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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军礼[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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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昨夜秋风
时间:
2008-1-13 22:50
标题:
军礼[原创]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父亲正在似睡非睡,已经八十岁的父亲对电话的声音已经没有前几年那么再意了,直到听筒里一个陌生的声音点名让父亲接电话的时候,父亲才迟缓的从床上爬起来,父亲说,谁啊?
我摇摇头,看着父亲三晃两晃地走过来。
父亲开始的表情是心不在焉的,但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凝重起来,他严肃的表情让我意识到这个电话的非同寻常,我紧张地盯着父亲的面孔,怕他一激动心脏病就要发作起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电话快要结束的时候,父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他的表情上我可以感觉出他的如释重负。我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移开对父亲征询的目光。
你全志叔找到了,父亲挥了一下手臂,他略显肥胖的身子给了他手臂很大的支撑,这使他看上去与刚才的心不在焉判若两人,他说,总算找到了。
父亲开始整理他的行李,有几次我要替他整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你知道我想带些什么?乱参和!其实我一点也不同意他要带的那些东西,破旧的笔记本,已经掉了颜色的旧军装,还有一枚军工章---据说值一些钱。有一年一个小贩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父亲的军工章,上门求买,但是却被父亲冷冷地拒绝了,父亲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们只是看见了钱,你知道上面流过多少血吗?小贩讪讪而退,我却觉得父亲有些过了,我见过那枚军工章,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简单的构图,粗糙的制作,能有什么价值啊?
七月的天气,到处流火,我知道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合出门的,但是我劝阻不了父亲,他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办,这点热叫什么啊,豆芽菜。豆芽菜是父亲的口头语,也是对我们的蔑称,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父亲这样的称呼,但我自忖并不是豆芽菜,我觉得在晚年的父亲面前,即便是豆芽菜,也是像他那样的身体。
我向领导请了假,其实对于全志叔,我也是抱了好奇心的。
全志叔是父亲的战友,比父亲小两岁。从小,全志叔的形象就在我们的脑海里深深地扎下了根,在父亲的眼里,全志叔英勇善战,不怕牺牲,他高大的形象一直影响着我们的价值取向,而更重要的是,他是父亲的救命恩人,据父亲说,那是一场很艰苦的战斗,双方都杀红了眼,连枪管都红了。父亲在战役开始的时候就被击中了腹部,肠子都流出来了,直到现在那道伤疤还常常出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在述说着那场战役的严酷性。父亲并没有下战场,其实下了战场又能到哪里去,父亲和全志叔他们都拼命了,和所有电影里见到的场面一样,当一颗炮弹在他们战壕里炸开的时候,全志叔奋不顾身地压在了父亲身上。父亲在爆炸声中昏了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临时的救护所了。而随着后来战局的推进,他和全志叔再也没有遇到过,战友们都说全志叔牺牲了,但是父亲不相信,却又找不到,多年来,这成了父亲的一个心病,尤其越到晚年,那种对战友的想念就越发迫切,有一次父亲跟我说,我如果死了,你们就继续找,哪怕找到他的后人,一定要了了爸爸的心愿。
现在父亲还活着,全志叔就找到了,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消息啊,别说父亲,换了我,也会坐卧不宁的。
火车在一个无名的小站停下来,父亲的老战友们蜂拥而至,他们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可是他们火热的情感却让我为之动容。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和他的战友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虽说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见到一面,但是见了面却是比兄弟还亲,我看见他们眼里都闪着泪光,那泪光深深得触动了我的心灵。
在父亲的战友中,并没有全志叔,父亲似乎有些失落,父亲说,全志呢,全志呢?父亲的战友们沉默了一下,后来其中一个说,全志走不动了,转天大家一块去看他。
父亲说,怎么会呢,他可是比我小两岁呢。
我拉拉父亲的手说,身体好坏可不是以年龄论的。
一夜无言,父亲在辗转反侧中不时的长吁短叹。乡镇的夜晚没有空调,我光了膀子热汗还是不断地冒出来。黑暗中我看不清父亲的面孔,但是我知道,在这样的房间里一定比在家里更让他安宁。
转天的清晨,父亲早早地就醒了,乡镇的早晨显然比城市里安静多了,我设想着全志叔模样,一定很高大威武吧。
父亲的战友们找了一辆面包车,乡村的路面不是太好走,在颠簸中我一直注意着父亲的表情,我怕他吃不消,怕他的心脏病再犯,但是父亲的表情平静,他的目光落在车外那些碧绿的庄稼上面,我想他一定是又想起了战火纷飞的年代,也许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就曾经留下过他从戎的步伐,战火和硝烟,亲情和友情,这一切都随着历史的脚步成了过去,而他们也都老了,壮士暮年,空余一腔热血。
车在一个园子里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父亲的一个战友说,我们到了。我看见父亲的嘴角抖了抖,这一时刻他盼了多少年啊,而现在,久别重逢的时刻就要到了,我抑制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把父亲扶下了汽车。
没有看见什么房屋,也没有全志叔的影子,父亲急急地说,全志在哪里?
那不是,父亲的战友指了指园子中的一个土堆,那就是全志。
父亲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看见他闭上眼睛,汗从他的额头上不断地冒出来,他的衬衣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就湿透了。我扶着父亲,我担心着他的心脏病也许顷刻间就要暴发出来。
父亲的战友们都围上来,他们关切的目光让时间停止下来,很长很长,父亲才爆发出悲伤的哭音,是不是全志没了?
其实不用回答,全志叔的墓址就在那里。原来全志叔早就不再人世了,战友们担心父亲的身体,所以就隐瞒了事实。
其实发现全志叔的墓地纯属一个偶然,父亲的战友有一次在一个旧图书市场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战士阵亡名录,而上面恰巧就有父亲所在部队的编号,顺着那些编号,父亲的战友发现了全志叔的名字,并按图索翼,找到了全志叔的墓地。这样的结果虽然迟到了多少年,但总比找不到更让人庆幸。在这个七月,全志叔在我的面前逐渐清晰起来。
面对着那个小小的土堆,父亲忽然老泪纵横,这么多年,我还从没有见过父亲这样的伤心,而哭,对他来说更是少之有少。现在,我忽然懂得了在父亲坚强的背后,原来也是这样的柔弱不堪。
父亲拿出了他的军工章,然后恭恭敬敬地放在全志叔的墓碑前,那是一个刚立不久的墓碑,上面的字迹虬劲有力,想必是父亲的战友们立的。老旧的军工章在那一刻显出了它非凡的魅力,周围的一切忽然都辉煌灿烂起来。本来父亲想烧了那本笔记本的,但是被我抢了过来,我想保存着比烧掉更有价值,也许我还能从上面发现全志叔的人生轨迹。后来父亲穿上了他的那套旧军服,已经苍老的父亲在那一刻一下子就变得威武起来,仿佛站在我面前的不时一个迟暮的老人,而是一个正准备冲锋陷阵的战士。父亲的战友们也都换上了军服,他们严肃认真的表情让小小的园子也肃穆起来,他们整齐的站在全志叔的墓碑前,然后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我也行了一个军礼,虽然没有他们标准,但是在我的心里,那是一个永远标准的军礼。(266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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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田瞳
时间:
2008-1-14 10:55
散文化的小说,凝重的笔调表达了一个严肃的主题。但作为小说,情节弱了些。
作者:
脂砚
时间:
2008-1-14 16:06
是的,作为小说,情节还不够。倒像一篇抒发真情实感,写真人真事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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