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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三心 [打印本页]

作者: 灰姑娘    时间: 2007-10-4 18:22
标题: [原创] 三心
(一)
今天四号街坊第三排平方前人很多,我送完孩子路过,心想大热的天,人都聚到这里干什么?好奇心驱使我凑了过去,正好有个认识的大妈:“怎么了?”“好残啊!你可不知道有多残,真的是不忍看啊!”“是吗?到底怎么了?”那位大妈已经开始哭上了,“他姨,三心死了,是上吊死的,大热的天满身是蛆啊!听说死了好几天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她突然离开,但我知道她一直活的很难,这时有好几个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民工从那扇底矮的小门里把一个用一块旧毯子包裹着的东西抬了出来,顿时一股臭气从那扇底矮的小门里冲了出来,人们捂着鼻子四处逃串,我也随着人流走到大道上了。
三心是我们单位的一名女工,听说电焊技术还不错。我一到这里就认识她了,她一年四季穿一件单位发的防寒服,坐在火车道旁的那个谁也说不清从哪里来的石磨上晒太阳,长长的头发遮去了半个脸,两只老鼠一样的眼睛四处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我上班天天从她身边经过,但我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脸,再说我也不想看,也许是不忍吧!
听说她很丑,到底丑到什么份上,我也不知道,但她的名字的来源我却听说过,所谓‘三心’就是看起来‘伤心’放在家里‘放心’想起来‘恶心’,我不知道谁这么缺德给她起这么个名,但她就是很丑,人们常说一个人的长相的美丑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心灵美,谁说的啊!她可是完全叫那不要紧的长相给毁了。
三心叫什么名我也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也许老人们知道,但谁还想知道呢?听说她的父母没有女儿,有人在铁路旁拣了个女婴就送他们了,那时谁也看不出她长的有多丑,起初两口子还是细心的抚养她,到了三四岁上她的长相就显的不怎么顺眼了,但养了好几年了,父母还是对她有感情的,只是两个哥哥老是欺负她,每次被打了的时候,父亲就会说他们一两句,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父母还是把她象自己的亲闺女一样送到学校。第一天,早晨她和别的孩子一样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去学校了,到了晚上,书包带子断了,铅笔盒没了,本来就不好看的脸不知被谁打成了花脸,第二天她死活是不去学校了,父母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和一些家属一起到铁路上拣煤壶了。从此她开始了她不同与其他小朋友的童年生活,起初她也是那些家属取笑的对象,但她总会躲到远去拣,慢慢的她们也感觉没有什么意思就不再取笑她了,她一次一次的往家里背着煤,她们家的院子几乎堆满了煤,烧不完的还可以卖,每当父母数着卖煤的钱给她以微笑时,她感觉才是最幸福的时候,她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她的拣煤生活,她的勤劳和能干得到了父母和周围邻居的认可,人们似乎不怎么关心她的丑了,她也渐渐的忘记自己的不足了,渐渐她长大了,黑黑糊糊的衣服不怎么爱穿了,乱蓬蓬的头发她也开始梳理了,但铁路上拣煤的活她还是任劳任怨的干着,虽然看到和她一样大的孩子都上班当了工人,心里也有过一丝的羡慕。营业员,邮递员什么的活她是占不上边,因为她有一个城市的户口,政策上是可以在父母的单位招工的,养父找了好多关系。终于有人肯要她了,是男人们都不愿意干的活‘电焊’,她为此高兴的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着,她是工人了,是吃公家饭的工人了。第一天上班,工长把他们这些刚进厂的学徒们分给一些老工人当徒弟,眼看同伴们一个个被挑走了,只有她没有人来领,她眼吧吧的看着那些老工人,他们象在看一个怪物一样的看着她交头接耳,当她无地自容的低头搓着双手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跟着我吧!”不容她说话,那人就往工地走了,他是一个四十左右,腿有点瘸的男人,样子有点冷的吓人,但三心很高兴,因为她终于有人要了,她有师傅了。
(二)
开始工作了,养父母特意为她做了身的卡衣服,虽然脸长的有点不怎么好,但她的身材很好,穿上这身很时髦的兰色的卡衣服如果从后面看真的看不出是她,她上班很用功,每天很早就去工地,把师傅的工具准备好,再烧一壶开水把师傅那个很大的茶缸沏上茶,然后把工棚打扫干净等师傅,她那个跛脚的师傅叫王海,听说是河南一个什么地方的人,顶班来到这里的,所以他在这里没有亲人,他电焊的手艺很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对人冷冰冰的,好多次的相亲就被他的性格给耽误了,眼看快到中年了,老家的父母硬是在老家给说了个媳妇,可是好景不长,那媳妇得了肺癌死了,从此他再也没有相过亲,虽然有一些好心的大妈大婶来为他说,但他没有见一个,慢慢的人们就不再为他说亲,似乎他成了永久的王老五,三心是他10年来唯一自己决定要接触的女人,是爱心吧!