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4624|回复: 25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香火[原创]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5-10-1 12:5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香火(原创)


                                           夏小英

                                     一

      四方镇首富——乌龙煤矿矿主肖世雄对他的命运挺满意,整天价哈哈飞天的,是个快活老头子。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肖建国在市公安局刑警队里做事,很少在家。小儿子肖建华在家里帮他,可是要指望他帮很大的忙是不可能的,因为小时候一场高烧使他的右脚永远与大地拉开了两公分距离,走起路来有欠平衡且比常人慢那么半拍,而他的反应也老跟他走路的节奏保持着高度一致。他堂客王丽萍却是个相貌俊俏、身材匀称的女人,隔三岔五地总要画上眉毛、涂上口红、带上帽子搭运煤车到镇上去逛街或回邻镇的娘家一趟。她的四个哥哥都在矿上当管理员。她起床早、上床迟,成天价提起裙子,跑来跑去,弄得钥匙叮当响,忽而到过磅房去,忽而到煤堆上去,忽而到食堂里去,眼睛睁得老大,一副要把天下……遇到这种时候,老头子脸上总是带着满意的微笑瞧着她,暗暗庆幸娶了一个会当家的儿媳妇。

      老头子素来喜欢家庭生活,爱他的家庭胜过人间的任什么东西。他经常跟老伴吴桂花念叨儿媳妇的好。“可还是有一样叫人……”老伴叹口气,老头子也叹口气,脸色黯淡下来。老婆子每天最上心的事就是拜佛——祈望大慈大悲的菩萨送给肖家一个宝贝孙子。

                                   二

      大儿子肖建国很少回家来,只有遇到大节期间放长假才回来一趟。在五一劳动节以前,有一天下了一场大雨,老头子和老伴走到窗前去看雨,可是看到大儿子肖建国坐着出租车回来了。他走进门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老俩口对视一眼:不对劲!平常回到家都是笑嘻嘻的,今日怎么这样子?

  原来儿子失恋了:女朋友五一结婚,而新郎不是他。他娘讲的。老婆子心疼地往他额头上摸,旋即惊叫起来:“哎哟,滚烫的,在发烧哪!老头子,赶紧送国伢子到卫生院去!”

      老头子赶紧从车库里开出奥迪车,把大儿子送到十几里外的镇卫生院。院长李兆明热情接待并亲自为肖建国把脉,而后对爷俩说:“不要紧,输两瓶液再吃些退烧药就好。”一边“唰唰唰”开出药单,随后朝门外喊,“小芳——,过来一下!”

      随着一声“哎——”,一阵“咚咚咚”的高跟鞋声自远而近地漫过来,接着门口就站了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亭亭玉立的姑娘。肖建国黯淡的目光立马被点亮了,就像一堆松松散散的柴禾“哧”地被点燃一样。这变化连李院长也觉察到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院新分来的张医生,可是我市医卫系统公认的一枝花哟!人漂亮,名字也漂亮,就是歌里唱的那个可爱的名字‘小芳’,我们都叫她小芳,”李院长朝肖建国眨眨眼,笑嘻嘻地接着说,“还是未婚哩——”叫小芳的姑娘脸颊飞出两朵红霞。
肖建国的眼光仿佛一对鸽子,“呼啦啦”落在小芳医生的身上、脸上,胸上、屁股上,盘旋,盘旋……看着张小芳离开房间拿药去了,他恨不得把眼光弯成两把钩子,勾在张小芳身上跟着去……

  一旁,老头子跟老伴咬起了耳朵,他们的脸现出狡猾的、鬼鬼祟祟的神情,就像在串通要做什么坏事似的。


      靠近城边有一个码头镇。十字路口处有一座四层瓷砖楼房,连续两个月来房门紧闭,大门上贴着打着杈的封条,上面写着码头镇基金会封。这便是张小芳家。她爷张富贵是生意人,可是生意折了本,欠基金会不少钱,钱到期了还不上,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基金会追不到款、又找不到借款人,便一纸封条把房子封了起来抵债。张富贵躲在外面。张小芳共两兄妹,有一个哥哥,在北方一座城里读大学,她发的工资除去她和娘的基本生活费其余的都寄给了哥,她娘跟随她住在她单位宿舍里,不知内情的人只以为她娘是来照顾她的日常生活的。

      张小芳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恋人,叫张彪,也是一表人材,可他们只能做地下恋人,因为她爷一直不同意。张富贵嫌他家负担重:爷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娘是个药罐子,家里姊妹多,他又是老大。

    现代通讯的发达使张富贵及时知道了肖家求婚之事,“这才是我女儿该去的人家呢,”他告诉孩子娘:同意,条件是借钱给他把债还清。小芳气哼哼地抢过娘手里的话筒,对他爷说:“爸,我是不同意的!你这是在卖女儿哩!”旋即“啪”地挂了电话。

