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智劝[微电影剧本] - 中财论坛

早班，阿牛上井洗澡后，和同事们一起去工区公开栏看工资账。公开栏前人头攒动，有的职工头发湿漉漉的。

公开栏前，摩肩接踵，挤挤挨挨的场面。阿牛挤入，靠近玻璃窗，用手指着玻璃，查找到自己的姓名，“绩效工资”栏显示：560.

陈述：（对阿牛招手，示坐，打开《内部市场化管理系统》，找到阿牛的信息）这是你每天的工作量。这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数据，绩效工资560元。

阿牛：（点头，疑惑）我一个月22个班，一个班8小时，没比程前差半点儿啊。虽说不在一个班，差距也不能这么大呀！

阿牛：（点上“玉溪”烟，猛吸一口，将烟盒、火机拍在茶几上）贴工资账了！奶奶的，什么狗屁内部市场化，我一个月就比那个老蔫少拿一千八。我比老蔫少什么？我比他少干了吗？

小雅：（诡谲地笑）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一定是你老先生妥懒了——懒牛上套，不拉就尿。

阿牛：（忍俊不禁，扑哧一笑）我从参加工作就一直任劳任怨、勤勤恳恳，都快赶上“足不出户，日行千里”推磨的驴了。我比老蔫懒在哪儿啦？

小雅：（快乐地）开饭啦！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吃饭。工作上只要问心无愧就行了。（抓手套，钥匙，准备出门）我去托儿所接牛牛，你慢慢吃。（临出门，提醒）酒一定少喝，哈——。

郑军：……内部市场化管理是按劳分配体制的体现和延伸，它不但提高了职工工作积极性，而且还能培养人的精心作业、精细作业的意识。就拿程前来说……（插入程前井下开电机车，在大巷各车场搜集重车、“回收上井”物料车时的镜头）（画外音，郑军继续说）不管程前跑北翼还是南翼，只要是沿途经过的车场，他和押车工都会细致地排查一遍，凡是该上井的重车，他们会一车、一车地划出来，拉运上井。一辆两辆不嫌工作量少，十辆八辆不嫌工作量多——程前绩效工资高，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

阿牛：航模不到一千块。家庭用的真飞机跟咱家的小轿车差不多钱，二十万差不多吧。飞机驾照就贵多了，大概要一二百万。

小雅：（笑）当然是一万大了。咱家能买起飞机却办不起飞机驾照。咱现在先吃饭，买飞机以后再说。（对阿牛夸赞）我说对了吧，付出总有回报，工

程前：（不尴不尬地浅笑）有福同享。（对小雅）你们再走几圈？我们先回？（喊妻子如冰）咱溜达得差不多了，回吧？

如冰：（疑惑，嗔怒，数落程前）老蔫这个外号真是没起错。阿牛、小雅是你我的朋友，那么冷淡干什么？你就不能热情点儿？

如冰：（拉扯程前的胳膊）什么危险？你怎么跟狗舔糖稀似的，一点都不利索，就不能痛快地说说？说半句留半句，急死人。快说！

小雅：（跟阿牛并肩走在塑胶跑道上，四周人头攒动）程前今天怎么啦，一点都不热乎人？你们是不是闹了什么不愉快？

阿牛：不是哪样的人？老蔫就是个死脑筋，脑子不打弯儿！“钱是王八蛋，花光咱再赚”——你看他整天跟个庄户刁似的，能把钱攥出水来。他根本不懂“钱花掉的，才是自己的”这个道理，把钱看得太重。人一把钱看重了，烦恼也就增多了。

小雅：（捶阿牛肩头一下）就你能，说的比唱的好听。10月份你的绩效工资少的时候不是也去找领导了么，还说人家。

一列矿车从北翼驶来。集电弓摩擦架空线闪耀着蓝色的火花，电机车大灯越来越亮，“轰隆隆”和矿车轧过钢轨的“嘎哒”声越来越清晰、响亮。

杨师傅：（挥手示意阿牛继续顶车）你是我亲儿，我也不能多记。咱执行的是一把尺子。别想好事儿啦，15车！抓紧顶，顶到拉车机跟前，回来好好休息休息。（说罢转身回调度站，坐在调度台前做“车辆运行记录”。）

【闪回】张紧跑步去下井口，挥手招来信号把钩工靳申：把推车机挡车器和罐笼里的掩车器，都全部打开，让阿牛把这15车矸石，（往阿牛车头的方向指）顶到北门。然后，我们再从北门拉回调度站。

靳申：（吃惊）这样虽然大家都能多拿15车的产量，可是，可是太冒险了。再说上头有探头对着罐笼这一片儿呢！

【闪回】调度员杨师傅站在调度站门口计量，对阿牛：牛儿，你这么卖力我都想认你当干儿子了！矸石15车！顶过去吧。

程前：（叹气）理由，阿牛总是能编排出来的。一次两次可以，如果长期这样搞，哼，他阿牛就把自己给害了。

程前：还用多少次？两趟车就能多挣三、四十车的运输量。一天多拉三、四十车，到月底，他们的绩效工资就海了。有时赶上井口有领导、安检员，他们还老实点，不然……（摇摇头，止住）

如冰：（不解地）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被调度员，或者工区领导、矿领导发现，阿牛、张紧还有靳申他们，会怎么处理？

