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哑猫看电影之：《一树梨花压海棠》

哑猫阿凡

　　应该说，这是一个和禁忌和欲望相关的非常故事。而电影的隽永和美丽恰恰在于，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父女畸恋，讲述得委婉生动，曲折动人。

　　很久以前就看过俄裔作家纳博科夫的小说《洛丽塔》，文字以及故事都渗透着撼动人心的力量。让人不能不叹服纳博科夫细腻而灵动的文字天赋。纳博科夫是一个以傲慢和罗嗦著称于世的作家。虽然他的小说《洛丽塔》和其他几部同样因为道德问题遭遇坎坷的小说（如劳伦斯的《查泰莱的情人》、亨得-米勒的《北回归线》）一样，最终都被公认为世界文学杰作。但是这部电影在抵达我们视线以前，还是遭遇了诸多的艰辛。据消息说，这部电影从开拍之日起便阻碍重重，影片最后的剪辑，是由导演阿德里安·莱恩和律师的陪同下一起进行的，一些被认为有伤风化的场景均被剪切掉了。

　　港版将影片名字译为了《一树梨花压海棠》。该译名源自苏轼的一首诗，他的朋友张先在八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妻子，于是他写诗来调侃他的朋友： “十八新娘八十郎， 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 一树梨花压海棠。”必须承认的是，这个译名十分绝妙，在艳丽、凄美的诗意之外，略带一点微微的邪狎和淫秽，安放在这个故事之上，与影片覆灭决绝的意味相得益彰。

　　 影片采用倒叙的手法，将一个发生在1950年代的另类爱情故事娓娓道来。首先切入我们眼帘的是故事的终局，在迷朦的的草地和山峰之间，一辆老式福特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蜿蜒的乡间公路上，如同一名饮酒过量的醉汉。透过车窗玻璃，我们可以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颓丧疲倦的脸。那是一张对生活的美好憧憬尽数湮灭之后惟剩绝望的脸。

　　汽车迅疾奔走的声响，，惊起了路旁草原上的一群飞鸟。亨伯特眼神迷离恍惚，布满血污的手上，捏着一只小小的黑色发卡。这只发卡，曾经沾染过他小小爱人的发香，亦记录了一段与她一起满是焦虑与渴望的美好时光。

　　印象深刻的影片开始的这一段道白，是直抒胸臆的感情独白，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情欲迷狂的自我剖析和反刍。“在早晨，她就是洛，普普通通的洛，穿一只袜子，身高四尺十寸。穿上便服时，她是洛丽。在校园是黛丽。正式签名时她是杜洛丽。可在我的怀里，她是永远的洛丽塔。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当亨伯特全心执着编织的爱情幻想一败涂地之后，他依然深爱着她。一枚小小的发卡承载着他对洛丽塔的眷恋和深爱的勇气，以及这眷恋和深爱破灭之后的哀伤。

　　在美国大学任教的法文教授亨伯特，自从他少年时代的初恋情人阿娜贝尔死后，就陷入了一种惘然低沉的精神状态里。之后的几十年里，他一直在寻觅初恋情人的身影，这使得他不可遏制地痴迷着那些年仅十几岁的少女。对阿娜贝尔的刻骨怀念，最终萤绕成他心头上一个梦魇。

　　一个偶然的机会，亨伯特从美国来到了新英格兰，做了夏洛特-黑茨的房客。当他第一次在花园看见夏洛特12岁的女儿洛丽塔时，她正匍匐在草地上翻看画报，柔美光洁的双腿悠闲摆动，洒水器的喷溅的水花在她身后四处飘扬，洛丽塔青春幼嫩的胴体在濡湿的衣裙下若隐若现。因了这一瞬间开放的少女的美丽，复活了亨伯特对初恋情人的爱恋，于是，他别无选择地爱上了洛丽塔，在亨伯特的眼里，她显得无比纯真率性。她的粗鲁、任性，于他而言，也成了一种难以抗拒的美。

　　为了继续跟洛丽塔生活在一起，亨伯特不惜违心迎娶了夏洛特。与此同时，洛丽塔少女的春心也蠢蠢欲动，她对亨伯特也产生了兴趣。如果没有阿娜贝尔，就没有洛丽塔。洛丽塔成为阿娜贝尔生命的延续，对于亨伯特而言，她是那段带着甜蜜忧伤的初恋的复活再现。那本用初恋情人内裤丝带作为书签，象征着对她的永久怀念的袖珍日记，在被夏洛特发觉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夏洛特在日记本上发觉亨伯特对自己女儿洛丽塔迷恋之后，在狂怒与激愤中冲出家门，不幸被经过的汽车撞死。

