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天注定让我遇见你,即便这一生再苦再累,亦无怨,无悔。----题记 【一】 暮春三月,樱花漫天,细雨如飞。护城河外的小树林里,一座瘦高的坟茔孤独地立在春的深处。一捧簇新的黄土,一丛袅袅升起的纸灰,一大一小两个纤弱单薄的身影,交织成一幅凄清伤感的画面。
古云英和女儿盼盼跪在坟前,含泪带笑地说:“磊,我和盼盼来看你了。日子过得真快啊,一转眼,盼盼已经四岁了,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当我想你的时候,我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你的影子。磊,咱们盼盼上小班了,老师天天夸她聪明懂事。小家伙跟你一样,很会体贴关心人。磊,你放心,我会带着女儿好好生活,尽我最大的努力给她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只是……只是我那么想你,那么想你,想得我心都碎了……”
说到这里,古云英泣不成声。盼盼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爸爸,我和妈妈都好想你好想你,你快回来啊爸爸!”古云英心如刀绞,搂着女儿痛哭失声。
这一刻,清风呜咽,霏雨窸窸,母女恸哭,天地同悲。
【二】 古云英觉得这一辈子最幸运的是遇见曾磊。
八年前,古云英是龙潭镇上的风云人物。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浪漫樱花”发廊,带了六七个小徒弟。再加上她性格开朗热情,又善于经营,生意一直很好。几年下来,竟攒下一笔丰厚的家底。
如果不是有个嗜赌的丈夫齐飞,如果不是因为齐飞的自私和不讲道理,如果不是齐飞粗暴蛮横地将她伤得彻底,曾磊也就不会进入古云英的世界。
那天晚上,齐飞输了几千块后不甘心地想回本,乘着酒兴跑到古云英店里要钱,古云英无奈,只好把当天的营业额全给了他。齐飞嫌钱少,逼着古云英再给。古云英不肯,两人争吵起来。齐飞一气之下,抡起风筒把店里的镜子砸得粉碎。一块碎片刺破了古云英的右颊,顿时血流不止。
齐飞要不到钱,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完全无视古云英脸上的伤口,无视她那颗被伤得支离破碎的心。
曾磊就是那个时候进的门。他是这个月才分到镇邮电局的。因为工作比较轻松,他的家又不在镇上,所以每天晚上,除了看电影,就是泡迪厅,还有就是来古云英店里洗头。古云英热情贴心的服务让曾磊成了这里的常客。
曾磊见地上一片狼藉,又见古云英脸上全是血合着泪,吓了一跳,赶紧把她送去医院,并一直陪着她直到伤口处理完毕。这时候的古云英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对于自己的这段婚姻,古云英已经失望透顶。如果不是有个三岁的女儿无法割舍,她跟齐飞早已没有任何纠葛。正是女人天生的那份软弱和容忍,才让她陷入这两难的境地。
也许,正是古云英受伤之后的那份无奈和孤凄,让刚刚离婚的曾磊心里升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他才会耐心而温柔地劝慰古云英。看着俊朗的曾磊对自己的真诚关照,平素要强的古云英感受到了久违的呵护与温情。这一刻,两颗受伤的心,彼此都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感动和慰藉。
从医院出来,月华如水,静夜无声,整个长街空无一人。曾磊与古云英并肩走着,昏黄的路灯眨着幽谧而疲惫的眼睛,两道被拉得长长的影子时而分开,时而聚拢,时而交融。
“啊”地一声,古云英突然一脚踩空,身形不稳,向一边跌去。曾磊眼疾手快,迅速揽住了古云英。两掌相抵,彼此的气息和温度相互糅杂,又迅速分开。空气中,似乎酝酿出一丝淡淡的温柔和暧昧。
【三】 日子似乎没有什么改变。齐飞仍然隔三差五就来要钱,不给就大发雷霆,闹得鸡犬不宁,吓得几个徒弟胆战心惊。
曾磊依然是这里的常客。但这个“常”变成了“长”,意思是天天。细心的徒弟们发现,只要他来,师傅古云英就会放下手里的一切活计,专心给他吹洗。而洗完头他也不急着离开,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有时候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还会留下来蹭顿晚餐或宵夜。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凑在一起图个热闹开心,也就没有那么多禁忌。虽然古云英大曾磊两岁,整天逼曾磊叫她姐。
这个周末,曾磊回了一趟家,当他再次返回龙潭镇,第一时间就是去“浪漫樱花”。刚拐过街角,就见一群人围在店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曾磊费力挤进去,发现店里一片狼藉。他摇摇头,知道准是齐飞又来过了,心里有些不齿,又有些同情古云英。 看见曾磊,缩在沙发边的一个小徒弟像看到救星一样猛冲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曾大哥,快,快去劝劝师傅!”
