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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在道具里沉沦 [打印本页]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18 16:00
标题: 在道具里沉沦
本帖最后由 李兴文 于 2016-8-18 16:03 编辑

  醒了。惺忪睡眼好像看过一眼床头的手机:凌晨三时许。
    
      仿佛是被一架航班的轰鸣声唤醒的。呼啸而过的航班划破了夜空深不见底的寂静,划开的口子应该是拖曳着一红一白两条虚线的;也划破了我的睡眠,我被夹在划开的口子里,看不到夜的边际。我只能凭那震耳的轰鸣声展开想象:如果刚过去的那架飞机上有一个和我相关的人,他或者她,经过此处天空的刹那,想到夜的深渊之下,有一个城市,有一个人,与他或她有过神交历史的人。凌空而过,他或她心生一念,人与人之间的神祇就把我轻轻唤醒了:听,那个人从天上飞过去了!而他或她,从未到过这个城市,也从未亲见过你。他或她,想起你了,或者一直在想你。特别是,经过你的上空的时候,从心里念了一下你。
    
      从未谋面的人也会彼此耽念吗?我情愿相信这种事情在世间也是有的。一念难达的时候,有过鱼传尺素、红叶题诗那样的浪漫创举,也能让两个灵魂遥相勾连,让一些人间幸福如春雨那样真实地落地。

    
      我赶上了书信易于传递的时代,想要投书远方轻而易举。却没有写过多少封信,书信这东西就在日新月异的巨变中高隐了。也不是完全从生活里消失。但是否还有重返世俗生活的可能,也是很难下断语的。网络,把许多传统的生活方式都颠覆了,书信往来首当其一。
    
      但愿刚过去的航班上有这么一个人,我与他或她是从未谋面但有过神交的朋友。我于夜半醒来,也便又一个美丽的来由和依托。
    
      “但愿”所指的东西大多不太可靠,而人与人之间是否真有神祇相通更加无法深入谈论,而能谈论的都具有一定可能性和现实性,都代表着不可忽略的实体性——午夜的航班,对它经过的城市原本就是声色俱厉的骚扰者,当头棒喝一般的吵嚷,不惊醒过来的一定是心底无忧的——忧者眠浅,那么,我是有忧患在心的了!
    
      既已听见,并且醒来,我才想到那个航班自从出现就屡屡将我从深眠中唤醒,从前一觉天明的事情成了永远的过去,惬意的深眠再无保证。有时候正在做梦,也不是什么春秋大梦,零碎小梦中的情境往往能与航班的轰鸣巧妙接应;有时候并未做梦,猛然被航班吵醒,多数时候,就全身心关注那个越去越远的“入侵者”,直至什么都听不见,唯有深沉的夜还将我包围得水泄不通。被动失眠的结果是,即便在特殊情况下航班取消,我也在同一个时刻按时醒来,并能想起熟悉的长啸与震响,黄钟大吕般鸣于耳际,忍之无奈,去之不得,仿佛成了头顶天空的一部分。
    
      是啊,飞机比车马舟船快多了,书信的传递本也可以大趁其快,但书信的没落已成普遍的事实。再说,依靠现代交通手段传递书信的速度远远不能和电子邮件的传递速度相比,可御风而行者,又何耽车船之华美!转瞬之间,笺语和容照就可送达千万里外,兼有语音电话乃至视频电话,传统书信不走向没落也由不得它自己。
    
      然而,仅此也是不足的,无论多么发达的技术都不能完全满足人们当下种种生活需求,也无法完全消除人们内心的一些期待和忧虑。有一些事情,我们仍然需要人自己去处理,比如重要事务必需的面洽,比如情人之间迫不及待的牵手,我们就无法交给程序或设备去完成,而要靠我们自己身体力行。这些,也许就是人重新认识自我的极好契机——若论完善,人自身永远强于程序或设备。人对物质性的亲自把握愿望比非物质性的观念交流需求更为迫切、强烈。正由于此,人才借助各种物质实体和技术手段实现自己更高的生活目标,比如出行乘坐飞机,以实现从异时空条件向同时空条件的转换,在共时空条件下把事情做得更加安全、完美。反而言之,再先进的图、文、影视传输方式都不能代替合作双方的握手和情人之间的亲吻,诸如此类的许多事情,人们首先必须克服空间的阻隔,并花费一些时间等待,在新的、共时空条件下把合作进行到底,也把爱情进行到底——屡屡对我造成吵嚷骚扰的夜航班机,在别人,应该代表着生活的更高层次,我忍一下,也便是应该的。
    
