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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失玉 [打印本页]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2 13:55
标题: [原创] 失玉
??听说老屋快要被淹了，康庄心里很不是滋味。是他母亲打电话过来的。母亲的声音透过电波传递过来，嘶哑，显得苍老，想着即将消失的旧居，还有母亲苍白瘦削的脸，他决定回家一趟。

??芸说，这么远的路，我陪你去。

??他探出手，轻抚她日渐隆起的肚子，柔声说，你好好在家休息吧。

??康庄很久没有回过家乡了。母亲早已从旧居搬迁出来，见面后嘘寒问暖一番，感叹一番小城的变化，小城填满了他太多的记忆，但他的内心几乎是空的。下午他就强烈地想去看看旧居。

??那是一条狭窄的老街，两边是挤挤挨挨、高高矮矮的民房。路上灰尖极重，偶尔有车路过，扬起滚滚尘埃，房子外表沾满泥泞、尘灰，都属淹没线下，即将搬离，没有人再打整房屋。

??看到老屋了，孤独地立在路边，许久不见，旧有感情还在，老屋似乎更破旧了，一路母亲话不多，毕竟在里面住了二十多年，终于弃它而去，心生不舍。

??他搀着母亲，走出老屋，准备离去，走了几步，一个女人端着一盆水出来，头发凌乱，面容枯黄，神情憔悴，他一下怔住了，这不是芷兰吗？芷兰看到他显然也有些吃惊，将水飞快地泼溅出去，随即走进屋去。

??“是芷兰。”他对母亲说。

??“嗯，没错，她还没有搬，估计也就是这几天吧。”

??“她……现在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问。

??“过得不怎么好……”母亲没有当年鄙夷的神情，话语中竟有一丝同情。“嫁了一个机械厂的工人，听说那人脾气不好。”

??芷兰是他邻居，也是他同学。她父亲是个残疾人，失去了一条腿。

??十六岁那年，他们初中毕业。芷兰就南下广东打工了。

??三年后，康庄高中毕业，在家焦急地等待高校通知书。那天，他刚从同学家回来，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是母亲和另一个声音。

??“隔壁张善强家的芷兰回来了？”

??“是啊。你看她那样儿，穿着打扮，整得跟个狐狸精儿似的。”

??“好象我听说她是沿海做那种事，真不要脸。”

??“真的啊？怪不得。”

??他故意将脚步放重，走进屋子。屋里就传来周婶婶的声音：“我们大学生回来了啊？录取通知来了没有？”一副关切的样子，周婶婶也住这一条街，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摆些家长里短。他说不出的厌恶，没说话，去厨房抹了把冷水脸，径直走到自己屋里去了。母亲在一旁嗔怒，“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六月似火。风扇呼啦啦吹着，大颗大颗汗还是冒了出来，他的心也滚烫滚烫的，始终平静不下来。芷兰回来了？他心里象猫抓一般，真想立刻见到芷兰，但刚才的那些恶毒的话语，又象蛇一样缠绕着他，令他窒息。他真想当面问清楚，芷兰，难道你变了吗？

??芷兰与他青梅竹马，情同兄妹。他仍记得十六岁那年的那个夜晚，天上有好大一轮月亮，他俩坐在后山的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四周很静，只有虫鸣轻轻散布在四周。他俩内心很哀伤，第一次面对离别。

??“不走，行吗？”他有些哽咽。他极害怕这分离，却不因为分离这本身，他害怕的是分离所带给他俩的将来，未来太渺茫了。他们依稀说过未来，未来却遥远得可怕，而且年少的他们好象谁都无法去承担什么。

??“康庄，我没办法啊。家里条件你也知道。我只有出去自己挣钱，养活自己。”长期生活的困窘，芷兰似乎更成熟些、坚强些，虽然她心里也极不舍。

??“我等你回来。”

??“一定。”

??两个人紧紧的搂在了一起。

??见到芷兰的时候，他刚出屋门，看到有个少女站在那边，他定睛一看，不是芷兰是谁？他果真吃了一惊。十八岁的脸上，竟找不到往日的痕迹，成熟打扮的芷兰有几分女人味了，虽漂亮，康庄在心里却说不出的遗憾，他心里的芷兰是当年纯纯地模样。难道，你真的做了错事，他心里暗暗失落，欲回屋里去。“康庄！”芷兰叫住他。他踏进门的腿，又抽了回来。他转回头，望着芷兰，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却有些陌生。

