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杏花吹满头

相思红

　　　　　　　　　　　杏花吹满头

　　等我自己要找保姆的时候，才发现保姆并不好找。年龄小的带不了孩子，年龄大的有家累不合适。有的呢，干脆自己都不会打点自己，做保姆纯粹是蒙事。要找一个手脚麻利点年龄又不算太大的人真难。幸好同事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很不错的农村妇女。同事说这个女人是她老乡，名叫杏花，做保姆非常合适。见面后我发现这个女人年纪不小了，但也看不出有多大，打扮得很妖艳。我心里便稍有不快。这样的女人做保姆能成吗？心里便怪同事不负责。

　　一问年纪，果然近五十的人，穿着打扮竟然要与年轻女子较劲，不伦不类。我不好当下说不留她，有同事的面子呢。于是，我跟她说好，试用两天，做好了留下，做不好走人。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女人待人很热情，能说会道，不怕吃苦，手脚也麻利，家收拾得利利索索。尤其让我感动的是她对孩子的爱是发自一种天性，有耐心不说，还特别会变着花样哄孩子。只有一样，厨艺差了些。没办法，将就吧，只要能带好孩子，大人好对付。实在不行，我下班回来也能帮一把手。我决定把这个叫杏花的近五十岁女人留下来。

　　我这人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人，容易被人搞定。面对这样一个见面熟的保姆，我若不拿捏一把，与她保持适度距离，怕是三言二语就得被她拿下。这样的女人十有八九是个包打听，她若知道了什么事，全世界也便知道了。所以，我不得不摆出一幅主人的架式，我称她杏花姐，但那称呼里缺少亲切感。我一般不跟她唠家常。因为，常有些保姆互相之间传播主人家事，这样不好，我不喜欢。

　　每天，我把菜单写好，嘱咐她把菜洗净切好，等着我回来下锅炒。边炒边指导她怎么做才好吃。杏花姐是个悟性高的女人，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她的做菜技术有明显长进。长时间接触后，我的心理防线也打破了，发现自己的戒备有些多余，杏花姐没什么心计，心地善良，从跟她聊天的过程中，了解到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从她现在的样子看，年轻时一定是个俊俏的小女人，但她嫁的男人却很窝囊。用她的话讲，人长得驴高马大，却是又懒又笨，“我总骂他是属猪的，结果真变得性子也像猪了。”说完，她就哈哈大笑，觉得挺好玩。

　　杏花姐说开始也跟男人吵，气极了拿着笤帚追着男人打。我便笑她：“人家让着你，不然你能禁得起打？”

　　杏花姐叹了口气，说：“妹子，谁说不是呢。人家是让着我嘛。后来，我男人查出了病，我才知道他的懒是病闹的，后悔也晚了。现在这个家全靠我撑着。老大成家了，女儿出嫁了，老头子在家种两亩地，收入不了多少，我出来挣点，贴补家用。农村人命苦啊，怎么说我也得给我小儿子把媳妇娶上。”

　　杏花姐乡音很重。有时哄孩子睡觉一边摇晃着，一边用浓重的乡音说唱：“噢，噢，睡觉觉，小猫来了逮耗耗。”我听着杏花姐的摇篮曲禁不住乐。

　　“杏花姐，现在哪里还有老鼠啊？我们小区里猫倒是不少，还尽是肥猫。”

　　“现如今猫肥得都不逮耗子了，怪不得那些腐败官员都一个个肥头大耳的。”

　　电视上正播李金斗的相声，老鼠和猫一团和气特逗人。把那些腐败官员比作硕鼠，杏花姐蛮有想象力。

　　我怕孩子学杏花姐的口音，就开玩笑说让杏花姐在哄孩子时尽量说普通话，杏花姐倒是蛮大方，真就怪声怪气讲起了普通话。

　　杏花姐每隔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收拾得光光鲜鲜，仿佛赴约一样。我好生奇怪。有一次待她回来，我半开玩笑问她：“杏花姐，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回去，不怕你男人有什么想法吗？”
杏花姐脸突然红了，沉默片刻说：“哪能呢。那是个死受头。他能有什么想法？”联想到杏花姐刚来时穿得那么艳，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后来明朗化，并很快得到了证实。等杏花姐又一次从老家回来，我在车站意外遇到了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男的长得精瘦瘦的，跟她描述的自己驴高马大的男人不相符。而且，明显看上去那个男的非常讨好的样子，不像是一般的乡邻关系。莫非她在村里有相好的？

