶奶就没能吃上晚饭。蚂蚁现在说出来，蚂蚱一下子就哑巴了。

　　菊花说，就我一个女的，还是我来当，你看电视上的女法官多威风！

　　土豆撅嘴说，呸，才不呢，我穿上法官衣服最漂亮了。土豆是个胖子，他看电视上的大官都是胖子，所以一下子有了自信。

　地瓜用手拍拍土豆的肚子，学着大人的口气说，你还不是一个腐败的大肚子法官！

　　大家哄一声的笑了，土豆的脸涨得红红的，说不出话来。

　　蚂蚁说，大家不要争了。我做法官，这是在我家里，我来做！

　　菊花第一个同意，说，好，就让蚂蚁做，我同意。可是，谁来做黑猫呢？

　　地瓜抢着说，让法官提名。大家说，好，蚂蚁说是谁就是谁。大家轮着来。蚂蚁看了看大家说，那就是土豆吧。同意的举手！

　　大家刷的就举起来了，除了土豆以外。

　　土豆的爹在村上开了个小商店，家里有钱，就有点娇生惯养，食品营养一过剩，他就吹气似的胖起来，好象一个皮球一样，所以大家都有点不喜欢他。另外一个原因是，他喜欢吃土豆，吃了土豆爱放屁，弄的大家见了他都想躲得远远的。

　　既然蚂蚁提议土豆扮演黑猫，土豆只好不情愿地接受了。

　　蚂蚁虽然只有八岁，却是孩子们中的头头。一个是蚂蚁的拳头硬，一般的孩子打不过他，再就是蚂蚁的爸爸是村主任。蚂蚱、菊花、土豆和地瓜的爸爸本来就让蚂蚁的爸爸管着，他们让蚂蚁管一管也有点理所当然。

　　本来地瓜在他们班里当班长的。因为地瓜今年九岁，又是一年级的留级生，但是蚂蚁却不买地瓜的帐，蚂蚁不听地瓜的。地瓜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办法。地瓜的爸爸虽然是老师，但只是个民办老师，在村上还要听蚂蚁爸爸的。听说，蚂蚁的爸爸已经找了校长，下学期的班长可能就是蚂蚁的了。

　　蚂蚁坐在自己家堂屋最高的台阶上，手里拿了一块小石头。那是他的惊堂木，其实这有点不伦不类，现代的法官使用的是木槌，古代的县官才用惊堂木呢。可能是蚂蚁把这两个东西给混了，这一切都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台阶下面是一片空地，蚂蚱和菊花坐在两侧的木凳上，地瓜坐在前面的一块砖头上，前面跪着土豆。土豆的手里摁着一只黑猫。好象是隔壁夏奶奶家的大黑猫，现在被孩子们用麻线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蚂蚁拍了一下惊堂木，说，升堂！

　　土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蚂蚁说，你笑什么，你笑！

　　土豆说，蚂蚁，你弄错了，现在的法官不喊升堂。喊——带犯人某某。

　　蚂蚁说，好，算你说对了。蚂蚁喊：——带犯人黑猫！

　　这时候，菊花和蚂蚱一起喊，威——武——。

　　地瓜站起来说，不行，人家法官都要穿专门的衣服，还要戴羊毛帽子。

　　蚂蚁说，这上哪里找去？
　　
　　蚂蚱说，我奶奶有个假发套，我去给你拿。说完，回家拿了。

　　地瓜说，我回家偷我爸爸的中山装。

　　衣服帽子都穿戴好，蚂蚁咳嗽了一声，喊：——带犯人黑猫！

　　土豆哆哆嗦嗦地跪上来，准备接受人民法庭的庄严审判了。他怀里的黑猫被这阵势吓了一下，发出喵的一声，大家看到黑猫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那只黑猫是孩子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抓住的。　

　　最先捕抓黑猫的是蚂蚁。昨天下午，蚂蚁的哥哥蚂蜂在村后的小河里给蚂蚁捉了一条小鲤鱼。鲤鱼很小，和蚂蚁的小手差不多大吧，但是鲤鱼的尾巴通红通红的，很漂亮。蚂蚁接过红鲤鱼，高兴得要跳起来的样子，蚂蚁说，我要好好养着它，把它养大！哥哥笑话他，说，蚂蚁你什么时候懂事了，不杀生了？你这个小捣蛋，什么东西到你手里能活过今夜？蚂蚁想起去年捉的那只麻雀，可怜的麻雀。那也是哥哥在屋檐下捉出来的，放在蚂蚁手里，不到一晌的工夫，蚂蚁就把麻雀扔到锅底下烤着吃了，只吃得满嘴流油。还有一次，哥哥在地里给他捉回来一串大蚂蚱，结果一会的时间，蚂蚁就把他们撕得尸首异处，让人觉得惨不忍睹。蚂蚁说把红鲤鱼养起来，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但蚂蚁这次却是认真的，蚂蚁小心翼翼地把鲤鱼放进一个罐头瓶子里,添上清水。蚂蚁看着红鲤鱼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游动，很开心的样子。

