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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天堂有没有火车》 [打印本页]

作者: 微雨含烟 时间: 2006-1-10 01:49
标题: [原创] 《天堂有没有火车》
　　　　　　　　　　《天堂有没有火车》
　　　　　　　　　　　　　　　　文/微雨含烟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乐曲中不断重复放着苏苪的《牵手》，阿米坐在颠簸的列车上，一边听着苏苪的歌一边倾听着火车有规律的“咔嚓”声。窗外已是绿树成荫了，五月末的北方还不是很热，列车掠过修剪成很整齐的圆形、毛茸茸的一色的松树。阿米的目光在一株株的松树上划过，忽然觉得那一簇簇的绿色中有许多张笑脸，开始很模糊，然后渐渐清晰，一个披着一头长发，嘴角旋着两个酒窝的女孩，睁着深情的眼睛，那眼神仿佛洞穿一切。是小小！阿米看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小小，阿米一生都忘不了这个女子，她曾给他无限的幸福与回忆，可是现在……

　　阿米把目光从车窗外拉回，闭上眼睛，他不敢再去看那一簇簇毛茸茸的绿松。那绿色在他看来，无处不充盈着小小的活泼与美丽。阿米将头埋在手臂中，可是小小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不停地跳跃着，阿米深深地沉浸在那段最美丽的时光中。

　　　　　　　　　　　　　　一

　　五年前一个春天的早晨，树木抽出嫩芽，路边的丁香花绽开紫色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世界充满了欣旺景象。阿米睡过了头，没吃早饭，就匆匆地骑着那辆有些褪了颜色的自行车向单位赶去。

　　马路上车子不算多，阿米飞快地骑着，一旦迟到，公司门口监控的摄像机就会拍下迟到者的身影，然后你就得乖乖地交银子以示悔过。阿米可不希望把这“露脸”的机会抢到手，更加飞快地骑着。快到马路拐口的时候，他的车子不由拐了一下，车头便歪了个方向。说是迟那时快，阿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部车子摔倒在自己身旁，一个女孩趴在了地上。等阿米回过神时，那女孩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愤怒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回事，会不会骑车啊？”阿米这才知道自己不慎和后面的自行车撞上了。“哦，对不起对不起。”阿米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上班要迟到的，你负得起责么？”女孩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土一边悻悻地说。阿米急忙过去搀扶倒下的女孩。可是女孩的腿好像扭到了，她咧着嘴虽然没有大声喊，但阿米看到她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是不是摔着腿了？我送你去医院查一下吧。”阿米难为情地说。从小长这么大，从没和女孩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阿米此时的脸憋得通红。“今天真倒霉！算了，要迟到了，不和你计较。”女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扭一扭地蹬上车子，向前骑去。阿米呆呆地望着女孩粉红色的车子越飘越远，忽然转回神来：“哎，我的电话是136××××××××，如果哪里不舒服记得找我，我陪你去医院检查。”阿米喊完的时候，女孩早就没了踪影。

　　八小时一天的工作在忙忙碌碌中很快结束，阿米从车棚里取出自行车时，天下起了蒙蒙小雨，湿润的空气中夹着丁香花淡淡的芳香。这种甜蜜柔软的气候令阿米想起早晨撞到的女孩，不知道她撞伤哪里没有？当时太匆忙了，也没好好给人家赔礼道歉，阿米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当时没有留下姓名，到哪里找那女孩呢？阿米摇摇头，一雨滴落在他的嘴唇上，咸咸的夹有一丝甜。有人说雨是有灵性的，也是爱情的调味剂……想哪去了？阿米甩甩头，骑上车直奔家的方向。

　　　　　　　　　　　　　　二

　　生活总是忙碌的，但八小时以外对于年轻人来说却是多彩的。阿米喜欢音乐，偶尔会和朋友们一起到舞厅随着优美的曲子跳一会儿慢三快四，所有工作上的劳累随着飞旋的音符就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一天，当阿米随着朋友小周弯进歌舞厅的一角，正惬意欣赏音乐的时候，忽然在舞池中看到一个似曾见过的身影。高挑的个子，披肩的长发，那个转身时的微笑引起他的注意。对了，这不就是上次被自己撞倒的女孩么？当新一曲音乐响起时，阿米快步走上前去，礼貌地伸出一只手：“小姐，能请您跳一曲么？”女孩抬头看到阿米，吃了一惊，略迟疑了一下便站起来，随阿米一起滑进舞池。

　　“还记得我吧？”阿米有些腼腆的问。“当然，上次差点撞到病床上。当时急着上班，到单位腿都不敢动了，害我休了一周假呢，怎么会忘记你！”女孩话像连珠炮一样快速，说得阿米的头低了下来。“真是对不起，那天真的是太匆忙了，不小心撞倒了你，你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我还在想你有没有伤到哪，也忘了留下姓名……”“没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还可以跳舞，呵呵。”女孩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阿米被眼前这位开朗大度的女子吸引住了。“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阿米被她突然轻喊叫声缓过神来，他更是不知和眼前这位可爱的女孩说些什么了。女孩拉着他回到座位，把一瓶饮料递给他。阿米这才镇定下来，怎么回事？见到女孩咋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他拉了拉领带，咳了一下。面对女孩的大方，阿米渐渐的自如起来。原来女孩叫小小，和阿米在同一家电力公司工作，只是因为公司里人太多，又不在同一个部门，没有见面的机会。于是，两个人简单聊了些工作及兴趣爱好，留下联络方式，在一曲《难忘今宵》的曲子中告别。