也许是同情!他上班时几乎不怎么和她说话,三心看着师傅的冷脸也没有感觉他有什么不对,反而他很感谢他,只有他把她当人看,她看他干活,就象看电影,永远也看不够,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找一些废铁,学着焊,很快她掌握了师傅的电焊技术,但师傅没有让她独立出过活。有一次,师傅感冒了,可能很严重,连班也没有上,但他手上的活很重要,队上急着用,进度上不去,全队要扣奖金的,但那活只有王师傅才能拿下,队长急的团团转,上屋架的工人和吊车也停了下来,没有办法,队长要人去找王海,说是抬也要抬到工地。三心知道师傅一定病的很严重,因为他从来没有请过假,她想她可以替他干活了,再说师傅前几天还表扬说她已经可以出徒了,为什么不站出来呢!她底着头走到队长面前“队长,我可以试试吗?”“你?要焊屋架?”队长眯着眼睛瞧着面前这个公认的丑女子,似乎有点不可思意的问到,周围的工人们也哄堂大笑,听到这些她抬起了头“是的,我可以的”“不行!那屋架很重要,会出人命的,老师傅都不行,你个没有出徒的小工,怎么可以焊!你别捣乱”“她可以!”王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现场,他让一个邻居搀着走到人群前面“她可以焊了,她的活和我差不多”说着他转向三心,用他从来没有过的那种信任和温柔的眼神看着三心,“谢谢!谢谢师傅!”三心几乎是用哭腔说出那声谢谢的,没有等队长同意她拿起焊把走向屋架,她像一个要动手术的医生,严肃而又紧张、、、、、、
三心干的很好,这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当她看到她焊的屋架被顺利吊起来时,当人们特别是师傅用少有赞许的目光望着她时,她哭了,是高兴?激动?还是伤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三心是出徒了,从那以后她离开了王海被调到其它的工地独立干活了。她是走了,但她心理不知为什么老闪现着那张冷冰冰的脸,在她看来那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脸,她想念他,她想着以前她常常为他洗的工作服,现在谁来为他洗呢?有没有人给他烧水砌茶,有没有人为他收拾工具,师傅的每个动作她都想念,她感觉莫名其妙的不安和失落,她有想去看望他的冲动,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了,她为此苦恼和不安。甚至有点失眠,她被这种无名的思念所折磨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她做了师傅最爱吃的大枣年糕和酸菜馅饺子,穿上她那身的卡衣服出门了,她心思重重的从她家那常年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着,天也是灰色的,似乎要下雨,有几个邻居和她打着招呼,她都没有听见,她的腿很沉,心里忐忑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去师傅家,以前她也送过吃的给他,但都带到工地,师傅也没有拒绝就拿回去了,家里也去过,是师傅病了,和几个同事一起去的,但这次是为了什么去呢?她很明白是她想念他,但这是理由吗?不知不觉她来到了王海的家,这是一排砖砌的很整齐的平房,在公司有一定贡献的人才能分到,王海虽然没有什么贡献但有一手的电焊绝活,自然就分到了。三心站在门前犹豫了一阵开始敲门了,好一阵没有动静,三心知道他在,因为单身的星期天是很散懒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谁也不能说他,再说师傅愿意在周六喝点小酒,一定是昨晚喝多了,三心用力又敲了几下,“谁啊?这么早?”王海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出来开门了“是你?”他有点吃惊的问到“我走了好长时间了,不知道你怎么样,今天休息我过来看看”三心红着脸看着门帮说到“哦!我很好,你进来吗?”他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用手直挠后脖子,三心底着头从他身边走了进去,房子好象好久没有刷浆了,很黑,地上乱仍着好几双粘了泥巴的旧球鞋,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和一个剩了几粒花生米的盘子,王海心里很慌,自从他那个老家来的老婆死后,这是第一个女人单独到他这里,虽然他这个徒弟很丑,但她毕竟是女人,再说和她相处了那么久也看惯了她的长相,相反感觉她很能干,很善良,有时也有那么一丝的喜欢这个女人。三心看了师傅一眼,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还热着,你洗把脸吃吧!我给你把屋子归整一下”没等王海说话,三心卷起袖子端了盆水开始打扫房子了,她拉了把窗帘好多土落了下来,看来好久没有拉开了,她干脆取了下来,卧室的两个大铁箱上堆满了脏衣服,三心把床上的床单被罩,箱盖上的衣服全抱了出来放到客厅的墙角,再打扫了所有可以打扫的地方,整个房子顿时亮堂了许多,王海洗完后什么也没有说,看着这个女人在他的屋子里忙碌,王海感觉到没有过的温暖,三心把一切收拾妥当后就到厨房烧水了,这时王海走了进来“谢谢啊!出来歇会吧”这时三心才觉的是很累了,满头的大汗,“好吧!水还要一会才热”她随着王海走到了客厅,把一些小的衣服放在铁皮盆里后就坐到一个小凳上了,王海倒了杯开水给她,她喝了一口就再也没有说话,望着自己的脚不知在想着什么,王海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你早晨吃了没有?”他不想这么傻傻的坐着,他想和她说话,“哦!你把饺子吃了没有?”三心抬起了头,“没有啊!”“现在可能凉了,我去给你煎一下吧!”“好吧!一会我们一起吃”说着她去了厨房,等她出来时,王海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些糖和瓜子放在了茶几上,“家里很少有人来,我什么也没有,刚从小卖部买的,过来吃点”三心看着这些东西,眼泪不由的流了出来,长这么大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外面的雨稀稀沥沥的下起来了、、、、、、
