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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回 家 [打印本页]

作者: 郑远星    时间: 2007-12-1 02:07
标题: [原创回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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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红的夕阳看看落山,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杈上呱叫。

  春花牵着吃得圆滚滚的牯牛,沿长满辣蓼子的河滩回家。春花牵牛路过半山坡上的竹园,来到两间草房前,把牛绳系在门旁的旧石磨上,进了里屋去看卧床不起的娘。“回来了,丫头……”娘嗓音低低的哑哑的,有气无力。娘不知生得什么怪病,长年卧床不起,家里花了许多钱,也治不好。娘脸黄巴巴的,胳膊枯瘦如柴棍,只剩一层干皮。看着娘的样子,春花的心往下沉。她转身去了堂屋西边的锅屋,为娘打了几个荷包蛋,放了一满勺红塘。服侍娘吃了,就忙去锅屋烧晚饭了。爹卷着裤腿收工回来,闷闷的不说一句话。他皱巴巴的脸上眉头挤在一处,才五十多岁的人就佝偻了背。爹坐在破旧的方桌前,燃上一支劣质烟。春花端上冒热气的饭菜,又给爹递上半瓶白酒。见爹心事满腹的样子,春花和弟弟妹妹都不敢上桌,端了饭碗在一旁吃,只有春花的哥哥敢陪爹吃饭——他几天前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在爹的眼里是有地位的人。

  “春花,过来,”爹终于开口说话。“爹和你商量件事。”爹的面前烟雾缭绕。春花不知他要说什么,在她的记忆里,爹从没用过这样口气和她说话,她心里惴惴的,端碗走过去。

  “春花,爹想了好多天,你下学……回来做农活。”爹已把半瓶白酒喝下肚,核桃般的脸变得像块红布。

  “什么?俺下学?回来做农活?”春花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呜”地一声哭起来,边哭边嚷着:“不干,俺不干!俺小学才念完,俺想像哥一样念大学……呜呜……”

  “不干也得干!”爹开始讲道理:“你都十五岁了,要懂道理——俺家困难,你娘身体不好,你哥又考上大学,你弟弟妹妹都上学,家里活做不过来。”爹的眼红红的,舌头发硬。

  “俺不干,俺就要上学!俺是三好学生……呜呜……”春花不服从爹的话,还在哭着嚷着。

  “爹,春花学习很好,上学期语文、数学都考90多分呢。”哥替她说话。

  “她不下学,你下来替她?”爹生气了,一句话就把春花哥哥说闭了嘴。

  “俺孩,进来,娘和你说话……”娘的脸上滚着泪花,春花扑在娘的床边,和娘一道哭着。
 
  “俺苦命的孩儿,你不该托生在俺家……”娘边哭边说。春花看娘伤心的样子,就止住了哭声,冲着可怜的娘的面上,她依从了爹的决定。躺在床上,她用被子捂了头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春花把墙上的奖状揭下来,折叠得方方整整,和每学期的成绩册一起放进书包,放进她的柳条箱底,拿起锄头随爹上了村东坡上的黄豆地。她弯着腰锄地里的杂草,默想着心事。当日头初升起时,她直起腰背转身看山下,一群小学生背着书包,过了村西的小河,正向学校方向走去。春花心一酸,泪珠如秋雨洒落在地里。

  春花辍学在家劳动,栽秧锄地,放牛放羊……一干就是三年,长成十八岁的大姑娘。十八岁的春花身材高佻,丰满匀称,圆脸黝黑,一双大眼闪着野性的光亮。春花在家排行老三,是“三犟子”,小时候就胆大泼辣,性格像男孩,趴树翻墙,打架骂人……连村里的男孩都怕她。夏天发大水时,春花在水田边玩,看哥哥用鱼篓在水沟堵鱼,老队长扛着锹乍乍呼呼过来了,他胡子翘翘的脾气大,在村里说一不二,大人都怕他。老队长用锹把鱼篓子斩断了,春花哥哥吓跑了。十岁的春花不怕他,跑过去和他讲理,她指着老队长的鼻子:“你凭什么斩俺哥的鱼篓子?俺看你是多管闲事!”老队长见是个小毛丫头,又好气又好笑。

