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文字闪耀生活 于 2016-9-9 10:00 编辑
有一种痛是偏巧看到
守在重症监护室,精心的照料家人,是责任也是义务。病人的痛苦更加的激发了亲人间的付出欲望,为病人分担是义不容辞的,我深深地体会到那种感受。
很多人由于工作的原因没有能力亲力亲为,所以要花费不少的钱财请护工来照顾病人。当前护工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在很多方面对病人的照顾更胜于没有护理经验的家人。但是护工再好也代替不了家人的亲情,不管多么危重的病人,看到亲人都表现得很兴奋,也会对治疗起到一定的作用。
我听到相邻的重症病室送来了一位老人,据说病情相当的严重,老太太八十五岁了,还带来了保姆。她的一双儿女在病房外徘徊时,我看到他们,无论长相还是穿戴都很体面,也听说他们家里还有一位保姆。想必定是富裕的人家,一般的工薪家庭是绝对负担不起这笔费用的。我暗暗的为老人庆幸,弥留之际还到医院治疗,儿女必然是孝心的。
两天后的晚上,楼道里传来了保姆的女高音,旁若无人的大声汇报着老人的病情:“病情加重了,要不要抢救?你们来不来?······”这保姆,不懂公众场合忌讳大声喧哗,尤其还是在医院。她的语言也很不精练,反反复复说着车轱辘话。我们听到的人都恨不得替她说:“赶快过来,老人很危险了。”楼道里面弥漫着一种压抑,沉闷,空气里面充满了紧迫和危急,感觉心中被阴沉沉的东西笼罩着。
大夫护士快速的进进出出,我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心里祈祷着:老人家的孩子快点到吧,最后的一面,见不上多遗憾。
我在父母离世时才懂得什么叫得济,什么叫送终。我想亲人在永别时有人陪伴对逝者才是最大的安慰。父亲去世前,我在他身边悄悄的流泪,他举起手示意不让我哭,我起身换了位置,不让他看到,父亲依然把手举过头顶,摆手示意着。我的悲伤是让父亲心疼的,老人家在最后的时刻仍然挂念着孩子,这份亲情一想起来我就想掉眼泪。我也知道父亲满意有人陪伴着他,送他向另一个世界走去,因为他是微笑的。在成年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吻了父亲,这一吻,我自己都有些吃惊。对父亲最后爱的表达,在无言中。每每想起,我心安稳。
母亲是突然发病的,我当时拉着她的手说:“妈妈,两个医院的大夫都来了,您一定要坚持啊!”母亲点点头。尽管她没有坚持下来,但母亲不会遗憾。老人家早预见了:病犯了,吃药管事就挺过来了 。抢救也没意义。母亲知道社区的大夫来了,市里最好的医院大夫也来了。母亲走的明明白白的,做女儿的也就不遗憾了。
公爹去世时,我安慰他:爸爸,您如果挺不过去,妈妈那您放心。我拉着老人的手,他的眼神里满是信任,用尽力量点头。我庆幸在老人们离世前,我可以尽自己的力量照顾他们,安慰他们,让他们在最后的时刻不孤独。我也是怕死人的,但是责任和义务告诉我;这是最后尽孝的机会,从此不会再有了。一介平民,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为国为民出力,为亲人做最后的陪伴太应该了。
病房的抢救已经进行了二三个小时,老太太的儿女终于来了。他们在相隔半个楼道的护办室逗留着,有人听见妹妹问哥哥:叫嫂子来吗?不知哥哥怎么回答的,妹妹说哥哥:你打电话吧!那边的抢救紧张的进行,护士传递的消息是:人就快不行了。兄妹俩向护士索要口罩,像是要见最后一面的意思。一个护工悄悄的说:“兄妹俩曾经撂下话,说如果在后半夜去世,就别通知了。”听到这话的人都很吃惊,大家面面相视,无言了。我们的病房静的出奇。
外面的楼道里也静悄悄的,我出去倒脏物,一眼看到了刚推出病房的死者,人光着身子,一个瘦小的身躯安静的在病床上长眠了。还没来得及盖上点什么,我在心里打了冷颤,悲哀袭了上来,匆匆跑进病房。我愣在那里想着:不知那灵魂是否远去?她可曾看到自己的模样?她的脸上是否有泪?
时针指向夜晚的十一点,也许是恐怖,也许是哀怜,每一个人都无言的对望着。时间不长,保姆的声音又肆无忌惮的叫嚷起来:“过来吧,过来吧。”不知那家儿女怎么表示,保姆接着大声地招呼:“不用看脸,看看衣服。”这位保姆像是什么规矩也不懂的样子。有人议论:当保姆怎么净干不该她管的事?还有人说:纯属故意,给主人难看呢!不管怎么议论,这件事情真的很让人不解。
过了些时候,我望见太平间的方向点起了火,她的儿女一定在烧纸,很安静,这个夜晚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老太太多么孤独的咽了最后的一口气。不过还是应该为她祈祷,离去了病痛,终于解脱了。她会在天堂为儿女祷告,祝福他们吗?我想会的,每一个母亲都深爱着孩子,她一定不会计较吧?
时常大脑不听使唤,那一幕时不时的就出现在眼前。心中总在翻腾,是痛还是悲?说不出的一种情绪,胡乱的展现。有些事说出来就痛快了,称不吐不快。但这件事,真的不想重诉,说出来只有纠结,觉得就是一道伤痕刻在心里,隐隐的痛着,不可言状,想叹气,又释放不出来,真真的是郁闷极了。怎么那一幕偏巧就被我看见,偏巧我就多愁善感呢?我是不是杞人忧天?也许会有人说我:“有你屁事”。其实真的没我的事,就是心里总也抹不去,和老太太没见过面的呀,为什么总也撂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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