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杂谈】我要怎样的活法？

夏冰

　　你说什么，我要怎样的活法？别开玩笑了，还活法呢，最近，我可以说是生不如死了。你要说了，太夸张了吧？别着急，我没有骗你。


　　今年以来，截至目前，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已经先后伤了两个女人的心。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妻，都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女人。她们因为我遭受到的伤害可以说是十分巨大而又真实的。这从她们面对我时那种神情语气，可以感受出来。


　　其实出现这样的结果，肯定不是我本心，但是怎么说呢？世上的事情太让人难以取舍了。有时候纯粹就是鬼使神差，你一丝一毫的欲念，就会导致事情不可挽回。说起来可能你们想不到，她俩的伤心，都是因为我的不诚实。


　　我为什么要骗人？


　　是啊，为什么，我要骗人？尤其是，骗这两个我最亲的女人？


　　2008年底，我们筹措资金准备新买的房子的首付。除了自己的积蓄，问一个表哥借了三万元，问一个舅舅借了两万元。表哥的在2015年儿子婚礼后就还了，舅舅的则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2019年。想一想，这债都满十年了，算是个长期性的债务了。而且，不仅仅是这三万，当2012年儿子生病缴纳住院费时，我带的钱不够，舅舅当即掏出来四千块。这样一来，我在舅舅名下的债务就成了两万四。


　　实际上我本来打算前三四年就还了舅舅这个款的，无奈总是捉襟见肘，比如2016年儿子因摔伤了腿住院用钱，又借了部分外债，比如2017年再次举债给儿子买房，加上每年缴纳万余元的养老金等其他事宜，这个钱就一直没能还上。


　　到最近这两年来，老妈说道了多次，意思舅舅这个钱不能再拖了，就算是人家不缺钱，也得赶紧还了。当然我也是这个意思，老妈不说我也明白。然而光有态度不行，得拿出行动来呀，单位至今快三年了不能正常开资，我临时打闹的两三千、五六千，加上老婆有限的退休金，逐步还了一些朋友，都是这些年朋友救急借给咱的，当时说好手头一有就马上还，不好说话不算数。出于这样一个局面，当时还在医院住院做了个瘤体切割手术、尚躺在病床上的老妈给出了个主意，问我能拿出多少钱来？这个话很有意思，当我明白老妈是准备代我还舅舅这笔钱、只需要我拿出少量部分的时候，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我真的是一个不孝子！我本应该拿出来一定的钱孝敬老妈，虽然说她有退休工资不缺钱，但这个事还是让我难以平静。父亲去世的这十年来，我没能尽量陪伴老妈，实在是心生愧意，也毫无办法，生活让你无法选择。


　　当我跟妻说起老妈的主意时，妻并不同意，她说你有钱你还哇，我是没钱。我明白，我们的外债包括我这边的亲戚们，也包括她那边的亲戚们。按她的意思，舅舅这个钱并不是特别当紧，她弟弟的相对来说更迫切。这个矛盾我咋解决？夹在中间的我两头为难。


　　过了差不多半年，今年的腊月里，老妈来到我家过年，再次提起这个话头。我当即决定可以考虑她的主意。但是究竟自己能拿出多少钱来？我权衡了下，感觉那笔校对费应该可以争取一下，再加上陆续回来的一些稿酬，估计七八千应该没问题。老妈当即说她给我准备一万六，让我准备八千，加起来一共两万四，还舅舅。


　　款子到位后，我问舅舅要卡号给他打款，舅舅问明情况，坚决说只收两万，那四千元是给孩子花的，不要啦。按说我应该把这个情况实话实说告诉老妈，但是我没有，我觉得如果如实告诉老妈的话，老妈准备给出的一万六会不会缩水？这四千块可不是个小数目，用它又可以还别的朋友们部分债务了。关键时刻，我的自私心起了作用。我跑银行给舅舅打了款，回来老妈问全打过去了，我回答打过去了。余下的四千元，我还了另外一个也是拖了好多年的朋友。


　　但是没想到老妈并没到此为止，事后她电话问舅舅，舅舅如实告给了她，事情败露，老妈很生气，但因为正好是在年节下，她就先不吱声。然而到元宵节过后，我并没觉察到老妈的这个满肚子心思，也就没有主动坦白，老妈忍无可忍，一下子问我究竟是咋回事？她说她无法容忍我哄骗她，都是一家人，最亲的人，有什么不能说呢？她说她这么多天来，一直想不通，根本不能理解……望着愤怒至极的将近八十岁的老妈，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耻和混蛋，但是没有任何话可以说了。老妈是带着极大的不满意、甚至是愤怒离开我家回到村里去的。这差不多半年来，我没法原谅自己，不用说回村看望老妈少了，连电话都不敢轻易打，打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再惹老妈生气。