??“我想和你说说话。”芷兰的声音轻轻的。

??“我们去后山吧。”他象躲着什么。

??他们一言不发，一前一后向后山走去。康庄顺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挥舞着。

??“他们的话，你相信吗？”芷兰问。

??他低着头，摇着狗尾巴，不知如何作答。

??“连你也不相信我。”芷兰忍不住，哭了起来，双肩因啜泣轻轻抖动。

??他于心不忍，摩梭着她的秀发。

??“康庄，我没有！你要相信我，不然我无路可走了！”

??“芷兰，我相信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的吗？”

??“怎会不记得。可我一回来，就感觉这儿的气氛不对了。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只怕你也是那种人。我是有些怕见你了。”

??“别怕，我是不会变的。”他说，对芷兰，他放下了心，有种说不出的爱怜。我会保护你的，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在心里暗暗地说。

??回到家有些晚了，母亲愠怒，骂他：“你不要再去招惹隔壁的人了！”康庄怒而不言。“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要上大学，找好工作。你不能跟那种人一样！”

??有些事，说放就能放么？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是芷兰哭泣的脸，一会儿是母亲生气的脸，年轻的他，有些无所适从。

??九月，通知来了，他去了重庆上大学。他和芷兰一直偷偷保持联系。

??春节他放假回家，母亲竟说要请芷兰过来一起吃饭，原来，体弱多病的母亲那一次突然昏倒在家，多亏芷兰发现得早，及早送往医院，并在医院细心照顾了好几天，直到出院。康庄在读书，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他真的对芷兰心存感激。母亲对芷兰好了很多。两颗年轻的心，靠得更近了。

??康庄毕业那年，留在了重庆。芷兰因为父亲去世，也来了重庆，他们正式住到了一起。

??但康庄的事业并不顺利，刚参加工作，工资低，房子根本买不起，租房住。芷兰每天看着他神情疲惫回家，就会心疼地说：“要不？我再出去找份工作？”康庄不允。刚来重庆的时候，芷兰就出去找了几天工作，但都没的找到。能找的工作，也就是保姆、家政工之类的。康庄不想她如此辛苦，就让她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他相信自己会凭自己的双手去为两人找到幸福的。他始终认为，芷兰确实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不光对康庄自己好，对康庄母亲也很好，她时常提醒康庄打电话问候母亲。

??有天下午，康庄和同事彭大东出来办事，事情处理完还早，大东说：“不早不晚地，干脆咱俩别回办公室了，我们哥们潇洒去。”彭大东是属那种享乐型的人物。他把康庄拉到一背街，说就在这儿享受享受吧。那儿有很多家发廊，透出暧昧的氛围，很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康庄不喜欢这些，他只说他洗洗头，按摩一下就行了。大东可不管那么多，拖着他就进了门。老板娘热情地过来招呼他俩。

??大东叽叽咕咕跟老板娘耳语了几句，一个人“咚咚”地跑到楼上去了。

??康庄很少来这种地方，很不适应。他翻翻了杂志，没心思看，就四下张望着，有人在洗头，还有人调笑的声音，从某处发出来，他皱了皱眉，他一点不喜欢呆在这种地方，但他压根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芷兰，芷兰正在给一个客人洗头，一回头就看到了康庄，紧张得愣住了，康庄看到芷兰也呆住了。“你在这儿做什么？”他愤怒地站起来，望着她。芷兰摊着两只满是泡沫的手，不知如何是好，惊恐不安地望着他。康庄狠狠扔下杂志，扭头就走。他原来以为芷兰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没想到她竟来这种脏地方挣钱！

??晚上，任凭芷兰如何哭诉，她只是去发廊洗头，不做别的。但康庄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侧身躺在床上。几年前那些闲言闲语翻江倒海似地涌出来，他闭上眼睛，不想听什么。后来，芷兰也不作解释了，只是哭，哭了一整夜后，一大早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她走得轻轻地，象怕吵着了她。康庄是醒着的，知道她要走，也不想挽留，也不问她会去哪里，好象根本与他无关。

??一晃，又有好些时日了。康庄好久都没有打听芷兰的下落，他的生命中，这个人已经消失了，虽然，他也以为那是他生命的唯一。他想，自己太天真了。他心中始终有股怨气，挥之不去。后来他认识了芸，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他们很快结婚，他也即将当爸爸了，过着极其平静的生活。