  下学后,一次在打谷场上堆草垛,有个小媳妇开玩笑过分,说春花又漂亮又性感,屁股奶子都大,最讨男人们喜欢……春花听不下去,脸腾地一下红了,冲过去一把抓过那小媳妇的头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小媳妇和她对打,被春花一下摔在地上,又叫又骂,春花还要教训她,被旁人拉开了。人都说那小媳妇开玩笑过火,春花平时不是心眼窄的人,人家还是大姑娘哟。
  
2
  十八岁的春花有了心上人,是初中毕业在家种地的柱子。春花和柱子两家是邻居,两个从小在一起玩耍,上学后在一个班念书。他们还有一个要好伙伴小胖子二虎——长大后二虎做了村长,外号叫“酒壶”。小时侯,他们仨个玩得热乎,长大后酒壶对春花想入非非,想娶她做媳妇,但春花没那个意思。酒壶心里憋得慌,常找柱子喝酒拉呱,“柱子,我要能和春花睡一回,死了也值得!”

  酒壶压根没料到,春花的心上人是柱子,她悄悄地对柱子好——又给他勾“假领子”,又给他打毛线衣;那柱子自然快活得不行,整天帮春花家挑水耕田,割麦插秧。酒壶想不通:柱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机灵能干,都不如自己。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娘,穷得叮当响!而酒壶爹是村里的会计,和老村长关系好——老村长亲口说过:要把酒壶培养成接班人……酒壶摇了摇头,痛苦地疏远了他们俩。

  春花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个选择了柱子做对象,而且家里人也不反对。订婚那天,柱子和春花骑着自行车,沿着蛇一般弯曲的山道到了山外的镇上。柱子花了好几百块钱,为春花爹买烟买酒,为春花买了好几件衣裳、手表和皮鞋。那天在回山里的路上,见前后没人,春花示意柱子下车,冲动地抱着他的脖子,像电影电视上一样,她闭上眼仰起嘴唇,柱子苯拙地吻她,又很快放开,说是怕人看见难为情。“傻瓜!”春花嗔骂他,又问他刚才什么感觉,柱子说:“像吃草莓。”春花笑弯了腰。那天,柱子还给了春花一个银手镯,上面镂有飞凤的图案,作为定情物;柱子自己留了一只镂龙的,这是他奶奶去世前给他的,样式精制好看,奶奶说是柱子家祖传的。春花喜滋滋地把银手镯戴在右手上。
  
3
  春花娘的病加重,大口吐血。春花清楚:为了给娘看病,以及哥哥念大学,家里前后借了几万块钱,爹又累又愁白了头。春花想随村里几个姐妹外出打工挣大钱,她要和柱子商量一下。她提了一篮衣服,带着棒槌,到蓄水的河坝上去洗,同时也是在等柱子,柱子下午去河滩上耕稻茬地去了。柱子耕完地回返时,一弯细月从西边天上生出来,白朦朦的像个饺子,柱子恨不能一口吃了它,他累了半天饿了,加快了步子,没料到春花坐在河边等他。

  “傻瓜!到现在才回来,也不知饿呢。给,这个。”春花递过用手帕包着的锅巴,柱子憨憨地笑,接过来,二话不说,格崩格崩嚼起来,吞咽下肚。春花在一旁看着他笑,眼睛亮亮的,像两颗星星闪烁。深秋半明的冷月下,蓄水湖坝面下水流哗哗,小河瘦瘦清清地流去。山坡上村庄与远处山岭,像是浮在幽幽的梦里。附近竹林里传来蛐蛐的叫声,细微而凄清。

