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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系列历史文化大散文《沿着渭河行走》之八、爷爷的瓦窑是我童年的梦 [打印本页]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4 12:13
标题: 系列历史文化大散文《沿着渭河行走》之八、爷爷的瓦窑是我童年的梦
　　　　　之八、爷爷的瓦窑是我童年的梦
　　　　　　　　　——说说哇呜、缶与柳笛

　　小时候，我是在爷爷的瓦窑旁边长大的。瓦窑，故名思竟就是烧瓦的窑。但爷爷的瓦窑不但烧制用来建屋造房的瓦，还烧制一些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盆盆罐罐。渭河中上游广大的地区，民间有烧制瓦盆瓦罐的传统，这种手工艺大约来源自旧石器时代人类的先祖烧制彩陶，其实所有的瓦盆瓦罐都可算做是陶制品，从盛饭的碗、汲水的罐、到盛粮食的罈、蓄菜的瓮，当然还有我最喜欢的“哇呜”。

　　“哇呜”是什么呢？爷爷一直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说所有的瓦盆客肩挑车推到四乡八屲卖瓦盆的时候，为了招待顾客，都吹奏着这种发出“哇呜哇呜”声音的东西，所以叫“哇呜”。爷爷去逝以后的很久很久，我才知道了这东西的学名叫“埙”，是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土陶乐器，其大为圆形，一至四孔不等。在我国极为罕见的史前部落遗址——秦安大地湾，就出土过，学者称其为“埙”，属古代土乐，吹奏乐器，陶制，故也称“陶埙”，是一种真正的民间乐器。当然，也有石、骨或象牙制成的，现代新制埙有五至六个孔，有圆形也有椭圆形等。

　　读史，我们知道，李斯《谏逐客书》中有这样的描述：“夫击瓮叩缶，弹筝博髀，而歌呜呜快耳者，真秦声也。郑卫、桑间、韶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汉书杨恽传》：“家本秦地，能为秦声。妇，赵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数人，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歌乌乌。”这里所提到的歌呜呜，就是吹奏“哇呜”（埙）所发生的呜呜之声（歌即歌吹，吹奏之义）。当然，这里还有另外一种乐器就是缶，击缶算什么呢？《说文解字》等古籍中说得很明白，“秦人鼓之以节歌”。“节歌”者，即敲节拍，使“呜呜”之声合于节奏。我们知道，秦人兴起于甘肃东南部，即古成纪地区，至献公时已越过渭水之源的鸟鼠山抵达了洮水之滨，也就是说占据了真个渭水中上游地区，到了公之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建立了第一个封建专制的王朝，陕西才被简称“秦”，是因为秦人长期活动在这里的缘故。但渭河之源头可以说秦人故里是他们发祥的地方，所以说秦人善“秦声”指的就是秦地的音乐，这里才是秦文化的摇篮。

　　广义的秦地范围则很大，《汉书;地理志》云：“秦地，于天宫井，舆鬼之公野也。其界自弘农故关以西，京兆、扶凤、冯翔、北地、上那、西河、安定、天水、陇西、南有巴、蜀、广汉、犍为、武都，西有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又西南有絴柯、越，皆西全部，川大部，宁夏、云南、贵州的一部。所谓秦声”，仍指这个很大范围的“西部之声”了。

　　据说，我国著名人民音乐家洗星海曾在1939年延安“鲁艺”时，亲自设计烧制过一套几十只大小不等的缶盆，进行定音排列，可以演奏出相当动听的“缶乐”来，这是一种文化的承传。民间烧制盆缶之类的瓦器的悠久历史传统也正是对秦文化的延续，演绎发展中保留下来的一种变异形态，从某种意义上说，秦文化就是渭河文明的主流。“击瓮叩缶”作拍，“仰天拊击”节歌，弹着秦筝，拍着大腿歌唱，吹奏“哇呜”发出呜呜之声，亦随着秦人东进天下一统，文化大融合，也与诸乐交江融合，形成了范围更大的西部之声。

　　《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叙述秦王与赵王在渑池相会时，“秦王饮酒酣，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蔺相如前曰：“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奉盆缶秦王，以相娱乐。”姑且不说政治斗争，文化正就是这样，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环境之下潜默化、相互影响，相互融合的。缶是什么呢？缶其实就是一种瓦盆。袁梅《诗经译注》说：“缶古代的陶罐，是盛粮食或盛水的用具。古人又常把它当乐器敲打。”孙振声在《白话易经》中更确切地说：“缶是没有纹饰朴素的瓦器。”爷爷一直说自己是一个瓦盆客。也就是说他自己仅仅是一个烧制和贩卖瓦盆的人，但他老人家不知道他所烧制的盆盆罐罐还有“哇呜”还有正正规规的学名。