      可挂了电话关不了身边娘的一张嘴,她娘日里夜里围在她耳边晓以利害、痛陈得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女啊,我跟你爸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又不好,讲不定哪日一蹬腿就去了,而今你完全能够救我们这个家,要是不救,到那日想救也救不了了,迟了!孩子,我晓得你是有孝心的,你好好想想吧!婚姻不就是过日子么?日子是什么?是油盐柴米,是衣食住行,‘贫贱夫妻百事哀’讲的就是这么个理,你要是嫁了那彪伢子,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够他娘吃药呢,他弟弟妹妹要读书,你不能不管吧,你拿什么去给他们交学费?还有一大家子的吃、穿、人情,……”

      于是,几天后李院长就把肖建国带到了张小芳布置得充满温馨气息的宿舍里相亲。

  第三天,张小芳的娘回家去了,她爸也回家来了——不说你也明白,他家的债被还清了,房子上的封条被启开了。随后,张富贵成了乌龙煤矿的采购员。

      两星期后一个晴朗、快活的黄道吉日里,肖家为大儿子建国隆重地举办了婚礼。


                                     三

      仿佛一转眼就到过年了。用建华的话就是“讯都不晓得就过年了。”

      吃过团年饭,老头子对围炉而坐的儿、媳们说,“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今夜里向你们宣布一条奖励政策——”咽口唾液,顿了一下。所有耳朵都聚焦在了老头子的下文上——

      “你们谁生了伢子,我奖这个数——”老头子向大家伸出一个指头,接着伸出大拇指和小指,把中间三个指头弯进去,最后把后面三个指头弯进去,伸开大拇指和食指。

      大家把老头子的三个动作连起来——168?“168块?”建华傻傻地问爷。

      “在后面再加上一个万字呢?”爷笑眯眯地答道。

      “168万?”四人异口同声。如同听到王母娘娘下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对,头孙168万!一路发!开个好头,子子孙孙一路发!后面的,每个孙子100万!”老头子一字一顿地说。

      老头子一字一句,板上钉钉。坐在沙发上的四人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嚯,这可比诺贝尔奖还要多嘞!”建华发出小孩一样兴奋的嚷叫。

       “这生男生女谁也说不准的,万一生了女孩呢?也是肖家后代哪,那……”建国问。

      “就给10000元吧。”老头子答。“啊?!” 四人面面相觑,都像泄了气的皮球。

      “差距是大了点。因为,肖家要的是传宗接代的孙子。现在国家搞计划生育,而我对肖家孙子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老头子往香炉里插上一炷香,点燃,然后双腿跪到神龛前面的蒲团上,神情庄严、郑重,大家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按照老婆子的示意,儿子和媳妇们都相跟着跪在了老头子身后,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四

      日子在老人的虔诚求佛下还真就出现了转机。不久,老婆子就敏锐地发觉细媳妇丽萍在该来例假的时候没有像以往一样频频换洗内裤,八成是怀上了!她看在眼里喜在眉梢。

      老头子也把丽萍供做菩萨一般了。三天两头地把一沓钞票塞给她,说:“拿去,买点自己爱吃的!”只要丽萍说句某某东西好吃,老头子就乐呵呵地说:“好,待会我正好要出去一趟,一准给你捎来!”而后客厅里就有了那东西,都是整箱整盒的;而娘呢,就笑眯眯地洗给她吃。虽然他们也喊小芳吃,但跟弟媳比,显然有着天壤之别,在小芳看来似乎是:爱吃不吃随你。小芳感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像被扔在墙角的扫帚,有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觉得胸口处堵堵的,让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给攫住了,难以舒展……

      顺不平胸中闷气的小芳呆不住了,“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干脆请假去了建国单位。

      在建国处住一段时间后,小芳仍是一朵谎花。她听从爷娘的主意,悄悄地做了检查,一切正常。是不是男人有问题?一个电话,说自己病了,建国赶紧请了假回来了。

      翌日,建国遂了堂客的意——像小芳一样做了检查,而后在小芳宿舍里睡。

      一觉醒来,小芳进来了。建国看到堂客的脸色纸一样白,忙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芳回答说:“没有,大概是累的吧。”“你真没事吗?”“没事。我还有病要看,你先回吧。”“那,下班时我再来接你。”“好吧。”建国遇赦般先回家了。

      建国一走,小芳马上拨通张富贵的手机,爷俩在电话里谈了好久。

      夜里,小芳告诉男人:“没事,一切正常。”建国夸张地回以一脸“冤屈得雪”的笑,说:“本来就是多此一举吗。”小芳说:“要是妈问起我的情况,你就讲也有了。”建国一愣:“那不是骗人吗?”小芳用纤纤玉指戳戳男人的鼻梁,娇嗔地说:“你呀,平时吹起牛来脑筋十八个弯,而今就不晓得转弯了?既然你和我都没问题,说不定今夜里就能有呢?这样讲还不是给他们吃颗定心丸?”