　　第二次相遇后，阿米开始有意无意地记挂起那个叫小小的女孩来。她的一笑一嗔，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样优雅，还有她秀美的形象，这些让阿米想起来就晕晕的，有时一个人的时候竟还会笑出声来。偶尔被同事听到，一声吆喝打断他的联想，阿米才如梦方醒，难道自己……阿米不敢想了。阿米相信缘分，若不是上天有意安排自己与小小有了一场相撞再相遇的机缘，他怎么会无来由地牵挂起一个女孩来？虽说自己到了可以娶亲的年龄，但他还从未对哪一个女孩动过心思。这次是怎么了？阿米越发对自己怀疑起来。

　　公司招聘有线电视台播音员，阿米在同事的鼓动下报着试一试的念头来到演播厅。抽过签，阿米第一个进了录影室的大门。一番考问与面试，阿米晕乎乎地出来。拉开录影室大门的时刻，他看到身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小小。她也来考播音员了！阿米怔怔地对小小笑了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走出去。门再次地关起来，阿米在门外的椅子上坐了，静静等待那扇门再次开启。

　　第三次遇到小小，令阿米兴奋不已。多日来的不安与急躁竟在这一刻出奇地平静下来，是见到小小的缘故吗？是的，这一次阿米肯定地告诉自己。这次绝不能放过机会了。

　　考试放榜的日子，阿米约小小一起去看广告栏里的红榜。意料之中一样自己没有考中，而小小却以形象、音色、表现俱佳考取了公司内部有线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阿米和小小一起跑到一家小吃部庆祝起来。一向在朋友面前话语连珠的阿米望着笑容深深的小小，只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安然做起了观众，看得小小的脸飞起了红云。她的内心同样掀起了爱的涟漪吗？阿米可以感受到小小眼神中有一丝温柔滑过他的脸庞。他把酒杯端起来，低低地咕哝了一句自己都听不清的话便一饮而尽。接着一杯一杯，后来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一只小手搀着他，然后他在梦中看到飞舞的彩蝶还有粉红的衣裙飘在远方，他一直向着那粉色的方向走，不停地走……

　　　　　　　　　　　　　　三

　　有了几次的接触，有空的时候阿米会打电话约小小出来，有时散步有时参加朋友的聚会。时间久了，两个人都不用说什么，像春风沐着杨柳，令柳芽拔节，令小雨润物细而无声。

　　小小的节目主持人做得很顺。因为年轻，接受能力快，加上小小的勤奋好习，她很快就在电视台站稳了脚跟。阿米总是在小小最累的时候第一个赶到现场，为她送上温暖的问候与关爱。每当小小因为工作关系回去晚的时候，阿米的身影总是长长地拖在公司门口的路灯下。每当小小望到这样的影子时，总有一种幸福与安全感包围着她，自己需要这样一个人来照顾自己，关怀自己，小小的幸福再一次洋溢在脸上。

　　热恋的日子是甜蜜的。除开工作之外，阿米和小小的身影留连在无数个花前月下，他们的话让那些花儿闭起了花瓣。静静的夜色中，倾听着彼此的心跳，他们知道是爱情的力量让他们走向一条宽敞而充满希望的大道，这一路需要他们携手而进，相拥一生。

　　　　　　　　　　　　　　四

　　十月，在举国欢庆的日子中，小小的工作稍微闲了一些，阿米终于携着她走向他们的红地毯，开始他们新的人生之旅。

　　新婚之夜，小小穿着粉红的吊带睡裙，圆润的肩膀在灯光下显出柔和的光泽。丰满的双乳裹在睡裙下，仿佛两只小兔子，看得阿米的心痒痒的。微醉的阿米一把搂住小小，温热的唇吻住她。盼了许久的日子终于来到，阿米仿佛掉进了蜜罐里。娶了这样出色的老婆，同事们都说这份福是阿米几辈子修来的。阿米从心里往外地乐。小小是温柔的，此刻她小鸟依人的躺在阿米的臂弯，脸上的妆早已卸去，却比擦了脂粉更娇艳。阿米不敢用大力气去抚摸她，生怕一用劲她就会化了，化在他的怀里，化在他精心织造的梦里……一番甜蜜的云雨之后，他们的生活真正走向一条共通的路，那路上铺满了洁白的百合花瓣，说不尽的爱，散不尽的芬芳……

　　小小带着甜意幸福地睡着了，阿米替她盖上一条毛巾被，看着她娇俏的脸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陷入了遐想：这就是幸福的所在了。两个人从相识、相知到相拥，一路是甜蜜的，如果在不久的将来，再有个小宝宝……阿米的笑容绽开在因为操办婚事而略显消瘦的脸庞上。

　　小小的工作时常没有固定的时间，有时回来得很晚，阿米就在家里打理好一切。当小小迈进家门的时候，总是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面前。阿米做饭的手艺是一流的，小小原本就秀美的脸庞在他精心的调养下更加红润了，这是阿米感到最骄傲和满足的事了。

