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申城三月无花开

江南笑

（一）

　　她坐在他的旁边，目光凝视着面前起伏着白色浪花的大海。城市睡了，唯独只有海依旧醒着。她的眼神很平静。他看着她脸上慢慢浮化开来的微笑，第一次感觉她的微笑很干净。他问她：

　“灵，为什么申城的三月阳光底下会看不到花开放的痕迹？”

　　她说：“这里的花都习惯了在夜里开放，每到黎明时分它们就会安静的枯萎凋落。无声无息，不会让人觉察到它们曾经存在过。花开的时间，妖艳的色泽被黑夜吞噬，那种感觉会让人觉得很安全，申城花开的绚丽只属于夜的深黑。”

（二）

　　他喜欢穿着厚厚的蓝格子毛衣在落日底下自由自在的行走，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四处散落游离；似乎毫无目的。阳光透过云霞间的缝隙倾泻在他那条穿了很久也没有洗过的纯蓝色牛仔裤上，静静地如流水一般。他低下头去看着那些破碎的阳光微笑，觉得阳光的味道很温暖。街道上匆匆行走的是一张张为谋生计而辗转奔波的脸，表情麻木冷淡，就像是尸体。他的影子就被这样一群行色匆匆的脸湮没。

　　想起了那和灵初次相遇的那家酒吧，碎花和蓝格子相间交错的桌布，被擦拭的很干净的蓝色酒杯，散发着淡淡古朴清香的木制地板。想到这些，他的心头再次泛起一丝温暖。站在酒吧的门口他感觉到了里面透露出来的喧嚣，一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孤独压抑的他几乎不能呼吸，于是他想借着这分本不属于自己的喧嚣来放纵自己，找回自己遗失很久的那种野性。酒吧的空间不是很大，他找了个窗户旁边的位置坐下；把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仔细聆听着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来的声音。灵就这样出现了，她似乎喝了很多的酒，用手捂住了嘴巴，拨开了凌乱的人群冲进了洗手间，样子十分的狼狈。酒吧里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彩灯灯光让他觉得头晕。他在想灵，想那个女人现在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很快他回过神来，不再去想她。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迂腐可笑起来，竟然会去想一个和自己陌生的女人。

　　她从洗手间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她没有事情了心里竟然暗自高兴起来。她看了他一眼，径自的向他这边走过来了。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递到他的面前。她说：“我可以在你旁边坐一会吗？”

　　他点头，接过了她手里的那支烟。他也点了一支烟递给她，她愣了片刻，然后微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烟，她说：

　“谢谢。你好！我叫灵，就在这个酒吧里面工作。”

　　他看着她脸上的微笑，抽了一口烟；很小心的把烟灰弹进烟灰缸。他说：

　“你好！我叫南风，是一个流浪的人。”

　“流浪？呵呵；倒是很少有看见你这样的人。”

　“对的；流浪！我现在正在自己的旅途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哪里去。”

　“四海为家？呵呵，真够浪漫的！就为了你的这分浪漫情调我请你喝酒！”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喝醉了，感觉到灵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摇晃。他和灵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酒吧。他对她说：

　“灵，我送你回家好吗？”

　　她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她闭上了眼睛。她说：

　“南风，今天晚上不要离开了好吗？留下来陪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扶着灵继续向前走。依旧只是那种漫无目的的行走。

　　他和灵一起来到了灵的家，房间很小却收拾的很整齐。白色的窗帘隐约的透露出街道上点点灯火。风透过白色的窗帘吹动着挂在窗台旁边的那串很小的紫色玛瑙风铃，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灵坐在沙发上对着他微笑，她说：

　“南风，谢谢你！是你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安静，你是个安静的男人。”

　　他问她：“灵，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

　　她听了他的所说的这番话，脸上似乎写满了愤怒，但是更多的只是几许无奈和淡淡的清愁。她说：

　“还不是那帮该死的臭男人，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不玩死你他们是不会高兴的。”

　　她说完话后便又伏在他的肩头，他知道她此刻一定是在哭泣。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静静地闻着她发丝间透露出来的淡淡的香水味道。她睡了，依*在他的肩膀上睡了。他看着她熟睡的脸，感觉自己的心猛的往下一沉，泪水挤出了他的眼睛。他抱起了她，把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关了灯准备起身出门，但是却听到她在说：“南风，别离开我好吗？今天晚上留下来陪我。”

　　他回头，看见她那张依旧熟睡的脸才知道他还在梦里，不曾清醒。他关了门出去，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她。

　　他来到了海边，海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他一直在不停地抽烟。他此刻没有感觉到孤独，他发现孤独正在悄悄地离自己远去。

