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分 裂

段成仁

　　　　　　　　　　　　分     裂

　　　　　　　　　　　　　　文/段成仁

　　墙上是一幅地图。

　　想到雪，他就很自然地把目光移到新疆、内蒙古、黑龙江。“鸡头”比“鸡尾”要高一些，将要翘到上面的白墙上了。这不会发生，这头必须依附这张纸而存在，超出这个边缘，这头也就断了。裁剪的机器被人控制着，裁出长宽比例和谐、大小适中的版面，将整只鸡安放在中央。一只彩色的鸡，他眯起了眼睛。

　　黑龙江不应该用红色，它应该是绿色的或者是白色的，应该是树叶的颜色，要么是雪的颜色，那应该是大多新疆人向往的一些颜色。新疆也有绿色，更多的是沙漠，那些绿色就显得有些孤单了，面积小，只会像一根根带子，绕在半山腰，上面的山顶也有雪，是纯白的没有褶皱的雪；山脚有草甸，也是绿色的，有阿尔卑斯山的韵味，不像黑龙江北内蒙的一望无际的绿或一望无际的白，但新疆人可能注意不到，黑龙江人看惯了丛林里被树枝分割成碎块的雪，正想着去天山看不起褶皱的雪呢！新疆的颜色倒是用对了，土黄色，是沙漠的颜色。云南用了红色，亲切，云南的土是红的，虽然云南大部分地区都是绿色的，人们习惯把红色冠在云南前面。云南只有几座山拥有下雪的权力，不像北方那样肆无忌惮地飘呀盖呀，那样地慷慨大方，那样地不计成本。在云南看雪须上山顶，出身汗，然后用雪把汗冻成一层盐。

　　地图挂得有些高，目光缩回到云南时，他才感到脖子有些酸，失望的酸，仿佛新疆到内蒙古到黑龙江不用爬坡，只消平移，而云南到新疆到内蒙古到黑龙江需要爬坡，需要爬上半米高的墙，或者说由南往北走两三千公里，才能到达。他瞅瞅在屋子北面的窗外，地是平的，并不如墙壁般直立，人可以用脚走，可以做火车，可以乘飞机，飞过墙壁上半米宽的一只彩色的鸡的胸腹。

　　他低下头，头有些重，窗外的平地，直立的墙壁和地图交迭闪动，幻化成四周一片有嘲讽意味的静。天山的雪，松，草甸，汇成一股奔涌在胸中的激流。

　　孩子进来，激流迅速退去，屋子里的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清晰起来。他一眼瞥见孩子的裤腿上的水迹和灰土，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孩子自顾地打开冰柜，拿到昨天自己做的牛奶冰块，啜吸着。加了牛奶的冰块透出些乳黄色，与雪的颜色差别多大呀，他苦笑。

　　他记起了小时候的一场雪，起初以为是哪能里失火飞来的灰烬，后来越来越冷，才发现那不是灰，而是雪，他就一整天把手伸在屋檐下，接着那些他这样的南方孩子从未见过的亮晶晶的六边形的到手就化的东西。父亲告诉他说，北方天天下雪，他就问父亲，北方在哪里呀，父亲只说了一个词：北方……，然后是长长的尾音，那尾音直到现在还没有拖尽，隐隐在耳。

　　孩子一阵咳嗽，妻子进来，见孩子手里的冰块，唤了起来：唉，小宝！刚才才吃药呢，这还不能吃呢！孩子的眼睛盯着电视里的“海绵宝宝”，脸上映着剧情的递推，没有理会自己的妈妈。妻子抱起孩子，半哄半强迫地把盛冰块的杯子夺下来，放回冰柜。开冰柜时，妈妈用一只手揽住孩子，孩子被吊在半空，妈妈的衣角挡住了“海绵宝宝”，孩子使劲扒着妈妈的腰，伸长了脖子，怕错过了“海绵宝宝”的任何一个能让他高兴的动作。妻子对他说：刚才的药又白喂了！他做着鬼脸：不能扼杀孩子的天性！随他吧！

　　他忽然觉得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人的天性应该跟鹰相差不大，爱飞翔，爱自由，无羁无绊，以大江大河、大谷大峰为家，爱飘往哪里就飘往哪里。就像孩子，不管自己是否感冒，想吃冰块拿来就吃，他不用担心裤腿上沾了多少泥巴，溅了多少水。每当他想到这里，心里就多了把刀子，切割着本该分裂却连在一起的两头，又好像刀不够锋利，每次切割，不能斩尽所有的联结，总有几丝还在相通，留下一串串伤疤。

