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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打印本页]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5 21:47
标题: [原创]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自从母亲回到云南，我基本上就歇宿在姥姥家了，因为我和继父的关系很紧张，一度我的饭菜都是姥姥为我准备的，放学后我不是直奔家里，而是跑向姥姥家，看她给我准备了点什么好吃的。　
　　每次放学我都嫌自行车太慢。还没近村庄仿佛又看到姥姥从一柱炊烟中走出来了，她系着围裙，戴着手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起又落下，这时姥姥就用一只手轻轻的掠一下头发在别在耳后，另一只煮饭时来不及揩的手又在围裙上不紧不慢地擦几下。
　　姥姥静默在老屋的矮檐下，像一尊不老的雕像，就这样若有所待地把岁月一页一页守老了，她焦急的张望着村前那条泥泞的小路。她的身影瘦削而高大，似乎没有因为年老而有丝毫改变。姥姥已经七十高龄了，所以动作略显苍迈颤巍。满脸的皱痕间，濡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和柴灰，微微地泛着黄。双眼却红红的，潮潮的，似乎还暗溢着斑斑点点的泪痕。我知道，那是长年累月，因为柴湿烟火熏燎的缘故。姥姥年轻时的靓丽风采我想全被岁月和满堂儿孙给消磨完了。
　　　　　　　　　　　　　　　　　
　　这一切读书时的情景像烙留在我生命中的一帧画幅。许多年过去了，它仍时时清晰地显印在我眼前和心底，姥姥则在炊烟里不断凝望着，迎我归来，送我离去。
　
　　才回家已经把姥姥在风中的张望的辛苦忘得一干二净，迫不及待往嘴里塞饭，这时的姥姥往往满足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可真是饿啊！读书时节那饥饿的感觉，简直可以称之为一条疯狗抑或一只厉鬼，紧紧地纠缠着、追逼着我们。我们的全部心思，几乎都用在对付肚皮这事儿上了。她为了把一餐饭做得有滋有味几乎耗尽了全部的才智。每到该吃饭时，我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唱起歌来，比闹钟还准。而那时，最迫切的，便是能望见姥姥家屋顶上的炊烟。那混含着浓浓的柴草香、饭菜香的炊烟啊，袅袅娜娜就像抒情的花朵，在天空开绽放放着，和别家的炊烟纠结着。带着甜暖的香，离得再远，也足以把我们的眼睛和脸庞灿亮了。后来每听到“又见炊烟升起”之类歌声，我就仿佛又望见了它。望见了姥姥，在灶前传柴递柴火，鼓动着瘦削地腮吹火。脸憋得通红。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咳嗽。这时我往往会冲进厨房，抢过姥姥的吹火筒，也是鼓足了劲的吹。那时感觉一屋的温暖包围着自己。心底里，也总有温馨滋润的感情，很明澈，也很幽远。
　　姥姥的饭熟了，就在夕照里，在几缕炊烟的余烬中，默默地守望着。有时姥姥会略带嗔怪地喊“都跑哪去了？快回来塞脖子了（云南方言，吃饭的意思）。”苍老的声音，拖得是长长久久，不断在风中飘散着。宛如有磁性一样，这时我们一伙人就欢呼着涌进厨房。先是像一只小狗一样满桌子闻一遍饭菜的芳香，然后再坐下来大块朵颐，这时姥姥仍然一只手托着下巴望我们吃。我们转过头问：“姥姥，您不饿吗？还不赶快吃，姥姥微小着说她不饿，那时真的没去想姥姥劳累了那么久怎么会不饿呢。只感觉姥姥的笑圣洁得一如圣母，闪着美丽的光泽。许多年后，读到余光中先生写的《呼唤》，情感深处就激起了共鸣。没费功夫一下子就记住了。“就像小时候／在屋后那一片菜花田里／一直玩到天黑／太阳下山，汗已吹冷／总似乎听见，远远／母亲喊我／吃晚饭的声音”。这诗悄然地潜入心底，无意识中就烙了深深的印记。
　　我读书时节姥姥家添上了我这张嘴，加上舅舅家儿女几个，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所以姥姥只要有好吃点的东西总要留下来一份。记得吃腊肉时，姥姥知道我小时候就不吃肥肉，所以总是把哪怕一小点肥肉给剔除掉，那时我读高中了，而几个表弟和表妹都还很小，作为长孙享受这特殊照顾，实在让几个表弟和表妹们大为不满，意见非常大，这时姥姥往往会说：“大哥哥从小就不吃肥肉我跟你们讲过多少回了，这时表弟和表妹们就一副恨恨的模样，说姥姥真偏心！姥姥不去管他们，而我除了愧疚只好遵命坐下来，好好的享受。姥姥又是满足地望着我的吃相。
　　姥姥最大的快乐，在我看来就是青蚕豆上市时节。她要挑选很好的豆把皮子去掉，找来茴香，同时切上一些肥的腊肉。然后一起放在在研臼里很辛苦的舂。为此她要忙几天，因为她做豆米粑粑不光自己吃，还要送邻居一些。偶尔闲下一会，她就会叫“小乖，快点来帮姥姥捶捶背，这人老得不中用了”！我们往往不理解她的辛苦，责怪她说人家自己会做的，还稀罕你做的，姥姥说人家都说我做的好吃，你不知道？
　　尽管腰酸背痛但她发自内心地高兴着。进进出出，风风火火，嘴里，却常是悠闲地哼着歌儿。我五音不全，但却跟姥姥学会了她煮饭时唱的几只歌，等焦黄的豆米圆子打着油汪从锅里捞上来时，姥姥会幸福地喊，快点来啦，新鲜的豆米圆子出锅了！那神情和声音，老让人联想到“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宣告。至少，那骄傲自豪和喜悦幸福的感受，是相同的。现在想来，在我们敞开肚子，尽情吞嚼姥姥做的喷香的圆子时，连我家屋顶上，那缕缕飘散的炊烟，或许也该是香喷喷的，乐陶陶的。就像姥姥那溢满快乐和幸福的脸。那时，姥姥总是很少动筷，而是凝望着我们，嘴里喃喃着，说：“真想天天都能这样！”现在塑料大棚种菜，青豆米也时时可买到，但姥姥的腿脚也不灵活了。只是炊烟里的守望一如既往。
　　每听到“又见炊烟升起……”那样的歌声，总会恍恍惚惚地觉得，有一缕缕绵缠的炊烟，在眼前袅袅地飘升起来，与夕照、暖风和已逝的岁月，交融在一起。那不含任何杂质淡蓝淡蓝的炊烟里，满是最平常的人间气息，朴素，温暖而芳香，叫人莫名地感动，惆怅。凝结成一缕缕剪不断的乡愁。眼睛里，也禁不住一阵灼痛，潮润，仿佛正被那烟火熏燎着。依稀看见，我苍老而慈蔼的姥姥，正站在老屋的矮檐下，站在一柱柱炊烟的背景中，远远地望我，暖暖地喊我。远在外面工作的我们总想让姥姥的愿望变得切近和真实，于是每有时间我总会带着妻子和女儿循着炊烟去看看姥姥。现在姥姥也变得越来越容易满足了，总会给我们找一些借口，愈是这样我们就愈愧疚，握着姥姥枯树皮一样的手，感知着一份酸涩的幸福，因为我知道这幸福终究要失去的。
　　我想，那炊烟该是姥姥生命的光束了。而它，我知道，也正是我生命之流的初源。不断地奔腾在我人生的长河里。绵延着，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都能咀嚼到一份来自老家的温馨。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作者: 马俊子    时间: 2005-9-15 21:59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　　情真意切。炊烟就是与姥姥的一种情思和两代亲人的纽带。感人的讲述。
　　祝福安臣兄及全家中秋愉快！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5 22:01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
最初由 马俊子 发表
情真意切。炊烟就是与姥姥的一种情思和两代亲人的纽带。感人。祝福安臣兄及全家中秋愉快！