　　说实话，看到这样的一幕，我心里有些不快。如果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她会不会把男人招到家里呢？上班时我装做不经意的样子跟同事打听：“杏花姐在你们村的口碑如何？”

　　同事看了我一眼，神秘地笑笑，随后说道：“你真会用词。还口碑如何？不瞒你说，杏花姐在村里是个比较有名气的女人。”
我把那天在车站看到的一幕跟同事简单说了，同事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个男人光棍一个，是杏花姐的相好，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不公开的秘密是不是还有我就不知道了。”
　　“杏花姐怎么会这样？”　

　　“这种事说不清楚。”

　　知道了杏花姐有这种事后，我的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一次跟她聊天，我说：“杏花姐，家里有病人，你出来做事，觉得生活压力大吗？”

　　“人抗不过命，但一家的生活还得抗着，你说压力大不大？不过，我也习惯了。人不能等死，要活就得活个人样呗。”

　　这个女人真是不一般。也许生活的压力让她有了找个靠山的心思。

　　杏花姐在我家里做了不到一年，我的小孩准备上幼儿园了，正想着怎么跟杏花姐说辞退的事，恰好我们相邻那个单元的张姐要请一位保姆，去伺候她长期瘫在床上的哥哥。我推荐杏花姐去。这份工作一般人不想做，张姐找过好几个保姆都没做长。我也怕杏花姐不同意，拐弯抹角地说了张姐的种种难处，不料杏花姐听完我的讲述后眼圈红红的，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只是为难地说：“可惜宝宝我不能带了，我舍不得这孩子。”

　　“没关系的，宝宝该上幼儿园了。以后你可以常来看他。”

　　杏花姐去帮张姐的忙了，我的宝宝也送到了幼儿园。有时在路上也遇到出来买菜的杏花姐，我问她在那里做得怎么样，杏花姐笑着说：“不错的，人家给了那么高的工钱，我得对得起人不是？守着个瘫子就是太闷了。”

　　过了没几天，张姐突然来找我，说是杏花姐的男人犯病了，要她回去照顾。

　　杏花姐真是个苦命的女人。我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再找人照顾你哥了。”

　　张姐着急地说道：“关键是我那个哥哥不想让杏花姐离开，说是杏花姐照顾得好，难得。这几天听说杏花姐要走不吃不喝的。”

　　“那怎么办？做你哥的工作吧。”

　　张姐犹豫了片刻，说：“杏花姐倒是个热心的人。她提出要带我的哥哥回乡下，住到她家里去照顾。”

　　“什么？带你哥哥去她家？”我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又追问了一句。张姐点点头。

　　这个杏花姐真是个特殊的女人。

　　“你们怎么考虑？”

　　“怎么说这事也有点离谱。我就是觉得不大放心。你说她一个人要伺候两个病人能行吗？”

　　“依杏花姐的人性不会让你哥受罪的。但是，她家里人同意吗？你哥愿意跟着走？”

　　“杏花姐说没关系。她家里的事她会解决好。我哥嘛，开始不同意。怕乡下人说闲话。后来经杏花姐的劝话也同意了。杏花姐说的很实在，说她不想丢掉这份收入，我哥也就答应了。我哥的身体现在越来越不行了，我不能让他心里再有什么不痛快。”

　　我笑着说：“那就先试试吧。杏花姐和你哥都乐意，我们就别瞎操心了。如果你哥在那里受委屈，你把他再接回来就是了。”

