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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我和黑胖子的婚姻生活　　　　　　　　　　　　　　　　　 [打印本页]

作者: 房子 时间: 2003-6-30 11:18
标题: ［原创］我和黑胖子的婚姻生活　　　　　　　　　　　　　　　　　
　　我对伙伴说：从水沟里爬上来了，我呛了一口水，我还以为我会永远沉下去。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坐在一棵大树下，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回忆着幼年游泳时发生的事。

　　此时余从马路上趿着拖鞋从北向南走过。我抽烟姿态有点怪异：五个指头捏着它，想要撕碎它似的。　　

　　余又到我后边的这个小店来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抽出一张，然后店主给他一瓶酒。他启开盖嘬了一口，哼了一句我听不懂的小曲。继续向南走去。

　　这是余的第二瓶酒了。我想他今天也许会和过去一样喝上三到四瓶。

　　和黑胖子聊了半个多小时。我从他脸上看不出他老婆做了饭店的“服务员”后的悲伤。他甚至只字不提关于他老婆的任何情节。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他没有透露出丝毫的信息。他抽比我高一个档次的香烟，显得非常优哉游哉……

　　我跟黑胖子实在无话就突然对余产生了兴趣，便尾随余去了西南的花园。但是我不敢靠近余。

　　余站在花园栏杆旁时酒就剩下半瓶了。我看到他脸上的酒渍开始多了起来。他向前迈了一步，有点摇晃。十米之外的我甚至有赶上去扶他一把的冲动。但是余非常清醒。他两脚站在地上没有动，只是身体前倾，然后一只手抓住铁栏杆，这时候他的双脚才跟了过去。接着他的整个身体顺着栏杆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余仰起酒瓶底时液体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脖子滑入衣服里。

　　我远远坐一旁无人注意的树下。阳光被隔离在树冠之外。我躺在一块干净的长石条上。我想，我也好久没这样自由自在了。

　　回想起昨晚的梦境我还有点后怕。如果我真把那个小子杀了。说不定我早就被囚禁到一间没有任何自由的黑屋子里。那该有多么可怕。他把我的女朋友勾搭走之后，还把我的私生子也接过去。

　　我的女朋友是个开明的女人。她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样格守所谓的道德情操。你真是个愚人。她问我还能接受她，我说我不知道。她甚至想和我好。但是不和我结婚。我说去你妈的吧。这个女人走的时候还掉眼泪。我不知这眼泪是为谁掉的。她居然还说她依然爱着我。我说，你别这样说。你这样的污辱我实在受不了。

　　“呯＿＿＿”

　　我吃惊地抬起头。余正象一个战场上投掷手雷战士那样姿态。他的空酒瓶飞了出去。

　　余躺到地上沉睡时我索然无味地离开了。我又到了黑胖子住的地方。黑胖子笑嘻嘻地说：怎么样？看到余，跟我说的一样吧。我点头称是。

　　我说：余怎么会这样？

　　黑胖子用宽大的手掌抚疏着自己脸上成堆的肉。

　　他叹口气：余早先生活非常美满的。后来父母相继因食道癌而去逝。老婆跟他离婚。跟了别人。所以你才会看到他今天的结果。

　　哦？我说是这样？

　　他说，其实人有时是躲不开的。躲不开时，你就不能一头撞到南墙上。

　　好多人就是一头撞到南墙上。我说，我明白了。胖子说明白了比不明白强。说话的当口黑胖子的女人骑着摩托一溜烟地过来了。黑胖子的女人比我过去见到的要“女大十八变”。看不出他老婆这成熟的风姿会这么出众。我想那些需要迷倒男人的场合她会有那种魅力的。她甚至妖娆地向我笑笑。然后一溜烟地又走了。

　　我摇头。

　　我背对着黑胖子。我心里说：我受不了。我会和她离婚的。但是看起来黑胖子没有我内心的呻吟和冲动。后来的那天我们的同事几乎都发现了黑胖子的脸上在那个早上出现了道道血痕。黑胖子在回答人们寻问时并不避讳：这是我老婆手抓的。我说：打架了。黑胖子向我笑笑。打了。再问黑胖子就什么也不说了。

　　那天晚上我请黑胖子到小酒馆撮了一顿。黑胖子说他的家遭糕透了，但是话说回来，人不能就揪住那点事。我说哪点事。他说：我不说你就明白的那点事。我说关于你老婆。

　　再后来我真的去了黑胖子家。在那儿我碰见一个老头。一开始我是把老头当作了黑胖子或他老婆的父亲之类的人物。但是后来我的感觉有点异样。老头出去打酱油时黑胖子在外间屋里低声向他老婆发话：今晚的饭他不能上桌子。你告诉他我的这个朋友他不适合在场　。他老婆似乎“哼”了一声：吃人家，喝人家，还撵人家，算什么？