(三)
几个月后,三心结婚了,和她的师傅在那个平房里结婚了,婚后三心象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面带笑容,样子也变的不那么扎眼了,一年以后,他们生了个男孩子,三心觉的上苍对她真的不薄,她在这个家里觉得象掉到了蜜罐里了,甜蜜极了,所有认识她的人也都为她有个这么好的归宿而高兴。
转眼孩子已经快四岁了。这天,三心正准备出门把孩子送到幼儿园,有个工地的年轻人满身是汗的冲了进来“嫂子,不好了,师傅他被砸了,你快去看看”三心象触了电一样愣了一下,把孩子推到那人怀里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停住往回走了“现在在哪里啊?”“啊!在咱职工医院”三心把孩子从那人怀里抱过来就跑了,等她赶到医院时王海已经被推到了太平间,三心不顾人们的劝阻掀开蒙在王海身上的白布抱起他的头就疯了一样哭上了,孩子被这情形给吓着了,呆呆的抱着妈妈的腿,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不被这个场面感染的,都纷纷背过脸摸着眼泪、、、、、
“人死不能复活,孩子尚小,你为了孩子还得活下去”“死就死了,他个骗人的鬼,才几年就把你们仍下就走了,你不必太伤心,好好的把孩子拉扯大才是正事”那些日子三心就是在那些大爷大婶的这样的劝说中度过的,她整个人变的连孩子看了都害怕,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现在更是个苦瓜了,养父母看不下去就把孩子接到自己家了,三心就在她那个砖平方里一个人傻待着,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们就会听到从那个房子里发出的几声渗人的嚎叫。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在人们似乎忘记她的时候,她突然间出现在工地了,她照样认真的干着她的活,照样不怎么和人说话,照样送孩子上幼儿园,刚开始人们很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常有一些好心的婆婆上去问长问短,她总是点个头就走,后来人们不在关心她了,也不再去自找没趣了、、、、、、
几年过去了,属于国营单位的三心在第一次下岗的大潮来到时就被从那个她现在唯一骄傲的单位除了名,她再一次无助和绝望,孩子已经上中学了,她需要钱啊!怎么办?她到各个工地去找工作,但当人家一见她的人就连给她试做的机会都不给了。她学人家卖菜,眼看着各个滩主的菜筐都空了惟独她的还是原样,只是菜发蔫了,没有刚来时那么绿了,晚上她对着两筐菜发呆,孩子喊饿也听不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看着她不做声就自己走了,三心心里乱到了极点,她也没有管孩子自己就和衣睡了,当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感觉很饿,也想起孩子该上学了,起来用凉水洗了洗晕糊湖的脑袋,到厨房用剩米饭熬了点粥,然后到孩子房门喊孩子,几遍过去了但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三心感觉有点不对推门就进去了,哪里有孩子的影子啊!天那!孩子走哪里去了?她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她找了所有孩子可能去的地方,周围邻居和三心娘家人也帮着找,但从早一直到晚连孩子的影子也没有见到,有人说孩子死了,掉河里死了。有人说孩子叫人贩子领去卖了,也有人说孩子出走了过几天就回来了,三心更接受后面的说法,她坚信孩子会有一天顺着火车道回家来的,从此三心不管刮风下雨都在火车道边等她的孩子了,过了一年又一年,三心的头发由黑而整齐变的花白而乱,衣服也慢慢变的脏而破了,她的神态有点恍惚,整个人已经看起来不怎么正常了,起初娘家人还管她吃喝,兄弟也经常把在雨中等待的她拉回家,慢慢的他们也见怪不怪的不怎么管她了,渴了喝自来水,饿了吃好心人给的饼或剩饭,这时的三心已经和要饭的或者更贴切点说和神经病差不了多少了,小孩子把她当疯子看,不时有土块落到她的身上,她只是透过乱发瞅瞅,然后继续坐在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石磨上望着远方、、、、、、
三心死了,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她没有继续等下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10-4 19:16
欢迎灰姑娘!请先看看排版方法,把版排好。后边还要加上原创声明。(四冶是在金昌吗?)
作者: 吕永红    时间: 2007-10-4 20:20
标题: 删旧粘新,灰姑娘
              三心