曾磊皱眉道:“你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小徒弟含泪道:“齐飞偷走了师傅的存折,把上面的几万块全取走了。师傅去拉他,却被他推倒在地,还踢了一脚,师傅,师傅她……”小徒弟说不下去了。
曾磊心里一沉,来不及多想,就被小徒弟拉扯着进了古云英卧房。
古云英微闭双眼躺在床上,一张脸白得像纸,几个小徒弟围在她身边不知所措。看见曾磊后呼啦一下围过来,惶然道:“曾大哥,你快看看师傅怎么了?”
曾磊感觉一股邪火直往上蹿,咬牙问:“云英姐,你怎么样了?”
古云英没有吭声,两行清泪却顺着眼角流个不停。
曾磊一把掀开被子,急道:“走,去医院!”
被子掀开,一大簇猩红刺目的血色在她身下洇开来,触目惊心。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几个小徒弟失声尖叫。
曾磊立刻明白过来,古云英这是小产了。他连同被子一把抄起古云英,对着小徒弟吼道:“快,救护车!”
十分钟后,救护车一路呼啸着把几近昏迷的古云英送进了医院。
【四】 古云英幽幽醒转时,满眼都是刺目的白。一转头,就见曾磊双手抱胸斜倚在窗前,对着浅灰的云层发呆。薄凉的冬阳将他略显苍白的面色映照出一丝柔和与温润,额前一缕黑发软软地搭在眉角,遮住了他的眼神,透出些孩子气的呆萌与困惑。这一刻,古云英心里竟升起一丝母性的温柔。
她轻咳一声,曾磊立刻跑到她床前,温声道:“云英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古云英虚弱地叹口气,疲惫地说:“送我来医院干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曾磊看了她一眼,细心给她掖好被角,微笑道:“连死都不怕,还怕进医院?”
“你这又是何苦?”古云英心里苦涩,又有些复杂。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无论富贵或卑贱,无论痛苦或开心。你走了,你父母家人怎么办?你女儿怎么办?” 古云英倔强地闭上眼睛,心如刀割,却一声也不吭。
“你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一会我叫她们几个换班来照顾你。”曾磊拍拍她的手,语气很温和。
古云英默了一下,歉然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去上班吧。”
曾磊闻言心里有些堵得慌,他转身就走,淡黄色的门在他身后悄然合拢。
古云英怔怔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淡出视线,眼眶有些发酸。她叹口气,自嘲地摇摇头。
“想吃什么?一会带给你。”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古云英闻声望去,却见曾磊站在门口,俊朗温润的微笑似乎能融化她心头所有的冰雪和阴霾。
“我……”古云英一时怔住,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曾磊目光躲闪了一下,随即变得坦然和真诚,他轻声嘱咐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先去把店里的事情安排好。”
门再次合上,古云英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里竟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轻松和释然。亦或者,还有那么一丝欣然和期待?
