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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前北屯酒事 [打印本页]

作者: 山西侯勇    时间: 2007-8-15 14:22
标题: [原创] 前北屯酒事
--------故事是从酒开始的。
--------两瓶汾酒放在桌上,几个弟兄其实是眼巴巴的瞅着我,恨不得我就是叭拉叭拉的钞票能马上扒成几份。离开老家时,老母特地交待我,到了省府里要怎么怎么的,要回工钱别忘了去看看读书的弟弟,他好久也没个信了,老人直视我。
--------汽车开始喘息,蠕动。一匝的长,就是大拇到小拇的长度,比划过地图,小县城和省府太原也就就那么长。第一次跟着几个把子兄弟出来打工时,他们说城里的钱好挣。我就量到了到省府的尺寸,手心也就有点热了。
--------前北屯。城市边缘的一个村落,一堆民居像乱石一样丢弃在人们精力无暇顾及的地方。昏色,工地,有了这一个很边缘也很小的名字,听着就不那么陌生了。住在这里的是市民身份的农民、同居的学生、妓女,最多的还是打工仔,四面八方,形形色色。以前我经常就坐这里细窄的街道旁将拉面挑起来,停顿一下,热气里看着他们都那样的匆匆忙忙。整个的底层人,连我在内,只要住在一起,像这碗里的面条搅起来就都一个味道了。现在,我像是被一个零乱、喧嚣、不修边幅的人所引导着,我在回忆黑夜,光线凌乱却能聚集起来的黑洞,会把所有人的心绪从四处拉倒一个钩上。这样的地方也有点归宿感。到白昼一看,都是些无意的错位罢了。
--------这几年,像这样的城中村陆陆续续的被划去,破旧的民居被整齐划一的高楼一块一块切割、蚕食。我从老家来这里谋生的这几年就是将那些农民的房子连根挖掉,多可惜啊,不能把这些房子移到老家送给老母,这个想法最早是说给燕子,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燕子的回答很干脆,她是我老乡,相邻的县,现到了相邻的工地。在燕子的注视下,我砸起房子的劲儿来得快,其实是心疼,越疼越要爽快。燕子和我能谈得来,包工队里的读书人就我,上了高中。这次讨债大家让我来,还拎了两瓶汾酒,给那两个鬼头顺个人情好开口,好把去年欠下的工钱讨回来。
--------北边,楼比几月前又多了几排,我们兄弟几个放工具和休息的棚子也向南延出了一截。几个老头看见了我就招呼,其实他们也就四十出头,但是长年这样苦力就衰。工地里总有几个老头,挣的最少但家里依靠他们最多。天色渐暗,我直奔一号楼,但愿大鬼在,这里是他当家。我那几个兄弟说一定要见到大鬼的面,把酒放到他手里,再笑着问钱得事。大鬼面色好,就是平日里难得一见,偶尔来点点划划几下,也不吆喝。二鬼是个黑脸,其实是那些青春疙瘩淤了半头又被空气里得煤灰抹了,让人心紧。去年发钱,二鬼才给了我们一半,害得我一家年都过得紧巴巴的。对了,这俩个鬼头是我们对工地头儿的称呼,我们玩扑克时最想摸的两张大牌,工地里那些干杂活的小妞们也咋呼:大鬼二鬼我尻你,就像老鼠钻大米。见人是人运,见鬼是鬼运。
--------上楼一拐弯,我愣了一下,是燕子。她拿手机的姿势我从未见过,亮,小巧,与她身段相似。我们在楼梯斜对着,她居高临下的姿势让我很不自然,尤其是眼睛一波一波的扫,我弹去身上的尘土。我一直盯着这个手机,那里面的人使我满肚子的话无从出口。“刚买的?”“嗯。”“我先找他们,你等我一会。”“都不在。要钱是吧?”燕子的口气比以前直了点,我已顾不上多说拎酒就拐到了办公室。门虚掩,只有一个陌生女孩,应该说是她对我陌生才是。刚来的?大鬼在吗?去哪儿?你也不知道?
