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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成人礼 [打印本页]

作者: 蝈蝈    时间: 2005-10-23 19:46
标题: [原创] 成人礼
  翻过年,石根就十四了。
   
  石根是王家的独子儿,虎头虎脑,这在乡村可是宝物,标志着王家有了传宗接代的种了。可就在石根家里喜气洋洋地等待着石根长大一岁的时候,事情却出来了。并且还不是小事。
   
  早些年,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青春就是心里开花儿的那几年。所有的事物都是那么的诱人,我们像花儿一样开放,在广袤的大地上甩开蹄子撒野。石根也和我们一样,到了心里开花的时候。他在学校里,基本上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所以就和那些桃花、杏花一样,开成了普普通通的很是大众的花儿。有一次,一个爱捣蛋的女生,随便复印了一封也不知哪位名人写的情书,并往里边添了些在某某地方见面的话语,然后悄悄塞进了石根的桌仓里。这个女生和好些个女生还有几个男生打赌,说石根肯定会去赴这场空城之约。石根拿上信后,急慌慌地就往约会的地方跑。结果他等到的,是一帮子脸都笑歪了的同学。所以,石根在学校里,像是防贼一样,防着每一个人。
   
  石根很爱看书。大凡能搜到的各类书籍,他都会像虫子一样,一头钻到里边,直到啃完每一个字,才长嘘口气,如同得到了金元宝般一脸的满足相。他这样,就在家里制造了两个极端。他母亲极力鼓励儿子读书,还把经常把家里的余钱拿出来,给石根买书。而石根的老子却不干了。这个卖豆腐的豆腐大郎,起早贪黑,辛苦经营,一心只想着让石根继承他的家业。在石根老子心里,钱就是硬通货,书读得再多,也只会把人读成个呆子,百无一用。
   
  石根像一张纸一样,夹在父母亲斗鸡般的身体中间,管他怎样理论,只顾埋头看书。
   
  读书也着实让石根长了不少见识。他的语文成绩直线上升,作文在班上基本上成了范文。可这头蔫牛,仍是木瓜般地成天默不作声,跟个泥塑的佛爷一样。
   
  生活有时候偏就要和一些人开个玩笑。这些玩笑里有些个案甚至于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石根的嘴上毛茸茸地长出了胡子。这些胡子让石根难受,他想,我成了男人啦?男人为啥要长胡子,是为了不让女人亲吗?一些奇怪的想法开始在石根心里荡漾。这就给看着石根长大的李爱花提供了很好的侵略机会。
   
  某一天,石根放学回家。娘对他说,石根,明儿爹妈要去你外婆家,你舅娶媳妇,要帮几天忙。我的意思是,学校就先不去了,在家里看几天门,你也是大人了。
   
  石根暗地里想,我是大人了吗?
   
  第二天,石根在家里木木地看书。门儿突然就响了。李爱花一闪身挤进门来。这个女人,基本上和寡妇差不了多少。她男人一直在内蒙古的啥地方打工,一年或几年才能回来一次。她呆在家里,就像只母猫一样,一年四季都在发情。她这个发情可是有效益的,家里起码不愁了吃穿。石根也知道李爱花的情况,平日里石根瞅都不会瞅她一眼。可这会儿,李爱花是到自己家里来了,再次也要给她个客气话儿啊。石根便问,李娘,坐下,有啥事儿啊?我们那儿,管阿姨叫某某娘,某某是男人的姓。李爱花男人也姓李,于是,她便成了李娘。李爱花说,没事,李娘来看看你!李爱花东瞅瞅,西看看,目光漂浮,也不知要干啥。石根心里转着念头,嘴里却说不出话。他想说,没事的话,你回去吧,我家大人都不在。可话却像便秘的大便一样,怎么也出不了口。
   
  李爱花像是看穿了石根的心事。她说,你家大人没在,我来和你做个伴儿,你可别撵我走啊。
   
  李爱花就这样呆在石根家里不走。直到晚上,李爱花又对石根说,石根呀,这几天李娘老是右眼皮跳,也不知有啥事故儿。你能给李娘做个伴儿吗,我怕出个啥事儿。石根心里老早就恨恨的,这个老婆娘赖在家里不走,想做啥?可撵她走,却又不好说。看看,现在她又说要住在这儿。石根没办法了,他想,有理不打上门的客,住就住吧,反正家里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几样儿。
   
