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银项链（西路军故事连载）之二

陆荣

一条银项链（西路军故事连载）之二

（二）

        邓兰英邓妈妈家温暖的土炕上，昏迷中的许明杰呼吸微弱，脸色蜡黄，而腿部粗肿、发着高烧的耿宗福则迷迷糊糊地痛苦呻吟。

     “来，帮我剪掉他的头发。”说话的人是邓兰英妈妈，她让女儿水红子剪掉黏糊在耿宗福头上被血污粘连在一起的头发，准备给耿宗福清洗伤口，敷药包扎。水红子赶紧找来剪刀，仔细地剪剃耿宗福脏臭的头发。

      水红子，邓妈妈的独生女，今年十三岁了，瓜子脸，大眼睛，柳叶眉，杨柳腰，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邓妈妈和丈夫刘玉视为掌上明珠，横梁山十里八乡很有些名气的美人儿，保甲长祁天山早就放出了风声，等水红子长大了，就娶到他家里去，给他的孙子当媳妇。但是邓妈妈却说，他还是早点死了那份心吧，要我的女儿给他祁家当媳妇，除非黄河断了流，日头从西边升起来。祁天山听见这些话，气得把茶碗摔在地上，叫骂道：她老婆子不要狂，迟早得叫她知道，我祁天山也不是平处卧的狗！

     邓妈妈和水红子流着泪，仔细地用花椒水清洗着许明杰脖子里深渊似的伤口和耿宗福血肉模糊的头脸身体，心里就像刀搅一样疼痛。一块块碎布头被鲜血染红了，一盆盆花椒水被鲜血染红了，邓妈妈的心一寸寸被撕裂，一寸寸被揉碎，谁家的孩子不是人生父母养？谁家的孩子不该招人疼爱？这些孩子究竟为了什么，老天爷要让他们遭受这样的苦？她不止一次地问两个红军娃，你们这样不怕死，到底为了什么？

     邓妈妈和十二岁的女儿水红子仔细地清理干净二人的伤口，为二人敷上麝香草药，并将熬好的汤药一口一口喂进二人的口中，想尽一切办法，搭救两个身受重伤的红军战士起死回生！

     两个红军战士的伤势非常严重，家中留存的一些草药很快用尽，为了挽救红军战士的性命，邓妈妈带着女儿水红子上山去采药，又让外地揽活的丈夫刘玉偷偷采买来西药贴洗枪伤。

     半月时间过去了，许明杰的伤口有了明显好转，生命的活力再次回到了许明杰的身上，让人更加高兴的是，许明杰甚至能够起身帮邓妈妈料理耿宗福的腿伤、帮水红子干一些扫地、铺床之类的简单家务了。但是耿宗福的伤势却始终不见好转，从被邓妈妈收留时到现在，他一直发着高烧，意识一阵糊涂，一阵清醒，死神一刻不停地在他的身边徘徊，这让邓妈妈一家和许明杰十分担忧。

    “要是有个医生，那该多好呀！”刘玉老爹、邓兰英妈妈、水红子、许明杰看着痛苦挣扎的耿宗福，心中无比痛楚。

     正在邓妈妈一家为耿宗福的伤病痛苦着急的时候，保长祁天山带着两个喽啰找上门来了——原来，邓妈妈一家收留红军伤病员的消息被地方上一个游手好闲的人透漏给了保长祁天山，保长祁天山带着他的两个喽啰抓人来了！

     祁天山是横梁山保公所的保长，在当地坏得有些“名气”。平日里，凭借手中握着的特权，到处敲诈勒索、奸淫掳掠，欺强凌弱，得了这样的消息，自然高兴得睡不着觉了。祁天山暗自想：马步芳不是说过吗，抓到一个红军，奖励五块光洋，现在有两个红军在这里，把他们弄到区公所去，不就是十块光洋？况且，还有枪呢，如果弄到了枪，那岂不是景上添了花，蜜中调了糖？这可是独一份的“战功”呢，假使区长老爷一高兴，把祁某的“战功”报告给蒋委员长，而蒋委员长一高兴给他发下嘉奖令来，他祁某岂不立马就能升官发财？！再说还能通过这件事顺便杀杀邓兰英那个老叼婆子的傲气，叫她知道知道我祁天山的厉害，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乡人面前说老子的不是！“真是解气得很呀！嘿嘿，邓兰英，你大概做梦也梦不到这回会犯在老子的手里吧！”想到升官发财，想到邓兰英被自己制住的可怜模样，想到至少也能弄到十块白花花的光洋，祁天山的心里乐得跟娶了新媳妇一样舒坦。

