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悲剧如此发生

文茫

　　漆黑的秋夜，空旷的山坳，十字路口跳动着一堆篝火，在山风的吹动下，升腾起翩翩纸灰，飘浮着散落开去。一个女人的声音低沉而又悲哀，如泣如诉，阵阵地低声地呼唤着：“双喜，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叫我怎么活呀！是我害了你呀……”

　　双喜，男，1953年秋天出生在郑家沟。因为那年春天他大嫂刚过门，所以取名郑双喜。大哥比他大18岁，据说当年他爹上无兄下无弟，在庄上总遭人欺负，铁了心再要个儿子给他大哥帮伴，她妈一连生了六朵金花，功夫不负有心人，到第八个终于生下了郑双喜。姊妹们排行老八，所以人称郑老八。提起郑老八呀，庄里庄外，远近十里八里的可是没人不知，无人不晓。

　　郑家沟是个小山村，这里的山只长石头不长树，荒山薄土，人们穷的多富家少。郑老八家姊妹多，母亲身体不好，生下他没多久就死了，五岁那年父亲也病逝了，几个姐姐相继出嫁，他跟着哥嫂长到十岁那年还没上学；后来转到二姐家住，并起步就读小学二年级。二姐家住在县城南郊，二姐夫是个小学音乐教师，善长拉二胡。郑老八从山里到城里，对啥都感兴趣，尤其二姐夫那把二胡，他总是偷空摸缝地拉两下子。这小子聪明好学，就是有点走偏才，学业成绩泛泛，见了旁门左道的都想学。有一次在街上见一个老先生摆摊卖字画，硬是站旁边看了一天没去上学，第二天又去竟跪在地上拜老先生为师呢！二姐得知弟弟逃学的事，气得哭了一场，还揍了老八一顿。可还是不行，老八在学校的成绩始终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勉勉强强凑合到72年秋天高中毕业。刚毕业那阵子，郑老八就象丢了魂似的，不是回校找同学玩，就是有事没事到拐河桥头上坐着，好像是在等什么人。过了年把子，老八又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在家不出门，不是背床就是抱住二胡疯了似的拉一阵子。他拉起《梁祝》那曲子总是如痴如醉，拉起《黄河》那曲子又是披头散发。老八在城里找不到事做，二姐愁的成了一块心病，可老八总是闷不作声，一天他终于开口了：“二姐，能不能想法打听打听那个卖字画的老先生在哪里，我想跟他学学。”二姐心想反正闲着也没事做，艺多不压身嘛，就央人托己的打听到了那卖字画的。老先生姓黄，叫黄飞石，身上的衣服到处是斑斑驳驳、五颜六色的墨迹，五六十岁，一头银发，花白短须，额头宽阔，眉宇淡雅，眼镜腿拴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据说是外地来的卖艺人，见多识广，说起话来有条有理，板板在眼。见了郑老八就高兴的笑起来了，说：“小伙子，看来你这个徒弟我是非收不可了，这恐怕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郑老八一听惊喜不已，立马要跪拜，黄老先生忙伸手挡住说：“这可使不得，都什么年代了，哪兴这个，来来来，我收下你这个徒弟是了。呵呵，你跟我可别怕吃苦受罪。”从此郑老八跟随黄老先生走街串巷，摆摊设点，收入不多，学艺见长，两年过去，下笔龙腾凤舞，飞禽走兽，山水花卉，跃然纸上；他特别善长艺术字，字中有画，画中有字，妙不可言。天资聪颖的郑老八不仅练就了一手好字画，还养成了知书达理，为人宽厚的好修养。黄老先生临终时告诉郑老八说：“老八，这年头咱这卖字画的是巧要饭的，吃不开。你高中毕业又年轻，要好生复习功课，遇机会考个美术院校上上才有前途。”郑老八含泪点点头，心理琢磨着自己那文化课底子有些瓤差，暗暗地盘算着：“师傅，等我找回了我的心愿再说吧。”