--------我抓起那里的电话,掏出带来的纸条,照着上面的号码就摁。大鬼第一声哼,我的心跳了一下,像摸到那张牌似的。要钱嘴软,大鬼这一串哼哼,我就心虚了。大鬼他说在石家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后来说明天找二鬼解决吧,他会交待好的,我激动的接住了他最后几句客气的安慰话。
--------燕子买了酒菜回来,我们把小桌椅搬到顶层楼面,几十米远的工地被几盏明晃晃的灯照得通明,小时候看电影里认为探照灯最厉害,被照着了连命都要悬了。现在看工地的等一挂,如果是立在我老家村中间就能夜夜如月,像城里,从来不稀罕月亮。我一直记得,看燕子这样近距离的感觉和白天不同,灯会使人浑身毛孔舒张,探照了欲望在蠕动着。燕子说,比她妖媚的女孩在前北屯时不时会撞上你。我说,今天就是一路撞着进来才找到了你,我多不容易啊。后来我们在床上坐着,手机不时的闪烁,开始她先看我然后笑笑,后来就不再看我。令人厌恶的短信我是躲不过了,可心底里我还是想知道那是什么,和谁。直到她让我看时,挑逗意味又轻描淡写在她脸上我已经看不出什么了,我也大笑。
--------七月天很热,酒后我的话更多,絮絮叨叨,把自己说了个没完没了,她一直在听,我看见了。可我还想问,你还是不是燕子?我没问出来。断断续续的说着磕了眼皮,但准确的说我没有睡着,朦胧却又没有知觉。在梦里我和燕子有了肆意癫狂的可能,我经常会重复同样的梦。这次梦里多了什么,好像是我离开或燕子飞走,见鬼。
--------我在饭店门口等二鬼,他说中午请我吃饭。行前我想,是否将两瓶汾酒送他,转念就放弃了,二鬼从没有给过我好感,何况能否成事还不知道呢。焦急间二鬼来了,他笑着过来,但呲牙咧嘴让我很不舒服,却也得咧开皮肉迎合。席间,他不时应接手机,仿佛谈笑声中多少事便烟消云散了,我甚至对他张牙舞爪的姿态都产生了一份信心。果然,在手机哑语的空间里,他说了,现在今年的工程像韭菜一茬一茬的冒出来,怎么干也干不完,你们去年住的那一排房子都要拆了上楼房。我也听燕子说过,他们吃不了已经倒手了几个工程。二鬼刚进来时也说了拖欠工资的事,这事也不能怨他,当时周转慢了几天,我们又没能等。我也替他说了,还一连是啊是的。实际上去年再等一天就过年了,他们俩个连个鬼影也找不见,现在我不能这么说。
--------二鬼就是能侃,鬼话连篇,我就只有听了。我们喝的是几块钱一瓶的烧酒,一多半下怀以后,我也开始烧了。后来都想不起来当时究竟说了些啥,只记得无意中说从老家带来了二瓶汾酒,便噎住,盯看二鬼,好像并不在意,至少这时的我应该还是清醒的,还能知道二是几。后来,有女人来敬酒,我喝了。再后来,二鬼拿女人逗乐,我笑了。再往后,好像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要与燕子做爱,她不知为什么很生气,扇我一脸,我就猛地踹了她。
--------醒的时候,我还没顾上去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旁边睡着一个背影有点像燕子的女人,赤背,再看自己也没了牵挂。昏暗的房里,她的脸是个轮廓,探过去脖子也看不清,但我确定她不是燕子,她的头发是棕红色的。这时我的记忆一点一点挖掘出了和她上手上脚的情景,我们谁也没有把谁降住,后来她终于骑在我的身上,我没了气力,就是那一肉掌贴过来也就眨巴一下眼皮,我气力回来的很晚,但为什么会踹她就不得而知了。我的担心膨胀了起来,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故,剧烈的不适感袭来的时候,我完全醒了。
--------环视四周,陈设简单,前北屯这样地方住着的人都不会把饮食起居搞得复杂,燕子的房间比这更简单但不杂乱。桌上发亮的东西应该是酒瓶,我轻声下床,开口的半瓶,可能是昨晚喝剩的,在墙角我蹲下拉过盆子来,用酒将下身一遍遍的搓,内心圪旯里的诟痕搓去了,酒精能达到潮汐般抹拭的安慰。“你这干啥呢?”她坐在我背后,“昨晚你可不行,现在怎么样,有兴趣吗?”我感觉到她的笑意,但我不敢回头,没准那会是一张恐怖的脸,也会是一张普通得像路边随便塞进车篓子里的传单,苍白得没有意义。
--------这些事肯定是二鬼安排的。我再次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和昨天一样,女孩依旧说没见,打电话,关机,另一个半天才有音,不在服务区。都见鬼去了,我骂着出来,楼道空无一人,下面是工棚,不时有人经过,燕子出现了,轻盈地过去,我有了愧疚。
--------夜,我在公用电话亭找他们,还是没音信。接着给兄弟们回了话,让他们别急。再打学校,弟的同学说刚他和女朋友出去了,我说算了。