      也是广而言之而已。我自己也许有这方面的迫切需求,但目前并无确切、具体的对象,那种可能性就像暗物质一样隐藏在我的生活里。只能凭空生一些空想了,尤其在熟睡被惊醒之后,仿佛所有的人都深眠着,独我无法再次入睡,两眼盯着深沉的夜,空耗着极为珍贵的时光,一事无成,感觉自己就像钉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
    
      是的,论自由,或者论失去自由,被迫空耗时光的人生境遇是极其无奈的。被夜航的班机惊醒之后我得到了一种畸形的自由,当然也是没有意义的自由。既然已经醒来,情感的流变和思绪的驰骋又是我无法拦阻的,我必须跟随其中任意一方或双方漫无目标地往前行走。
    
      在夜的黑色的路上,我看见了许多人的不自由。我看到人们手上都执掌着道具在行为怪谲地生活着,他们手中的道具也在不断地演变着。我最初的记忆是当年在农村生活的时候务农之人手中的农具。即便在不干活的时候,他们也要拿着一样农具的,多少有些煞有介事的意思。我深知其意,他们那样做的意思是想告诉别人他们是很勤奋的,或者说绝不属于懒惰的,他们是深明人生诸要义者,不然,就会被人耻笑为游手好闲或不务正业,做人的尊严就会大打折扣,被人瞧不起,同时会丧失若干社会权利。随时手握农具,便是那时候的时尚,也是那时候普遍的道德规约,人共守之,方显世态的尚不疲颓。
    
      之后的另有一个时期是流行随身带书随时看书的,此番景象甚是温暖祥和,书本一度作为人在社会上有尊严地存在的主要标志,读书与生活处于前所未有的同等高度,那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时代,求知之心让一个庞大群体置身于人文关怀的温暖之中。一个时代的世风竟由读书之习气和敬慕书本之流风来做主要构成部分,不能不说是姣好的人间景况。可惜,如此好景并未久长,很快就被席卷而来的崇商飓风吹得无影无踪,遭到冷遇的除了读书人还有书本。知识贬值,文化缺位。生活重心的转移必然导致人生道具的更换。务农的不必随时炫耀手中的锄头,坐机关的不必刻意展示别在兜里的钢笔和形影不离的公文包,书本与读书也很快退居后排,因为新型的生活道具对人更具吸引力,它从极大程度上改变了人的出行、减轻了人的体力付出。这样道具就是自行车。
    
      自行车确实曾经作为生活的流行道具存在过,而道具,总具有一定的符号性意义。自行车作为新的道具符号,它所代表的是一定的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和个体人的生活质量。但出家门,必有此物,是否真有骑乘的必要,倒是其次的,双手握把状,代表着拥有者的自豪与荣耀,即使毫无使用之目的,停在路边,人站一旁,也是那时候常见的风景。从技术层面上说,自行车作为生活道具所具有的划时代意义,宣示了一个半自动交通时代的到来;从文化层面上说,为了解放自己的身体,人为自己创造了一种快捷高效的生存方式。
    
      史上最有趣、普及面最广的道具莫过于此前不久盛行的人人胸佩的人物像章和手上执掌的红皮书。作为道具,人物像章和红皮书具有同等的符号功能,都单纯、直接地指向群体人的精神领域而无关乎个体人的生存价值,因而,那些道具离人的实际生活也就产生了相当遥远的距离。时过境迁,它们给后世留下的也就是历史学意义上绝对客观的事件实录和艺术学意义上喜剧性的“有趣”。
    
      较为奇怪的是,在物质极端匮乏的时代,也曾流行过手表,作为一个时代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奢侈品却成为所有人心中的追求目标,不能不说,人总是希望用流行道具来体现自身价值的,道具本身,在一定程度上更能代表人的生活追求和幸福指归。
    
      诸如此类,举凡不与生活拉开距离、不把人生引向虚空的道具,都应当算作必要的道具。实用性毋庸置疑,装饰性成为必须。作为物质工具,一些流行道具生活气息浓厚,与人的关系是亲和、简明、直接而功效显著的。实用大于审美,实体重于符号。
    