　　就这样，杏花姐带着她的雇主回到了乡下老家。

　　一个月过去了，张姐打电话要我周末跟她去一趟杏花姐家。我也想去看看杏花姐，痛快地答应下来。

　　张姐包了一辆车，我明白张姐这次去也有一个任务，就是一旦他哥哥在那里不好，她就把哥哥接回家。

　　车在乡村公路上行驶，从窗外望去，天宽地广，心格外敞亮。路两旁是果园，桃花杏花开得烂漫。我把车窗摇下来，四溢的花香顿时沁入肺腑，我禁不住感叹道：“这里的空气真甜。周末到乡下一日游也是很不错的，对吧张姐。”张姐也说，有机会一定带着孩子一起来。

　　到了杏花姐所在的村子，我说给杏花姐家打个电话吧。张姐不同意，说是直接去得了。我明白张姐的心思，也就没有坚持。我们在村里的大街上打听杏花姐的家在哪儿，有人指给我们，我们直奔她家。

　　到了杏花姐家，根本不用敲门，她家的大门敞着，我们叫着杏花姐，包括司机在内三个人就进了院子。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高大的背有点驼的男人，我猜测这是杏花姐的男人。张姐试探着问：“杏花姐没在吗？”

　　男人憨憨一笑，“在给大哥喂饭呢。”回头便冲屋里边喊：“杏花，有客人来了。”

　　听这个乡下男人叫杏花，我差点没乐出声来。我们走进屋，看到杏花姐正坐在床边喂张姐的哥哥吃饭。她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毛巾，随时擦去病人嘴边流下的哈拉子。看到这一幕，我的鼻子不由得发酸，再看张姐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杏花姐没住手，嘴里招呼我们，“你们快坐啊。老头子，再拿两把椅子来。”

　　一边手还不停地忙活着。“你们大老远的来做什么？放心吧，我不会让大哥受罪的。大哥在这里好着呢，这么多人在跟他做伴，他一点都不闷。”

　　张姐说：“杏花姐，你歇歇，我来吧。”

　　杏花姐挡住张姐说，“没事，有什么累的。还是我来吧，快吃完了。”

　　这功夫杏花姐的男人把水也沏好端来了。我问这个男人：“大哥，看样子你的病好多了？”

　　男人又是憨憨一笑，“好多了。现在也能做点活了。”

　　“这个老东西呀，就是想让我回来。我回来他的病很快就好了。”

　　“对了，一会儿出去买菜，中午好让客人吃点农家饭。”

　　我们都说不打扰了，杏花姐不同意。说是来了不能空着肚子走，否则让人笑话的。

　　杏花姐给病人喂完了饭，跟我们拉了一会儿家常。看太阳老高了，就说该让病人出去晒太阳了。就看杏花姐和他的男人把病人抬到一张活动床上，上面盖一张毯子，把床推出了屋子。

　　我们也随着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坐着。太阳真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院子里的一棵杏树上开满了粉白的杏花，杏花姐把床靠着那棵树支好，自己也坐在床旁边的石凳上。我们都坐在几张小马扎上。张姐的哥哥安详地躺着，脸上是一种满足的微笑。

　　一阵轻风吹过，杏花飘落下来，洒在杏花姐的头上。恍惚间，我发现杏花姐真是个挺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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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了

最初由 相思红 发表
　　　　　　　　　　　杏花吹满头

　　等我自己要找保姆的时候，才发现保姆并不好找。年龄小的带不了孩子，年龄大的有家累不合适。有的呢，干脆自己都不会打点自己，做保姆纯粹是蒙事。要找一个手脚麻利点年龄又... 写得朴实无华

田瞳

写了一个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形象，通篇采用朴实的叙述手法，稍显平淡了点。

一楠

语言朴实，不错！

叶柄

问好！

柯英

质朴的文字，质朴的人．这种平易从容的风格还真不错！

脂砚

写了一个像杏花一样美的女人。叙述娓娓而来，通过行动描写，给人一个简单善良的农村妇女形象。杏花真的很美。

相思红

谢谢各位版主和朋友的点评。我是来学习的，边学边提高吧。问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