　　我听得头皮有些发炸。

　　后来我从黑胖子一个多嘴的邻居口中知道黑胖子的老婆把一个老头弄进家里靠老头的每月壹仟元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

　　我实在感觉恶心。我说：他们怎么不能生活。

　　那天晚上我离家的女人又回来了。她还带来了我的私生子。我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理他。但是这个女人看到我狼藉的居室简直是嚎叫了。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生活。我背对着她，但我心里说：我这样生活关你屁事。这个女人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打扫我的（曾经是我们两人的）房间。她晃动在室内的影子奇怪地让我感到了安稳。但我还是不想和她说话。我满心轻松地躺到床上睡着了。

　　我未睡着之前就狠狠地骂了两声：我真发贱。我为什么不把这个女人赶跑。我做梦虽然去想女人。但绝不是这个女人。我叹息着进入了梦乡。我睁开眼时发现这个女人站到我的身边来了。她赤裸着身体，一对奶子晶莹闪光。她甚至用那湿润的舌头舔我的眼皮。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我心头也升出厌恶的感觉。但身体这东西就是那么容易背叛心灵。我想：我仅仅把她当作一个和我无关联的女人。她只是我身体的需要而已。这样想的时候。我的那玩意就兴冲冲地起来了。

　　女人带着我的私生子离开时，我呸呸地向整个房间吐着。我有点恶心。我总觉有个不洁的影子缠绕着我。

　　我睡了一些时候醒来时天还黑着。我空荡荡的房子里象埋伏了许多鬼怪精灵。我怀念有一个女人和孩子的生活。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心很痛。我不想去想那个女人，甚至我的私生子。但是这个时候我又能去想谁呢？

　　半夜里我爬起来，我想起今夜黑胖子值班。我要去他的值班室。

　　到黑胖子窗前时，我发现黑胖子的室内灯竟然还亮着。我看了看表已是三点多了。

　　我大喊：胖子！

　　我进来时吓了一跳。黑胖子竟然两眼发红。我说：嘿嘿，你这崐家伙怎么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竟然看到黑胖子脸上有泪痕的迹象。我心想黑胖子的老婆跟老头跑了。

　　黑胖子说余死了。

　　顿了顿我说：余死了，你这么伤心？

　　黑胖子笑笑说，没啥没啥。

　　我狐疑地盯着他。我不知道余到底和黑胖子有什么关系。

　　黑胖子说你来这儿的时间不长，你不了解我的事。需要说明的是我是今年年初刚从县城的一家公司调过来的。我住的原是我“女朋友”的房子。

　　我从兜里摸烟递给他一支并点着，我说，大家同病相怜。说说吧。黑胖子知道我“女朋友”跟人跑了。

　　黑胖子说你我兄弟一场，我不瞒你。其实余不是别人，是我父亲。

　　这完全出乎我的所料。

　　我说，你小子有点太那个了吧。你忍心看你――父亲那样生活。

　　黑胖子吐了一口浓烟：兄弟你不知道，我母亲是带着我嫁给我这个父亲的。我母亲说我父亲在我刚出生时死于一次车祸。他妈的车祸让我连父亲长得什么样都没印象。我母亲看到余当时身为每月一百六十元的工人。当人向我母亲介绍这个余时，我母亲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嫁给了余。当然余那时死了老婆有两年多了。后来余的父母相继去逝，余这人总起来说是个孝顺的家伙。本来就好酒的余在他父母去逝后更是嗜酒如命。我母亲怎么劝说都不听。然后两个人就经常干架。长得十人标志的母亲偶然又被另外一个男人看中，受人串缀的母亲就离开了余。

　　我那时也参加了工作。我对母亲的做法只能保持沉默。我想她的事让她自己去办好了。

　　但是，余很爱我。虽然我不是他亲生的。尤其是母亲离开他之前。甚至在母亲离开他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经常在我一个人在家时给我送东西。我老婆不喜欢余。余不是爱说话的人。他后来愈加孤辟。后来我的母亲再也不回来了。余每天就那样嗜酒成性。我后来常去看他。他倒不喜欢我了。有一天他给我说：你不要来了。你们谁都不要来。我喜欢一个人过。我去时试图劝说戒酒，然后搬到我家去住。但我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黑胖子叙述到这里连连叹息。我说，他－－你父亲后来就没人问了？