      俩媳妇都怀孕了,喜得老婆子逢人就报喜讯,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早早地去观音庙拜菩萨,祈求送子娘娘送给肖家两个孙子,并保佑肖家俩媳妇怀胎分娩平平安安顺顺就就,许下愿:孙子降生后给送子娘娘重塑金身,给寺庙捐献8888元。喜得观音庙里的和尚们都把老婆子当菩萨敬。“你看,有钱就是不一样。”惹其他香客交头接耳地议论。

      老头子听到老伴报告喜讯,乐得合不拢嘴,比当年自己做爷还上心,再三嘱咐老伴给儿媳们补充营养,千万莫舍不得哦。老婆子滋滋地说:“放心做你的阿公吧,这事每天都挂在我的心尖上呢。”


                                   五

      初夏是希望的季节,就跟孕妇肚里的胎儿一样。

      一个杜鹃花和夕阳一道燃烧的傍晚,老婆子陪着小儿子和两个媳妇在家门前的马路上散步。马路两边是树山,树山树山,顾名思义,树组成的山,满山江南树木,杜鹃花红遍了山野。树山前面是碧绿的稻田,稻田间蜿蜒着一条小溪。青山白水,红花绿草,凉风吹来叶动花颤,近处的鸟鸣与远处的流水声相互唱和相得益彰,徜徉其间,你的感受里也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根弦来拨弄音符。

      小芳笑吟吟地对丽萍说:”这可是最好的胎教呢!”“可不是吗,嫂嫂,以后我们天天都来散步吧。”小芳拉着弟媳的手,“丽萍,你该有两三个月了吧?想过去做一次B超吗?”“还就正想着这事呢!”弟媳答。“我有一个同学在市人民医院做B超,是男是女,一看就晓得。要不我请个假,明天我们一块去她那看看?”小芳亲切地微笑着说。“好啊!嫂嫂对我真好,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丽萍眼里满是感激。

      老婆子看到媳妇俩这样亲热和睦,看到大媳妇小芳这样善解人意虑事周到,打心眼儿里乐,笑吟吟地夸小芳“有做大嫂的样!”并当即拍板:明天由建华陪着俩人去市医院,给丽萍做B超。

      第二天,建华带着妻子和嫂嫂打的去市医院给丽萍做了B超。小芳留下打听胎儿是男还是女,而后去丈夫建国那里,建华带丽萍先回了家。

      小芳带回来的消息是:女孩。老头子斩钉截铁地指示:流掉,明天就去。

      丽萍眼里陡然间都蒙上了灰黯。她舍不得流掉肚里的胎儿。自从怀了孕,她身上就萌发出了一种母性,强烈的妊娠反应,她忍受住了;她买了好多胎教的书籍和歌碟,每天都让自己静下心来看书听歌碟;她还照书里讲的,为了给胎儿好的影响,在努着力把坏脾气收敛,向温柔的性格看齐;……可而今却要舍弃这份爱,只因为不是伢子!瓜爷的话里毫无商量余地,在她听来无异于一道有悖民心也有违天意的圣旨,但是,她找不到同盟军,眼泪只能往肚里吞:除了夫家,娘家所有人都在电话里劝她拿掉。“女啊,舍不得也得舍!想想,当初你担心建华那点子毛病会遗传给孩子,连对娘都不吭一声就上了环,而今你怀的仍是没地位的货啊!你的心情娘懂,谁舍得弄掉自己身上的肉呢?可而今不是讲母爱讲情感的时候,得讲理智,硬起心肠来吧,机会还是有的——拿掉这个后你说不定就怀上一胎男孩呢,要是你嫂嫂怀的是女孩,你不就仍能……?”娘说到这里打住不说了。


  初夏的天气就像肖家对待丽萍肚子里的胎儿一样,好的时候阳光灿烂,一旦坏起来暴雨便鞭抽一样猛烈。此刻,一辆小车正在雨帘中开往四方镇卫生院,车里坐着肖建华和王丽萍。

      一会儿,丽萍就被置身于镇医院的妇产科手术台上。

      无影灯冷漠的白光吓得丽萍不敢看,她赶紧闭上眼睛。泪水就溢出了眼角……小芳紧紧握着弟媳的手,温言软语地鼓励她勇敢些,一会儿就完了,丽萍无奈地点一下头。可当冷冷的镊子一碰到丽萍身体的有关部位,丽萍就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医生要丽萍放松,放松,丽萍反而越来越紧张,最后竟全身都发起抖来,跟抽风一样,怎么都止不住。医生说这种情况下是不能施行手术的,弄不好会导致大出血甚至不孕。