　　　　　　　　　　　　　　五

　　新婚的日子在甜蜜中过得很快，转眼就快过年了。小小因为赶着录制公司工会举办的新年晚会常常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有时会和同事出去吃过饭才回家。阿米常常一个人等到饭冷茶凉才看到小小疲惫的身影撞进门来。这时候他总是为小小打上温度适宜的水给她泡泡僵硬的双脚——这事别人是不知道的，家里的事怎么能让外人知道！每到这时，小小总是偎在阿米的怀里，有时俏皮地揪着阿米刚刚长出的胡茬，贴着他的耳朵问他有没有想她。阿米则开心地捏着她的小鼻头说：不想。可是他会一下将她搂在身子底下，欲行“坏”事。这样的时候，小小总是很警惕地掐住他的耳朵警告他：小心，当心小宝宝提前出世。

　　阿米是十分喜欢小孩子的，他多希望早一些有自己与小小的爱情结晶啊！开始时，面对小小的警告，阿米还当玩笑，也怕生下“蜜月孩儿”。时间久了，阿米总觉得有些失落。他知道小小工作的特殊性：如果过早的有了孩子，小小恐怕就不能在电视台露脸了，这对于刚刚二十四岁的小小怕是一种打击。她还是个大孩子啊，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呢，阿米理解了小小。于是乖乖地采取措施，热烈地云雨了一番才搂着美人入睡。

　　忙碌中阿米和小小幸福地走过结婚的第一年。阿米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小小的工作没有固定的时间，阿米也习惯了。最近，阿米听到一些传言，说小小在外面和某人如何怎么的，阿米是不相信的。他相信以他和小小的感情基础，没有任何人可以破坏他们的感情。那些没来由的传言不过是一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当初没结婚的时候，小小的追求者排成长队，可是都没能敌得过阿米。阿米始终坚信是上天安排他与小小在一起的，这就叫缘分。

　　一天晚上，阿米依旧做好饭菜，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等小小回来。正当钟敲过十下不多时，突然门铃响起。阿米快速地跑到门边，拉开门，一个男人扶着小小立在眼前。阿米认得这个人，他就是小小电视台的编导阿华。阿米看着小小躺在阿华的肩上，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阿米吧，小小今天被大伙灌多了。这不，今天我们台的节目被省里评上一等奖了，大家高兴就出去玩。小小被大伙劝多了，我把她送回来了。”阿米不住地点头称谢，扶着小小回到卧室。阿华告辞，消失在夜幕中。阿米望着阿华的背影，前些日子的流言又在耳边回响起来。他甩甩头，走进卫生间，弄了条热毛巾为小小擦了脸。小小翻了个身，搂着阿米的脖子咕哝道：“我没醉……没醉……今天真高兴，我们得奖了……”阿米把她的胳膊轻轻放下来，心里又一阵酸楚泛起。小小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也有出去应酬，可是从没这样子过。哎，一个女人家喝点酒意思一下就行了，干麻弄成这样？小小的鼾声响起，阿米默默地躺在她的旁边睡不着了。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虽说自己不在乎那些关于小小的传言，但是为什么人家不传别人偏偏传自己的老婆？都是过来人了，谁还嚼没有根据的舌根？阿米陷入了迷惑。哎，小小太漂亮了，难免有人会有不良的居心，也许小小是没有任何错误的。阿米的想法又转变了回来。他把电视关到最小的音量，一个人看起来。

　　“夏天，别让宝宝的脸蛋被蚊子亲密地咬哦”电视里一个可爱的婴儿画面打出来，是“宝宝金水”的广告。看着那个胖乎乎的孩子，阿米笑得合不拢嘴。他的手很自然地伸向小小。她睡得很香，阿米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嘴唇。一股烈火从体内喷涌而出，他迫不急待地解开小小的衣扣。小小只轻轻动了动，便迷迷糊糊的接受了他的爱……

　　阿米长长地舒了口气。爱怜地看着小小懒洋洋的样子。小小揉着惺忪的睡眼，突然一机灵坐起来：“糟了糟了，今天没有措施，要是有了宝宝怎么办啊？人家还不想做妈妈……”阿米坏坏地笑着说：“不会的，我的好老婆，就一次，不怕。”小小酒意还未消，听了阿米的话，咕哝着不要做妈妈就又睡着了。

　　　　　　　　　　　　　　　六

　　“沈阳火车站就要到了，有下车的旅客请做好下车准备”列车员柔软清脆的声音响起，阿米蓦地抬头，对面的旅客正从行李架上拿下背包准备下车。阿米瞄了瞄自己的背包，突然想起什么，便也从架子上取下自己那个黑色的背包。这背包还是那年和小小一起去北京旅游买的，上面一个大大的“耐克”标志。小小曾说这个标志是一个勾子，会把阿米和她捆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可是现在……阿米的心紧缩了一下，慢慢地把背包放在小桌上。他小心地打开背包带，一本蓝色印花的日记本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临行前，小小的母亲亲手交给他的。他忘不了小小母亲将日记交给他时的眼神－－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略有一丝混浊；充满着酸楚、无力甚或有一种怨恨的眼神。阿米不敢仔细地去看老人家。他一把抓过日记，这是小小留给他的唯一真实的东西，他要好好保存，好好的……

