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变老的？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2 14:19

本帖最后由 lvhq018 于 2017-2-22 14:20 编辑

正月十五。远离母亲的我又远离妻儿，一个人在异地的异地孤独地捱着属于别人的元宵节，心里其实是期盼着这一天迅速结束。本来计划在华灯初放时和着灿烂的焰火问候一声母亲节日快乐，但在与朋友们的推杯换盏中竟然忘掉了。

电话响了，是那种微信视频的声音，三姐打来的。妈妈在三姐家。我点了“接受”，屏幕上就出现了母亲的头像。过年期间我特意回老家陪母亲呆了十几天，没想到母亲突然间又苍老了一些！酸楚的感觉一下子遍布全身，母亲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无用的话，但句句都像针一样扎着我的心，让我感觉惭愧。三姐说妈妈今天特别特别想我。

85岁的母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步履蹒跚，几百米的路都需要歇歇脚，但她从来不说自己走不动了，而是强调路太远了；刚刚问起一件事，几分钟后又会问起同一件事，有时我们会回答十几次，她却绝对不承认自己曾经问过；年轻时在饭馆工作时就是一把好手的她，现在擀一顿面就累得汗珠噼里啪啦直掉，嘴上还一个劲地说：这点活根本就不是个事；中午吃了什么饭，转身就忘记了，年轻时的事却如数家珍；越来越爱钱，出门总丢钱，却绝不相信自己丢过钱……母亲事事都力不从心了，我确信母亲老了。但母亲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我回答不了。

也许谁也回答不了。元宵节五彩缤纷的焰火散去以后，夜晚被喧闹对比得出奇地宁静，同学在微信里晒出了陪同父母去海南旅游的照片，再一次让我感到惭愧。我只是孤单，而母亲在这个清冷的夜晚应该是孤独的。我夸同学在尽孝，没想到同学失落地对我说：父母已经走不动了！为什么没有在父母能走动的时候陪他们转转？他突然感到很惭愧！紧接着他问我：老人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在浮华与硝烟散尽后的宁静的夜晚，我们都问出同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但这个问题必须有答案。于是我说：应该是当你担心的时候，或者是他们想让你陪伴的时候吧？

是的，儿女是永远也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变老的，因为他们老没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他们永远也不会告诉孩子自己变老了。父母一辈子只想做儿女的支撑或后盾而不是累赘。仅凭着这个简单而朴素的信念，他们咬着牙也要假装精力旺盛。他们用坚韧的意志与越来越恶劣的身体做着不懈的抗争，直到有一天轰然倒下。孩子会耐心细致地体察父母些微的变化吗？当然不会。他们在父母身上只习惯于依赖。况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在自己年富力强时一路狂奔。孩子的逻辑是，等自己功成名就，一定好好陪陪父母。问题是，只要生命的发条的能量没有消耗殆尽，他们就不会停止追逐。父母对孩子做的事，我们对自己的孩子同样做着。牺牲的永远是“父母”，但对于具体的人来说，大家都在犯同样的错误，父母对他们的父母也惭愧着。

在孩子面前，父母都是坚强的，至少嘴上是坚强的，他们的坚强就像喝醉了酒的人永远不承认自己喝多了一样。父母在孩子面前极力掩饰自己身体的每况愈下，不到万不得已，在他们的嘴里，你总是会听到“我身体没问题！”因为他们怕失去“保护孩子”这个天职。孩子起初是怀着希望父母身体好的心理而选择相信父母的话，后来，孩子则是基于逃避而选择相信父母的话，这种逃避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为自己进行道德开脱的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它只能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正是因为这样，孩子在父母身上往往都会留下一种情愫：后悔。

老人就是这样，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年龄都忘了，却会在你过生日时第一时间送来祝福；吃饭成为每天进行的程序，酸甜苦辣浑然不觉，却绞尽脑汁安排孩子们吃得更丰富些；自己连楼房都懒得下了，却念念不忘提醒孩子多锻炼……没人注意到他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变老了。老人什么时候开始老的？不知道。我之所以说“当你担心的时候” ，是因为你感觉到自己开始变老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老人比你更老，你担心你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老人的身体应该更糟糕，你因为担心自己继而联想到老人，这个时候也是你真正认为老人已经老了的时候；我之所以说“是他们想让你陪伴的时候”，是因为不到万不得已，老人绝不会在孩子面前表现出老的状态，做孩子的保护伞是他们的天性，他们表达需要我们陪伴的时候，是因为如果我们再不去搀扶他们一下，他们定会轰然倒地，再也起不来；如果不是心如死灰，如果不是连思念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决然不会表达需要我们陪伴的渴望，他们只是想能多看我们几眼。其实老人早就老了，他们是出色的演员。