     说干就干，免得夜长梦多！这天，保长祁天山带着他的两个喽啰祁普和祁柱，耀武扬威地来到了邓妈妈家，叫骂着要让邓兰英交出人和枪来。

     祁天山叫道：“邓兰英，你个老刁婆子！村上人说你收留了两个共产军，区公所要我前来向你要人要枪哩，你好生交出人和枪来，我就饶了你，交不出人和枪来，就别怪我祁某不客气。到时候，弄得你家破人亡，不要怨我乡里乡亲的，没把话说在前头！”

     祁天山一屁股坐在邓妈妈家的供桌边，翘着二郎腿，抽着水烟，吆吆喝喝地要水红子给他们倒茶喝。

     “大事不好，要是那两个红军娃被这个遭瘟的弄去，肯定活不下命了。得赶紧想办法把他们藏起来！”邓妈妈看见水红子提来茶水准备给祁天山沏茶，心中顿时有了主张，邓妈妈接过茶壶，给水红子递了一个眼色说：“小孩子家家的，鼻涕眼泪的，不干净！你到外边玩去，还是我来给保长老爷们沏茶吧。”

     水红子会意，装作吓得不轻的样子，赶紧躲到门外去了。

     水红子的心明镜似的，一出了门，就赶紧把躲在小房子里的许明杰和耿宗福，通过夹墙中的暗道转到后院里，把他们藏在后院里一个非常隐蔽的土窖里去了！

     邓妈妈给祁天山和他的喽啰沏上茶，说：“祁大老爷的耳目可真够多啊，什么事情都瞒不了祁大老爷的耳目啊！你们说的没有错，前几天，我确实收留过两个红军娃，可是后来给了点吃的，打发他们走了。你祁大老爷不想吗，马家军查得这么紧，谁还敢把共产军收留在家里呀，你还是不要听别人胡乱猜测。”

     祁天山喝着茶开导邓兰英说：“收留没收留，只有你知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犯糊涂，共产军就是些土匪，政府明确说了，谁家敢收留红军，就杀光谁家，你总不能为了土匪，让家里人遭殃吧？据我所知，你确实收留了两个红军，现在交出来还不迟，如果搜出来，事情就不好办了。乡里乡亲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吃亏。”

     邓妈妈说：“这个道理我懂。你替我家着想呢，我心里也非常清楚。可是，那两个红军娃确实走了。走时，我怕白天被人发现了害掉，就在晚上把他们放走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我能干那杀生害命的事情吗？现在，你让我交出人来，我拿什么给你交呢？你知道的，我是个善人，心肠软，我怎么能犯糊涂病，去害人呢。”

     邓妈妈说着话，找出两块银元来交给祁普，说：“祁大老爷是个好心人，只是现在怕跑不动路了，这两个银元交给你们，麻烦你们到区公所里去给我多说些好话。”

     祁天山父子仨没有要到红军，非常失望，但想到得到了邓妈妈送的两块银元，心里总算好过一些。祁天山虚伪地对邓妈妈说：“你收留没收留红军不是你我说了算，得让人家政府上的人说。既然你让儿郎们去说话，那我就他们去给你打点打点，看政府里的人怎么说。如果人家坚持向你要人要枪，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闲得没事干，把共产军弄到家里来呢！你男人经常出门，你尽给人家惹祸，我也不跟你妇道人家多说，等你男人来了再说吧，我不相信你们不肯把共产军交出来！”

     “不行，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也不能把红军娃交给这些害人虫！”邓妈妈的丈夫刘玉回到家里，知道邓妈妈收留了两个小红军，说邓妈妈做得对，听到祁天山父子仨还要前来要人，就和孩子们商量对付祁天山的办法。

     “天下乌鸦一般黑，祁天山和祁普他们就是马家军的狗！我们如果继续住在妈妈家，肯定会给妈妈一家人带来灾祸。爹，妈，就让我们走吧，等革命成功后，我们再来报答你们的恩情！”许明杰决定带耿宗福离开邓妈妈家，东返延安去找红军。