　　“于千万人之中，时光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分，没有晚一分，遇见你……”日记的扉页上赫然的几个稍微大些却很娟丽的字跃入阿米的眼帘，这是生长于上世纪20年代老上海的一个小女人大作家张爱玲的句子。小小喜欢读张爱玲的文章，其实小小骨子里就有一种浪漫的气质，这是阿米非常喜欢的。他喜欢小小小鸟依人的样子，喜欢她灵动的语言，还有和她在一起时她所带给他的欢乐……阿米端详着那些清秀的字迹，眼里泛起泪光。单调的火车隆隆声有节奏地响着，阿米将日记接着翻下去：

　　“××月××日　小雨　今天是不能用不开心来形容的。米误解了我。哎，孩子没了，我非常难过，虽然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但他是我和米爱的见证。我虽然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可我并没想把孩子打掉。米他不相信我，说我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哎，我什么也说不出，事情发生了，只有承受。今天好累，肚子好痛……”阿米的手开始有些哆嗦，他一遍一遍地读着这一页，那些字迹有些模糊，很显然小小在做这些记录的时候曾哭过。随着列车的晃动，这些模糊的字在阿米的眼前跳动着，他陷入两年前的一场争吵中。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阿米在厨房一边乐颠颠地颠着炒勺一边哼着流行歌曲。许多同事都说阿米成天围着老婆转，是个模范丈夫。这些话令他在大伙面前有失面子，男子汉嘛，自当以事业为重，家里的事当是由夫人打理。但阿米的老婆可是在事业上蒸蒸日上日上的人，她在电视台做节目，阿米都觉得脸上有光，管别人说啥子乱七八糟的话呢，一定是那帮人酸他们罢了。阿米乐呵呵地把做好的“红烧排骨”端上餐桌，这是小小最喜欢的一道菜，每天那么忙，吃不好睡不好，阿米很是心疼，今天可要给她好好补补。“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正哼着小曲，突然传来门铃声，阿米擦了擦手，喊了声“来了”便急忙去开门，一定是他的小小夫人回来了。

　　门开处，小小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是阿华！阿米心一沉，怎么又是这家伙送小小回来？哎哟，小小的脸色不好，阿米顾不得再想别的，一把扶住小小。“对不起，阿米，今天彩排的时候，小小出了点事情，都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没有保护好小小……”阿华语气中肯且带有歉意地说。阿米一听赶紧把小小扶到床上，一边说些感谢阿华的话一边弄小小躺下来。小小脸色苍白，嘴唇失去了往日的红艳。“小小，你怎么了，没事吧？”“我……我……你看看我的包就知道了……”阿米急忙打开小小的手包，一张医学证明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小小，25岁，施行人工流产手术，需休假一周，请单位准假。阿米一下就晕了。怎么……怎么……小小有了他们的孩子？他怎么不知道？可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孩子却……却……阿米简直觉得天都在转了。随即一股怒火从丹田迅速上升，手上的单子滑了下去，他的大手一下子砸在床头柜子上，然后抱着头痛哭失声。“米，别这样，我不是有意的……”小小用手轻轻抚摸着阿米的头。阿米把小小的手拿开：“别和我说这些，我早就知道你不想要孩子，可是你也得告诉我一声再拿掉他啊！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利要我们的孩子。”一向对小小温柔有加的阿米第一次怒吼着。小小的眼泪一下从眼眶溢出：“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啥用！孩子听得到么？我连孩子的存在都不知道就痛失去他了，你让我如何来面对你？”小小知道说什么都无法让阿米平静下来，她轻轻地背过身去，一个人暗暗流泪。“我知道你在电视台工作的性质，一旦有了孩子可能将失去在上面露脸的机会。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杀死我们的孩子？他还没有来到人世，他还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还只是一个雏形，他有什么错？你这样做，我真是失望。你最起码也要问问我才去做掉孩子啊。我是你的爱人，孩子的父亲，你怀孕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自己就把孩子处理掉了？说什么没保护好你，那个屁阿华，他是谁？你们以为编个理由就可以蒙混过我这关么？你们太简单了，我阿米再笨也不会笨到这个程度！”小小的肩膀不停地抖动，阿米管不了她的感受，他的心像被刀子捅开一样。他的孩子，他日夜盼望的属于他的骨肉，在他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被毁灭了。他不知道如何来平息自己的愤怒与伤心，他躲到另一个房间，一棵烟接着一棵烟吸个不停。烟雾中，他仿佛看到他的孩子正张开圆胖的胳膊，步履蹒跚向他扑来，样子可爱极了。转而他的宝贝又以一张布满鲜血的脸，哭着对他喊“爸爸、爸爸……”阿米的心彻底地撕裂了。

　　“轰隆轰隆”列车继续朝着它的目的地奔去，阿米若有所思地把日记合上。那天小小确实是说她在录制节目时，不小心从台子上跌了下来。台子虽然不高，偏巧她们的孩子就在那样的意外中流产了。小小也是于出事前一天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没来得急告诉他，就先出了事。小小并没说不要孩子，只是意外出现得太突然了。可当时的阿米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他固执地认为是小小有意把孩子拿掉了，她为了工作为了自己做出了自私的事情。这样的想法让阿米无比愤怒而且歇斯底里。

　　这日记中分明写出小小当时的无奈与痛苦，阿米的心痛了起来。小小，小小，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可是现在知道有什么用？阿米狠狠的捶起自己的头。