　　送走黄老先生后，郑老八已是22岁的大小伙子了，还没有定下终身大事，二姐又是央人托己的给他找对像，可老八总是满不在乎推托着不见面。二姐急的不得了，别人劝二姐说：“急个啥，婚姻不透着哩。”二姐急个啥呢，老八又没个正当的职业，姑娘们挑剔着呢；先找个正当事做呢又没门儿，咋能不急呢？再说老八吧，身无定所，影无定处，走街串巷，去年集，赶庙会，明着好像是卖字画的，实际打心眼里是在找一个叫张秋萍的姑娘。张秋萍何人呢？她是老八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两个人相处不错，老八暗恋着秋萍，可不知道人家爱不爱自己，不敢表示也不敢问。毕业联欢晚会上，俩人终于挑明了。刚毕业那阵子，好像谁也离不开谁，不是借故回校见面，就是相约拐河桥头树林子里互诉友情，倾注爱恋。后来不知何故，张秋萍好象从地球上消失了似地再也见不到了。从那以后，老八仿佛失了魂魄，茶不思饭不香，消沉在无限的眷念中。经过一阵痛苦之后，他忍受着情感的折磨，拜师于黄老先生门下三年潜心学画，但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秋萍，眼前时常闪现着秋萍的倩影，就连她那秀发的清香，也能魔幻般地在老八的嗅域里飘逸……他也多方打听，有的说秋萍嫁到西山了，也有说去河东她姑妈家了，又有说去甘肃找了份工作。哎，层层大山，茫茫人海，大海捞针一样，去哪里找一个人呢？找不到张秋萍，老八卖字画也没了情趣，既失望又痛苦。这年头卖艺的挣碗饭吃真不易，赶年集卖字画，摊子摆在雪地里，脚冻得像木头，手冻得像红薯，饿了啃一口冷馍，渴了喝一口凉水。人围的不少，总是看家多买家少，从早到晚卖不到三十元钱，扣除成本所剩无几。心想当年人家唐伯虎那神气劲儿，在一把扇子上挥两笔，价值连城，想点秋香就有秋香。咱这算个啥搞艺术的？真个巧要饭的，还不如人家真要饭的，站门前说声可怜可怜，接手就是块儿八角的。郑老八越琢磨越是心灰意冷，加之对秋萍的绝望，决意弃艺还乡。

　　郑老八回到郑家沟，穷沟沟还是那个穷沟沟。哥嫂还指望老八卖字画多年，手里攒有不少钱，把祖上留下的那两间老房子翻翻新，殊不知老八腰里有几张钞票，全部交给哥嫂了，他们还以为老八留一手呢。老八苦涩地笑笑，不作声，老老实实的早出晚归，耕作山坡上那几亩薄地，想从庄稼地里挣几个钱，盖几间房子成个家算了。老八变得沉默寡言，但他为人热情厚道，山沟里文化高的人不多，左临右庄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起房盖屋的，他都去跑上跑下地帮忙，写个门联，主持个礼仪什么的。庄上有个五保孤寡老人死了，老八像亲儿子一样守孝，摔老盆，扛迎背树儿。说起郑老八这个人，没人不称赞的，可遇到提亲这事就不成。有个姑娘说的也是，人再好，嫁给他总得有个藏头的地方，不能跟他睡在麦场上。为这事，哥嫂还保证说只要是老八成家，家里的这两间房让给他们住，俺老俩带着孩子去钻山洞。可还是说一个不中，见一个不成。哥嫂急，二姐更急，眼看老八二十五六了，咋这婚姻还是不透呀？二姐省吃俭用节余下一千元钱，寄回来，让家里赶紧给老八盖座新房子。可谁知老八带上钱离家出走了……

　　哥嫂急得到处找人，亲戚朋友家寻够遍，杳无音讯。二姐更是快急疯了，到处张贴寻人启示。正在这时候，郑老八托人给二姐捎了一封信，二姐急忙打开信一看，才松了一口气。信上说：“二姐，感谢你当年给了我上学的机会，可我不知道珍惜，没有好好把握，只顾追求所谓的艺术、爱情，实际上是一种虚伪的洒脱。现实生活是无情的，穷能摧毁人的所有梦想，要改变贫穷单靠力气是不够的，知识才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现在已经恢复了高考，我回校复读了。我要上大学，考美术学院，请不要为我担心。……”

