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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记得从前有山有树 [打印本页]

作者: 颜小刀刀 时间: 2005-7-19 12:34
标题: [原创] 记得从前有山有树
　　我的叔叔成天坐在屋顶上，具体地讲，他骑着一座水泥铸就的烟囱而烟囱像屋顶的一只石凳子。因为每天都能在那里看见他，所以我认为他是从清晨到黄昏一直浸泡在城市排放的废气里。他从来不换洗衣服，因此油烟渐渐使他变成一台老旧的抽油烟机。即使狂风暴雨，对于夹克上数月以来造就的油垢也是无能为力。

　　后来他吸剩的烟头开始在脚下堆积，各种牌子，从贵到贱，从贱到劣，终于淹没了一米高的烟囱。这样一来，他看上去有如坐在山上。

　　他对我说，小颜，去帮我买一包软红河。

　　小颜就是我。我是一个跑腿的。在很多时候，我会撞见他唱歌，背影孤独倔犟，乱发飞扬，可惜五音不全，唱得比哭还难听。但他依然爱唱。

　　更多的时候，他不唱，偶尔有天空的鸟飞越大楼，不经意间就取走了他的眼神。

　　那些香烟被他点燃，尼古丁和头发纠结在一起。我对他说，你看，在浅蓝色的城市之南，那是氤氲的龙泉山。记得三年前的风筝吗，我们把它丢在了桃树上，可能早已不见了。

　　他只是吸烟。他对这样的话题无动于衷。后来，他将烟嘴在烟囱壁上摁熄，拈出另一支。

　　我不记得这件事，他说。

　　提到叔叔，他不过二十出头，他常说，老子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个。为了找一个女朋友，他不惜花掉每一月的工资，只为在起风的夜晚有位姑娘能陪他穿越城市单薄的灯火。他也试图点一支蜡烛忘记二十一岁生日，我那天亲眼看着他用十瓶啤酒将自己击毙在了一张沙发上。他也曾悄悄离开我们远走深圳，打算寻找一份工作，结果因为没人为他买菜做饭所以又溜了回来。

　　的确，他是我叔叔，他只是个年轻人。

　　现在他的肺部有了阴影，医生在昨天告诉我们的。父亲躲在门后，再三告诫我们不能说出真相。

　　我已经爬上楼顶，要把一盒香烟塞进他上衣的口袋里。其实我还想说，明天就是桃花盛开的日子，我们要全家都去爬一匹山头，一匹开满也落满鲜花的山头，像三年前那样，我们在清晨的阳光里出发，花很长的时间泅渡每一棵植物的气息，然后，再从另一则山坡疲惫地离去。

　　但我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因为母亲在楼下做好了饭菜开始呼唤我的名字。我就往口袋里胡乱地塞烟盒。塞进去，却又掉出来，与此同时，我的手背感到叔叔的胸膛像木板一样坚硬和冰凉。而那只烟盒跌落之后疼痛地开始延着各种香烟组成的山坡向远处逃逸。终于混迹同色。再也找不到了。

　　于是我转身飞奔下楼，在通向楼顶的木门快被拐角掩盖的时候，听见了烟灰坍塌时巨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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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左显辉 时间: 2005-7-19 13:23
是不是小刀，赶紧回话：）

作者: 颜小刀刀 时间: 2005-7-19 13:27
俺是！
可是，我今天来发东西发现帐号登录不了，然后，按提示点“忘记密码”，结果油箱里也没见发密码来；我就干脆重新申请了一个ID。这样的。我怀疑是许久没来，网站的系统就以为我不会来了，把我删掉了。

作者: 左显辉 时间: 2005-7-20 10:45
小刀是论坛的老会员了，很久不来，现在重出江湖，功力更胜以前。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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