　　爷爷的瓦窑旁边有一个水池，水池边上长着几棵古柳，除了“哇呜”，爷爷在兴致至的时候还给我们做柳笛，这柳笛，又是一种属于民间的土乐器，乡人也叫“咪篾”。

　　“早春风力已轻柔，瓦雪消残半玉沟”的初春时节，柳条绽银，迎风吐蕊，这正是制作柳笛的最好时节，柳笛是我们这此不谙世事的孩童们的爱物。

　　牧笛是土生土长的乡音，其实，许多放牛娃是没有专门的笛子去吹的，他们大多是用信手拈来的柳条作柳笛，横卧牛背，在清澈明媚且充满温馨的春光里，鼓腮成曲，烂漫天真。

　　柳笛的制作很简单，在上学的路上或归牧的途中，随在柳树上折取一枝嫩条，用利刃切取寸许长一截轻轻在手掌搓几下，然后抽取中间的木质条，留皮，在一头刮去外面的粗皮，噙在嘴里便可以成一枚响亮的笛。其实，这时制作成的还不是完整的牧笛，只是其中发音的部分，我们乡下人叫“咪篾”，把这东西插进类似于笛子的竹管之中，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牧笛。

　　在乡下，大多数的孩是都有放斗的经历，脆柳青竹做成的牧笛，只能生长在乡间。其实把牧笛叫柳笛更确切一些，那杨柳般柔嫩的声音，似水若风，带着二月春风的和煦，带着乡土气息的粘稠，也带着童趣与天真。

　　凡有柳笛的地方，就有孩子们的欢笑，就有吃草的牛羊，就有放学后的书包，就有缭绕着的饮烟，就有酸果树、小木桥、水磨房、旧城堡、新角楼、斜宝塔……

　　当然，你也会经常碰见童心未泯的爷爷把着手教小子吹柳笛，若不是世代相传，又何来这人间仙音，真的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现在真的是越来越难得听到柳笛声了。

　　记得当年鼓着腮帮子一瘪一闭地吹柳笛，指若游丝，变化开合，跃似地划出一道道鲜亮的轨道，悦耳嘹亮的笛声就象潺潺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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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杜永生 时间: 2008-4-14 14:36
文字具有深厚的历史印迹，其思想是沿着历史光圈的轨迹滑动的。超脱世俗而去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自我的和谐。美妙的意境，让文章既具体又空灵，既真切又迷蒙，这可能就是作者良久蕴积，一朝迸发的结果。那么多可念的童年的事情，要不是你的回溯与勾勒，或许早就弥散到时光的空洞里了。好文，精华支持！

作者: 高迎春 时间: 2008-4-14 16:48
继续欣赏你的精彩系列!支持精华.

作者: 田瞳 时间: 2008-4-14 17:24
一丁这个系列写得很扎实啊！

作者: 吕永红 时间: 2008-4-14 18:47

最初由高迎春发表
继续欣赏你的精彩系列!支持精华.

作者: 于文华 时间: 2008-4-14 21:50
凡有柳笛的地方，就有孩子们的欢笑，就有吃草的牛羊，就有放学后的书包，就有缭绕着的饮烟，就有酸果树、小木桥、水磨房、旧城堡、新角楼、斜宝塔……
质朴无华的乡村生活，通过爷爷的描述展现出来，鲜活、生动！欣赏，学习，问好！

作者: 汤如浩 时间: 2008-4-14 22:44
继续欣赏学习一丁先生这个厚重大气的系列！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5 07:55

最初由杜永生发表
文字具有深厚的历史印迹，其思想是沿着历史光圈的轨迹滑动的。超脱世俗而去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自我的和谐。美妙的意境，让文章既具体又空灵，既真切又迷蒙，这可能就是作者良久蕴积，一朝迸发的结果。那么多可...

你的点评是我增加了信心，谢谢！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5 08:30

最初由高迎春发表
继续欣赏你的精彩系列!支持精华.

谢谢高版一直的支持！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5 08:31

最初由田瞳发表
一丁这个系列写得很扎实啊！

谢谢！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5 08:32

最初由吕永红发表

谢谢，问好！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5 08:34

最初由于文华发表
凡有柳笛的地方，就有孩子们的欢笑，就有吃草的牛羊，就有放学后的书包，就有缭绕着的饮烟，就有酸果树、小木桥、水磨房、旧城堡、新角楼、斜宝塔……
质朴无华的乡村生活，通过爷爷的描述展现出来，鲜活、生动?..