     “耿宗福的伤这么重，连路都不能走，你怎么带他走？天气这样冷，而且马家军又搜查得这么紧，就这样带他出去，马家军一眼就能认出你们来，你们怎么能逃得出这些害人虫的手？再说，这么冷的天，这么重的伤，就是不被马家军抓到手，也会在路上冻死、饿死，爹妈怎么能忍心让你们走啊。你们不要害怕，妈妈既然敢收留你们，就有办法保护你们！”邓妈妈流着泪，坚决不同意让他们走，她和丈夫刘玉老爹反复商量，决定送许明杰和耿宗福到炭窑口水红子舅舅开的煤矿上去躲难，这样既可以躲人眼目，又可以继续让许明杰和耿宗福疗伤，就是马家军来了，也找不到人。

     “爹——妈——我是无爹无娘的苦孩子，你们就是我的亲爹妈！”许明杰眼含热泪，扑倒在邓妈妈和刘爹爹的怀中，邓妈妈流着泪，把许明杰紧紧地搂在怀中。

      邓妈妈轻轻地擦去许明杰脸上的泪水，慈爱地对许明杰和耿宗福说：“好孩子，你们是妈妈的好孩子啊......”

      炕上，伤势危重的耿宗福也泪流满面，他用微弱的声音对邓妈妈说：“妈妈，我是个木匠，等我好了，我给您盖最好最好的房子，让您和爹爹享福。等将来革命成功了，我还要把你们接到四川去，那里没有冬天，山上的树多得就像海洋一样，我要你们在那里享一辈子福！”

      邓妈妈开心地笑了，为耿宗福擦去眼角的泪水：“好孩子，你们好好养伤，只要你们的伤能快快好起来，就比什么都好。”

     “这是多么懂事的孩子啊，可是马家军却容不下他们，一定要把他们赶尽杀绝？”邓妈妈听人说小山村陈家大院里藏了十几个受重伤的红军，被马家军搜出来，都用马刀砍死了，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马家军的心怎么这么狠，他们怎么能对这些孩子下得了毒手？邓妈妈的心在流泪，她想，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马家军把这两个孩子弄走。

     主意一定，刘玉老爹马上到大靖买来了一卷布匹，邓妈妈不分昼夜为两个孩子做了衣裤被褥，然后叫来煤矿上的工人，趁夜把许明杰和耿宗福抬到了炭窑口矿上去躲难。

      就在送走许明杰和耿宗福的第二天，保长祁天山带着马家军的人又来了。

    “交出人来，好话好说！交不出人来，今天就到区公所去说话！”两个马家军和区公所的黑狗队凶神恶煞般地叫嚷。

    “人确实已经走掉了，叫我们拿什么给你们交？”邓妈妈一口咬定家里没有红军。

    “搜！搜出来，看你们还有啥说的！”

     马家军一番折腾，就连个红军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马家军一无所获，叫嚣道：“一定是被你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鬼才相信你们没有收留红军！今日把话说在头里，有红军，拿红军！没有红军，就拿你 的男人刘玉去说话，不信你交不出红军来！”

     穷凶极恶的马家军找不到红军，就把邓妈妈和刘老爹捆起来，逼迫他们交出红军，但是邓妈妈和刘爹爹不畏强暴，只说红军确实被他们送走了。

     马家军弄不到红军的下落，就把刘老爹绑到了保公所，交给保公所去审问。

     保公所里，马家军把刘老爹绑在树上，严刑拷打，立逼刘老爹交出红军来。

     “确实没有藏过红军，那两个红军娃真的连夜走掉了。”刘玉老爹被打得皮开肉绽，但是一口咬定家里确实没有红军。

      审讯官恼羞成怒，大声叫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看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老虎凳硬，老子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审讯官把刘老爹绑到老虎凳上，上上了“扒断筋”的酷刑。老虎凳上，刘老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是他就是不说红军的下落。

     祁天山见马家军问不出啥话来，就假惺惺地找邓妈妈“商量”，说只要邓妈妈肯拿出二百块钱来，他就愿意替邓妈妈把丈夫赎回来。

     悲愤欲绝的地邓妈妈哭骂道：“遭天杀的区公所，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啊？他们这不是要人的命吗？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世道！”