多谢俊子，也祝福您及全家中秋愉快！最近在写系列吗？真的很佩服您。

作者: 马俊子    时间: 2005-9-15 22:03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
最初由 吴安臣 发表
多谢俊子，也祝福您及全家中秋愉快！最近在写系列吗？真的很佩服您。

谢谢安臣关心！只是在整理平时的艺术随笔和日记。

作者: 扁舟一叶    时间: 2005-9-15 22:16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很美的题目,很温馨的亲情.

作者: 轻雾蔽月    时间: 2005-9-15 22:25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　一幅记忆中的图画，很温馨。

作者: 木祥    时间: 2005-9-15 22:32
标题: 回复: [原创]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
最初由 吴安臣 发表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自从母亲回到云南，我基本上就歇宿在姥姥家了，因为我和继父的关系很紧张，一度我的饭菜都是姥姥为我准备的，放学后我不是直奔家里，而是跑向姥姥家，看她?..

又是新作．喜欢．
中秋快乐，花好月圆．

作者: 敬一兵    时间: 2005-9-15 22:33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安臣的文章总是细腻而又清新。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6 00:16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2 编辑 <br /><br />
最初由 扁舟一叶 发表
很美的题目,很温馨的亲情.

扁舟夸奖了，请砸砖啊！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6 00:17
标题: 回复: 回复: [原创]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3 编辑 <br /><br />
最初由 木祥 发表
[QUOTE]最初由 吴安臣 发表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自从母亲回到云南，我基本上就歇宿在姥姥家了，因为我和继父的关系很紧张，一度我的饭菜都是姥姥为我准备的，放学后...