             (一)

  今天四号街坊第三排平方前人很多,我送完孩子路过,心想大热的天,人都聚到这里干什么?好奇心驱使我凑了过去,正好有个认识的大妈:“怎么了?”“好残啊!你可不知道有多残,真的是不忍看啊!”“是吗?到底怎么了?”那位大妈已经开始哭上了,“他姨,三心死了,是上吊死的,大热的天满身是蛆啊!听说死了好几天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她突然离开,但我知道她一直活的很难,这时有好几个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民工从那扇底矮的小门里把一个用一块旧毯子包裹着的东西抬了出来,顿时一股臭气从那扇底矮的小门里冲了出来,人们捂着鼻子四处逃串,我也随着人流走到大道上了。

  三心是我们单位的一名女工,听说电焊技术还不错。我一到这里就认识她了,她一年四季穿一件单位发的防寒服,坐在火车道旁的那个谁也说不清从哪里来的石磨上晒太阳,长长的头发遮去了半个脸,两只老鼠一样的眼睛四处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我上班天天从她身边经过,但我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脸,再说我也不想看,也许是不忍吧!

  听说她很丑,到底丑到什么份上,我也不知道,但她的名字的来源我却听说过,所谓‘三心’就是看起来‘伤心’放在家里‘放心’想起来‘恶心’,我不知道谁这么缺德给她起这么个名,但她就是很丑,人们常说一个人的长相的美丑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心灵美,谁说的啊!她可是完全叫那不要紧的长相给毁了。