　　第二天早晨，蚂蚁爬起来撒尿，没睁眼就往鲤鱼那里跑，可是等他走近一看，天哪，瓶子全碎在地上，红鲤鱼也不见了。

　　鲤鱼跑到哪里去了？蚂蚁想。

　　这时候，蚂蚁眼前突然一亮，他看见一只黑猫在窗外一闪，它的嘴里好象还叼着一个通红的鲤鱼。蚂蚁说，黑猫，原来是你！

　　蚂蚁说，黑猫，你哪里跑　？！

　　说完就追出去，把一只拖鞋啪的投向黑猫！

　　蚂蚁还是让它跑了。那只黑猫的身手太敏捷了，一窜一跃的，转眼就不见了。蚂蚁站在屋外院子里，搜寻着黑猫的影子，恨恨地骂：妈的，黑猫！

　　蚂蚁对那只黑猫充满了仇恨，他决定要追杀它。

　　黑猫带上来，蚂蚁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蚂蚁说，地瓜，你现在就说一说，为什么要告这只黑猫？

　　地瓜站起来，用手指着黑猫说，我要控告它这个杀人犯！它前天咬死了我家的一只大老鼠，不仅咬死了，而且还把老鼠血淋淋地吞到了肚子里。

　　地瓜还没说完，大家就哄的一声笑起来。

　　蚂蚱抢先说，地瓜地瓜，你家的老鼠也是好人呀？！

　　菊花说，那不叫杀人，那是杀坏蛋。这个罪名不行。

　　蚂蚁又拍了一下砖头，说，地瓜，地瓜，你说的这个不算。再想一个。

　　地瓜想了想，说，我还要告黑猫，它那天偷吃了我家的一只小鸡。

　　蚂蚁说，说详细一些。

　　地瓜说，那天傍晚，我妈妈从地里回来，突然发现我家的小鸡少了一只。妈妈说，地瓜你看见小鸡了吗？我说，没有。妈妈说，快去找找。我刚出门，就看见大黑猫，它正在门前边的石磙上睡懒觉。我一想，是不是让它偷吃了？我走过去，就看见了罪证。

　　蚂蚁说，什么证据？

　　地瓜咽了口唾沫，说，它的嘴角还有一撮黄鸡毛。我家少的小
鸡就是黄色的，再就是它的肚子鼓囊囊的，它的样子很得意，一看就是饱餐了一顿。

　　蚂蚁说，好，菊花，你先写下来，黑猫偷吃了一只小鸡。

　　蚂蚁说，还有吗？蚂蚱举起手来了。

　　蚂蚱说，我也要告黑猫。

　　蚂蚁说，你告它什么罪？

　　蚂蚱说，我要告它强奸犯！

　　强奸犯？蚂蚁呵呵地笑起来，连土豆也笑了。

　　蚂蚁说，土豆，你是黑猫，你不能笑。土豆不笑了。

　　蚂蚁说，你详细说说经过。

　　蚂蚱冲大家做个鬼脸，说，前几天，黑猫到我家里去勾引我家的花猫，它晚上就在我家的窗户外面哇哇地叫，弄得我都睡不着。我气坏了，就把我家的花猫开门放了出去。一会儿我出去解手，我就看见大黑猫趴在我家的花猫身上，真不知道害羞呀。

　　地瓜接过来说，蚂蚱蚂蚱，那不是强奸犯，那是你家的花猫愿意呀。你家的花猫真不要脸呀。

　　蚂蚱恼了，说，才不呢，我家的花猫反抗了。我看见了。

　　这时候，蚂蚁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说，别争了，既然花猫反抗了，那就是不愿意。菊花，你记下来，大黑猫，强奸花猫一次。

　　菊花红着脸偷笑。

　　上午捉大黑猫的时候，蚂蚁费了不少劲。他的红鲤鱼被大黑猫吃了，把他气坏了，他决定要抓住大黑猫，在法庭上审判它。

　　这一段时间电视上正在播放关于大法官的电视剧，蚂蚁看到那些穿着法官服的法官坐在庄严的法庭上审判罪犯，羡慕的了不得。

　　他决定要做一次法官，对大黑猫进行审判。

　　大黑猫是夏奶奶家的宠物。那是在上海工作的夏奶奶的大女儿给夏奶奶买回来的，它的皮毛绸缎一样的光滑黑亮，一双宝石般的眼睛镶嵌在上面，好象一个深眼睛的外国美人。夏奶奶平时很是宠爱它，但又管不住它，夜里任它自由来去，反正大人孩子们又不伤害它的。蚂蚁抓黑猫的这天上午，夏奶奶一直在村东头的麻子家里玩牌。夏奶奶喜欢玩牌，是那种老太太都喜欢的纸牌，用手蘸了唾沫一张一张地摸起来，二饼三条的，赢也赢不了几支纸烟，输也输不掉几块糖果的，蚂蚁和伙伴们是看不懂的，村上的老人却都个个喜欢。夏天冬日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就靠它打发日子。夏奶奶命好，两个闺女一个儿子都在外面工作，自己一个人在家享清福，偶尔还到城里住上一阵子，回来带些新闻回来，一件一件抖落在牌桌上。大家也喜欢听，听了就感叹夏奶奶命好，弄的夏奶奶愈发喜欢玩纸牌了。