【五】 在曾磊和几个小徒弟的悉心照顾下,焕然一新的“浪漫樱花”迎回了它的女主人。小徒弟兴高采烈地围着古云英,叽叽喳喳个不停,说的无非都是曾磊帮她们收拾装修店面的事情。
古云英环视着清新雅致又不失时尚的店面,静静地听着徒弟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沉静如水的心,似乎也浅漾起一丝微漪。她决定晚上亲自下厨,好好做几个菜感谢一下曾磊。
下班后,曾磊应约而来。饭桌上气氛非常热烈。几个小姑娘大呼小叫着轮番给曾磊敬酒布菜,又嘻嘻哈哈地开些玩笑。酒至半酣,一个小徒弟抱着曾磊胳膊娇声道:“曾大哥,要是你和我们师傅在一起该多好啊!”
话音落下,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古云英心里一跳,斥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小徒弟吐吐舌头,不甘心地嘟囔:“师傅,曾大哥人长得帅气斯文,又善良又热情,对师傅和我们又好,还热心帮助我们,比那个什么齐……”
“够了!”古云英脸一阵红一阵白,厉声道:“从今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
“知道了,师傅。”几个小徒弟见古云英发飙,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相继开溜,饭桌上只剩下曾磊跟古云英。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小孩子胡说的,你别当真。”古云英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举起酒杯诚恳地说:“这段时间让你操心受累了,来,我敬你一杯。”
曾磊盯着她手里的酒杯沉声道:“你真打算就这样过下去?”
古云英怔了怔,举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人的一生如白云过絮,光阴散尽,终归尘泥。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不想看你整天生活在无尽的孤独与纷争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古云英举杯的手颤抖了一下,保持沉默。
“说实话,我并不想介入和破坏你的生活,但他不适合你,真的。你应该过回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有开心幸福的笑,有真心疼爱你的人,有一个完整和美的家。这些,我都能给你。”
古云英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叮”一声,酒杯跌落下来,发出清脆的撞击。
“看着你一次次受伤害,我感觉自己的心很疼。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注定让我在这个偏僻的龙潭镇,遇上你古云英。如果可以,我会把你当成我掌心的宝,爱你疼你宠你一生。”
“我……”一句话,击碎古云英心底最隐秘的疼痛和渴求,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桌上失声恸哭。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甜蜜贴心的情话,也从来没有听到这样温柔真诚的承诺。只是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真的能承载起这份迟来的感情么?
曾磊起身,扶住古云英柔弱的双肩,满心疼惜。陌生却温柔的气息如同一道安全有力的屏障,密密匝匝地包裹住古云英,将她冰封破碎的心一点点熨平,她突然转身,猛地扑进曾磊怀里,哭得肆意酣畅,似乎要将所有的悲苦和过去一并宣泄。
门外,传来几个小徒弟的窃窃私语和会心的轻笑。
【六】 齐飞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如果不是一帮混混来找古云英,她还不知道半个月前齐飞居然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后杳无音信,就连他的父母都不知他去了哪里。为了还债,古云英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浪漫樱花”易了主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自己的东西丢得满大街都是,她目呲欲裂地瘫软在地,心如死灰。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这段婚姻存有那么一丝无法言说的奢求,这一刻,她已经彻头彻尾将自己与齐飞划清了界线。她只恨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傻,居然会爱上这样一个混账不堪的男人。
“别怕,还有我。”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一双手搭上了古云英削瘦的双肩,温热的气息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给了绝望中的她一丝慰藉和勇气。回眸,便跌入曾磊坚定而温柔的眼神里。
古云英咬牙闭上眼睛,如同在和所有的过往作别。当她睁开双眼,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对着曾磊苦涩地笑笑:“我这算不算是无家可归?”