程前：矿上经济形势、减员提效改革形势这样紧张，如果被发现，不光是扣除他们产量、罚多少钱的问题，很有可能停他们的班，进“三违”培训班学习三个月。甚至，开除矿籍也说不定。

如冰：你！（端起水杯，泼程前脸上，之后将杯子猛地蹲在桌上）太冷漠了！为什么不提醒他？还老同学呢。

程前：（空出的那只手，拍球似的往下按按）冷静。冷静。听我说。（这才腾出空来，拿毛巾擦头上、脸上的水）了解阿牛、张紧这个情况的，不只我一个。我知道这个情况，还是听他们二班的人说的。你想，既然有很多人知道，为什么阿牛还能这样干下去？因为没人告他的状。如果我，或者你，这时候提醒他、规劝他，说不定我们就成了他眼里的恶人！万一什么时候阿牛和张紧作弊被举报或者被查出来，他首先怀疑的就是我们！

如冰缓步前行，毫无目的，顾自思量：现在去见小雅，把阿牛的情况告诉她，是不是太突然了？毕竟刚才在操场，程前和阿牛已经表现出了不愉快。我该怎样向他们张口述说阿牛工作作弊的事？（顾自摇摇头，转身）要不，算了。（复又转回身去）不行，还是要把实情告诉小雅。（收住脚步）话该怎么说呢？（复又转身，回单元口，上楼）

如冰：程前上夜班那个月，在井下拉矸石的时候作弊——本来拉来一趟车，他和押车工偷偷通过罐笼顶到北门去，然后再从北门拉到调度站，让调度员再计一次产量。那个月他们这样干了好几次，收入一下子比别人多出一千多块。后来，就是上个月，被人告到工区，工区又把他多拿的钱给扣了出去。扣钱我倒不替他心疼，我是担心他再这样作弊被矿上抓住，那可就麻烦了——我听说要开除矿籍呢！

如冰：（神神秘秘地、悄悄地）我悄悄打听过他们一班的同事了，程前这个月赌气还偷偷地作弊呢。我越劝，他越上劲！他说要把工区扣他的钱再重新挣回来！你说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自己找死么！

阿牛：（听得入神，香烟的烟灰燃出一大截，摇摇欲坠）老蔫真被人告了？（手哆嗦着，将烟头碾灭在烟缸）谁他妈这么缺？又不拿他的钱。

如冰：怎么不拿告状人的钱！程前多拿了，就有人少拿了。挣工资就是分肉吃的事儿——肉烂在锅里，你多吃一块，别人就少吃一块！

小雅：（盯着阿牛）内部市场化管理试行不是一天了，连这道理还不懂？（转脸对如冰）冰姐，你想让阿牛怎么帮你？让他劝劝程哥？

如冰：你们穿开裆裤时一起长大，说话相互能担待——你说句话他也听——所以，还是麻烦你去劝劝，可不能让他那么干了！

如冰：（忽然想起，笑，对阿牛）对了，你今天不是休班么！程前上早班，等他下了班，我炒几个菜，晚上都去俺家，聚一聚，趁便教育教育那个老蔫巴。

小雅：（拍手赞同，对如冰）好！下午我接了牛牛就去你家，给你帮厨，（对阿牛）你拎上那两瓶“泸州老窖”。我和冰姐也陪你们喝一杯。

阿牛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联系人，屏幕显示“核算员陈述”，愣怔着，心说：问问陈述上个月的掘进进尺跟拍矸量是否持平？（又转念，心说）陈述会如何想？不能，不能，这个电话不能打。如果打了，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阿牛继续翻找联系人，屏幕显示“班长郑军”，略一思量，心说：找班长探探口风？听听郑军有什么反应？找个什么由头呢？（昂头思考，又摇头）没有合适的话题。算了，不能做“贼不打三年自招”的事情。

阿牛继续翻找联系人，屏幕显示“张紧”，拨通，警惕地扭头看了看房内的小雅，通话说：张紧，情况很不妙，问题很严重！

电话里张紧说：昨天和老黄。老黄太胆小，啥事也没办成。今天还不知和谁一辆车，要等开班前会的时候郑军安排。

小雅打阿牛手机。阿牛手机铃声在门外响起。小雅手机里语音提示：你拨打的手机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请稍候再拨。

阿牛：（蔫蔫的，精神不振，端酒杯浅浅地沾了沾唇）程哥，你的事，冰姐都跟我说了，（难为情地）可是，可是，我真的张不开口，因为……你办的那个事儿，我也作弊了——我也往北门放车弄虚假产量了，所以……

如冰：（桌下用膝盖碰了碰程前）当着阿牛两口子的面，你还遮掩什么，作弊就作弊了——我是请程前来“降服”你的！以后可别往北门放车啦！

程前：（因为性格很拧，不跟如冰配合，伸手推开如冰的腿，实话实说）别给我对点子，也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那样的事情我没做过！我让你保密，

程前：（对如冰）明白就好。（对阿牛）阿牛，如冰的意思你听明白了？（独自喝一口酒）情况的确是这么个情况，工区领导已经重视这个事情了，你还是谨慎从事。

阿牛：（端杯）程哥，嫂子，我阿牛错了！我自罚一杯，感谢哥哥嫂子，也向程哥赔礼——让哥哥代我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