　　亨伯特于是带着洛丽塔开始了一段美国高速公路上四处游历的乱伦爱情……这一段时光，是亨伯特既幸福甜蜜而又充满着恐慌忧虑的时光。由于害怕失去洛丽塔，亨伯特时常陷入一种嫉妒、怀疑、疯狂占有的情绪里，直到洛丽塔开始厌倦和逃避，并趁生病住院之机彻底离开了他。亨伯特忍受着失去心中至爱的强烈痛苦疯狂地寻找着洛丽塔，在几个月的遍寻无果之后，他终于无奈地放弃。但他对洛丽塔的渴望与思念，从未停止。

　　三年后，亨伯特终于再次见到了洛丽塔，她已经嫁为人妇。苍白的脸色、臃肿的身躯，昔日青春少女的美丽消失殆尽。亨伯特并不在乎她容颜的凋零，仍旧要求洛丽塔和他一起走。无比凄凉和滑稽的是，他心中美丽无邪的女神笑了，她说，如果我与你去开房，你是否就会答应给我们那笔钱？洛丽塔的神情举止，犹如一个讨价还价、粗俗不堪的妓女。他的心碎了——他心目中的精灵，那圣洁美丽的神龛，在他眼前生生地轰然倒塌——她并不爱他，甚至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她竟然愿意尾随那个无耻的拐子奎宁，也不愿意再次和他在一起。

　　彻底的绝望和幻灭摧毁了亨伯特，他再次变成了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坐在汽车里，他神情恍惚地凝视着给他送行的洛丽塔，身旁是她的大狗。尘土飞扬处，他仿佛又看到了昔日的洛丽塔：纯真可爱的小仙女，欢快活泼地在他眼前绕着圈。

　　再次凝神注目，现实中的洛丽塔却只是个体态臃肿的少妇，斜倚门廊，对他的离去满不在乎。这情景，残酷而又真切地闯入眼帘……亨伯特哭了，泪水无声地从那张渐显老态的脸上悄然滑落。那种深入骨髓的无望与忧伤，无可言说。对于心中爱恋的破碎以及美好愿景的消散，亨伯特显得无辜而茫然，无助和痛苦折磨着他，催促着他在绝望与悲伤的情绪中杀死了一度拐走洛丽塔的奎宁。

　　《洛丽塔》记述了保守的欧洲人在年轻开放的美国梦想破灭的悲惨遭遇。对于人性与欲望困惑与局限的探究，因为故事本身的“离经叛道”而具备了十分深刻的力量。当然，更近一步，我们可以认为洛丽塔并不是单纯的情欲小说。它影射了以欧洲为代表的传统精英文化向以美国为代表的现代流行文化的臣服，不同国家的文化差异在遭遇之际引起的碰撞与冲击，以及人们在此种文化背景的冲突之下，对美好生活的期望与幻想的破灭。

　　爱情是一种遭遇，是一次命中注定的狭路相逢。合适的对象相逢，就可能诞生美好和幸福，不合适的对象相逢，就会诞生事故和灾难。这似乎是一个永恒的法则。《洛丽塔》也没有例外，亨伯特和洛丽塔的相逢，诞生了一场凄美苍凉的爱情，亨伯特的良善、坚定、温柔和儒雅没有改变故事悲伤的烙印和悲惨的轨迹。

　　其实亨伯特的悲哀并不只是一个有着“严重错乱性变态症状”中年男人的悲哀，它呼应的依然是我们人类的灵魂与沉重的肉身之间的斗争和断裂。情欲和死亡是人类贯穿始终的两个重大主题，前者是人类最大的兴趣所在，后者是人类最大的恐惧所在。《洛丽塔》将这两个主题进行了一次穿透，从一个中年男人诱拐12岁少女的非常规情欲开始，导向最后亨伯特杀死奎宁被判死刑的非常规死亡结束。这种穿透的主题无疑脱离了故事的本身，达到了一种卓越不朽的高度，因为它为我们开掘了一条认识和探究人性的纵深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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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面

听说过《洛丽塔》这部片子的，却从没有看过。所以不敢妄下断言。不过但凡涉于情感，便有许多说也说不清的迷题了。欣赏。

敬一兵

文字老道，解读的立体感强，真是漂亮！

拈花微笑

猫猫的文字真是越来越冷静，在这样盛夏的季节里，竟然没有半丝的浮燥。这样解读电影，实在令人生叹。

学习！！

你考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