       “我看,先好好劝劝丽萍,明天再做吧。”医生建议。

       于是,建华带丽萍又回了家。
   
       丽萍的娘也闻讯赶到肖家来了。

      在娘面前,丽萍只好乖,可她实在不敢面对眼前的形势,就跟小时候不敢打预防针一样,不,小时候大人可以捉着她强迫她挨针,而今显然不能那样了,再说这也比打预防针痛苦得多……

      丽萍说:“而今医院弄错的情况不是没有,说不定市医院的B超弄错了呢?”“那,你要怎么着?”建华问。“万一弄错了呢?再做一次(B超)吧。”

       “好,明天就动身去做B超!”老头子一锤定音。

      第二天他们就动身,这回干脆去了省城。老头子亲自开着自家的小车带着他俩去的。结果怎样?看看老头子和儿媳一行的脸色吧——眉梢眼角全溢着喜悦——他们用钱铺路,检查了三家大医院,结论都是:男孩!不用流产了!丽萍摩挲着金贵无比的肚子,感觉从地狱升到了天堂……

       “还真亏了丽萍怕疼,不然,而今哭天喊地都迟了!”老头子对老伴说。

      山欢水笑,希望的田野仍然充满了希望!

  随着妊娠时间的延续,丽萍的腿有些肿胀了。有经验的老婆子赶紧摘来几副败毒药煎给她吃。

      这不,老婆子煎完药,把药液滤到瓷碗里,一边喊丽萍下来吃药。

      丽萍下来时见瓜娘在院子里择菜,就问:“妈妈,药在哪?”

       “在厨房里,晾在砧板柜上,大概差不多了,快去喝吧。”老婆子笑吟吟地应道。

      丽萍悠悠地向厨房走去。忽然看见一个人影在厨房的另一扇门前闪过,“咚咚咚”地上了另一边楼梯。当然是嫂嫂罗,慌慌张张的,好像故意躲避我似的。丽萍喊声:“嫂嫂!”对方没答应也没回头,却加快了步子,仿佛屁股上着了火似的,风快地进了歇房。丽萍耐闷,嫂嫂这是怎么了?她平时可不是这样子的啊!我得罪她了吗?没有呀。丽萍猛地联想到流产事件,在省城医院连做三次都是男孩怎么偏她同学那里是女孩?她讲是出了差错,是不是真的出了差错呢?她这样一想,越想越觉得蹊跷,看着药汤,脑壳里不由地就冒出了一个个投毒一类的影视镜头,抖地打了一个冷战,心想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点为好,遂将药汤倒进了厕所。

      丽萍叫建华重新摘了几副药,当天就带着药回了娘家。


                                      六

      这夜,偌大一座肖家大厦里就只有吴桂花和建华俩人在看电视。老头子到外面串门去了。大儿子昨天去了城里上班,大媳妇也同时去了卫生院上班。当然,要讲肖家大厦里的生命,那楼下的狗房里还有一个亚当。

      突然,老婆子捂住胸口喊疼,额上的汗珠比赛似地往外冒。“妈妈,要不去嫂嫂那看一下?”建华对她娘说。“好吧。今夜正好你嫂嫂值夜班,她昨天讲起过的。”

      于是,建华骑上摩托车,载着他娘直奔镇卫生院。亚当一摇一摆地跟在后面。

      一袋烟工夫,建华把娘送到了急诊室,急诊室里却无人。只有值班室里有一个小护士,正忙着煲“电话粥”。“张医生呢?”建华问小护士。“在宿舍里吧。”小护士答完继续她的“电话粥”。

      建华虽然反应比不上别人,孝心却是一点不比别人差,看看娘那个疼,心想,还是自己去她宿舍喊吧。一边三步奔作两步,很快穿过走廊来到了嫂嫂的宿舍门前。正要敲门,忽然听见里间有男人的说话声。咦,哥昨天刚走,怎么又回来了?不会吧,哥回来了总是要回家的呀。肯定不是哥。那会是谁呢?这时房里的灯“吧嗒”一声熄了!他冷不丁吓了一跳,脑壳里懵懵懂懂间浮现出听人谈评时听得最多的偷情捉奸一类话题,按照村人们的思维来推断,男人不在家,而女人屋里有男声,那肯定是藏有野男人。莫非,嫂嫂在……?不会吧?他被自己这猜疑重重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眉毛拧成了疙瘩,想起村里毛伢子帮他哥哥捉奸的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下该怎么办呢?平时很少独当一面不用独个儿拿主意的他陷入了窘境:学毛伢子那样做?要不干脆打电话叫哥回来?建华急得抓耳挠腮,想来想去想到了娘在急诊室喊疼,抖地觉得脑门上灵光一闪:那样一来,娘不就没人看了?不行,不行,任什么都不能耽搁娘的病。于是,他像终于想到了借口似的,把举起的手垂了下来,犹犹豫豫地退回到了值班室。