??如果不是这次在老屋遇见，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刻意想起芷兰。

??住母亲家好些天了，康庄要准备离开。临行前，母亲取出一张卡，交给他：“这是你这几年每个月给我寄的二百元钱。我没动，都存在那儿，孩子要出生了，你先拿回去用。”他接过卡，看了看：“我没有啊。我只是逢年过节给您老寄过钱，并没有每月汇钱啊。”“不对啊，你不是在重庆吗？所有的钱都是从重庆汇过来的，汇款留言都是那句‘妈，保重身体’。我都以为是你汇的。”母亲说出来也有些奇怪了。难道是她？他浮现出最后见到芷兰的样子。不是她，又会是谁？

??他象疯了似的，奔向他的老屋。老屋还在那儿，他冲向隔壁，空荡荡的，已经人去楼空。他象失了某样珍贵东西，楼上楼下，拼了命地找，但徒劳无功。最后，他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蹲在路边，天灰蒙蒙的，老街也是灰蒙蒙的，弯弯拐拐地向前延伸，竟不知道，将来它会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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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4-2 15:23
不错，剪裁十分得当，因而布局结构错落有致，很是匀称，处理非常巧妙，最后一笔异峰突起，拨人心魄。又又在艺术上已渐趋成熟。精华作品！

作者: 边走边唱 时间: 2007-4-2 16:21
怎会不记得。可我一乩矗?透芯跽舛?钠?詹欢粤恕Ｎ也辉诤醣鹑怂凳裁矗?抑慌履阋彩悄侵秩恕Ｎ沂怯行┡录?懔恕！?

构思精巧，疏密得当。当学习之。
有些乱码，处理一下。

作者: 脂砚 时间: 2007-4-2 16:24
“怎会不记得。可我一乩矗?透芯跽舛?钠?詹欢粤恕Ｎ也辉诤醣鹑怂凳裁矗?抑慌履阋彩悄侵秩恕Ｎ沂怯行┡录?懔恕！?

——有乱码哦！

作者: 程相崧 时间: 2007-4-2 16:38
好小说，支持精华！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2 16:40

最初由田瞳发表
不错，剪裁十分得当，因而布局结构错落有致，很是匀称，处理非常巧妙，最后一笔异峰突起，拨人心魄。又又在艺术上已渐趋成熟。精华作品！

感谢田老师第一时间阅评，看到你为文友作的细致点评，对我们很有帮助。感谢！同时感谢加精鼓励！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2 16:40

最初由边走边唱发表
怎会不记得。可我一乩矗?透芯跽舛?钠?詹欢粤恕Ｎ也辉诤醣鹑怂凳裁矗?抑慌履阋彩悄侵秩恕Ｎ沂怯行┡录?懔恕！?

构思精巧，疏密得当。当学习之。
有些乱码，处理一下。

谢谢提醒，已经改好。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2 16:41

最初由脂砚发表
“怎会不记得。可我一乩矗?透芯跽舛?钠?詹欢粤恕Ｎ也辉诤醣鹑怂凳裁矗?抑慌履阋彩悄侵秩恕Ｎ沂怯行┡录?懔恕！?

——有乱码哦！

谢谢版主，已经改好了。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2 16:41

最初由程相崧发表
好小说，支持精华！

谢谢程版主支持！

作者: 周雪莉 时间: 2007-4-2 20:41
标题: 学习
挺感人的!

作者: 丁香笑雨 时间: 2007-4-3 06:55
沉醉在你的故事里……

作者: 小丫丫 时间: 2007-4-3 08:35
感人！爱情要建立在相互信任上才能长久！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3 09:25
标题: 回复: 学习

最初由周雪莉发表
挺感人的!

谢谢支持，向你学习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3 09:25

最初由丁香笑雨发表
沉醉在你的故事里……

谢谢！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3 09:26

最初由小丫丫发表
感人！爱情要建立在相互信任上才能长久！

嗯，你说得很对。

作者: 葛瑞英 时间: 2007-4-3 17:59
问好！学习

作者: 怡兰若雾___A 时间: 2007-4-3 19:46
学习了!

作者: 又又 时间: 2007-4-4 09:34
向葛瑞英和怡兰若雾问好：）谢谢关注。

作者: 川.页 时间: 2007-4-4 10:57
好文章，必当好好学习之。

作者: 何永飞 时间: 2007-4-4 14:35
又又的小说总是让人迷恋。问好！

作者: 南来之风 时间: 2007-4-4 20:35
拜读了，问又又好！

作者: 叶柄 时间: 2007-4-5 09:40
欣赏又又新作。

作者: xiaohua 时间: 2007-4-5 11:34
学习了！

作者: 邱天 时间: 2007-4-5 14:58
欣赏，小说不错！

作者: 微风轻行 时间: 2007-5-5 16:25
叹息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7-5-5 20:46
学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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