  三心叫什么名我也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也许老人们知道,但谁还想知道呢?听说她的父母没有女儿,有人在铁路旁拣了个女婴就送他们了,那时谁也看不出她长的有多丑,起初两口子还是细心的抚养她,到了三四岁上她的长相就显的不怎么顺眼了,但养了好几年了,父母还是对她有感情的,只是两个哥哥老是欺负她,每次被打了的时候,父亲就会说他们一两句,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父母还是把她象自己的亲闺女一样送到学校。第一天,早晨她和别的孩子一样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去学校了,到了晚上,书包带子断了,铅笔盒没了,本来就不好看的脸不知被谁打成了花脸,第二天她死活是不去学校了,父母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和一些家属一起到铁路上拣煤壶了。从此她开始了她不同与其他小朋友的童年生活,起初她也是那些家属取笑的对象,但她总会躲到远去拣,慢慢的她们也感觉没有什么意思就不再取笑她了,她一次一次的往家里背着煤,她们家的院子几乎堆满了煤,烧不完的还可以卖,每当父母数着卖煤的钱给她以微笑时,她感觉才是最幸福的时候,她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她的拣煤生活,她的勤劳和能干得到了父母和周围邻居的认可,人们似乎不怎么关心她的丑了,她也渐渐的忘记自己的不足了,渐渐她长大了,黑黑糊糊的衣服不怎么爱穿了,乱蓬蓬的头发她也开始梳理了,但铁路上拣煤的活她还是任劳任怨的干着,虽然看到和她一样大的孩子都上班当了工人,心里也有过一丝的羡慕。营业员,邮递员什么的活她是占不上边,因为她有一个城市的户口,政策上是可以在父母的单位招工的,养父找了好多关系。终于有人肯要她了,是男人们都不愿意干的活‘电焊’,她为此高兴的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着,她是工人了,是吃公家饭的工人了。

  第一天上班,工长把他们这些刚进厂的学徒们分给一些老工人当徒弟,眼看同伴们一个个被挑走了,只有她没有人来领,她眼吧吧的看着那些老工人,他们象在看一个怪物一样的看着她交头接耳,当她无地自容的低头搓着双手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跟着我吧!”不容她说话,那人就往工地走了,他是一个四十左右,腿有点瘸的男人,样子有点冷的吓人,但三心很高兴,因为她终于有人要了,她有师傅了。

           (二)

  开始工作了,养父母特意为她做了身的卡衣服,虽然脸长的有点不怎么好,但她的身材很好,穿上这身很时髦的兰色的卡衣服如果从后面看真的看不出是她,她上班很用功,每天很早就去工地,把师傅的工具准备好,再烧一壶开水把师傅那个很大的茶缸沏上茶,然后把工棚打扫干净等师傅,她那个跛脚的师傅叫王海,听说是河南一个什么地方的人,顶班来到这里的,所以他在这里没有亲人,他电焊的手艺很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对人冷冰冰的,好多次的相亲就被他的性格给耽误了,眼看快到中年了,老家的父母硬是在老家给说了个媳妇,可是好景不长,那媳妇得了肺癌死了,从此他再也没有相过亲,虽然有一些好心的大妈大婶来为他说,但他没有见一个,慢慢的人们就不再为他说亲,似乎他成了永久的王老五,三心是他10年来唯一自己决定要接触的女人,是爱心吧!也许是同情!

  他上班时几乎不怎么和她说话,三心看着师傅的冷脸也没有感觉他有什么不对,反而他很感谢他,只有他把她当人看,她看他干活,就象看电影,永远也看不够,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找一些废铁,学着焊,很快她掌握了师傅的电焊技术,但师傅没有让她独立出过活。有一次,师傅感冒了,可能很严重,连班也没有上,但他手上的活很重要,队上急着用,进度上不去,全队要扣奖金的,但那活只有王师傅才能拿下,队长急的团团转,上屋架的工人和吊车也停了下来,没有办法,队长要人去找王海,说是抬也要抬到工地。

  三心知道师傅一定病的很严重,因为他从来没有请过假,她想她可以替他干活了,再说师傅前几天还表扬说她已经可以出徒了,为什么不站出来呢!她底着头走到队长面前“队长,我可以试试吗?”“你?要焊屋架?”队长眯着眼睛瞧着面前这个公认的丑女子,似乎有点不可思意的问到,周围的工人们也哄堂大笑,听到这些她抬起了头“是的,我可以的”“不行!那屋架很重要,会出人命的,老师傅都不行,你个没有出徒的小工,怎么可以焊!你别捣乱”“她可以!”王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现场,他让一个邻居搀着走到人群前面“她可以焊了,她的活和我差不多”说着他转向三心,用他从来没有过的那种信任和温柔的眼神看着三心,“谢谢!谢谢师傅!”三心几乎是用哭腔说出那声谢谢的,没有等队长同意她拿起焊把走向屋架,她像一个要动手术的医生,严肃而又紧张、、、、、、

