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非典将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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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将来时

　　他缓慢地移动着，鼻子里灌满了消毒水的味道，眼睛里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何至于一个感冒也要住院观察？他很不解，他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了，他要去问个明白。

　　当他来到呼吸科一室门外，看见门是虚掩着，声音基本上毫无阻隔地从里面传了出来，他听见了他的名字，意欲敲门的手停住了，他记得这个在说话的声音，那是他的主治医师的，他赫然听见那个声音在缓缓地说道：“关于XXX，根据我的诊断，他应该是患上了非典型性肺炎。”

　　嗡的一下子，他的脑子一下完全空白了，非典性肺炎，那个去年爆发过的非典吗？SARS吗？不是说，不是说已经——他意识回复过来的时候听见医师的声音在说：“把他隔离起来吧，这样有利于治疗，护士们要注意保持距离——”

　　他听不下去了，他转身就走，走得飞快，以至于快得近乎于是在跑了，剧烈运动之下他感觉到他的肺整个燃烧般的痛楚，可是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跑得远远的念头，跑得越远越好。跑，跑，跑——

　　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已经置身于不知道是什么偏僻的地方了，他很想大口大口地去喘气，但是却想起来假如大口大口的喘气的话，那么他的飞沫就会象恶魔一样飞出去，飞开来，飞向四方。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他真的不应该跑了出来，他应该在医院里接受隔离接受治疗，他不应该被莫名其妙地恐惧控制住，他真的不应该——

　　现在怎么办？回到医院去？回家？回家。他考虑着回家，回哪个家？父母的家还是新婚妻子的家？父母那里绝对不能去，老人家哪里经受得住SARS的侵袭。回自己家吧？医院那边——他挪动着脚步，脚拖在地上缓慢无力的磨蹭着，他想着到底会是在什么地方感染上的，他最近都没有去吃果子狸或者其他那些野味了再说现在也吃不到了，是在公司感染的？还是在超级市场？或者公共汽车上？也许是某个擦肩而过的路人？要不是自己的新婚妻子？可能性太多了。

　　他实在忍受不住的咳嗽了两声，虽然及时地用手捂住了，可是还是——他望着自己的手，上面依稀可见他的唾液飞沫，小小白白地，他满眼的恐惧，不知道该拿这个手掌或者上面的飞沫如何是好？既不能随意到擦掉，也不能拿水冲掉，他完全不知所措了，脚底下被什么东西一搁，慢悠悠地跌坐在地上。

　　他看见搁着他脚的是一只塑料打火机，他用另外一只手捡起来，失神的端详了好一会儿，咔嚓咔嚓地打了几下，居然还能使用，打火机冒出上蓝下黄的火焰来。他颤抖着把那只手凑向火焰，慢慢地、慢慢地，过了一会儿，鼻子里充满了一种烤肉的焦臭味，很疼很疼，但是他却在笑，他发觉火焰实在是个好东西，好得不得了。

　　于是，他可以不那么痛哭的忍住咳嗽了，只有在可能沾染飞沫的地方用火焰——他无视于围观的人，只是自顾自地的往身上浇着汽油，他甚至于都忘记了他是怎么个鬼使神差的弄到汽油的，他只是一遍又一遍仔细的浇着，甚至于对他怀疑曾经沾染过他飞沫的周围也不肯放过。

　　有个民警拨开围观的人群，锁着眉，很伤脑筋地要过来，被他清楚地看见了，他尽力不开口的说着：“别过来，我有非典！”虽然吐字不甚清楚，但是那个民警还是听见了，民警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紧接着又退一步然后又是一步，而整个人群呼啦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他用躲在手绢制作的简易口罩的嘴惨淡的笑了笑，咔嚓咔嚓地拨点着打火机，一下两下三下，捡来的东西是不好用，再接再厉，一下两下三下——

　　医生医生，不好了——有个穿着防护衣的护士没命的跑进医师的办公室里，大声喊着。出什么事情了，医师诧异的问，你干吗穿成这个样子？

　　医生，不好了，那个得非典的病人不见了。护士隔着面具说着。不见了？是不是到哪里去散步了？你干吗穿成这样？医师又问了一遍，突然他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煞白，他说：

　　“我有说XXX患的是SARS吗？我只是说他得了非典。别人不知道，你身为医务工作者难道还不知道非典只是一个统称吗？我又没说他得的是冠状病毒感染的非典型肺炎？他虽然是非典型性肺炎，但不是SARS阿。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理解？你们都这样理解，那外面那些人该怎么理解？以后我们还能使用非典这个名词了吗？非典什么时候成了SARS的专有名词了？胡闹！”

　　那，怎么办？护士被说愣了。医师被问愣住了，是阿，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或者以后真的要避免在其他非典型肺炎的时候使用非典的名词了，因为——

　　这个时候，一团火焰升起，人们逃得远远的，都来不及看那火焰中的魂灵飘飞出去，升上蓝天。

　　人们只能，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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