    “没有钱不要紧，不是还有些地吗？你把那三斗水地典卖掉，也能值些事。如今最要紧的是救人！”祁天山给邓妈妈出了一个典卖土地的办法。

     面对吃人不吐骨头的害人虫，邓妈妈气愤之极，骂道：“在你们的手里，哪还有我们穷人的活路啊！”

     邓妈妈满含着对保长祁天山和区公所的仇恨，将家中的三斗水地卖掉，凑了二百块钱交给祁天山去赎人。

     祁天山拿走了二百块钱，但却没有把刘玉老爹赎出来，转回来对邓妈妈说：“区公所说，这件事与你的兄弟也有关，有人告发他拿了红军的子弹。区公所叫你的兄弟也拿来二百块钱才能放人。如果不拿钱，就要把你的兄弟也抓去做牢。”

     反动的区公所这样欺压人，邓妈妈欲哭无泪，知道这是祁天山和保公所在趁机敲诈勒索，他怕祁天山到煤矿上去，搜出藏在那儿的红军娃，只好变卖掉全部家产，凑够了钱交给祁天山，这才把被马家军折磨得已经不成人样的刘老爹赎了回来。

     得到刘老爹被敌人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消息，许明杰流着泪说：“妈妈，你不要难过。红军如果打回来，我一定要替妈妈和爹爹报仇！”

陆荣

请各位博友提意见，也好把她写得更好点。
实在的，我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力求把那段残酷的岁月真实地反应出来！

春秋

不要急，慢慢来，论坛就是我们写作平台，也是我们成长的摇篮。既然能有如此的链接，说明您还是胸有成竹的。

陆荣

春秋 发表于 2015-7-10 10:49
不要急，慢慢来，论坛就是我们写作平台，也是我们成长的摇篮。既然能有如此的链接，说明您还是胸有成竹的。

谢谢春秋老师鼓励和帮助！
我总觉得这里边的水好像很深呢，总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呵呵......

碣石清风

这个片段不错。叙述流畅，描写生动，真实再现当时的革命形势与军民鱼水情，人物的形象立体鲜活。提醒一下，如果是连载请发连载频道，太虚主要发独立成篇的小小说和短篇小说。欢迎新作

陆荣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7-10 14:37
这个片段不错。叙述流畅，描写生动，真实再现当时的革命形势与军民鱼水情，人物的形象立体鲜活。提醒一下， ...

还有几个章节
偶不太会操作这个页面，往往弄得张冠李戴。
另外，下面那个版权标志怎么弄？很好看的......

陆荣

跪求答复：请问文后的版权标志是由谁来添加的？怎样添加？

碣石清风

陆荣 发表于 2015-7-10 16:04
还有几个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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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版权符号，按提示输入版权二字，然后点提交就会出现版权声明试试看

碣石清风

陆荣 发表于 2015-7-10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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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

我也赞同清风版主的意见，觉得发到连载版比较合适一些。另外，论坛操作不熟悉不要紧，慢慢就好了！

陆荣

谢谢万里版主建议，怎样移动她呢？

万里

陆荣 发表于 2015-7-10 22:01
谢谢万里版主建议，怎样移动她呢？

这是版主才能移动的。这次就算了，下次您再有系列体裁的，直接发到过载频道去。太虚版主要还是发的短篇小说，一贴即是一篇完整的文章！向你问好！

陆荣

万里 发表于 2015-7-10 22:11
这是版主才能移动的。这次就算了，下次您再有系列体裁的，直接发到过载频道去。太虚版主要还是发的短篇小 ...

明白了。博客中贴子不是作者自己可以随便移动的，应该是这个意思！

陆荣

在文章上传后，加版权符号的办法是：首先点击“编辑”，然后在编辑栏中找到“版”这个符号，就会出现一个输字框，在这个输字框中添加“版权”字样，点击确认，就可以将此图样添加在文字之后的规定位置。这个办法很容易，但却让我困惑了很长时间，直到向回家来的儿子那儿请教了一番，才弄懂了！
呵呵，一窍不通，干急无奈......

陆荣

夏天的火热让人难耐，我却觉得这里一片冰冷.....
在这个世界里汗流满面地跑了三天，给人家摇旗呐喊，自己家里却不甚了了，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