      再说远一些,也有过流行千年的手扇、手绢之类,但那些东西的普及率都是很低的。若论史上最流行的道具,恐怕非时下的智能手机莫属了。
    
      活在今天的个体人,只要有手,只要具备基本的语言表达能力和聆听能力,都有或者都想有一部手机。此物强大的综合功能,简易的使用方法,集生活、工作、娱乐于一体的智能特性,已经在事实上刺激了几乎所有人的购买力上升到百分之百,而近年来,购买力本身已经不再是限制智能手机生产总量上涨和使用人数持续上升的主要因素,影响手机普及度的主要因素转移到了手机内部或本身的功能性、便捷性,网络服务系统的综合质量反倒退居其次。凡是有人的地方一定有人在盯着手机屏幕或者在拨打电话。我们最为常见的现象是每个人随手从身上取出来的东西多数时候都是手机。结果,我们的眼睛完全被那个屏幕所控制,我们的全部情感活动和理智活动都经由手机替我们发表或传达出去。即使在两个人背对而立的时候,我们已不习惯到处看看、找找,而是很随意地拨通对方号码。我觉得,我们正在变成深海之中完全丧失视力而只凭听觉和触觉生活的盲鱼。
    
      的确,我们正在用我们的听觉代替视觉,也在用信息代替人的一些现实作为,在用虚拟代替生活,用符号代替实体。我们躲藏在我们以为很稳妥的网络天地里尽情表演着另一个陌生的自己,人人混迹在虚假声音和虚假文字的世界里不断地塑造自己、修改自己、伪装自己。而真实的人,我们越来越少正面凝视。我们正凭借近乎光速的电磁波传播我们的思想和情感,而不是凭借空气等基本物质实体。世界变得越来越小,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这是现代人精神世界里的重大悖谬。
    
      相比之下,假如真有一个和我生命相关的人夜乘飞机凌空而过,对方想不想我,我收没收到对方的心灵信息,又有什么关系?其间的种种人生感受又何足而论呢?这种疏离又何足为怪呢?鸿雁传书也罢,红叶题诗也罢,传统的、简单朴拙的交流方式蕴含着深厚的人文关怀,但相对于互联网时代,那些毕竟是异时空的东西,而现代人正在利用移动数字终端设备来来消除或忽略时空对人的实际隔离,因其具备强大的写入、传输和存储功能,我们正在消除非共时空对我们的种种阻碍。如同互联网无法去干预和改变古代人的生活一样,古代人的交流方式也无法改变现代人的急功近利之心。人是当下的存在,它本身就是时代的记录仪。
    
      我曾幻想过,有那么一些人,我们尽量少使用甚至不要使用手机。让我们像从前那样相约、见面、走访、交谈,在共时空环境中,让我们用眼睛通达彼此的心灵深处,让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神、举止、皮肉的变化,感受彼此的存在和老去。看着真实的笑容,参与真实的交往细节,如人行远途,对一路上遇到的春云秋露、黄花碧草、蜎飞蠕动、晨昏交替触摸得细致一些、柔缓一些。让那些合与天地节律的千变万化化作心灵美好记录中清晰的字迹和图景,并以此相互宣示,我们、生活、世界,都是真实的。
    
      然而,这个假设的提出本身就是意义无多的,任何程度的奇思妙想在铁的事实面前都将显得苍白无力而让人不无气馁。一个时代的消失和一个时代的来临都是不可阻挡的。人的技术创造活动的结果一定是把人与人、人与世界更远地隔离开来。早期人类的直立行走,使脊椎竖向承重,从而刺激大脑的发育,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脱离兽性,那么,后来的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才让他们真正变成了人,但他们已经和真实的世界之间有了工具和技巧的阻隔;他们发明语言文字,他们走向理性初萌时代,他们和世界之间又多了一层观念的阻隔;工业时代,横在人面前的是森严的技术逻辑,人开始隐藏在自己发明、制造的工具系统里。互联网时代来了,人与人终于无需对面仍可沟通,只要平安健康地活着,就可以随心所欲躲进无处不在的虚拟。
    
      我们有没有复归正途的必要和可能?从神本体退回到人本体我们曾经做到,但我们又身不由己堕入了物本体。我们要不要再次从中退出来?能不能退出来?换言之,我们要不要凭借人格魅力把自己从技术逻辑的重重围困中解救出来?
    
      心灵的沟通尚且依赖于多种媒介,肢体直接交流的可能性就更显其小。除了厮打和拥抱,我们还有许多肢体交流行为是很有意义的。肢体的接触曾经燃起和维持过相当的人情温度,比如朋友见面的相互拍肩、握手,师徒之间的手把手教学,亲人之间关切的抚痒嘘痛之爱,交好之间赞赏的拍击,许多许多,如今都被千篇一律的“赞”此类表情符号代替了,感觉到那只是熟识者之间无法逃脱的人情义务,是无关痛痒的“打哈哈”,的的确确也透露出人人心中没有真实表情和体温的虚伪,很难唤起丰沛而永久的感动、得到力度感很强的鼓舞,刷一刷屏,一切宣告结束。
    