  晚上,石根头一挨枕就睡着了。在睡梦里,石根隐隐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脸。睁眼一看,灯还亮着。李爱花浑身赤条条地躺在石根旁边。石根吓了一跳。这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少年搞不清楚这是咋回事儿。李爱花见石根醒了,便对他说,你莫害怕,李娘要和你耍一下。石根一下子就脸红了。他早就知道这个耍一下的含义。李爱花不止一次对男人们说过这话。石根就想起一些书上写的那些话句儿。他的浑身也就和自己秘密地手淫时的感觉一样,膨胀了起来。这一晚上,石根就迅速由一个快到十四岁的少年变成了成人。
   
  当面对太阳的时候,石根心里突然觉得如此恐慌。对此光线火辣辣地刺穿了他的内心,使他感觉到自己快要像干果儿一样失去水份了。这是罪恶感吗?十三岁的少年石根老气横秋地问着自己的良心。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块哈了气的玻璃一样,模糊不清。
   
  三四天时间里,李爱花没有再出现过。石根也在一种惶恐不安的状态下度过了这比一生还长的三四天时间。爹妈回来后,并没有发现石根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里,生活的一切都照常运转,跟家里的鸡公一样,按时打鸣儿,按时上架。但这只维持了一两天。石根也没有料到风暴会这么快就到来了。
   
  李爱花突然出现在石根爹妈面前。她说,你家的石根弄了我,你们看咋办?石根爹妈一下子就懵了。自家那个还不到十四的娃,能把这个婊子弄了?石根爹当时就燥火儿了。你个婊子别拉粪,小心我打断你的母猪腿!石根娘立刻就阻止了石根爹愤怒的吼叫,你吵个啥,事情总归要搞亮清的!李爱花不失时机地插言说,就是吗,你大喊大叫,要把全村的人招来啊?石根爹说,你先滚,回头我把石根问了再说。
   
  李爱花像狐仙一样,轻飘飘地闪出门外,声音却留在门里头,你们要快点做决定啊,不赔偿损失,石根怕要进监狱呀!
   
  石根放学后,脚刚一踏进门坎儿,便被他老子一把系住了。你个没出息的货,咋上了那个婊子的套儿了,你说!石根头里嗡地一下,就像是挨了一砖头。石根把那天的事儿告诉了爹妈。一顿拳头立马就落在了身上。石根娘也没敢阻拦。最后,石根爹说,你听着,以后你一口咬定没那回事,她个烂货还能冒出个啥花样来?
   
  但李爱花仍然瘟神一样出现在了石根家里。那是个星期天,石根正端着大碗儿吃饭,见李爱花进来,一碗面唰一下子全都泼在了她身上。李爱花却没理这招儿,扯着嗓子对石根爹妈说,我说的事儿考虑好没?石根和他爹妈异口同声地说,你再不要放屁了,咱家啥都不欠你的。这话再明白不过也,意思是你李爱花根本就是在放屁,诬陷好人,咱石根行的正,走的端,不怕小鬼胡乱言。李爱花脸上挂着面片,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不认也没关系,有这个我就能让你们当孙子。说着,李爱花从口袋里掏出的个脏兮兮的裤头,扬了扬说,这就是石根的货水,我不怕你们抵赖。说完后,李爱花又像狐仙一样,轻飘飘地闪出门外,边走边说,限三天时间,你们看着办吧!
   
  李爱花走后,石根又挨了顿打。从那一刻起,石根心里蓄积起了深深的仇恨。
   
  石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心里,一切事物错误的一面都可以原谅,生活永远是积极向上的,比如自己的学习,用点功,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一朵花,只要它开放,就是美的,不会因为色彩或气候的变化而变得丑陋。石根没读过萨特的哲学,要是看过,他会认为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石根心里多么希望这些天经历的事情是一个荒唐的梦啊,也就是书上说的春梦。但事实就像自己的爹妈一样,在那儿存在着,不因石根的意志转移而转移。石根想,我可真是个二百五啊,看见老母猪怎么就眼花了呢?
   