（三）

　　他在这个城市里租了一间房间，房间离海很近，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到起伏着波浪的大海。他站在阳台上，看着眼前的这片茫茫的大海，不停地抽烟。手机响了，他知道一定是灵打过来的。她说：

　“南风，谢谢你！昨天晚上幸亏遇见了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家！”

　“没有什么的，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呵呵，对！我们是好朋友。你现在在哪？我可以去看你吗？”

　　他把自己的地址给了灵，灵说她晚上下了班之后就过来看他。挂了电话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很高兴，很想高兴的笑。就是那种对着阳光的微笑，没有任何的晦涩和黯淡。

　　晚上，他买了许多的啤酒和巧克力，他喜欢巧克力那种苦涩里面透露出来的淡淡清香。手机又响了，灵告诉他自己就在他的楼下。他挂了手机向楼下看，他看到了灵正在向自己招手，脸上挂着一直令自己心动的精致笑靥。

　　灵问他：“南风，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和其他的男人不同？”

　　他看着眼前茫茫的大海，依旧在不停地抽烟。他说：

　“因为我只是个简单的男人，简单的会让女人觉得没有安全感的男人。女人和我在一起都会对我失望的！”他说完话后笑的很灿烂！

　　她说：“可是，可是南风我觉得你并非是向你说的那样的一个人。你给于我的是一种感觉，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但是却是一种很好的感觉，感觉很安静！”

　“呵呵，那现在我要像你问我那样问你了，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到了是你不同于其他的女人呢？”

　“那我就借用你刚才你回答我的那句话来回答你好了。因为我也只是个简单的女人，简单的会让男人厌恶的女人！男人和我在一起会由希望变成失望，然后再由失望变成绝望！”

　“被你打败了！”他摸着她的头发微笑着狠狠地说。

　　他感觉到风很大，灵额头前的一缕发丝被风吹的飘了起来，在昏淡的光线里很漂亮。

　　她依旧只是淡淡的微笑着，她说：“南风，你可以吻我吗？我希望你可以吻我，因为你不同于别的男人，你是那种我一直以为是个美丽的童话里才会出现的男人。”

　　他走到她的面前，她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她的唇此刻正在不停地颤抖。他吻着她的唇，带着那分一直对她的眷恋吻了她。他和她，还有风。此刻似乎已经成了一幅版画，永远的被那样定格下来。

（四）

　　他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规律，白天睡觉，晚上写字上网，黎明时分站在阳台上看海，一直不停地抽烟。他看着黎明的曙光撕破夜的深黑，然后带着梦一起被阳光埋葬。灵的出现，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中溢出了点点斑斓的色彩。

　　他依旧在熟睡着，房间里面游荡着微弱的鼻息声。手机响了，他睁开了眼睛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了灵哭泣的声音。他反复地追问他：

　“怎么了？怎么了？灵，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灵依旧只是哭泣，没有说话。他着急了；他说：

　“灵，别哭了。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他挂了电话，匆忙地穿好了衣服，起身出门，向着灵工作的酒吧奔去。

　　灵见到他来了，冲过去抱住他不停地哭泣，他没有继续追问灵出了什么事情，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灵为何而哭泣。他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灵终于说话了，她说：

　“南风，我们回家吧！再也不回到这个地方。南风我们回家好吗？回家，我们回家！”

　　他看到了灵脸上的伤痕，他问她：

　“灵，告诉我，他们现在还在不在酒吧里面？”

　　她没有回答他，依旧只是哭着重复着刚才说的那句话：

　“南风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好吗？”

　　他对着哭泣的她说：“灵，你在外面等着我，我马上就出来！”

　　他拉开了灵的手，冲进了酒吧。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猛兽。酒吧的老板看着他，眼睛里面写满了恐惧。他只是用手指了指408号保包间的门。他顺手从吧台上操起了一个酒瓶，一脚揣开了408包间的门就冲了进去。只听见408包间里面桌椅倒地声音，酒瓶酒被破碎的声音，男人惨叫的声音混合夹杂在一起。

　　408包间的门开了，他走了出来。手里面还拿着一个碎了的酒瓶。他的头部好像是被酒瓶的碎片划破了，正在流着血。他的身后五六个男人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着。他扔掉了手中的那个破碎的酒瓶；酒瓶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听起来很清脆；就像是灵窗台边挂的那个紫色的玛瑙风铃发出的声音。他走了出去，没有一个人说话；酒吧里静的可怕。他拉着她的手对她说：

　“走吧，灵，我们回家了。我们这就回家了；以后都不要再来这个地方！”