  “柱子——吃饭喽——”山坡上传来柱子娘的呼唤,在秋夜里响起回声,一缕亲切感涌上柱子心头。他记得自幼年起,娘就这样呼唤他。他刚想回话,被春花拽住衣襟:“柱子,俺今晚有要紧事和你商量。”于是,柱子就大声喊道:“娘,俺吃过哪——”山野里也回荡起他的声音。

  那弯月儿亮起来,像一个满腹心事的幽灵。夜空下的群山像一头头卧牛或巨兽,蓄水湖里倒影着朦胧的山影和月影,夜空中一粒粒星星闪烁着,透着神秘和迷茫。春花与柱子并排坐在河坝上,依偎在一处,她对他说了自己的决定。

  “准备到哪里去?”

  “去广东。和大玲、毛丫一块去。”

  “啥时回来?”

  “没一定。”

  柱子不吭声了,春花紧握着他粗糙的手,动情地说:“俺知道你离不开俺,可你知道俺家的困难。再说,俺也想出去开开眼界,俺这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哪个没出去打过工呢?”

  柱子还是不吭声,春花向他脸上亲了一口,又说:“你是怕俺出去花了心,会抛下你?不放心就跟俺一起去?”

  “俺不能去,”柱子叹口气说,“都走了,你家、俺家谁照顾?”

  “好柱子!”春花真正被他感动,热辣辣搂住他脖颈,说:“你要是不放心,俺们就到那边草堆去,俺把身体给你!”柱子没有回应,突然间却呜呜地哭了,把头靠在春花的胸前,像一个受了委屈而伤心的大孩子,伏在娘的怀里。春花也泪水汪汪了,用手帕为他擦泪,也为自个擦抹眼圈。两人拥抱在一处,那弯月儿不知何时悄悄隐去。
  
4
  春花沿着蛇一般的山道去了,带去了柱子的魂灵,他陷入无边无际的沉闷之中。白日里他闷头干农活,也三天两头去春花家挑水、帮忙。对这个未来女婿,春花的爹娘都很满意。晚上柱子早早上床,用被子蒙头睡,闷想着与春花在一起的种种情景……他在村里没有说话的人,小伙子、大姑娘,差不多都到山外找事做了,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小孩们或上学或玩耍,老头子老奶奶或打麻将,或锁上门去地里忙活……村里偶尔有几声狗叫,偶尔有几只大公鸡懒洋洋引颈啼鸣,反衬着山野的寂静。

  这是一个三县交界的所在,属于皖东丘陵地区,民国年间是土匪盗贼出没之地。连绵起伏的大小山丘,如大大小小的馒头随意置放。在无精打采的秋阳下,淡淡的雾霭笼罩着大片枯黄的山草和杂树林。山坡上坐落着几十处石墙瓦屋,夹杂着几处被风雨霜雪薰黑的草屋。

  在山野冷寂的气氛中,柱子像一头困兽。春花起先来过几封信,说在那边一个服装厂上班,说了对他的相思和感谢,但后来信渐渐就稀了,说在那边整日整夜忙……再后来信几乎没有了,只是常给她家几百几千地寄钱回来。柱子虽说能理解她,但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实在闷得难受,他就打开收音机听,收音机为他唱歌为他说笑,他常把收音机当作了春花。夜里他把收音机搂在怀里,听累了就搂着收音机入睡……在梦里,他一次次看见春花,穿着露胳臂和大腿的衣服,胸脯鼓膨膨的,被一个胖胖的男人搂在怀里跳舞。柱子急得直嚷:“春花,你可是和俺定过婚的,怎么能被别的男人搂着?”春花用手指点着他头,笑他:“你呀,老封建一个!”……夜里睡迟了,早上醒得迟,柱子娘免不了唠叨:“你爹活着时常讲,‘早起三光,迟起三慌’”,柱子娘强调说,“你要勤快些,多收庄稼多苦钱,争取早结婚,俺等着抱孙子呢……那收音机就少听些。”