  石根的爹妈在李爱花的吵闹声里妥协了。他们只能自认倒霉。儿子是身上掉下的肉,即使是一块错误的肉,那也是掐着会疼、看着就爱的肉。石根爹连着好些天都没黑没明地做豆腐。做出的一坨坨的豆腐,石根爹一趟又一趟地拉到集上卖掉。装进口袋里的黑乎乎的钱,还没有暖热,就都落到了李爱花手里。石根爹妈还要陪上笑脸。李爱花每次从石根爹手里接过钱,都会说一句“好,损失少了点儿。”她脸上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石根心里投下了深深的阴影。石根觉得,自己的爹妈真像是李爱花的孝子,小心翼翼地服侍他,还要扳掉牙往肚里咽。但石根却又连个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他心里的阴影太大了,投放在爹妈脸上,就是一大片阴云。这个阴影,石根在学校里都不能摆脱。那个拿他开玩笑的女生,事实上正是石根心里的偶像。她像一朵富有朝气的火焰一样,一直燃烧在石根内心的某个角落,让石根感到无比温暖。可自从和李爱花有了那种事后,石根心里的罪恶感像一把刀闪闪发光。以至于石根在看那个女生时,感到这把刀已经在她细腻的脖子上留下了黑色的血痕。女生偶尔扫一眼石根,他都会感到浑身如同掉进冰洞子里般瞬间冷却。
   
  受伤的石根,在放学的路上不肯回家。他在漫无边际的麦田里游荡。他感觉麦子尖锐的芒在他身上弄出了许多流血的孔。有几个同学路过,嘴里喊,石根,快回,天黑下了!石根觉得恍若天外之音。
   
  时间能洗掉一切吗?
  石根从一本书里看到时间洗掉一切的话后,忽然伤感地问着自己。
   
  李爱花像个弹力球一样,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弹进石根家里,然后脸上浮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从石根爹手里接过一小沓充满汗腥的纸票儿。石根妈还会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说,大妹子,你莫嫌少。石根爹做的豆腐,卖成钱,其中一半多就都孝敬了李爱花。就这样,辛苦钱维护着石根这个十三岁少年的名义上的贞洁。
   
  时间一长,石根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想,我快十四岁了,也该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了。这个想法一出来,石根就像大人一样拍了拍大腿,多么实在啊,一个男人要像石头一样,该硬气时就得硬气。
   
  石根和他爹在一个黄昏有了一次不同寻常的对话。
   
  石根爹坐在碌碡上,嘴里的烟杆儿上凉的,那烟早就不知道啥时候灭了。石根问,爹,我做的那事儿可真对不起家里呀。这句话,表达了石根的心意,说得很老气横秋。石根爹说,石根,那个婊子老早就找过我,也要和我干那事儿,可我知道她是擤不完的鼻涕,总会粘在没骨头的人身上。娃啊,你还小,抵抗不了狐狸的骚啊!石根这才知道自己的爹也会被李爱花骚扰。爹的表现让石根敬佩,他羞愧地想,我为啥会上套儿呢?
   
  石根爹说,事儿出下了,爹妈也不怨你,你总归还小。可爹妈也不能看着你晒在太阳底下,钱不是啥,只要你没事,爹妈也就心安了。
   
  石根明白爹的意思。他心里的愧一下子都转成了对李爱花的恨。这个女人,毁了他白纸般的童年,还让他家里不得安生。石根冷静地想,我要解决这件事儿,爹妈没黑没明地为那女人劳累,啥时候是个头啊?
   
  在心里,石根预设了无数种弄死李爱花的办法。刀劈,水淹,绳勒,药毒,每一样,石根都会想像一下李爱花的死相,他心里便涌起一阵阵的快感。
   
  想着想着,石根变得异常冷静。他每天按时上学,努力地帮家里干活儿,还和同学们热闹地说话。在许多人看来,石根从一个木头变成了聒噪的小鸟。有时候看一下那个捉弄他的女生,石根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忧伤。多么遥远的人啊!望着她,就像望着寒冷的月亮。石根想,今生今世,我就是一片雪花,掉到地上,瞬间就没有了。
   
  石根家里放着一把他舅在建筑工地上打工时制造的小铁锤,是用螺纹钢筋做的,掂在手里轻便而又有力。石根从爹的工具箱里搜了出来,锈迹斑斑的铁锤在石根黑暗的内心里是那么的有力。石根试着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他感到自己弱小的力量沿着铁锤释放出去,竟是如此快乐。石根想,要是把它敲在李爱花脑壳上,会是什么效果呢?
   