（五）

　　她帮她包扎伤口，他看着她的脸，微笑之间写满了幸福。他拉着她的手，他说：

　“灵，不要离开我好吗？永远都不要好吗？我们结婚好吗？”

　　她的脸上写满了忧愁，她说：“南风，我不可以再骗你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一个妓女，为了生活我出卖着自己的肉体，出卖着自己的灵魂。”

　　他沉默了，很久他才说话。“灵，要是我不在乎你发生过的一切，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吗？灵，不要离开我好吗？永远都不要，我知道我需要你！”

　　她的表情很迷茫，眼泪顺着她的连颊滑落下来。她把自己的头再次的埋进了他的肩膀。他说：

　“南风，别这么说。你说不在乎我的一切，可是我自己很在乎我的过去，我觉得我要是答应了你那样会对你太不公平了，那样的我是自私的，我会内疚！南风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一个自私的灵吧？”

　“真的，我真的可以不在乎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灵相信我好吗？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要离开！”

　“南风，你是灵今生最爱的男人！别的男人得到的仅仅只会是我的身体，他们永远也别想得到我的心。因为我的灵魂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也真的是很喜欢你，但是现实是注定了我们不可以在一起的。”

　　他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再度的裂开了。血顺着他的脸向下不停地流淌，眼前灵的身影渐渐的模糊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冥冥之中只是听见灵在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他感觉到自己头部有一股温暖的液体在不停地流淌，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液。他很高兴，觉得也许只有自己的血才可以留住灵，让她永远都不离开自己。

（六）

　　他从梦的反复中清醒过来，发现眼前一片惨白。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灵窗户旁边的那串紫色的玛瑙风铃就挂在他的床头，随着风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他疯了似的从床上跳起来，大声的叫着灵的名字。护士走了过来叫他不要吵着其他的病人，她拿出了灵给他的一封信交给他。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再也没有说话了，一动不动的就那样坐在那里，他知道灵此刻已经离开了。他拆开了信封，灵的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南风：

　　我走了，去一个没有你也没有给过我任何伤痕的城市。原谅我没有等着你醒来就离开了好吗？你说你会不在乎过去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南风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你说的这句话我的心里有多么的高兴和感动，当时我真的很想就这样的留下来，和你一起厮守到老。可是我不能；我不可以那么做，我不可以那么的自私！我觉得那样做对于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南风，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所以我不会忘记你留给我的每一片回忆，我会珍惜这些回忆不让它们从我的记忆中消失的。我会记得我们初识的那个酒吧里的座位，我会记得你给我点的那支烟，我会记得你在酒吧为我打过的那场架，我会记得你头部的那道伤口。无论是以前还是将来，我说过其他的男人得到的仅仅只是我的肉体，他们永远也别想得到我的心，我的心永远只留在你那里。

　　希望你能珍重，也希望你可以明白我的那份心思。南风；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原谅我所做的这一切好吗南风？

　　他躺下了，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想就这样带着对灵的记忆离开人世间。可是他知道明天的太阳依旧会从自己的视线里面升起来，所不同的是再也看不到灵脸上浮现出的那丝干净美丽的微笑了。他在疼痛中睡去了，他失去了知觉，只是隐约中听到灵在叫自己的名字。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觉，根本在此刻就不曾在自己的身边发生过。他不相信此刻的一切，他固执的以为一切的存在都是幻觉，都是不切实际的浮生一梦。

　　他离开了那个城市，带着对那个叫做灵的女人的记忆依旧不停的走着自己的路，他感觉到自己依旧徘徊在在自己一个人的旅途上，似乎根本就不曾停过，孤独的心依旧只是独。他去了另外的一个城市。他依旧在海边租了房间，依旧白天睡觉，晚上上网写字，依旧在黎明的时候去阳台上看海的时候不停地抽烟。他对着面前惨白的阳光微笑了，笑的很苦涩；因为他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倔强，也可以说是固执。他依旧会在黎明看海的时候去想灵，海面上的点点灯火晦涩黯淡，海面上的波浪也很平静，失去了往日的疯狂。他闻着空气中海藻的味道，他想那应该是海也睡了；海藻的味道只不过是海熟睡后的一个破碎的梦. . . . . .

半瓢秋水

http://www.fygr.com/bbs/printpage.asp?BoardID=8&ID=4283

江南笑

恩；这个是发过的，所以我没有加申明。

左显辉

赞赏半瓢秋水的负责，也喜欢江南笑的磊落！

小帅

江南，那以后记得写上首发地址。呵呵。

江南笑

恩；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