  “不听了,俺不听了还不行?”柱子大发脾气,猛抓起床头的收音机,向门口的石阶砸去,“砰叭”一声,收音机被砸得四分五裂。

  “你这孩子!你这畜生!”柱子娘老泪闪烁:“你朝俺发脾气……俺算白生养了你,俺的命好苦哟哟哟……”

  柱子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对娘发这大的脾气,他哆嗦几下厚嘴唇,想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去锅屋拿了扁担去外面挑水。柱子娘仍在伤心,想起死去的老头子,骂他早蹬腿而去,丢下自己与儿子不问事……后来,她就去找春花爹等人打麻将去,输赢只几元钱,老人们自得其乐。
  
5
  柱子低头坐在河坝上,看着手上那只镂龙的银手镯,看着一去不回头的河水发愣。柱子娘在山坡上看着他,知道儿子又在想春花了,柱子娘长叹一口气。她怪自己常常嘴碎好唠叨,她知道儿子心里苦得很,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春花的信已经中断,除了寄钱回她家,也没回来过年。由于春花的功劳,她家的经济状况迅速改变,茅草房已经变成了二层小楼,有了大彩电、手扶拖拉机等,春花爹皱巴巴的脸上有了笑意。但柱子隐约听人讲,春花是在广东一家酒店干服务员,穿着领口开得低低的衣服,半露着乳房,站在店门口招引客人。柱子心里像有个刺猬,戳扎得他整夜整夜睡不安稳。

  一天下午,柱子在河滩上遇到酒壶,他推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从河坝上过来,主动和柱子打招呼:“柱子,坐在这等……等哪个哟?”他舌头发硬,明显是中午喝多了。去年村里改选,酒壶当上村长,成了这一方土地上的红人。他方面大耳,肚大腰圆,嗓门洪亮,算命先生说他是天生的当官相。柱子清楚酒壶的底细:酒壶爹是大队会计,酒壶是小队长,父子俩与老村长合谋捞足了“扶贫”公款,又逢年过节给乡长进贡。于是当老村长退下来后,酒壶就当上了村长。

  “是村长呀。”柱子站起来了,因为春花的关系,酒壶与柱子的关系疏远了,酒壶地位改变后,说话气粗,柱子对他敬而远之。

  “什么村长……不村长,还叫俺‘酒壶’!”酒壶在石头上坐下,让柱子也坐下,“老憨,俺兄弟俩好久……没拉呱了。”他给自己点了支中华牌香烟,对柱子说:“老憨,俺知道你想春花。实话告诉你,她……她成了坐台小姐,你,你还是把她忘……忘了吧!”

  “什么?你说什么?”柱子瞪大眼睛,厚嘴唇直抖。

  “不……不骗你!骗你是狗日的!”酒壶吐了口烟,说:“俺上星期去……去南方那个城市考察,晚上到一个洗头房耍,没想到就……就碰到了春花,穿得像个妖精,嘴红得像抹了猪血,两个奶子又大又翘!”酒壶把手中的烟头扔到河里,接着说:“不瞒你说,俺给了她五百块钱,爽爽地搞了她一夜!怎么样?柱子,俺想做的事,没……没有做不到的吧!”

   “我日你娘!”柱子觉得头快爆炸了,他一拳把酒壶打了个嘴啃沙!“狗日柱子!你……你他妈吃了熊胆,敢打老子!……”酒壶骂骂咧咧,在河滩上挣扎着。柱子则像疯子一样又跑又叫回到家,捂上被一睡就是三天,不吃也不喝,他娘心疼得不行,急得直流泪。

  接下来,柱子有了个怪癖:晚上去河里塘里摸鱼捉虾,整夜不回家。因为这时是农闲,母亲也不好多说他,只提醒他别忘带鱼叉,防止山里的野物伤人。柱子不理他娘,他一次次消隐在夜幕下,可多半都是空着鱼篓回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笑意。村里有人说,柱子好象中了邪,被水鬼迷了魂……