　　这天上午，夏奶奶赢了十六棵纸烟，高兴得见了谁都敬烟吸，人一高兴就容易忘形，结果中午将近十二点回家，就忘了看看大黑猫在不在。那个时候，蚂蚁和蚂蚱，还有地瓜，正在追捕杀人犯大黑猫。大黑猫也许还是以为和它闹着玩的，也就大意了，耍闹了一番，一不小心就被蚂蚱给摁住了。抓住了罪犯，蚂蚁有点恨之入骨，想马上勒死它算了，这时候菊花和土豆走过来，说，我们先审问它，再判它的罪吧。大家听了，觉得这个提议好，于是，就商量着召开一个审判大会，法庭就设在蚂蚁家院子里。因为蚂蚁的妈妈今天去蚂蚁外婆家走亲戚，蚂蚁爸爸是个村主任，去陪着乡里的干部喝酒，所以家里就剩下蚂蚁和他的聋奶奶两个人。蚂蚁的奶奶的做好午饭喊着蚂蚁吃饭，蚂蚁哪里肯吃，三口两口就打发了事，他这个法官可是个重要的大角色。奶奶看管不了蚂蚁也就乐得清闲，早赤裸着上身躺到凉席子上睡午觉去了。蚂蚁就和大家在一起审判大黑猫了。

　　蚂蚱和地瓜都已经控诉了大黑猫，下面就到了菊花了。

　　蚂蚁说，菊花你也想一想，大黑猫吃过你家什么东西？

　　菊花想了想说，对了，大黑猫今年春节的时候偷吃了我们家的猪肉水饺，那天晚上我家里包了不少水饺，那是为第二天早晨准备的，可是早晨起来一看，天哪，水饺少了十几个，还有一些给弄到了地上，大黑猫就靠在我家的炉子壁上呼呼大睡。一下子就把我气坏了，我拿了火棍狠狠打了它一次，它哇的一声就逃跑了。

　　蚂蚁说，好，这是偷窃罪。问菊花，菊花也同意，说，它就是个大“小偷”嘛，居然水饺也敢偷？

　　蚂蚁又拍了惊堂木，说，黑猫，这些罪名你足以判个死刑了。说完看了看土豆，说，黑猫，你还有什么话说？

　　土豆沮丧着脸，说，我们猫类为你们人类捕鼠除害，偷吃一点东西还不行？

　　蚂蚁学着电视里法官的样子说，你偷吃还可以原谅，但是法律无情，你是个杀“人”罪犯，我要判处你死刑，你就乖乖地受死吧！

　　说完，蚂蚁又拍一下惊堂木，说，同意的举手！

　　蚂蚱、地瓜和菊花纷纷举起手来，甚至连土豆也把手举了半截，蚂蚁指了他一下，他才明白过来，想起判决的正是自己。

　　孩子们的法庭审判结束，决定对大黑猫施以绞刑。蚂蚁决定，由地瓜充当刽子手，把黑猫用绳子在大槐树上吊死。

　　法庭解散的时候，夏奶奶正睁开惺忪的睡眼，要到麻子家里去打下午的纸牌，她不知道，她的黑猫已经接受了蚂蚁法庭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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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若荷 时间: 2004-10-26 12:29
有意思的小说，看你的小说总能学一点什么。
有几个地方没排好，我给排了。

作者: 马克 时间: 2004-10-26 12:33
　遥远的儿时记忆，一点一滴真切地回到我们的眼前。

　好文无疑！

作者: 南岸 时间: 2004-10-26 13:49
谢谢楼上二位。

作者: 穿过岁月的忧伤 时间: 2004-10-26 13:49
呵，老弟真够快的啊，刚写完吧？小说的意义深远，表达了很多东西！好文！学习了！

作者: 南岸 时间: 2004-10-26 14:15

最初由穿过岁月的忧伤发表
呵，老弟真够快的啊，刚写完吧？小说的意义深远，表达了很多东西！好文！学习了！

刚写完。

作者: 李幼谦 时间: 2004-10-26 23:38
充满童趣。

作者: 穿过岁月的忧伤 时间: 2004-10-27 10:54
再顶！

作者: 南岸 时间: 2004-10-27 11:00
谢李兄和岁月兄.问好!

作者: 不打伞 时间: 2004-10-27 12:18
支持五哥,拜读并认真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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