　　是他不让人问。我早想过他会有今天的。他那天喝完酒睡到花园栏杆旁醒来后可能了去厕所的水龙头去喝水，但那天停水。没喝到水后他就又醉倒在栏杆旁。第二天早上人们才发现他－－过去了。

　　我说，黑胖子别难过了。人总有一死。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真想――说不定那天我也多喝点酒钻到汽车轮子下去。

　　黑胖子说，你小子比我年轻。轮我走也轮不到你走。

　　我笑了。

　　没过几个月，黑胖子和我简直成了“患难兄弟”。我们好得要穿一条裤子似的。黑胖子说，兄弟我比你苦啊。我这个人早就变得象块石头一样。他妈的能有吃有喝。我的脑子最好成一片空白，空白不空白的，反正我也在乎不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随黑胖子来到一个修鞋的摊前。黑胖子也不说话将自己的一只臭鞋脱掉推到修鞋人面前。修鞋的瘫子仰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很快给他钉好了。然后黑胖子丢下一张五元的票子，黑胖子说跟我走。

　　我说，你给他五元钱＿＿

　　黑胖子和我坐到远远地可以看到鞋摊的一个长条石椅上。黑胖子垂着眼睛说：

　　那个瘫子是我弟弟。

　　亲弟弟？

　　嗯。

　　黑胖子说，你听说过他的事吗？

　　我刚来就听人说起过这个瘫子的事。这个家伙据说惹得人人讨厌。他这鞋摊干得有些年头了。早些时候自己积蓄了不少钱。因为娶一个带孩子的娘们，钱全砸进去。那娘们整日跟在他周围，见他收了钱就拿走买吃的。瘫子最大的特点是好色。娘们在时总时不时拿手捏她的奶头，或者扭一下屁股。娘们有时就急。连打带骂。瘫子不恼也不怒，只是呻吟。

　　但是瘫子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记性。等那一会痛过去了，就又故技重演。当然又少不了娘们的一顿毒打。

　　娘们当着众人骂起来：瞧你半个人熊样！还想弄我。你说你管吗，腿都伸不直。每次都是我坐你上面，啊。不压你的熊腿，你能搁进去吗？围观的人们哈哈大笑。

　　由于这样的日子重复进行，瘫子挨揍的次数一日日增多，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在人们的直接过问下，瘫子才和那娘们离婚。后来人们就说，如果不离的话，瘫子早晚会让娘们揍死。

　　和娘们离了之后，瘫子每日修鞋就只能盯着衣着时髦的年轻女人看了。瘫子每年夏天这样的事总会隔三差五地发生。比如，穿裙子的女人钉鞋时常蹲在老夫子面前，瘫子就低着头向女人的两腿间瞅，而且看得有些痴痴呆呆。那女人也是性情暴捩者。她说，唉唉，看够了吗，我里面穿着裤头呢――说着，女人就提起脚，照准瘫子的胸部踹过去。瘫子就象滚皮球似的滚出好几米。然后女人余怒未消扬长而去。

　　这样的事成了一道景观。每天都会吸引一大批观者。

　　我和黑胖子谈到了这些。黑胖子说，他这人就是发贱。早晚会被人打死。

　　和黑胖子聊着的当口，我看到鞋摊又围了一圈人。看样子不象去修鞋的。我说，嘿，黑胖子，可能又有事发生了。没准又挨揍了。

　　我叫黑胖子跟我到近前看看，黑胖子说你去看吧，回来告诉我。

　　我到近前挤进人群，见瘫子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我退回来听到有人叙述瘫挨打的经过。

　　瘫子想尿尿时就坐在那儿将小鸡从裤裆里掏出来。当时他身边没有几个人。他看了看身边几个男人一眼，他说，谁说我的小鸡不行。看看，我能尿多远。然后瘫子的小鸡就喷射出一道抛物线。周围的人不理他。此时，恰好有一对男女经过。见此情景，就立即绕到瘫子的身后。这瘫子回头看了看那女人一眼。