      这时候,小护士的“电话粥”也煲完了,见他只身而返,就动身去喊张小芳了。

      一会儿,张小芳就来了,见到瓜娘和小叔子,吃了一惊,之后自然尽心给瓜娘诊治。

      建华在一边看着,一边寻思:要不趁此刻去弄个究竟?还是待弄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叫哥回来,说不定我听错了呢?那样的话我不成无中生有了?该怎么面对嫂嫂呢?还是先探个究竟再说吧。

      于是建华悄悄重返嫂嫂宿舍敲起了门。“来了,来了!”声音的后面出现的是一个仅穿一条裤衩的高个男子。一见建华,对方吓了一跳,愣了片刻后便夺门逃走了。急得建华狠狠地锤打着脑壳恨自己反应慢,没像毛伢子那样死死赌住门。唉,捉奸捉双,而今就是叫哥回来又有屁用?就算我说出这情形来,她肯承认么?哥信我呢还是信她?……他懊悔不已,自怨自艾一阵后回了急诊室。

      这时,小芳正在给娘输液。

  转眼又到了假期,张小芳拉着男人的手,俩人有说有笑地回家来了。

      这一幕,照在建华眼里,只有两个字:肮脏。而今他看嫂嫂张小芳,连潘金莲都不如。他想当面戳穿眼前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免得哥哥当冤大头带了绿帽子还蒙在鼓里,可没证据,怎好开口?再说这女人怀了孕,他又狠不下心了,哎,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跟哥说吧。他心里一阵翻腾后,最终把翻滚在舌尖上的话硬咽了回去,走到洗手间,狠劲吐了一口痰:“阿呸!”

      可建华老逮不到机会。因为张小芳的肚子明显粗凸起来了。并且他渐渐感觉出哥哥对他疏远了,不再跟他掏心窝子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建华脑壳里一片浆糊:哥怎么了?


                                    七

      第一个把时间比做流水的人的确是个天才,事实上再没有比这更妙的比喻了。它妙就妙在把时间的可塑性说透了。奴,它流进大自然,流出春夏秋冬四季;流进孕妇肚子里呢,则流出一个生命一屋欢庆。这不,在时间的流程里,王丽萍就步入分娩的金秋了。

      步入分娩金秋的王丽萍被男人建华接回了肖家。人们看到挺着大肚子的丽萍整天价歌声不歇。

     张小芳却掉进了痛苦的地狱:她肚子里的胎儿还真就像丽萍祈祷的那样,是女孩,刚刚流掉。躺在床上的张小芳整夜整夜地失眠,恍恍惚惚地老觉着脔心让魔鬼给踩住了怎么也摆脱不了,日里就打不起精神,觉得眼皮重得像两扇闸门。她尤其不愿看到弟媳,一看到弟媳那快活劲就觉着脔心上扎了一蓬荆刺……她感到自己吃了一包回形针——满肚子委屈(曲),可她男人却像没那回事似的,仍然整天悠哉游哉的一点不烦,她看着心里揣上了一团火,随便什么譬如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一个手势都能火上浇油般使她心中的火苗越蹿越高,于是,她假都没休够就坚决要回卫生院上班并住在那里。建国知道她的疼处,其实他也不过是在用大大咧咧来掩饰自己,看她态度坚决,想,换个环境休整一段,待走出阴影把身子骨恢复过来再回家来住也好,遂依了她。


      当最后一片枫叶投向大地怀抱的时候,在殷殷期盼或暗暗诅咒里,丽萍的预产期终于到了。


      一个北风呼呼的夜里,丽萍开始了阵痛,一阵紧似一阵,觉得肚子直往下坠。建华火急火燎地把堂客送到了镇医院妇产科。老婆子随后喜滋滋地送来了水果补品和婴儿被婴孩衣尿片等物什。亚当摇摇摆摆地跟在她屁股背后。
丽萍娘也急忙忙地赶来了。

      从产房附窗里投出来一个方方的大月亮,印在对面的墙上。被赶出产房的三人坐在方月亮下面走廊的长椅上。一门之隔的产房成了另一个神秘世界。

       “对了,她大嫂不是在这里上班吗,怎么冒看见来?”丽萍娘问亲家母。“她不晓得丽萍今夜生,去建国那里了。”老婆子回答道。这情况她也是听陈医生讲的。“哦。”丽萍娘应道。

      随后,两位老人都不约而同地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求起她们信奉的菩萨来。

      又一声号叫撕破了夜的沉静。原来,生崽这样痛苦啊!由堂客的尖叫,建华想到了屠户杀猪时,猪临死前的尖叫。

      过了不知多久,“吱呀”一声,他们眼前吐出一屋白光——产房的门开了。老婆子箭直冲进去,从陈医生手里接过婴儿,喜滋滋一看,却懵了,杀猪一样大叫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后脚进来的丽萍娘看到亲家母神态的变化,心里一咯噔,赶紧奔拢去一看,也木雕般僵住了!一看产床上,丽萍脸色惨白,已经昏迷过去,给吊了瓶营养液。第三个看到胎儿的建华一反平日的迟缓,一把揪住陈医生的衣领,眼珠子里杀得人:“我的崽,怎么会死了?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他在娘肚子里就死了,我有什么办法?”陈医生答后耸耸肩,一脸无奈与委屈。