“你的家,在这里。”曾磊指着自己的心口,沉声道:“有心,有爱,就有家。”
泪水,瞬间模糊了古云英的视线。她慢慢站起来,心情复杂地看了“浪漫樱花”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如同甩掉所有的枷锁和包袱,最后,迈开大步飞奔而去。
齐飞终究没有回来,古云英向法院提出了离婚申请。一年半的拉锯战后,古云英跟曾磊领回了大红的结婚证,开启了另一段崭新的人生之旅。
【七】 虽然曾磊的家境并不算好,但跟曾磊在一起,他的细心、温柔、体贴、浪漫以及对她的尊重和发自内心的宠溺,让古云英终于体会到作为女人幸福和甜蜜的滋味。为此,她不惜倾尽所有,在两个哥哥那里筹到了五万块,又把积攒下来的首饰全部卖掉,重新开了一家“浪漫樱花”。
半年后,古云英喜滋滋地告诉曾磊自己怀孕的消息,曾磊高兴得抱着古云英转了好几圈。曾磊之前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姻,一岁的儿子跟前妻一起生活,而古云英的女儿也判给了齐飞。曾磊是独子,他的父母对聪慧能干的古云英疼爱有加,盼着早一点含饴弄孙。突闻喜讯,全家人高兴之余,又有些揪心。因为计生工作抓得很严,而曾磊的条件,达不到再生的标准。
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小俩口躲在龙潭镇上深居简出,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事不可为而为之时,总是会付出代价的。就在孩子快瓜熟蒂落的时候,曾磊的父亲突然中风,人事不省,连夜赶回的曾磊和大腹便便硬要跟来的古云英被计生办的干事抓了个现行。
在毫无人情可言的国策面前,一切的逃避和恳请都显得苍白无力。无论古云英如何哭求,如何装疯装病,胎育九个月的儿子最终躲不过引产的命运。手术台上,虚弱无比的古云英看着眉目已经宛然的孩子被自己亲手扼杀,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而后晕死过去。
命运之神没有眷顾古云英。莫大的哀伤和打击让她陷入痛苦自责的深渊,自拔无力。那段时间,古云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精神恍惚,抱着个布偶不肯撒手,嘴里喃喃叫着儿子的名字。
曾磊强忍内心的悲痛,细致入微地照顾和劝解着古云英,将她一点点拉回现实。古云英看着曾磊担忧的眼神,以及日渐消瘦的脸颊,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是的,他们还年轻啊,以后的路那么长,曾磊又那么爱她怜她宠她,她怎么忍心辜负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八】 时光如水,总能将所有的悲情和创伤抚平。两年多蜜里调油的二人世界,唤回了古云英所有的自信和精明。她像一朵顽强的秋菊,再次绽开傲雪凌霜的颜容。这一次,她小心翼翼地谨守着律法的界限,不敢逾越。当她将最后应该恪守的一页撕下时,她喜极而泣。
又一个十月怀胎,古云英顺利生下了女儿盼盼。小家伙长得跟曾磊一模一样,眼睛黑亮,肤色白皙,漂亮可人,一家人视若珍宝,古云英更是将女儿疼到了骨子里。
那一年,正是美容美发业更新发展最迅猛的时节。由于古云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儿及家庭上,“浪漫樱花”因经营不善而一落千丈。古云英权衡再三,盘掉店面,专心做起了全职太太。
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曾磊居然也丢掉了饭碗。因为几百块工资,已经养不活他们一家三口人了。曾磊考虑去广东沿海一带,而古云英的两个哥哥打来电话,邀请他们去山西发展。古云英觉得与自家人在一起有个照应,便带着三个月大的女儿与曾磊一起远赴山西。
那是一段怎样快乐无忧的日子呵!每天,她和女儿一样被自己的兄嫂和丈夫捧在手心,什么事都不让她动手,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她感觉自己仿佛重新回到了年少无忧的少女时代。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两个哥哥嗜酒如命,连带着曾磊也被他们慢慢锻炼出来,每天下班后都悉心相陪,且酒量日益渐长。如果她知道这是穿肠的毒药,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夺下酒杯,哪怕被兄嫂责恼也无所谓。 于是噩运,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半年后降临。