  三心干的很好,这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当她看到她焊的屋架被顺利吊起来时,当人们特别是师傅用少有赞许的目光望着她时,她哭了,是高兴?激动?还是伤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三心是出徒了,从那以后她离开了王海被调到其它的工地独立干活了。她是走了,但她心理不知为什么老闪现着那张冷冰冰的脸,在她看来那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脸,她想念他,她想着以前她常常为他洗的工作服,现在谁来为他洗呢?有没有人给他烧水砌茶,有没有人为他收拾工具,师傅的每个动作她都想念,她感觉莫名其妙的不安和失落,她有想去看望他的冲动,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了,她为此苦恼和不安。甚至有点失眠,她被这种无名的思念所折磨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她做了师傅最爱吃的大枣年糕和酸菜馅饺子,穿上她那身的卡衣服出门了,她心思重重的从她家那常年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着,天也是灰色的,似乎要下雨,有几个邻居和她打着招呼,她都没有听见,她的腿很沉,心里忐忑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去师傅家,以前她也送过吃的给他,但都带到工地,师傅也没有拒绝就拿回去了,家里也去过,是师傅病了,和几个同事一起去的,但这次是为了什么去呢?她很明白是她想念他,但这是理由吗?不知不觉她来到了王海的家,这是一排砖砌的很整齐的平房,在公司有一定贡献的人才能分到,王海虽然没有什么贡献但有一手的电焊绝活,自然就分到了。三心站在门前犹豫了一阵开始敲门了,好一阵没有动静,三心知道他在,因为单身的星期天是很散懒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谁也不能说他,再说师傅愿意在周六喝点小酒,一定是昨晚喝多了,三心用力又敲了几下,“谁啊?这么早?”王海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出来开门了“是你?”他有点吃惊的问到“我走了好长时间了,不知道你怎么样,今天休息我过来看看”三心红着脸看着门帮说到“哦!我很好,你进来吗?”他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用手直挠后脖子,三心底着头从他身边走了进去,房子好象好久没有刷浆了,很黑,地上乱仍着好几双粘了泥巴的旧球鞋,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和一个剩了几粒花生米的盘子,王海心里很慌,自从他那个老家来的老婆死后,这是第一个女人单独到他这里,虽然他这个徒弟很丑,但她毕竟是女人,再说和她相处了那么久也看惯了她的长相,相反感觉她很能干,很善良,有时也有那么一丝的喜欢这个女人。

  三心看了师傅一眼,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还热着,你洗把脸吃吧!我给你把屋子归整一下”没等王海说话,三心卷起袖子端了盆水开始打扫房子了,她拉了把窗帘好多土落了下来,看来好久没有拉开了,她干脆取了下来,卧室的两个大铁箱上堆满了脏衣服,三心把床上的床单被罩,箱盖上的衣服全抱了出来放到客厅的墙角,再打扫了所有可以打扫的地方,整个房子顿时亮堂了许多,王海洗完后什么也没有说,看着这个女人在他的屋子里忙碌,王海感觉到没有过的温暖,三心把一切收拾妥当后就到厨房烧水了,这时王海走了进来“谢谢啊!出来歇会吧”这时三心才觉的是很累了,满头的大汗,“好吧!水还要一会才热”她随着王海走到了客厅,把一些小的衣服放在铁皮盆里后就坐到一个小凳上了,王海倒了杯开水给她,她喝了一口就再也没有说话,望着自己的脚不知在想着什么,王海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你早晨吃了没有?”他不想这么傻傻的坐着,他想和她说话,“哦!你把饺子吃了没有?”