　　孩子事件后，阿米像变了个人：每天的饭菜不再精心而做，小小回来也再听不到他风趣的谈话，拥抱更是奢侈的事情了。阿米整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小小不敢和他多讲一句话。阿米知道，他和小小之间有了道裂痕，而且无法弥补，无法医治。阿米开始每天不停地吸烟，和朋友出入酒馆，舞厅，他无法忘记那张带血的孩子的脸。梦中，他常听到孩子痛苦的呐喊，他听到他哇哇的哭声。他常常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浑身冷汗。在酒精的麻醉中，在昏暗的舞厅灯光下，阿米仿佛回到和小小初相识的时候，多美好的日子，可是却不再来了。阿米看着眼前不停旋转的男女，他们的笑容，仿佛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他的小小，他的孩子，他的心……他找不回原来那个乐颠颠的自己了。他阿米还是个男人么！他阿米在小小的心中算个啥？屁！阿米愤懑地吸烟，吸烟……

　　　　　　　　　　　　　　　七

　　小小的工作依然是繁忙而没有固定的时间。路灯下再没出现过阿米的身影，那些锅碗瓢盆交响曲也已经离他远去。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怎么那么不合时宜，那么低三下气。人都说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房，难道自己对小小的好错了么？她太不尊重阿米的感受了。哎，这是他阿米的悲哀，他阿米没有福分享受那份天伦之乐。

　　自从上次事件以来，小小一直很少说话，阿米也懒得和她说什么。两个人默默地回家、吃饭、睡觉，一切似乎平静了下来，也似乎预示着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这一天，朋友小周来找阿米。两个人来到一家饭馆，推杯交盏之后，小周眨着小眼睛，诡秘地问道：“阿米，我有句话不知道该问不该问？”“什么话？随便问，什么时候你也婆婆妈妈起来了。”阿米敲了一下小周的头。“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我听说嫂子她……她和那个编导来往密切。这也是我听说的，你可别介意啊，都是爱嚼舌头的人乱说！”小周用他的小眼睛盯着阿米，虽说没有恶意，但阿米明显感觉有一点揶揄的味道。“少听别人胡说！你阿米大哥就那么熊？还拴不住一个女人的心？来，喝酒。”阿米把酒杯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阿米回家的时候，小小已经睡着了。他踉踉跄跄地歪在床上，小小动了一下，阿米把胳膊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小小是属于他的，她是他精神的支柱，是他爱的源泉。他不能没有小小……

　　“阿米，我有话和你说。”不知什么时候，阿米被推醒。“啥事？”“下周我要和电视台的编导还有几个同事去铁城拍一些资料片，可能要去三、四天。”睡意朦胧中，一听到阿华的名字，阿米顿然精神起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难道大家的传言是真的？会不会是小小找藉口出去和阿华玩？怎么早不出去晚不出去现在要去出差？“知道了。” 阿米漠然地回应了一句，翻个身把后背对着小小。

　　　　　　　　　　　　　　　八

　　小小出差的几天，阿米一个人百无聊赖。小小在身边的时候，面对她，阿米既爱又怨。自从上次孩子事件后，阿米心里的结始终没有完全打开。但阿米是爱小小的，她即便有意打掉他们的孩子，他们以后还可以再要一个。阿米从内心深处是可以原谅小小的，但表面上他不会做出妥协，他怕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不再莫名地失去他们的孩子。

　　“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打开音响，阿米选了首他最喜欢的歌，是苏芮的《牵手》。这首歌蕴涵许多人生道理，阿米喜欢这首歌的歌词。人生的一次牵手多么不容易，小小，这个与他牵手一生的人，他唯一真正的爱人，他要珍惜，他多希望他们能牵手到白发，在夕阳中领着他们的孩子一起看日落，看霞染西天。

　　天渐渐黑下来了，今夜无月。对面楼上的灯光渐次亮起，阿米没有开灯，对面楼房里人影晃动，多温馨啊。灯光依稀射进屋子，阿米的视线不由落在墙壁大大的结婚照片上。阿米一只手绕小小的腰，眼睛深情地望着她，虽然是摄影师精心安排的动作，但是他们的眼睛里满盛着柔情，那笑是多么灿烂啊。

　　阿米躺不住了，翻起身抓起电话：“喂，小小吗？我想你。”＂喂？米？呵呵，真高兴听你电话。我们大家在这边玩呢。忙了一天了，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小小兴奋的声音传来，阿米听到那边有火爆的迪斯高音乐声，他立刻想到小小与阿华们跳舞唱歌的样子，心情立刻低落起来。“那你玩吧，我睡。”阿米放下电话，蒙起被子，却睡不着。小小工作的不定时间及时常的应酬，阿米都不在乎，但一想到阿华和小小在一起他就不舒服。也许是那些流言让阿米心存芥蒂，总有一个疙瘩梗在心里。他辗转着，窗外有人在哼着醉得不成样子的歌，阿米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九

　　“米，我回来了！”小小推开门大声喊着。阿米只是“哦”了声算是回应她了，便继续在厨房忙着做菜。

　　在外面疯了几天，当然开心了。小小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让阿米的醋意涌上心头。可他还是精心的做着饭菜，不去理会小小在一边不住唠叨她出差的见闻和乐事。