晚饭时,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开始就餐。曾磊一手抱着女儿软语低声地哄着,一手给古云英夹菜。古云英碗里堆满了她爱吃的鸡亦和鱼排。她心里甜滋滋的,夹起一块鱼排喂进曾磊嘴里。曾磊一口吞下,乐呵呵地与两位兄长碰杯。
也许是有些累,也许是有些急,也许是天气太热,几杯酒下肚后,曾磊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痛苦地皱着眉头,准备起身。谁知脚下一个趔趄,怀里的女儿跟他一起一头栽倒在地。
“哇”地一声,盼盼大哭起来。一家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若木鸡。
孩子的哭声让古云英回过神来,她一把捞起女儿,将曾磊的头紧紧搂在怀里尖叫道:“磊,你怎么了?哥,救护车!”……
【九】 时间,永远停驻在了二零零六年的七月初七。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定,他们的爱终结在了那一年的七夕。“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无论迢迢银河再如何暗度,都唤不回曾经的相知相逢和佳期如梦。送进医院的当晚,曾磊因突发性心肌梗塞,救治无效,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时年三十岁零六个月。
曾磊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古云英感觉自己的天塌了,眼前一片漆黑,她彻底陷入了魔怔。她紧搂着曾磊,哭得肝肠寸断,数度昏迷过去。一旦醒来,便趴在曾磊身上软语低声,细数昨日的点点滴滴,试图温暖他僵冷的躯体。两天两夜里她不吃不喝,拒绝与任何人交流,不允许任何人碰曾磊。就连女儿的哭闹,都漠视无衷。那份深情如许的偏执和哀恸,让人心酸落泪。直到医生护士都看不下去了,为她注射了镇定剂后,古云英才沉沉地睡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两天。梦里梦外,都是曾磊。他俊朗温润的笑,他温柔而有磁性的声音,他温热有力的掌心,他细心贴心的呵护与宠溺,他别出心裁的浪漫与惊喜,以及他的勇于担当和坦荡真诚,在她的灵魂深处生了根。如果说她是一朵开在悬崖上的莲,那曾磊就是她脚下的磐石。磐石已去,无根无凭,让她如何能独自面对生命中凄风苦雨的摧折?
神情恍惚,目光散乱的古云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曾磊。当她踉踉跄跄走进太平间,颤抖着掀开曾磊脸上的白布痴痴凝望时,她才明白,这个生命中最疼她爱她的男人已经离她而去了。留下的,只有一段深挚刻骨的爱恋,一段美艳凄清的感情。不,应该说还有一个女儿盼盼,这是他生命的延续。
想到女儿,古云英心里陡然一阵慌乱和急切。她的眼光越过曾磊,停留在那张精致粉嫩的小脸上。这张脸,跟曾磊一模一样,小小的身体里流淌着曾磊的骨血。此刻,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古云英,泪光隐隐,委屈而可怜。
古云英心里重新升起一丝母性的温柔和责任。她接过女儿,搂着曾磊,喃喃低语:“磊,既然上天让你我遇见,又倾心相恋,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为了你,为了盼盼,也为了你我曾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
【尾声】 半个月后,古云英抱着女儿,捧着曾磊的骨灰回了他乡下老家,将他葬在临水河畔,日日与绿水青山相对。她在乡下开了一家小小的发廊,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实惠的价格,周到的服务,可叹可怜的身世,让淳朴的乡民很快就接纳了这对悲情却坚强的母女。
“妈妈,妈妈,下雨了!”已经四岁的盼盼在樱花树下玩耍,清风徐来,粉白的花瓣纷飞如雨,她咯咯娇笑着,雀跃着伸出小手去接,软软糯糯的童音拨开铅灰的云层,拨开虚无散乱的岁月,如同一场花瓣雨,芳菲、柔软、温润,瞬间填满古云英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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