      人的尊严正被这些道具轻慢、亵渎,人的本体地位正被这些道具挪移、降低,人自身也成了工具的一部分。主体性的丧失首先表现为人的自我物化。由此引申,我们完全有能力回答“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富足,但我们为什么越来越不感到快乐?”这个问题,最实质的指向是,人自动放弃了做人的权利和做人的乐趣。
    
      “我们能不能少用甚至不用手机?”其实也是一个很无聊的问题,不是没有答案,而是人人顾不上面对也没有勇气面对那个公开的答案。
    
      久囚之鸟,纵之不飞。这也许就是我们过度使用智能工具之后必然面对的可怕结局。
    
      当然,凡事亦不可一概而论。比如出行,除了个别需要者选择徒步之外,绝大多数人出于安全快捷的考虑还是要选择诸如高铁、飞机这些先进交通工具的,选择的根据是我们需要高效利用时间,这与动辄使用手机远不相同。手机的使用是花费同样可贵的时间与真正的人、生活、世界实际远离。
    
      那个航班,不知去了哪里。如果航班上真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念及我的存在,而此刻,他或她一定飞临另一座城市的上空,又在念及另一个人的存在了,我甚至不如他或她身后的尘埃。航班留给我的扰攘却是千真万确的。我又不由得想到,每一个新时代都是在对旧时代造成铺天盖地的扰攘中诞生的。旧时代的人眷恋着他们那个时代的生活,但也必然身不由己来到新的时代,接受新时代的扰攘,也要努力活在新的时代。
    
      2016-8-10

      [copyright]版权[/copyright]


作者: 李立红    时间: 2016-8-18 16:29
又坐了一个沙发!
作者: 李立红    时间: 2016-8-18 16:43
李老师这篇文章写得棒!
从晨起醒来切入,环环相扣,说明人们总是在享受物质发达同时,被物质生活所绑架,人总是不能随心所欲主宰自己,您所说的不相识之人也会有灵魂之间的相契,兴许哪年就会实现了呢
作者: lvhq018    时间: 2016-8-18 17:35
有被切割的感觉。
作者: 七大姑八大姨    时间: 2016-8-18 23:44
习惯了禁锢,禁锢就成为自然了
作者: 一孔    时间: 2016-8-19 09:43
人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中,问候李老师
作者: 一介草民    时间: 2016-8-19 15:48
大概的确是人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吧。或许自由本身就仅仅是一种心灵的感受吧。
作者: 时光安然    时间: 2016-8-19 18:18
前不久看到一个关于自由的诠释: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作者: 夏冰    时间: 2016-8-20 17:05
李老师在文字里浸淫得很深。
人之自由,总是受到所处环境制约的。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21
李立红 发表于 2016-8-18 16:29
又坐了一个沙发!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22
李立红 发表于 2016-8-18 16:43
李老师这篇文章写得棒!
从晨起醒来切入,环环相扣,说明人们总是在享受物质发达同时,被物质生活所绑架, ...

但愿但愿。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24
lvhq018 发表于 2016-8-18 17:35
有被切割的感觉。

是啊,是在被肢解。最后,恐怕只剩下人的种种观念而全然不见人了!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25
七大姑八大姨 发表于 2016-8-18 23:44
习惯了禁锢,禁锢就成为自然了

诚然,“久囚之鸟,纵之不飞”!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25
一孔 发表于 2016-8-19 09:43
人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中,问候李老师

谢谢一孔,即颂秋祺!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27
一介草民 发表于 2016-8-19 15:48
大概的确是人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吧。或许自由本身就仅仅是一种心灵的感受吧。

自由与爱,是人永恒的追求,所以永恒,源于得之万万不易。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28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6-8-19 18:18
前不久看到一个关于自由的诠释: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当然,安然此语让我想到了道家。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33
夏冰 发表于 2016-8-20 17:05
李老师在文字里浸淫得很深。
人之自由,总是受到所处环境制约的。

此物大概属于刁钻奸猾之类,不易捉拿在手。即便偶然得手,亦如手捏泥鳅,要么不慎让其逃脱,要么过于在意将其捏死,终归都是不得!
作者: 李兴文    时间: 2016-8-25 13:33
夏冰 发表于 2016-8-20 17:05
李老师在文字里浸淫得很深。
人之自由,总是受到所处环境制约的。

此物大概属于刁钻奸猾之类,不易捉拿在手。即便偶然得手,亦如手捏泥鳅,要么不慎让其逃脱,要么过于在意将其捏死,终归都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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