　　“小，过几天我要到外地去干活，我们部门在外面包了一台机组的大修工作，可能要去一个月。”吃饭的时候阿米告诉小小自己要出门的事。“哦，我才回来，你就要走啊？那好吧，工作重要。”小小不再眉飞色舞了，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小小便去洗澡。

　　“阿米，把我的睡衣递我。”小小在卫生间喊道。阿米急忙找来小小的衣服，隔着门递进去。“呵呵，怕什么啊，自己老婆都不敢看啊？”小小在里面娇嗔地说。小小玲珑的曲线映在浴室的玻璃上，阿米开始热血沸腾。他推开浴室的门，一把抱住小小。两个人终于燃烧起多日来积压的烈火，如胶似膝的粘在一起……

　　　　　　　　　　　　　　　十

　　在外面工作了两周，每天闲下来阿米都要想想小小在做什么？有没有吃好饭？有没有很晚才回来？有没有生病？他很少打电话回去，怕影响小小录制节目，也怕他的电话打断她的睡眠。工作到中间休息的时候，他在一块空地上坐下来，闭起眼睛。“阿米，是不是又在想老婆了？”同事小王的话飘了过来。“你不想老婆才怪。”阿米扔回去一句话。“我那老婆有啥想不想的？你那老婆你可得看紧点。哈哈。”“说啥呢？我老婆怎么了？我阿米的老婆就是漂亮。”“漂亮才容易惹祸哦，哈哈。”小王的笑声令阿米听着很不舒服。“小王，你说啥尼？好像话里有话？”“哦，没、没说啥。”小王打个哈哈便佯装要睡的样子，不发一言了。阿米心里又犯起嘀咕来。难道小小在外面真的有什么不检点？小王怎么好像有什么没说出口的样子。阿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晚上回到寝室，阿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铃铃”电话响起，是小小的电话。“米，你睡了吗？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什么消息啊，你能有啥好消息告诉我？”阿米不相信地说。“你猜猜。”“猜不出。”“我……我们要有宝宝了。”阿米坐下起来，可是一下又失落起来，低低地咕哝道：“是我的孩子么？”小小“啪”地挂断电话。阿米不知道自己怎么冲口而出那句话，孩子不是他阿米的难道还会是别人的？真是浑球！哎，小小一定生气了。算了，等回去再说吧。阿米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十一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阿米回到家的时候小小不在。他放下背包，洗漱一番，便坐在沙发边看电视边等小小。

　　夜里十一点的时候，门锁有了动静，阿米望过去。门开处，小小正和阿华道别。阿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小，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怎么又是阿华送你？”“哦，今天录节目录到很晚，阿华非要送我，我说不用，他说你不在家怕我害怕。”“我不在家怕你害怕？我看是另有居心吧！”阿米不屑地说。“米，你不可这样说人家的，他是编导，是为了工作，你别往别处想。”“我不往别处想？可以啊，有本事你让大家别往别处想！你的流言还少吗？你听到别人怎么说你的吗？是你自己不注意还是别人乱嚼舌根这你自己最清楚。”阿米说完转身回到卧室关起门蒙头便睡。

　　坐了一天的车，太累，他管不了单独立在客厅里的小小，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阿米起得很晚，小小已经去上班了。桌子上留下一张便条，上面是小小娟秀的字迹：米，我去上班了。你昨天的话很伤人，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信任我了。我不想说别的。哦，对了，那天电话中我说怀孕的事，是一时诊断失误，我的例假又来了，没有怀孕。饭在锅里，你热一下吃。

　　阿米一颗心又沉了下来。自己真的说错做错了吗？可是那些流言还有自己的所见所闻就一点都说明不了什么吗？那么漂亮的老婆，别人惦记是正常的。可是如果小小行为检点会有流言么？阿米陷入沉思。

　　哎，人结了婚怎么会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恋爱时候的两个人多好啊。阿米真怀念那段恋爱的日子，怀念当初纯情的小小。
他不想失去小小，他爱她胜过自己。阿米整理好房间便上街买菜，他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给老婆。

　　“我回来了。”小小很准时的下班，阿米感到很意外，心里却非常高兴。他拉开座椅，有点恭维地说：“老婆大人，别和我一般见识了。看我今天做了什么？”小小在他的旁边坐下，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知道你小心，谢谢你的菜哦，呵呵，我们快吃吧。”一顿饭在和谐的气氛中吃完。都说“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合”，还真是这个理，阿米和小小在他们自己的天地里幸福地痴缠着缠绵在一起，所有不快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十二

　　日子在平静中过了下去。两个人时常会发生口角，阿米也奇怪，以前从不和小小吵架的他，脾气怎么坏了起来？三天两头地找碴和小小闹一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理障碍？他明显感觉到小小对他有些看法。哎，生活原本就是吵吵闹闹的吧，阿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不想这事了。
　
　　“阿米，我今天晚上和同事出去吃饭，你别等我了。”小小打电话过来。阿米的坏脾气又发作了：“你去吃去吃，别回来。”阿米生气地放下电话。