  三心抬起了头,“没有啊!”“现在可能凉了,我去给你煎一下吧!”“好吧!一会我们一起吃”说着她去了厨房,等她出来时,王海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些糖和瓜子放在了茶几上,“家里很少有人来,我什么也没有,刚从小卖部买的,过来吃点”三心看着这些东西,眼泪不由的流了出来,长这么大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外面的雨稀稀沥沥的下起来了、、、、、、

            (三)

  几个月后,三心结婚了,和她的师傅在那个平房里结婚了,婚后三心象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面带笑容,样子也变的不那么扎眼了,一年以后,他们生了个男孩子,三心觉的上苍对她真的不薄,她在这个家里觉得象掉到了蜜罐里了,甜蜜极了,所有认识她的人也都为她有个这么好的归宿而高兴。

  转眼孩子已经快四岁了。这天,三心正准备出门把孩子送到幼儿园,有个工地的年轻人满身是汗的冲了进来“嫂子,不好了,师傅他被砸了,你快去看看”三心象触了电一样愣了一下,把孩子推到那人怀里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停住往回走了“现在在哪里啊?”“啊!在咱职工医院”三心把孩子从那人怀里抱过来就跑了,等她赶到医院时王海已经被推到了太平间,三心不顾人们的劝阻掀开蒙在王海身上的白布抱起他的头就疯了一样哭上了,孩子被这情形给吓着了,呆呆的抱着妈妈的腿,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不被这个场面感染的,都纷纷背过脸摸着眼泪、、、、、

  “人死不能复活,孩子尚小,你为了孩子还得活下去”“死就死了,他个骗人的鬼,才几年就把你们仍下就走了,你不必太伤心,好好的把孩子拉扯大才是正事”那些日子三心就是在那些大爷大婶的这样的劝说中度过的,她整个人变的连孩子看了都害怕,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现在更是个苦瓜了,养父母看不下去就把孩子接到自己家了,三心就在她那个砖平方里一个人傻待着,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们就会听到从那个房子里发出的几声渗人的嚎叫。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在人们似乎忘记她的时候,她突然间出现在工地了,她照样认真的干着她的活,照样不怎么和人说话,照样送孩子上幼儿园,刚开始人们很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常有一些好心的婆婆上去问长问短,她总是点个头就走,后来人们不在关心她了,也不再去自找没趣了、、、、、、

  几年过去了,属于国营单位的三心在第一次下岗的大潮来到时就被从那个她现在唯一骄傲的单位除了名,她再一次无助和绝望,孩子已经上中学了,她需要钱啊!怎么办?她到各个工地去找工作,但当人家一见她的人就连给她试做的机会都不给了。她学人家卖菜,眼看着各个滩主的菜筐都空了惟独她的还是原样,只是菜发蔫了,没有刚来时那么绿了,晚上她对着两筐菜发呆,孩子喊饿也听不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看着她不做声就自己走了,三心心里乱到了极点,她也没有管孩子自己就和衣睡了,当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感觉很饿,也想起孩子该上学了,起来用凉水洗了洗晕糊湖的脑袋,到厨房用剩米饭熬了点粥,然后到孩子房门喊孩子,几遍过去了但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三心感觉有点不对推门就进去了,哪里有孩子的影子啊!天那!孩子走哪里去了?她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她找了所有孩子可能去的地方,周围邻居和三心娘家人也帮着找,但从早一直到晚连孩子的影子也没有见到,有人说孩子死了,掉河里死了。

  有人说孩子叫人贩子领去卖了,也有人说孩子出走了过几天就回来了,三心更接受后面的说法,她坚信孩子会有一天顺着火车道回家来的,从此三心不管刮风下雨都在火车道边等她的孩子了,过了一年又一年,三心的头发由黑而整齐变的花白而乱,衣服也慢慢变的脏而破了,她的神态有点恍惚,整个人已经看起来不怎么正常了,起初娘家人还管她吃喝,兄弟也经常把在雨中等待的她拉回家,慢慢的他们也见怪不怪的不怎么管她了,渴了喝自来水,饿了吃好心人给的饼或剩饭,这时的三心已经和要饭的或者更贴切点说和神经病差不了多少了,小孩子把她当疯子看,不时有土块落到她的身上,她只是透过乱发瞅瞅,然后继续坐在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石磨上望着远方、、、、、、

  三心死了,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她没有继续等下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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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吕永红    时间: 2007-10-4 20:21
灰姑娘,粘贴,问好!
作者: 灰姑娘    时间: 2007-10-5 17:43
四冶在江西
作者: 敬一兵    时间: 2007-10-5 18:26
有意思的文笔~~
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10-5 20:00
写了一个令人同情的普通女人的悲惨命运。文笔朴实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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