--------我走出了村子,嘈杂声远了心里的嘈杂却响了。村子的斜对面就是公园,走到那里的时候我感觉到空落的声音会是如此的沉闷。我不时回头看一眼工地上吊车的身影,长臂自如地摆动着,大灯如炬,显得如此苍白的夜色。
--------坐在草坪上想一些事情也是那么的无奈。不时有男男女女经过,能感觉到不远处的脚被青草擦过的声音,那些细微的声音留在有点潮湿空气里。坐了不短的时间,无意看这些异样的景致,但这次却不由得回过头找寻,远处女人的几声笑触动了我,和燕子很像的声音。他们靠得很紧,缓缓前行。我就在侧面跟着,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燕子,黑暗中我极力辨别他们。他们坐下来,我站着。他们的头在靠近的时候又分开,很远处的光线把他们的动作映衬过来。又过了会儿,身体扭动了,从手臂的幅度判断,此时的对话内容要比刚才深刻的多,有些我读不明白了。就在我略微不解的片刻,男人的影子覆向女人,女人站起,转而被拉下,单薄尖利的喊叫让我颤抖,只一声。
--------燕子。我冲上前去,一脚就将男人踢翻了身。燕子眼里的被情欲搅动又激发着愤怒的光芒直呆呆的。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掀翻,雨点般的拳脚缝隙间我痛苦地看到这个男人是二鬼,我只有招架之功。我希望二鬼也应认出我的,但他的手脚越加狠了重了。可怜的燕子在拉他的手时被甩到了一边,但马上就扑到他脚边死死搂住,叫喊着放了他呀。这段时间里是我的大脑在空白的,好像工地高处那盏大灯就是要照着我,我的心里什么也没有了,白。我就这样躺着,二鬼挥霍着表情,燕子的话也麻木了,没有了疼痛也没有愿望就和梦一样的。
--------我是在燕子的揉动中醒来的。她打开我放在她这里的汾酒,倒在了碗中,那阵香味儿就进了梦里,她把碗里的酒点着,噗,蓝蓝的焰子聚成了圈,摇摇晃晃着腾起来了。我看到了这最后完全燃烧的景象。我俯在床上,衣着褪去。手在翻动,净蓝色的火苗飘忽不定,她将手从碗中提起的时候,饱含酒点子的焰子就从她的指缝间滑落下来,落在床单上的迅速被吸收而熄灭,只留下淡淡的馨香。她的手在我的背上揉动,热酒的气息渗入青斑,从皮毛到肌体,我的身体内部自由游动就是她滚烫的小手。再没有比这更为惬意的按动了,我趴着的脸给了她半个微笑。“喝上一口酒,活活血就不疼了。”她给我倒了一小杯酒,被酒燎过的地方时不时的她还要允吸一下,这个时候真不敢看她的样子,我就闭上眼,“醒醒,这样你也会醉的。”她眼睛晶亮晶亮的。屋子里挤满了酒香,弥漫了静悄悄的小院。
--------靠在燕子的怀里我就不再想这三天里的事了,也不想知道接下来还会怎样。她也让我暂时忘掉了这些,记不得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倒在她的手心里有说不上的温馨。后来,一沓钞票让我震直了眼,身子一下蹦到地上。“这是你们的钱。”燕子晃动着纸币,甩出的响声是脆生生的,使我手心有了温热,从手到心。“快给我!”“就不。”我扑去,燕子一闪,躲到了一个人身后,这是个男人,他缓缓转过身来,我一惊,是我弟,他却阴沉着脸:“你看错了,我是侯勇,这些不是你的钱。”这个男人是我?燕子在他的臂膀内柔媚的笑。再看,怎么像二鬼,那张黑青的脸。我不知道这该如何是好,他逼近了我:“你是谁?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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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8-15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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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山西侯勇    时间: 2007-8-15 17:58
标题: 求救
为什么前面不能空两个字,我郁闷,怎么排版都不行。只好这样了。
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8-15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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