　　时钟指向十二点，小小还没有回来。阿米有些着急了，打电话过去怕影响小小在同事面前的形象，不打电话又担心她，阿米穿起衣服来到门外，在马路边徘徊。

　　“哦，别送了，我到家了。”是小小的声音。阿米顺着声音望过去，顿时气得面色大变，又是阿华，每一次都是他，他怎么总出现在他和小小之间呢？那些传言看来不是空穴来风了。阿米大步走到小小面前，一个巴掌扇过去。小小捂住脸，吃惊地望着阿米，眼睛里有惊恐有愤怒有泪光。这是阿米第一次打她，阿米竟然打了她，阿华一把拉住阿米的手：“阿米，你怎么打小小？她犯了什么错？你不问一句就打，你真下得了手！”“我打我老婆，关你什么事？哦，你心疼了是吧？你心疼你娶她啊！可是，我要告诉你，她现在是我老婆，你还没权利。”阿米大声地吼道。“阿华，你别管我们的事，你快回去吧，我没事。”小小的声音颤抖着，她用手去推阿华。阿米更加生气了。“这回我可真看出来了，你们还真有一腿啊！都在心疼对方。我真是看错了人。”阿米使劲跺了下脚，扔下这句话直奔家门，“砰”地一脚把门从里面关上并上了锁。小小被扔在外面，她使劲地拍门，阿米根本不予理睬，倒头便睡。

　　第二天，岳母电话里告诉阿米小小在娘家，他只用“嗯”做了回答，并没有去接小小的意思。让她自己反省一下吧，阿米不想多说一句，他没有错，不管怎样，小小都应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了。

　　　　　　　　　　　　　十三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火车音响里在放一首周惠的歌，阿米从回忆中醒来，望着窗外急速退后的树木，他的眼睛开始发涩。约定，如果前世真的有约定，那么他的小小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才来受他的责难，哎！阿米心潮澎湃，小小离他远去了，再也不会有争吵、不会有猜疑，他的小小可以安静的睡了……

　　日记翻到了后半部分，日期是三个月前：今天又和米吵架了。他总是怀疑我和阿华如何如何的，我知道阿华喜欢我，但他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我也不会接受他。我的米才是我一生的港湾，他才是我一生的守护神。哎，可是……可是我受不了他对我的猜疑，我该怎么办？……

　　阿米把日记重新合上。泪水顺着眼眶哗哗流淌下来。小小，对不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哎，命运总是一直捉弄人吧？若我不到外地出差，若你不去采访，若我们不吵架……

　　小小回到娘家的第二天，阿米接到通知，他所在的部门派他和一批同事一起到深圳一家电力公司抢修机组。因为快过年了，任务紧，人员少，小小又在娘家，阿米没有电话通知小小，便与同事一起奔赴深圳。

　　飞机上，阿米想起与小小的争吵，自己没有问清楚就不分清红皂白地打了小小，真是糊涂。到了深圳一定找个机会给小小好好认个错。舷窗外的白云飘过来，洁白的云团像翻滚着的海，而他此刻就是一叶小舟，在浪里搏击。他仿佛看到小小流泪的眼睛，那里充满失望与惊恐，阿米闭起眼睛。

　　　　　　　　　　　　　十四

　　“阿米，电话。”阿米正在打磨低压转子上的一级叶片，戴着防尘罩的脸有些憔悴。同事喊了几声他才听到。他快步走到休息室，电话是系统内专线。这个时候谁找他呢？小小不会用系统电话找他的。

　　“喂？我是阿米，请问有什么事？”“阿米吗？我……是阿华。”阿华找他阿米做什么？莫名其妙！“小小……小小她……”电话中阿米的声音哽咽。“小小，小小怎么了？快说啊。”阿米头嗡的一声。“小小……小小她今天到现场采访的时候，被厂房天窗掉下的玻璃砸倒，流血过多……”阿华在电话那边哭泣起来。阿米的话筒自手边掉下来。他的小小，他的小小出事了！阿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句话说不出来。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被抻长的电话线，小小，他的小小……

　　阿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只记得一下飞机便赶到医院太平间。

　　小小安静地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脸色苍白，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阿米扑在她的身上，嚎啕大哭。他不能相信他的小小就这样离开了他，且是带着对他的抱怨而走的。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小小的离开带走了他们才两个月的孩子，他们刚刚具备雏形的宝宝。阿米歇斯底里的哭喊在整个房间里回荡，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去劝他。让他痛快地哭一场吧，如果眼泪可以挽留住生命，可以挽留住一切，阿米可以哭三天三夜。小小的手是冰凉的，纤长的指甲里还有血痕。阿米不停地吻着小小的手、手臂、脸颊……小小睡着了，她才27岁的生命旅程划上了句号。阿米趴在小小的床上，任谁也拉不起来。他的自责永远无法让小小听到，他原本准备好的一席话语还没有机会告诉小小，她就……她就……阿米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噩梦，一个让他掉在地狱里永远无法翻身的噩梦。

　　　　　　　　　　　　　十五

　　“让心在灿烂中死去/让爱在灰烬里重生/烈火烧过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风/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列车里不断变换着歌曲，阿米把头探向车窗外，五月的风此刻竟有些像刀子。他把日记翻到后几页：

　　“××月××日　晴　今天，医生告诉我，我怀孕了。我还有些怀疑地问医生有没有搞错。因为上次医生就化验错了，害我空欢喜了一场，还告诉米说有宝宝了。这一次若是真的，真是太高兴了！……这次，先不告诉米了，再过43天，就是他的生日，到时给他一个惊喜。呵呵……”