      老头子追着晨光兴冲冲地起来了。

      叽叽喳喳细细碎碎的鸟鸣从肖家屋后的小树林里漱出,让冷飕飕的晨风送进老头子兴奋的耳里都幻化成了报喜的热闹场面。他分明听到了他肖家头孙的第一声啼哭声。俗话说“爷娘疼买崽(对幺儿子的昵称)阿公阿妈(即爷爷奶奶。)悦头孙”吗。他想:我就是要悦头孙!我要选一个黄道吉日,把书记镇长和所有认识的干部、亲戚邻里都请来,大摆筵席且不收他们的红包;还要请一场花鼓戏班唱它一个星期花鼓戏,好好热闹一场!他摸摸衣兜,哼起了花鼓调。那个高兴劲用四方镇一句歇后语来形容,就是“悦得尿桶里洗手”。

      老头子一打开大门,亚当就进来了。这家伙,第一个来向我报喜了呢!老头子乐呵呵地摸摸它的头,亚当向他摇着尾巴撒欢,人与狗就亲热起来。虽然亚当不是人,可在人丁不多的肖家,善解人意的它早被当成了肖家一份子。他看到亚当嘴里叼着一个食品袋,袋子里肉乎乎的,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这家伙,老是叼东西回来。”老头子边说边疼爱地摇摇头,就像责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当下从亚当嘴里取下袋子,看到袋口扎着一根白纤维带,解开带子,看到里面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连脐带都没断!他一探子,早没有呼吸了。他叹口气,想到“私生子”这个词,哎,肯定是哪对野鸳鸯的杰作!可怜这家伙连哭都没法喊出来就回阎王那了!可能跟我那就要见面的宝贝头孙还是一天里出世的哩,造孽哦!造孽哦!老头子看清是个伢子,啧啧感叹,一个多好的伢子哦,你怎就不会投胎呢?要是投到我媳妇的肚里来,哪会短命?奴,一出世就是大富翁,“一路发”哩!……

      这时,老婆子回来了。她酸酸颤颤喊声“老头子,”眼泪就井水一样往外冒。

      老头子满心喜悦遇上了兜头寒霜,一下子怔住了:“怎么了?”

      屋外,鸟雀们也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似的。这些小东西好像对人类的悲喜洞察秋毫似的。

      老婆子和泪的诉说等于一脚把老伴揣进了冰窖里,老头子完全被眼前的变故击懵了,似被一闷棍打晕了,脑壳里一团乱麻,他的手无意间插进衣兜,触到一张硬硬的纸片,意识慢慢恢复过来,一个声音炊烟一样冒出来——“一路发一路发”,还一心指望他为肖家打开香火路哩,不料眨眼一枪扎死杨六郎——没戏唱了!他满腹酸楚无以言说,喉咙里发出一个长长的怪声——像野兽狂嗥似的哭声……

      旁边的亚当讨好地向他摇着尾巴,老头子踢了亚当一脚,亚当可怜巴巴地退到一边去了。

      老头子看一眼亚当,后悔了,以往从没向它发过火的,今天真是鬼打懵了!这样想着就想起来亚当叼回来的东西,便指着地上的食品袋,凄凄惶惶地向老伴努努嘴。

      什么东西?老婆子捡起食品袋一看——一个婴儿!吓了一跳,仿佛突然看到一条吐着芯子的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老头子抑住悲痛告诉她东西的来历,刚要讲不晓得哪对野鸳鸯造的孽,忽地心里一激灵,忙问老伴:“咦,昨夜里亚当跟你去卫生院了吗?”“去了,不过哪里还有心思管它。”对呀,这袋子莫非是从卫生院叼回来的?那,里面是不是有名堂?老头子忙凑过来,跟老伴一起左右细瞧起来……

       “袋口扎的纤维绳,而今药房里不是都用这种绳子吗?肯定是从卫生院叼回来的!昨夜卫生院里还有人生孩子吗?”老头子问老伴。“就只有丽萍。”老伴回答,心里也跟着起了疑。

      “快打电话叫华伢子回来!”老头子“呼”地站起来,对老伴说。

      一袋烟工夫,建华站在了爷娘跟前。他听爷娘一讲,仔仔细细地瞧起了胎儿。看着看着,他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叫起来:“快相这里,胎记!”——胎儿的屁股上有一个跟丽萍的一模一样的胎记!