  几天后的那个傍晚,柱子吊死在河坝旁一根松树杈上。柱子走的那个傍晚,漫天的晚霞血辣辣的,仿佛发出噼噼叭叭的响声。柱子的死是一个放牛小孩发现的,放牛小孩发现悬吊在树杈上的柱子,惊叫一声,忙掉头飞快地跑回村里。柱子娘得知消息后,只叫了一声:“俺苦命的儿呀……”,就昏死过去。柱子的死讯惊动了全村,村里人忙活了两天,把柱子埋在河坝东面的山坡上,那只镂龙的银手镯,也随他入了土。只几天,柱子娘的头发就全白了,见人就诉说:柱子在死前头几天,魂就先走了——今年春上,柱子奶奶坟开了个大裂缝。有一天,放牛小孩隐隐看见有两条黑影钻进去。可怜的柱子,分明是被他奶奶带走了。

  村里大多数人都相信,柱子的死与春花有关。有人背地里骂她是“灾星”,有人骂的更难听,骂她是骚婊子,说她家的二层小楼就是她卖肉换来的……春花爹娘的心像被刀剜一样,春花爹觉得没脸见人,当晚就喝“敌敌畏”死去了,春花娘大口吐血,昏迷不醒,被送到镇医院抢救…… 

6
  又一年冬天来到,南方某城大雪飘落,仿佛要把一切覆盖。路上车辆匆匆行人稀少,路旁铺满厚厚的雪。到了夜晚,雪的势头有所收敛。闪烁的霓虹灯把雪地涂得血红一片。在这个城市的深处,“金色年华”夜总会里载歌载舞,灯红酒绿。二楼三楼的包厢里,小姐们浓装艳抹眼波灼灼,向身份各异的客人们提供服务。春花就在其中一个包厢中,她乌黑的秀发染成了金黄色,向脑后时髦地披散着。红羊毛衫领口低低的,袒胸露乳,颈上是明晃晃的项链,指头套着金灿灿的戒指。她的右手腕上套着银手镯,那是几年前订婚那天柱子送的。春花两年没回山区的家了,柱子死了,父亲死了,母亲的病加重了……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她的心无声地流血。春花不止一次想自杀,可一想到家里的负担——母亲治病,哥哥读研究生,妹妹正上中学,她就打消了死的念头。

  春花没料到酒壶又找来了。酒壶当了几年村长,腰包捞得更足了,大腹便便,一有空就坐火车到南方,到夜总会或桑拿中心享受。

  “春花……没想到又遇到你……想死我了……”酒壶也感到惊诧,他喝的红头红脑,舌头发硬,直勾勾盯着春花的乳房。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春花指着酒壶大声呵斥,她对他恨之入骨,觉得他是自己命中的灾星。

  “你不是要钱吗?……我有的是钱……”他说着从黑呢子大衣里往外掏钱。

  “谁稀罕你的脏钱!你给我滚!滚!”春花像头发疯的母狼,猛往外推酒壶,酒壶踉跄着往后退,退到楼梯口,一趔趄仰面倒下,后脑摔在大理石阶上,血流了一摊……酒壶被120救护车送走,第二天上午死在医院……春花随即被公安戴上手铐,押上警车带到看守所,她以过失杀人罪被判7年徒刑。

  监狱位于深山野岭,黑黑的铁门,高耸的白墙和电网,森严而静穆。灰白的天空下,雪絮乱乱地飘舞。铁窗内的春花面容憔悴,心如死灰。看看就要过年,她日里夜里都想家,想卧病在床的娘,想死去的爹和柱子……她难以忍受思念的煎熬,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她对女狱警说肚子疼,说自己有性病,要到监狱医院检查。女狱警带她到监狱医院检查,她乘女狱警不注意,打开检查室的后窗,从三楼上跳了下去,跳进了监狱后墙下的雪窝中。春花从雪窝中站起来,撒开长腿向雪岭上跑。雪和野茅草粘滞着,鞋里灌满了雪,脚下吱吱呀呀地响。春花跑得汗流浃背,心扑腾腾跳得厉害。她跑了一又一个山头,实在跑不动了,就停下来坐在雪岭上歇息,她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