  过年了。王家湾到处弥漫着鞭炮刺鼻的味道。石根家里却冷冷清清的,没点过年的热闹气儿。这时候,王家湾人已经嗅到了一些气息。他们纷纷议论说,李爱花终于把石根爹粘上了。多少年前,石根爹一顿扫帚赶走李爱花的壮举一直为村里人津津乐道。他们说,那时候的石根爹,面对扒光的李爱花,硬是霸王不上弓,捞起一把扫帚,把个李爱花身上,弄得跟耙子搂过一样。唉,现在却全都反过来了。
   
  石根听着这些议论,心里仿佛挨了雷劈。
   
  正月十五这天,石根妈包了饺子。猪肉大葱饺子,咬一口,满口香味儿。石根吃完后,对他娘说,娘,今天是我生日,这顿饺子,是我长这么大最香的一顿。停了一下,石根又说,我十四了,在农村也算成人了,要是我像鸟儿一样会飞了,爹妈一定要为我高兴!石根妈说,唉,我娃长大了,开年家里也就好过了。石根爹没说话,他瞪了一眼石根,满眼都是怨怼和苦涩。石根看着爹妈的表情,浑身唰的一下,如同过了次电。吃完饺子,石根睡在炕上,头里边像张白纸一样,被一只无情的手撕扯。嘶嘶拉拉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吵闹着,像火一样燃烧着。这时候,李爱花又一次踏进了石根家的门。石根断断续续地听爹说,刚过完年,你也让人安生几天啊!李爱花好像冷笑了几声,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说着啥话。石根从枕头下面捞出那把铁锤,铁锤的头部在他手上拍了几下,像是沉甸甸的心跳。
   
  过了几天,石根把李爱花几锤子砸死在李爱花家炕上的事儿,一下子就传了个遍。全庄的人都像是闻到了那种腥臭的血味儿。就在石根动手的前几天,河套里一只不知名儿的鸟哀凄地鸣叫着。那声儿一响,老人们都说庄里怕要过世(去世)人啦,也不知道哪个老汉在阎王爷门前摔跟头哩!石根的事儿一出,人们就都联想到这只鸟儿了。大家都叹息着说,石根一个老实娃,咋能干出这事儿啊,那个狐狸精可真是害人不浅!也有人回应,石根可干了件好事,他替他妈除了害,也算是个儿娃子。石根用铁锤砸死李爱花后,心上一下子像是掉了块大石头。那些血,喷了他一脸,一下李爱花的炕,他就吐了一地。出了门,石根一点都不像刚杀了人,他提着那把铁锤,去了社长家。他对吓了一跳的社长说,我把李爱花砸死了,你把我绑了吧。说完这句话,石根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一种快乐的感觉瞬间就升腾起来。社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他老婆吓坏了,一下子跳出门去,大声地喊,石根杀人啦!那喊声,像是一只扯着脖儿报晓的鸡公。
   
  石根被警察抓走后,他的家里就成了马蜂窝。
   
  先是李爱花的亲哥,再是李爱花的丈夫,什么她姨,她姑,她大舅,等等,这些人平日里一年也见不上几回,有些还因李爱花名声不好,处处躲着她。可到了关键时候,所有的眼睛都盯在李爱花的死尸上。这具死尸,利用好了,可以给他们挣来额外的钱。李爱花的一个娘家哥对石根爹说,你们石根弄死了我家人,按命价算,一条命最少是三万块,李爱花要是不死,至少还要活三十年,一年按最低水平算,她每年都能挣回来两千块。这样的话,总共就得九万块钱。还有就是李爱花死了,丧事还得办,一场事情下来,少说也要一万块。这样吧,咱乡里乡亲,娃娃犯的错可以原谅,你们总共给上个十五万元,这事就完了,我们以后也再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李爱花的男人搭腔说,李爱花死得冤,你们那死娃娃打死了她,却不能给她戴孝,你们大人没管好,那就你们给她戴孝。这句话一出口,石根爹一下子就火了。这不是讹人吗?一个烂婊子,该死!
   