      听建华这一咋呼,老婆子立马抱住袋子呼天抢地地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扯开喉咙咒骂:“这个姓陈的,冒得良心的,不得好死的,遭雷打火烧下油锅的,挨千刀万剐的,……”

      老头子果断地止住老伴:先莫声张,赶紧搞清胎儿是从哪叼回来的 。说着看向亚当,喊声“亚当”,亚当马上摇头摆尾地来到他跟前,一点不为挨了一脚而闹情绪。“亚当,你从哪叼回来的,就带我们到哪去,懂了吗?”老头子指着食品袋,一边比划一边对亚当讲,亚当摇摇尾巴。老头子让建华骑上摩托车,他坐后面,爷儿俩一块儿去找。

      车子一启动,亚当就跑在了前面。一会儿便来到了镇卫生院。亚当箭直往一旁跑,他们跟过去,跟到了一个窗户底下。亚当停下不走了,只一个劲地狂吠。

      这正是丽萍分娩的产房的窗户。老头子顿觉两眼一黑,差点倒下去。不过,老头子不愧是老头子,他把悲痛强压下去,理智地稳住自己,用眼色止住正要痛哭的建华,爷儿俩嘀咕了几句,掉头直奔当地派出所……

      撇开报案的罗嗦过程,且说报完案,爷俩走出派出所,跨上摩托车去卫生院——

      路上,一位年轻的母亲拉着一个小男孩在马路边走着,小男孩两三岁的样子,蹦蹦跳跳的,很可爱,年轻母亲的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这情景像磁铁吸引铁屑一样胶住了爷儿俩的眼球,痛苦再次像抽丝一样从心里冒出来,渐渐扩展成汹涌的潮水,搅得他们鼻子酸酸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屁股上有胎记的肖家头孙……而今本该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建华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幸福的一幕:爷给了崽一个门扇子大的红包,崽几有福,一出世就是百万富翁了!他喜不自禁地笑了,他眼里的太阳也笑了,山山水水都笑了……建华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崽几有福啊,几有福啊……

      可是,就在这时候,建华听到一声刺耳的巨响……他感到自己就像鸡毛一样飘起来了……

      建华的摩托车与一辆大卡车相撞了。建华懵懵懂懂地追着他的幸福梦箭直奔往另一个世界去了。

      老头子在两车相撞的那刻本能地往路边一跳,摔断了三根肋骨。


                            八

      这时候,张小芳正伏在娘家沙发上恸哭,全身筛糠一样发着抖。张富贵在客厅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的,恰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她娘焦急地守在她身边,不住地给她擦泪,一边自己也抹着泪。

       “莫转了!脑壳都被你转晕了!”张小芳恨恨地说。“谁料到会这样呢?” 张富贵可怜兮兮地对女儿说,“哎,都是被逼的啊。世事难料,谁讲得清呢?”爷辩白着,“要不是为你好,……
      女儿又羞又怒地截断爷的话:“莫讲了莫讲了!哼,你口口声声为我好,为我好,其实还不是为你自己!你看见钱就像苍蝇看见血,我一直就是你手里一枚棋子,任你摆来摆去,越摆越离谱,我的良心都让你给摆掉了!你口口声声都是为我好,为我好,其实还不是自己眼馋那168万?你把女儿一步一步地往地狱里推,害到了今天这一步,你满意了吧?”

       “女啊,爸怎会害你呢?我确实是为你好啊!我承认是下了一步险棋,可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哇!要是没那个鬼奖,谁会这样做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你瓜爷的大奖害了我们,是该死的香火观念害了我们哪!”爷也哭了,呜咽着,使劲揪着头发,一副要把自己扯离地球的架势。

      窗外北风带着哨音呜咽着,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啪啪啪”地敲着窗玻璃,有如黑白无常在催命。


      与此同时,卫生院姓陈的妇产医生已经被“请”到了派出所。由派出所所长赵东洋亲自提审。

      陈哆哆嗦嗦、后悔莫及地坦白:是张富贵买通她干的,给了她十万元,事后还可得十万元。

      他们用的是“调砣换秤”计,此计是张富贵受传书里“狸猫换太子”一计的启发而来:太子可以用狸猫换,一个活婴怎就不能用一个死婴来换?为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进行了一番周密筹划。那个死胎是陈在丽萍分娩前一个星期的一次引产手术中特意留下来的,陈用他换了丽萍的婴儿。那天张小芳其实冒去她男人那里,那样讲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是为了配合陈处理丽萍生下的婴儿——陈略施小计使王丽萍吃尽苦头晕过去,之后悄悄把丽萍的婴儿装进食品袋,扎上纤维绳,从窗口吊出去,随后按响张小芳的手机,告知张小芳赶紧来埋胎儿。随后给丽萍吊药水,吊完药水估计张小芳已经取走袋子才打开产房门让老婆子他们进来。

      可谁知道张小芳并没取到袋子呢?