劳老师牵挂，多谢了。

作者: 若荷    时间: 2005-9-16 06:42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3 编辑 <br /><br />小吴老师写作很勤奋。

作者: 段成仁    时间: 2005-9-16 11:18
标题: 回复: [原创]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你让我想起我的姥姥了。
作者: 杨献平    时间: 2005-9-16 19:03
娓娓而来，不错！
作者: 吴君雯    时间: 2005-9-16 21:39
写得真好，又自然又真切，题美文更美，实在是耐读啊1祝老人家健康长寿！
作者: 蓝叶子    时间: 2005-9-18 21:24
读这篇想起了我的姥姥，小时也在姥姥家蹭饭吃，回想起来真是亲切！
作者: 阿贝尔    时间: 2005-9-19 09:01
标题: 问好
安臣!
作者: 雨夜昙花    时间: 2005-9-19 09:16
标题好，文字也好。姥姥在风中的张望，写得如雕像，姥姥的豆粑粑，写得喷香。
细节让文字踏实起来，好文！

我猜安臣写完文章后没有再看一遍。文中有两处的双引号只有一半，还有几个因拼音而带错的字：“姥姥微小着说她不饿”，微笑。
“姥姥说人家豆说我做的好吃”，都说。
作者: 葛瑞英    时间: 2005-9-19 12:17
豆米粑粑一定很好吃吧呵呵,问吴老师好!
作者: 韩开春    时间: 2005-9-19 13:24
学习吴老师的好文
作者: 潇湘珍珠    时间: 2005-9-19 14:20
姥姥疼外孙，这话真是没错。学习安臣的温馨文字。
作者: 何也    时间: 2005-9-19 14:36
亲切,动人.
致好!
作者: 清风拂面    时间: 2005-9-19 22:13
感动人的好文字．亲情依依．学习！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09
最初由 若荷 发表
小吴老师写作很勤奋。

多谢姐姐关心.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10
标题: 回复: 回复: [原创] 《守望在炊烟里的姥姥 》
最初由 段成仁 发表
你让我想起我的姥姥了。

找到一个知音。谢谢成仁。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11
最初由 杨献平 发表
娓娓而来，不错！

得到杨师夸奖真难得，受用。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12
最初由 吴君雯 发表
写得真好，又自然又真切，题美文更美，实在是耐读啊1祝老人家健康长寿！

家门谬赞了。多谢您的真诚祝福。
作者: 蓝色的小木屋    时间: 2005-9-19 23:13
遥远的回忆，亲切的面容，也使我想起我的姥姥。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13
最初由 太阳神 发表
从细微处见到老人的别样情操。笔力不凡。

太阳极力夸奖让俺惶恐。谬赞了。握手。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14
最初由 蓝叶子 发表
读这篇想起了我的姥姥，小时也在姥姥家蹭饭吃，回想起来真是亲切！

又找到一个知音。蓝叶子好。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23
标题: 回复: 问好
最初由 阿贝尔 发表
安臣!

亲切。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24
最初由 雨夜昙花 发表
标题好，文字也好。姥姥在风中的张望，写得如雕像，姥姥的豆粑粑，写得喷香。
细节让文字踏实起来，好文！

我猜安臣写完文章后没有再看一遍。文中有两处的双引号只有一半，还有几个因拼音而带错的字：“姥姥微小...

昙花如此细致让我感动。握手，哪天来昆明找您拜访。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25
最初由 葛瑞英 发表
豆米粑粑一定很好吃吧呵呵,问吴老师好!

是的，问瑞英好。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26
最初由 韩开春 发表
学习吴老师的好文

开春谦虚了。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26
最初由 潇湘珍珠 发表
姥姥疼外孙，这话真是没错。学习安臣的温馨文字。

问珍珠近好。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27
最初由 何也 发表
亲切,动人.
致好!

致好何也。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28
最初由 清风拂面 发表
感动人的好文字．亲情依依．学习！

亲情是我写作的重点，清风近好。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19 23:29
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遥远的回忆，亲切的面容，也使我想起我的姥姥。

木屋好。共鸣。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21 16:21
一兵和轻雾,迟复为歉.
作者: 巴陵    时间: 2005-9-21 16:25
　　安臣的这篇亲情文字，写得很饱满，无论是从细微处还是开阔处，都使姥姥这一亲切慈祥的形象鲜活而丰满起来。　问候安臣　　：））
作者: 凌云昕    时间: 2005-9-21 16:33
直接源于生活的好文章。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22 00:25
最初由 巴陵 发表
　　安臣的这篇亲情文字，写得很饱满，无论是从细微处还是开阔处，都使姥姥这一亲切慈祥的形象鲜活而丰满起来。　问候安臣　　：））

巴版一来就给我以信心，真的感谢。最近很忙吧？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22 00:26
最初由 凌云昕 发表
直接源于生活的好文章。

多谢您夸奖。握手。
作者: 杨灵燕    时间: 2005-9-22 00:38
最初由 巴陵 发表
　　安臣的这篇亲情文字，写得很饱满，无论是从细微处还是开阔处，都使姥姥这一亲切慈祥的形象鲜活而丰满起来。　问候安臣　　：））


的确如此，赞同巴陵老师的话，很是欣赏这样的写作手法，一直也喜欢写点亲情故事，却总是写的面目全非，呵呵，欣赏，学习了～！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5-9-23 11:30
最初由 杨灵燕 发表
的确如此，赞同巴陵老师的...

多谢提点了。希望听到你批评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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