　　去北方的雪原，是他藏在心底已多年的愿望。北国的雪原里，有浓得要滴下来的蓝，有透明的阳光，他这样想的时候，眼睛直直地，里面有雪的影子。他又说，我告诉你们我梦见什么，我自己分成了两个，不知是别人分还是我自己分的记不清了，一个在家里，一个却在北方，一个在家烤着小火炉，一个在雪地里吃着雪团。

　　小火炉就在贮藏室里。冬天已过去，小火炉被提出屋子，完成了它的任务，它甚至不懂得自己的价值，它不明白自己的使命，来来去去像个植物人，没有自己的思想，春天或冬天，秋天或夏天，对它来说没什么两样，雪与炭火是一样的温度，北方与南方是样的远或一样的近，提来提去跟静默在贮藏室里是一样的存在方式。……雪团就在手边呀……是一伸手就可以捏到，随便一握，就是一个雪球，可吃，可扔，可捧在手心让它化了，随自己的意，可躺，可坐，可仰望，可把脸埋在雪里，感受雪的温暖……他伸手一抓，是个时空的弧度和醒来的冷汗……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化成一滴流动的水，流入地图去，变成鹰，变成狼，变成草，变成雪，变成一路飞扬的尘土……

　　不久，人们只能听到他的唯一一句话了：我看到北方的雪了，你信不信，我看到北方的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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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人是会在逐日积累的压抑和痛苦中疯掉的。
小说整体叙述节奏是匀称的，只是到了结尾似乎有些突然。

杨盈川

　　很压抑······深思······似乎有卡夫卡的气息！悟了······好！
　　米兰·昆得拉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现实生活往往是有人一思考，别人就发笑——在别人眼中思考的人发疯了！我自己就是文中那个人，只差一点点就疯了！
　　发人深省啊···············

吴安臣

明天再细读，感觉语言跳跃感强。

一楠

这世界就这样，一些人按部就班，一些人敢想敢做，而另有一种人就只有想，却无法去做，去实现，被自我束缚着，压抑，痛苦，又无法放弃……最终走向精神分裂！小说应该是对一种人物心灵的分解与剖析，有哲思！

000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这世界就这样，一些人按部就班，一些人敢想敢做，而另有一种人就只有想，却无法去做，去实现，被自我束缚着，压抑，痛苦，又无法放弃……最终走向精神分裂！小说应该是对一种人物心灵的分解与剖析，有哲思！

　　有同感！当想和做无法达成一致时，人往往是很累的。心口不一的人总是要比别人磨损过多的精力和神智。那个时候，如果不懂得缓解，走向“分裂”也就不远了……
　　小说有散文化的语言，有种空灵的语境！只是正如左版主所说，结尾有些突然。个人认为，层层递进不够，少了过渡。可以再在结尾下点功夫应该是篇不错的文章：）

段成仁

最初由 左显辉 发表
人是会在逐日积累的压抑和痛苦中疯掉的。
小说整体叙述节奏是匀称的，只是到了结尾似乎有些突然。

感谢左版的评点，我自己也觉得结尾处理得草率了些，成仁下去改一改，呵呵！

初写小说，实在只能算凑数的份儿！ ：）

段成仁

最初由 杨盈川 发表
　　很压抑······深思······似乎有卡夫卡的气息！悟了······好！
　　米兰·昆得拉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现实生活往往是有人一思考，别人就发笑——在别人眼中思考的人发疯了！我自己就是文...

盈川兄的评点让成仁汗颜啊，本文是乱涂的，一时兴起之笔，呵呵！

段成仁

最初由 吴安臣 发表
明天再细读，感觉语言跳跃感强。

问好安臣兄！

段成仁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这世界就这样，一些人按部就班，一些人敢想敢做，而另有一种人就只有想，却无法去做，去实现，被自我束缚着，压抑，痛苦，又无法放弃……最终走向精神分裂！小说应该是对一种人物心灵的分解与剖析，有哲思！

感谢一楠版对小文主旨的准确把握，握手！

段成仁

最初由 000 发表
[QUOTE]最初由 一楠 发表
这世界就这样，一些人按部就班，一些人敢想敢做，而另有一种人就只有想，却无法去做，去实现，被自我束缚着，压抑，痛苦，又无法放弃……最终走向精神分裂！小说应该是对一种人?..

感谢000版的仔细评点，成仁将对你所给的意见一一作修改，补充。结尾处确实有些草率，容我再仔细斟酌斟酌！

春苗儿

这该是属于意识流的写法吧，心理描写刻画得很详细！

段成仁

最初由 春苗儿 发表
这该是属于意识流的写法吧，心理描写刻画得很详细！

谢春苗儿评点，问好！

叶柄

提

段成仁

最初由 叶柄 发表
提

好久不见叶柄了，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