　　瘫子说了句：再看、再看，我给你搁进去。那男子听见了。走过来将瘫子拳打脚踢。瘫子痛苦地叫着，象杀猪一样。

　　我说，走。别看了。

　　黑胖子神情有点木然。他说，兄弟，你看我。照说，我他妈就什么了。我不想让这些弄得我不象人。

　　此后的半年之间我的女人隔三差五地到我的住地来。我们按部就班地过家庭生活。

　　女人有一天对我说：唉，我们还能――复婚吗？这使我觉得太阳象要从西边出来。我象看动物园里一只猴子似地看着她。我心里开始冷笑。这时候我已想到，当初她走的时候，我曾想到这个结果。我那时想这个愚蠢的女人。我杀了她。她就不知道她有后悔的这一天。但是，话说回来，既然有这一天又能怎样。她不会想这个问题的，永远不会。

　　看得出这个女人今天变得好看多了。当然上帝造下她时根本就没睁开眼睛，一不小心她就那样有了看上去漂亮的面孔。我不知道我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你瞧我，长得仅此而已。

　　我说，你的男人呢。

　　她说男人又找别的女人去了。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我知道我鼻子里正笑出声来。我想，这个女人比我幸福多了。他妈的，真该死。为什么是我。如果是和我不一样当初就会废了她。甚至杀了她也有可能。可是这个男人是我。我看到我这个人是多么地不可救药。我给她一个机会。也是给我一个机会。我的“机会”真他妈比蚂蚁缝隙还小。我得自愿捏扁了头往里钻。

　　我说，好吧，你愿意就来吧。

　　这个女人转过脸去时表情立刻舒展了许多。

　　当晚黑胖子说要到我这喝酒。我想这正是一个好机会。有黑胖子在场，迎接女人重回故里，我的心情会好许多。

　　没过几天黑胖子又到我的住地来了。我的女人吃完饭带着孩子到广场上散步去了。我一个人整理房间。夏天到了苍蝇和蚊子从这个世界各个角落里爬出来，肆意侵占我的空间。?我买了沙网小钉正钉纱门。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他。他一进来脸上就挤出笑容，对我说：兄弟，找你来聊聊。我停住手里的活。我说，今天轻闲了。他说，是啊、是啊，从今以后我就永远轻闲了。这家伙说话的口气有点不对头。我钉完最后一根钉子下来。我说你怎么了？

　　黑胖子从我茶几上的烟盒里摸也一颗，点上。他低着头，脸发灰。我觉得他肯定有问题。我陪他坐下来。

　　一颗烟抽到只剩下烟屁股时，黑胖子终于说道：唉，兄弟，这回我老婆跟人跑了。

　　我楞了半天，好象这件事也在意料之中似的。我只是惊讶地不知所以看着他。我说，他妈的，　世界倒底怎么了！

　　黑胖子学着我的骂腔：他妈的，这世界就是人家骂完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我心里突然象产生了什么预感。我说，真有意思，我的“女朋友”回来了。你老婆又走了。

　　我仰头看着对面被饮烟晕黑的墙，失声笑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轮回啊。――那样就有戏了。黑胖子，你老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黑胖子冷笑一声：难道我们最终的婚姻命运是同一种结局？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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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萍 时间: 2003-6-30 14:22
前后要兼顾，原创声明一个都不能少哦：）

作者: 房子 时间: 2003-6-30 15:28
外面题目加不上去了，只好在里面加了。

　　谢谢。

作者: 房子 时间: 2003-6-30 17:28
谁看到底层人触目惊心的生活了。

作者: 房子 时间: 2003-6-30 18:04
所以你“总想折射到三分之二的阴暗地方”。

我真的希望着你的希望！

作者: 房子 时间: 2003-7-1 10:54
我想最悲苦的莫过那些底层的市民了，他们一方面忍受着物资条件的限制带来的命运的不如意，而且精神上的反叛会更大程度的遭受着时运不济的折磨。

作者: 戈眉 时间: 2003-7-1 11:26
标题: 回复: ［原创］　我和黑胖子的婚姻生活　　　　　　　　　　　　　　　　　

最初由房子发表
　我和黑胖子的婚姻生活　　　　　　　　　　　　　　　

　　我对伙伴说：从水沟里爬上来了，我呛了一口水，我还以为我会永远沉下去。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坐在一棵大树下，一边吐着烟圈一边?..

在这个世界上三分之二都是底层人们的生活。问好！

作者: 房子 时间: 2003-7-1 19:43
谢谢，也问好，

说的没错。举双手赞同。

作者: 舄兢 时间: 2003-7-1 21:42
很熟的笔！

作者: 苇风 时间: 2003-7-2 18:22
标题: 回复：［原创］我和黑胖子的婚姻生活
喜欢ing!

作者: 兰心 时间: 2003-7-3 13:59
标题: 是不错
我欣赏了，感觉到沉重。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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