  “站住!——站住!——”,远远地传来人的喝令,春花知道是狱警追来了,她紧张地站起来,拼命地往前跑去。前面就是树林,春花想只要跑过眼前的山坡,跑进前面的野树林里,狱警就不好找她了。然而,就在她跑到山顶时,随着身后的响声,左腿突然钻心的痛,痛得她失去知觉,仰面摔倒在雪岭上。

  春花的腿被狱警的枪击中,汩汩的血染红了雪坡,仿佛在白雪上开了一朵红花。由于流血过多,当狱警们赶到时,春花已经停止了呼吸,右手腕仍套着那只银手镯,上面镂着飞凤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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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吕永红    时间: 2007-12-1 09:59
一段如眼往事,一篇精彩文字,欣赏,问好远星!
作者: 程学武    时间: 2007-12-2 17:11
不仅文字精彩,思想内容也很深刻!好文,强烈支持! 
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12-2 22:13
郑远星接连贴了几篇小说,本篇是较好的一篇,反映农村现实生活,揭示了农村青年的命运。小说虽不是十分成熟,尤其是后半部分有明显的编造痕迹,但仍不失为一篇较好的作品。精华鼓励一下!
作者: 程相崧    时间: 2007-12-2 23:29
文笔不错,人物刻画得不错,关注现实民生。努力1
作者: 吕永红    时间: 2007-12-3 08:06
最初由 程相崧 发表
文笔不错,人物刻画得不错,关注现实民生。努力1



再提,问好,祝贺!
作者: 娴情逸致    时间: 2007-12-3 10:08
欣赏!问好!
作者: 脂砚    时间: 2007-12-3 20:22
读来有种痛痛的美,支持精华!
作者: 牟兴海    时间: 2007-12-3 23:30
人物刻画得深刻!欣赏!
作者: 郑远星    时间: 2007-12-4 19:52
最初由 程学武 发表
不仅文字精彩,思想内容也很深刻!好文,强烈支持! 


谢学武阅读,鼓励!
作者: 郑远星    时间: 2007-12-4 19:56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郑远星接连贴了几篇小说,本篇是较好的一篇,反映农村现实生活,揭示了农村青年的命运。小说虽不是十分成熟,尤其是后半部分有明显的编造痕迹,但仍不失为一篇较好的作品。精华鼓励一下!


谢田版主的鼓励!您的指正十分中肯!
作者: 郑远星    时间: 2007-12-4 19:57
最初由 程相崧 发表
文笔不错,人物刻画得不错,关注现实民生。努力1


谢程斑竹鼓励,我会努力的.
作者: 郑远星    时间: 2007-12-4 19:59
再谢吕永红鼓励!

谢娴情逸致阅评!
作者: 郑远星    时间: 2007-12-4 20:01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读来有种痛痛的美,支持精华!


再谢脂砚斑竹表扬,我会继续努力.
作者: 郑远星    时间: 2007-12-4 20:03
最初由 牟兴海 发表
人物刻画得深刻!欣赏!


谢牟兴海朋友鼓励,握手!
作者: 于文华    时间: 2007-12-5 10:56
那弯月儿亮起来,像一个满腹心事的幽灵。夜空下的群山像一头头卧牛或巨兽,蓄水湖里倒影着朦胧的山影和月影,夜空中一粒粒星星闪烁着,透着神秘和迷茫。春花与柱子并排坐在河坝上,依偎在一处,她对他说了自己的决定。
   描写细致入微,好棒!学习!祝贺!
作者: 郑远星    时间: 2007-12-6 22:51
谢于文华朋友阅读\美誉!
作者: 边缘紫蝶    时间: 2007-12-7 11:11
来学习好文.低处的生活,悲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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