  但事情不由人。这帮子人干脆就住到了石根家里。他们自己动手,用石根家的米面菜水做起了饭。石根爹以前光是听过有些地方事儿一出,全家人就都会捅了马蜂窝一样,嗡嗡地旋到对方家里,有些甚至还把人家赶走,把那儿当成了自个儿家,乐呵乐呵地住上了。石根爹闹不清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石根呆在监狱里,还不知道前面的路是咋个样儿,而家里却已经过不下去了。石根爹晚上睡在炕上,对石根妈说,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他们要是再闹下去,我也就去监狱里和石根做伴。石根妈敲着他爹的头说,瓜人啊,你们都为一个烂女人去坐监狱,丢下我个孤老婆子,我要把这座破房守死呀!
   
  在村里人的指点下,石根爹去了趟乡上,请来了乡政府的干部和派出所的警察,在石根家屋子里开了个调解会。
   
  在调解会上,李爱花家的亲戚们表现得十分嚣张。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提到了钱的事儿。几个女人还都吱哇吱哇地乱哭,哭的时候也有个主题,说什么李爱花还上有老,下有小,那得多少钱养活啊?警察们不耐烦了,对着这帮人喊,叫唤啥,天大的事要地下了结,一个个谈!
   
  就这样,谈来谈去也没个啥结果。最后,乡上人和警察们商量了半天,做出了决定。关于李爱花死了的损失赔偿问题,那不是私下里解决的事儿,法院到时候会判下来的。关于让石根爹妈戴孝的事,那是违反常理的,是损德的事,政府不予支持。这样的结果,李爱花的亲戚们当然就不干了。几个人跳得老高,说人都死了,还有啥弄不成的,钱不给,我就继续住在这儿,不戴孝,尸首就停在你石根门前,我看这事还能不能解决。
   
  石根爹听着,心上一股股凉气儿升腾起来。但还没等他跳起来说道,石根妈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家都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石根妈说,我求求你们了,我娃有罪,我替他给你们赔罪,钱我确实没,要不你们就把粮食拉走吧。孝我戴,瓦盆子我摔,只要你们心上平复了!
   
  在乡里头,老人过世,孝子们要披麻戴孝,要摔瓦盆,要拄哭丧棒,全身上下的白,让人感受到死亡的疼痛。可这个李爱花,凭啥要让两个比她大好几岁的人去给她戴孝?这不是糟蹋人吗!
   
  乡上干部见石根妈是这态度,为了赶快了结事儿,就说,关于戴孝的事,你们自己商量,但有一条,不准再在石根家赖着,做啥事都要从道理上来。
   
  话是这样说了,可李爱花的亲戚们还是在石根家又呆了几天。石根爹到处求情下话,借了六千多块钱,交给了李爱花的男人,李爱花男人说要用来办丧事。到了葬李爱花的那天,石根爹妈头上戴着孝帽子,胳膊上缠着黑纱,哭丧着脸跟在出殡的队伍里。
   
   
   
  从看守所里走出来的时候,石根觉得天一下子像强烈的闪电一样,扑哗一下,在眼前打了个闪儿。石根感到浑身的毛孔都散发着快乐。那个警察的话在他心里回荡着,小子,你运气好啊,过了阴历生日,阳历生日还没到,就这几天的差距,你就免了坐大牢呀!那个警察还说,一个老娘们你锤死她有啥意思啊?回去以后老老实实地......之后石根只看到那个警察胡子拉碴的嘴飞快地扭动着,也不知都说了些啥。石根想,我真那么走运吗?在看守所门前,石根看到爹妈抱着个大包袱坐在路边的花台子上面,他们眼里全是茫然,也不知道瞅着啥地方。石根飞奔过去,在快到爹妈跟前时,却像急刹车一样,突然停下了脚步。爹妈的胳膊上,竟然戴着刺目的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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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左显辉    时间: 2005-10-23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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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要求文章必须首发哦:)
作者: 蝈蝈    时间: 2005-10-24 11:09
标题: 谢谢版主!
明白了!
作者: 清泉流石    时间: 2005-10-29 08:51
怎么会这样?女人很歹毒。
作者: 叶柄    时间: 2005-10-29 08:52
问候蝈蝈!
作者: 式路    时间: 2005-10-29 13:05

作者: 王纪金    时间: 2005-10-29 18:45
读来很沉重啊!写得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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