　　阿米看到这里，心里就像被什么咬着，他的宝宝，他和小小的宝宝，他终于要做爸爸了，可是他却再一次失去了他。

　　“……今天，阿米打了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米他竟打我。今天和同事吃饭，本想早点回来，因为我肚里怀着孩子，他需要一个好的环境。饭店里太吵了，可是同事们硬是拽着我不让走。哎，都怪我，要是我早一些回来，米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还连累阿华……米，我知道你一定是听信了别人的传言，其实你应该相信你的妻子啊。米，你什么时候可以把心放下来？什么时候……”

　　阿米再也看不下去了。小小出事的那天正是他们吵架的第二天。小小随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起到公司生产现场实地采访，怎么就那么巧，那块玻璃早不掉晚不掉而偏偏在小小经过的时候掉呢？是上天要结束他和小小的姻缘么？是不是阿米的行为让上天也气愤，而收回他们赐给他的礼物了呢？阿米无数遍的自责着。听小小的同事说：出事那天，小小的精神总是很涣散，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到现场的时候，她走得很慢。当同事们还在说笑着问小小是不是想老公了，一块玻璃从三十米高的天窗上砸了下来，就砸在小小的脖子上，切断了动脉。当小小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输血也是于事无补了。小小有一下想挣扎坐起来，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只是翕动着嘴唇。她的母亲贴在她的唇边，依稀听到“日记”两个字。在小小的遗物里，发现了一本蓝色印花的日记。小小母亲用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抚摸着日记，就像抚摸女儿那张秀美的脸庞，她不敢相信白发人居然送走了黑发人。

　　当阿米从岳母手里接过这本日记，他不敢去看岳母的眼神，也不敢说一句话，他还要说什么？难道要为自己辩护吗？他还能为自己辩护什么？分明是他的错，才酿成了今天的结局。如果不是他与小小吵架，如果不是他听信别人的谣言；如果他早一点对小小承认错误；如果他多给小小一些爱抚，如果……太多的如果，现在都是回天无力了。

　　　　　　　　　　　　　　十六

　　“轰隆隆”，车窗外的天阴下来，随着滚滚的雷声，一场大雨就要来了。阿米把目光从乌云滚滚的天空拉回来。对面座位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位女孩，眼睛大大的，披着长发。“小小！”阿米冲口而出。女孩怔怔地看着他，认错人了。阿米把头低下，他的小小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只能带着小小的日记和她相守一生了。

　　结束小小的葬礼，阿米不敢停留，他急切地想离开这个他和小小曾生存过的城市。他不顾领导的劝说，坚决要求回到深圳的工作中去。此刻，行进的列车有节奏的向远方蜿蜒。小小，此刻她应该在天堂的某个方向，或许正在望着他。远行的列车啊，你可不可以开往天堂？

　　“卡嚓”一道闪电打来，车窗边卷起一阵风。那本蓝色印花日记随着车箱的颠簸掉到地上，掀开的扉页上赫然一排娟秀的字体：

　　于千万人之中，时光无涯的荒野里，遇见你，没有早一分，没有晚一分……

　　　　　　　　　　　2006年1月7日17：23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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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蓝色的小木屋 时间: 2006-1-10 08:57
先顶一下，出去开会，回来细看。

作者: 一瓢水 时间: 2006-1-10 16:12
一篇现实写实主义的作品！语言很精致，故事很感人！问好！

作者: 冯顺志 时间: 2006-1-10 17:28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是小雨第一篇小说处女作吧，立意很好，催人泪下，起点很高！
认真拜读，写的非常感人，人物塑造得很丰满，故事起伏迭宕，戏剧矛盾冲突处理的比较圆熟，语言比较个性化，主题思想比较深刻地揭示了有现代人的情感纠葛与灵魂的忏悔。。。
不难看出从《天堂有没有火车》这篇小说表现出作者的写小说的巨大潜力。。。继续努力！

作者: 叶柄 时间: 2006-1-11 09:50
确实不错！

作者: 微雨含烟 时间: 2006-1-11 22:50

最初由蓝色的小木屋发表
先顶一下，出去开会，回来细看。

谢谢蓝板，握一下：）

作者: 邱天 时间: 2006-1-11 23:24
学习了。提一下。

作者: 一瓢水 时间: 2006-1-12 16:09

最初由冯顺志发表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是小雨第一篇小说处女作吧，立意很好，催人泪下，起点很高！
认真拜读，写的非常感人，人物塑造得很丰满，故事起伏迭宕，戏剧矛盾冲突处理的比较圆熟，语言比较个性化，主题思想比较深刻地揭示...

精华！

作者: 黑龙江小龙女 时间: 2006-1-13 19:33
我很少看小说，但是我看完了，含烟写的确实不错！

作者: 叶柄 时间: 2006-1-14 09:01
于千万人之中，时光无涯的荒野里，遇见你，没有早一分，没有晚一分……

厚实！

作者: wtzc 时间: 2006-1-14 10:19
恩,好作品,学习了!

作者: 落水狗 时间: 2006-2-6 20:12
标题: 好，厚实，喜欢。

最初由叶柄发表
于千万人之中，时光无涯的荒野里，遇见你，没有早一分，没有晚一分……

厚实！

作者: 微雨含烟 时间: 2006-2-6 20:29
谢谢邱天、龙女、一瓢水、落水狗、叶柄、wtzc朋友的支持，一起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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