老人是在我们意识到自己老了的年龄时就已经老了，从那时起，他们用自己顽强的信念陪伴我们一路走来，直到我们感到自己老了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他们也老了，直到我们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时，我们才意识到他们的身体状况也不好。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其实养了儿也不知父母恩，养了儿只能体会到父母的艰辛，而父母的恩情，到现在也没有传输完毕，那么，真正知道父母恩情的时候，也只能是在他们逝去的时候。这种恩情如同空气，只有失去时才知道它的恩情比天大。

这样的事还在传承，接下来是我们自己，接下来是我们的子孙，我们做着同样的事，无怨无悔，这正是人类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根基。它也承载着人最朴素最无私最伟大的情感——

父母陪孩子一起慢慢变老。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2 16:26

秋实发表于 2017-2-22 14:25
哇，沙发还在？

抢沙发很惬意？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2 16:38

秋实发表于 2017-2-22 14:40
此文，让人百感交集，浮躁的当下，为儿女的，真正尽孝的能有几人？养儿方知抱养恩，但由于方方面面的原因， ...

天地父母心者，大致是说父母之于我们之心堪比天地之于我们之心吧？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4:05

秦皇岛简枫发表于 2017-2-22 14:53
18此文，真挚的煽情，又哭了。抽空多去看看母亲吧。

在克制下写的。主要是在想：我们是不是也在重复与父母同样的经历？如果是，就是天命。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4:10

秦皇岛简枫发表于 2017-2-23 14:07
不是如果是，就是。一代代人，一代代的重复。

那么也没什么太过于愧疚了，命该如此，认命。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4:15

秦皇岛简枫发表于 2017-2-23 14:12
不，18兄。必须愧疚，我们的良心需要。父母也需要我们在愧疚之后多去陪陪他们。

应该觉得伟大，就像对天对地，我们只能获取，我们对天对地的善只是在挽救我们自己。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4:53

水如空发表于 2017-2-22 15:01
有时并没有感觉到父母老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年龄，恍然大悟：父母怎么可能不老呢？

看来我的感觉是有普遍性的。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5:04

一孔发表于 2017-2-22 15:32
18老啰，我也老啰……

一看到“啰、啰”就感觉到老气横。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5:06

一孔发表于 2017-2-22 15:36
男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思越发地柔软一些。

认同。怎么就婆婆妈妈了呢？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5:31

李立红发表于 2017-2-23 15:19
这文字怎么感觉像出自女性之手呢，那么柔软，吹弹即破的感觉，可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写的，就越发感慨了，离家 ...

正像一孔说的，男人越老越脆弱，脆弱得如同小女人。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5:34

李立红发表于 2017-2-23 15:22
昨天晚上出去散步，小区里一辆120救护车闪着光，还埋怨刺耳刺眼，等回来之后，120就变成了殡仪馆的车，一个 ...

包括珍惜我们自己。也许这只是奢望。刚才与简枫交流，还认为对下一代奉献，是人的天命，命该如此，无法改变。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16:23

闫广慧发表于 2017-2-22 15:49
恋父恋母情节在游子那里不会有年龄界限、无论多大，或者年龄越大，这种情感越深厚。

赞同！只要父母健在，你永远是孩子。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21:07

夏冰发表于 2017-2-22 17:15
刚跟在妹妹那里住的75岁母亲通电话。读此文，百感交集。

差十岁，差的远了。夏版孝心可鉴！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3 23:03

文字闪耀生活发表于 2017-2-22 18:32
有孝心者有此文，感动着同样的一群人。祝老人安康。

不是想感动人，是想让心有遗憾的人释然。

lvhq018 · 发表于 2017-2-24 11:27

时光安然发表于 2017-2-22 18:32
有老人在终究是幸福的，这感觉只有完全失去，才能真感领会吧。

应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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