　　1978年8月16日，是郑老八人生改天换地的日子，接到了东北某美术学院的入学通知书。郑家沟方圆十余里传开了，大山里出了个大学生。有人说，看见郑老八家老祖坟上冒青烟了，有地气，风水好。接踵而至的是络绎不绝的给郑老八提亲的，求婚的也慕名而来。郑老八呢，精神有些麻木，毫不婉转地拒绝了所有的说媒的。恰这时，奇迹出现了，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张秋萍，也突然仙女下凡似的来祝贺郑老八。心上人的出现，使郑老八欣喜不已，压抑已久的激情一下子又涌起波浪，两人叙说同窗共读的年月，倾诉互相思念之情。郑老八依然深深地爱着张秋萍，暗自里誓言，无论自己将来怎样，都要娶她为妻。可现在不行，要等到自己完成学业才能结婚。他认真而又温情地告诉张秋萍：“等着我，四年后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张秋萍也深情的望着郑老八，似信非信，连连点头，心理不免有些疑虑：“四年，四年后他会不会变呢？再说，前几年我故意躲他难道他一点都没觉察到吗？四年多么漫长啊，到那时我都快30岁了，他万一变了心不要我怎么办呢？他是大学生有身份好办，剩下我这个老姑娘能找个啥呢？”张秋萍想着想着，心生一计：既然他爱我，不如先和他那个……最好有了，这样既拴住他的心，又不影响他上学深造。此刻，张秋萍心里乐滋滋的自认妙计一个，不免在脸上也泛起一层羞涩的红晕。

　　当天晚上，张秋萍留宿郑老八家那破旧的草屋里，事遂人愿，郑老八也情不自禁，并没有拒绝她的要求。……春潮过后，两人都有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秋天的夜，万簌俱静，突然一阵狗叫过后，从门口闯进一个人影，大声喊着：“张秋萍，你个狗娘养的，嫌贫爱富想甩我，老子杀了你！”来人疯狂地叫嚣着，挥舞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尖刀。张秋萍一听知道事情不好了，尖叫着闪躲逃避。来人是她离开郑老八那段时间结识的一个男朋友，在县食品公司是个杀猪的，虽然名声不好听，可是个国家正式职工。而毫无思想准备的郑老八并不知来者何人，顿时不知所措，本能地上前拦截保护张秋萍，刀子不长眼，嗖一声刺进了他的胸部。郑老八惨叫一声当场倒在血泊中……

　　凶手被捕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可是，一个才华横溢、前程似锦的生命结束了。人们叹息着，传说着，可又有谁能挽回这不幸的结局呢？张秋萍愧疚难忍，痛不欲生，跪在这阴阳两界的十字路口，为一个无辜的生灵送行。她自知无脸见人，生不如死，只能在这幽深的黑夜里寻思着自己的归宿……
                                                
　　文茫 2005年12月10日豫宛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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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俊子

文茫朋友好！语言流畅。温馨提示：排版还有问题。

文茫

最初由 马俊子 发表
文茫朋友好！语言流畅。温馨提示：排版还有问题。

谢谢提醒！茫是初来这里，不知道怎么排版。你说的问题我发现不到，能否再说明点，我怎么改？再次谢谢

文茫

马俊子你好，我把排版重新修改一次，不知道这样可以吗？

叶柄

流畅

一楠

段与段之间空一行！

天姝

朋友，你好，第一次来排版总是有问题的，我当初也是这样。但是任何问题都不会影响作品的力量，只要文章好，一定在哪里都能获得掌声。
期待更好作品。

一楠

无妄之灾！一切希望与美好化为乌有。小说整体感觉很好，描写到位，只是最后结尾有些令人倍感惋惜！

文茫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无妄之灾！一切希望与美好化为乌有。小说整体感觉很好，描写到位，只是最后结尾有些令人倍感惋惜！

谢谢点评指导。悲剧让我的收笔也同样惋惜

马碧静

　　小说营造的气氛不错，只是结尾让人颇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