      原来在张小芳来前,无所事事的亚当就在那片溜达。陈医生把袋子一吊出去,它就嗅到了,马上跑过去一口叼着,箭直叼回了家。

  警车呼啸,兵分两路,一路由赵所长率领直扑码头镇张家,一路由副所长带队直奔镇卫生院。

      张富贵已经畏罪潜逃;张小芳已经在宿舍里服安眠药自杀。


      雾浓得跟牛奶一样,在山头,在大大小小的煤堆上,在溪面上,在马路上,在四方镇依山傍水的村屋上空蒸腾、缭绕,不知怎的,看着这雾气,乡亲们往往就会联想到肖家厅堂里曾经终日弥漫的袅袅檀香。可如今的肖家大院哟,看,防盗窗生了锈,瓷砖蒙了煤灰,花园里的花早谢了,光秃秃的,灰不溜秋;那扇沉甸甸的、包着胶木板的大门上,倒“福”字褪了色,两边对联的上面一截倒翻下来,如垂头丧气的哀兵。厅堂里断了曾经终日不断的檀香味,神龛正中摆放着小儿子肖建华的灵位,神龛上菩萨上都蒙了尺把厚的灰尘,地毯脏得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楼梯的绿漆褪了色,或者用建国的话来说,就是“起壳”了。

      王丽萍还在月子里就被兄长们接回了娘家,此后再没回过肖家,有人讲经常看见她与一个原先在乌龙煤矿运煤的司机手牵手地逛商场,又有人讲她在省城开了一家药材批发部,当上了大老板,生意火着呢,她的兄妹们都在那帮忙,还请了好几个家乡人给她打工。老婆子呢,头发伍子胥一样一夜间全白了,终日愣愣地坐在大门口,一双枯井一样的眼睛老久老久地盯着远处,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念了些书的人看到她往往疑心看到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了。老头子明显变得黯淡了,他一连几个月不理发,看上去乱蓬蓬的,背也驼了,腰也弯了,再不跟人开玩笑了,仿佛连笑肌也僵了,精力明显衰退了,变得古里古董了,这在种种事情上都看得出来,比如有时候他整天低着头在马路上趔趔趄趄走,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声音,到了吃饭时间也不晓得往家返。好在亚当忠实地伴在他左右。不过亚当也没以前光鲜了,那头墨黑的皮毛不再青苔般滑溜,就跟从煤窑里出来的挖煤工的乱发一样,又肮脏又干涩。

      老头子显然不能够继续经营煤矿,而肖建国自己不喜欢经营它,他便做主把煤矿卖给了一个资金雄厚的外地人。他接爷娘住到城里去,老俩口死活不肯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山冲,他就请了个人给爷娘当保姆,自己也隔三差五地跑回来。“好在有这家伙,来回都开着它,还算方便。”他对自己说,面无表情。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 13:04 | 只看该作者
不知怎么搞,在排版时明明是空了两格的,可发出来却成顶格了,而且怎么也改不好了(半角怎么也换不成全角了),如果斑竹觉得拙文尚可的话,能否请斑竹辛苦帮忙修改一哈?预谢了!
3#
发表于 2005-10-1 16:37 | 只看该作者
排好了。欢迎光临,节日快乐!
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 17:57 | 只看该作者
非常感谢左斑竹,节日快乐!
5#
发表于 2005-10-1 19:03 | 只看该作者
不错!支持!
6#
发表于 2005-10-1 21:11 | 只看该作者
满现实的!
7#
发表于 2005-10-1 22:07 | 只看该作者
作者湖南人?
有地方特色呀!
8#
发表于 2005-10-2 00:47 | 只看该作者
  问好!
9#
发表于 2005-10-2 07:21 | 只看该作者
张富贵已经畏罪潜逃;张小芳已经在宿舍里付安眠药自杀。 再检查检查中间的错字。

节日快乐!
10#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 23:08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小帅 发表
不错!支持!

小帅好 谢谢支持,
11#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 23:1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张漪 发表
满现实的!

恩,是写现实的,所以力求现实。谢谢张漪:)
12#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 23:15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马克 发表
  问好!

谢问好,节日快乐!
13#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 23:1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邱天 发表
作者湖南人?
有地方特色呀!

是。追求本土特色。谢邱版,节日快乐:)
1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2 23:2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陌笛 发表
张富贵已经畏罪潜逃;张小芳已经在宿舍里付安眠药自杀。 再检查检查中间的错字。

节日快乐!


是,已改。谢谢陌版指教!节日快乐!
15#
发表于 2005-10-3 11:54 | 只看该作者
呵呵,和我当初一样儿的啊,慢慢地就无师自通了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群:4042767|联系我们|小黑屋|Archiver|中财网站 ( 浙ICP备11029880号-1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GMT+8, 2025-3-4 15:53 , Processed in 0.160823 second(s), 19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