谢谢并向你问好！

作者: 雨夜昙花 时间: 2008-4-15 09:44
继续欣赏你的大散文，支持精华！

作者: 清风拂面 时间: 2008-4-15 10:04
厚重的文字。
学习！

作者: 杨春山 时间: 2008-4-15 16:54
有段时间没看到一丁朋友的这个系列了，继续欣赏这个厚重大气的系列文字！问好！

作者: 古月灵秋 时间: 2008-4-15 18:25
柳笛的制作很简单，在上学的路上或归牧的途中，随在柳树上折取一枝嫩条，用利刃切取寸许长一截轻轻在手掌搓几下，然后抽取中间的木质条，留皮，在一头刮去外面的粗皮，噙在嘴里便可以成一枚响亮的笛。其实，这时制作成的还不是完整的牧笛，只是其中发音的部分，我们乡下人叫“咪篾”，把这东西插进类似于笛子的竹管之中，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牧笛。

也来欣赏学习！问好！

作者: 川媚 时间: 2008-4-15 22:05
真是大气之作啊。你的爷爷，真是有情趣之人，或者也许是假托？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6 10:52

最初由汤如浩发表
继续欣赏学习一丁先生这个厚重大气的系列！

谢谢关注！问好！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6 23:42
[QUOTE]最初由雨夜昙花发表
继续欣赏你的大散文，支持精华！ [/QUOT
谢谢昙花版主支持！

作者: 舒晴 时间: 2008-4-17 06:23
这个系列资料扎实,人文色彩浓郁,文字朴素生动,非常欣赏!问好!

作者: 舒晴 时间: 2008-4-17 06:29
这是我写的一个关于柳哨的文字，想不到个别的细节竟然和先生写的出奇的一致，说明想到一起了！！

　　　　　　　　　　岸柳成笛春渐浓
　　　　　　　　　　　　　　舒晴
　　
　　故乡因为正处在一条河的背景之中，所以春天来的似乎更早一些，最早被春风染绿的景色，当然是那些成行的岸柳，九进杨花开，暮冬的寒峭还在民谣里做最后的复辟时，那些绿蜜蜂一样的芽尖尖便扑棱着小翅膀顷刻间占领了每一个枝条，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们的柳笛开始了热热闹闹无边无际的蔓延，直吹奏地整个家园都变成了春天，绿树和红花渐渐铺开漫漫的芳香。
　　或许是因为天天走动在岸柳的风景之中的缘故，我们做柳笛的时刻选的总是那么恰如其分，柳叶太嫩，绿的茎面便不善脱离，叶子长成，则做出的柳笛其质量和音色都要大打折扣，所以以芽尖恰似小蜜蜂的那个时候为最好。在细竹竿上拴上铁钩，轻搭柳枝将嫩柳枝条钩断,尔后选一枝叶子相对距离远一些的进行精细而粗糙的加工，小手轻轻拧动，抽掉茎中的乳白色木质干条,留下茎皮,剪一个整齐的截面，然后掐掉茎面上的表层部分，就可以兴奋的进行吹奏试验了，音质好的，全部收归囊中。“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我不知道白居易老夫子在诗中所描叙是不是小儿郎们做柳笛的情景？但是这些诗句却可以帮助我们展开想象的翼，沿着乡村三月的河岸对那一排排柳笛的制作活动做出合理的推断和联想。
　　一支柳笛永远也吹不出家园的整个春天，那么故乡的孩子们倾巢而动春天好像就没有了不欢颜的理由。一束笛声响起，引来万束笛声共鸣。在对这种最原始的堪称民族乐器的陶醉中，孩子们也纷纷做着各种发明创造。我记得有一个叫二山的小伙伴做柳笛最是拿手。拇指一般粗的柳枝他也敢做，上面挖上一排大概是用来区别音阶的小孔，然后均匀力气轻轻拧动，用牙咬住一端，抽出洁白的内柳条，就用这个湿绿的圆筒做出柳笛。就这样在成行岸柳下，成群结队的孩子迅速地参与到柳笛唤春的活动中，于是，这个春天的韵律便很生动了起来，虽然少了一些婉转，虽然少了一些难度，但是春天毕竟是被孩子们的柳笛舞蹈起来的。
　　“一簧妙清商”，我想，古人的比喻用在这种柳笛制造的氛围中真的是非常贴切。但是我们真正的快乐还不仅仅如此，那个时候我们坐在鲜嫩而芳香的阳光中，柳丝低垂，水面轻摇，春回故土的紫燕在绿色的剪影中穿行、追逐，那该是一种怎样天真的景象，那个时候，我们把成排的柳笛吹向大片的河色，河中的红鲤鱼为感谢我们的演出在飞跃的过程中给了我们一个又一个鬼脸，我们唇上的柳笛，再一次高扬了起来。
　　这样红火的柳笛时刻大约要进行半旬，一直到柳枝间飘逸起春天的第一场香雪，那种叫做柳絮的蝶轻盈而洁白，她们的走动，是对这个柳笛过程的幻化，她们的飘舞，则是对柳笛声声的浪漫延续。
　　此时此刻，我好想飞回故乡，在岸柳的新枝上折采一枚柳笛，好愉快地吹奏乡音缭绕……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7 23:44

最初由清风拂面发表
厚重的文字。
学习！

互相学习！问好！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8-4-17 23:45

最初由杨春山发表
有段时间没看到一丁朋友的这个系列了，继续欣赏这个厚重大气的系列文字！问好！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注！

作者: 房子 时间: 2008-4-17 23:49
写得非常翔实而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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