　　唉，这事因钱而起。我又常常想，仅仅是钱的事么？


　　到了今年的五月中旬，忽然的某一天，妻询问起月初我跟她提说过的通过一个朋友参与的一个智能机器人帮忙挣钱的事，恰好这个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暂停了，就是这个事，让她十分伤心，因为她认为我没跟她说实话，认为我跟一些不靠谱的人打交道，如果我一意孤行不肯悔改，她真有跟我分手另过的打算了。当天中午她就把我的被子搬到阴面卧室，晚上更是把阳面卧室门锁上。甚至趁我不注意，把微信上的零钱也转走，连续几天没好脸色。说起来也是自己没心，刚不久才把一笔校对费加上她的工资还了孩子他舅，所以我目前真的是分文无有的无产阶级了，别说其他什么需要花钱的事，就连买个菜的几块钱零钱都成了问题。我陷入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境地了。真的，这究竟是怎么了？我是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该拉出去斩了才大快人心啊！有一瞬我万念俱灰，生不如死。当天晚上我一直睁眼到两三点钟没法睡觉。其实那天正好我休息，不用加班加点质检报纸，本来可以睡个好觉的。


　　但是，面对这样的状况，我第二天起来，还是一如既往备课，校对，质检，做报，吃饭，睡觉，像没事人一样。我为自己呈现出来的巨大的生命力所惊讶。前几天一个小我三四岁的朋友病逝，我更加感到了自己的无坚不摧，坚强有力。可是有谁知道，隐忍之下的我，表面现象下的我，心碎欲裂，身心俱疲？


　　我不知道，我究竟要怎样的活法。我承认自己情急之下利令智昏，说了一些话，做了一些事，是不诚实的表现，但并非恶意的。我本心肯定不是这样。这样的局面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怎么能舍得伤害我最亲爱的两个女人呢？然而恰恰是因为我的不诚实，导致她们对我无比失望，无比痛心，并一致对我选择了痛击，排斥，让我这颗倍受煎熬的心越发伤痕累累。


　　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卑鄙无耻。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无论是用怎样千倍万倍的努力，也无法救赎。人就怕寒了心。你冷一颗心只需要一瞬间，而再热一颗心，就难上加难。伤害过的心，就算是用比一辈子都长的时间，也无法恢复如初了。何况还是如此亲爱的两个人。但是，还有外债在那里，人生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我不能选择颓废，不能消极怠工，只能咬牙坚持，默默工作，尽力赎罪。期待有朝一日，云开雾散，日月齐辉，家人之间和睦如初，我心里的熬煎得以减轻——也就是幸事了。


　　这便是我希望过的日子；这便是我要的活法。


　　2019.5.22子时-5.31

夏冰

秋实 发表于 2019-5-31 07:23
都是勤快的写手啊！
晚上再来细品

辛苦啦！老朋友节日快乐！

夏冰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9-5-31 07:50
第一，还钱差了四千，应该是有问题的，说一句人穷志短，我觉得恰如其分。当然，舅舅也有责任，既然说了这钱 ...

谢谢老朋友的悉心点评和深入交流。节日快乐！

夏冰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9-5-31 08:02
打了半天，却操作失误，也真够让我闹心的。

辛苦梦儿。节日快乐！

夏冰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9-5-31 08:22
一个卑微男人的惨淡人生。这样的命题，夏老师近来作得不少，看来夏老师陷入了自我的怪圈。只是这次有体裁要 ...

谢谢梦儿的深入交流。辛苦啦！

夏冰

一孔 发表于 2019-5-31 09:04
看老赵聊生活，只能报以相互宽慰，这个题目我也打算写的，但是我下意识地会写道：怎么个活法？怎么活法是我 ...

一切尽在不言中。节日快乐！

夏冰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5-31 09:16
欣赏老师作品，问候。

谢谢千版。问候送上，节日快乐！

夏冰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5-31 09:45
老师这文看得真是沉重啊，有同感啊，有同感。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人到中年，各种危机也都来了，怎样 ...

嗯，正在努力中。
昨天问起老板，说下周一定发。这样的话已经连续半年了。 我真不知是该选择相信还是不信。
问候子期。

夏冰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9-5-31 11:15
想要的跟现实总是千差万别，所以苟且、难堪成为常态。
夏版确实陷入生活危机当中，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跟 ...

多谢小草老师的支持。
端午吉祥。

夏冰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19-5-31 11:36
问好夏冰老师！
无论是现实生活或者是应时之作，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已是常态，将就着，拖欠着，弥 ...

生活总比咱写的要更复杂，有戏。
问候小平老师。

夏冰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5-31 16:54
最卑微的活法也是活法，最渺小的企冀也是企冀。面临严重问题时，如何做去解决就是活法。问题不是很严重，如 ...

十分深入的解读。辛苦提点。

夏冰

高骏森 发表于 2019-5-31 17:01
生活实苦，一言难尽。万千滋味，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也不到该如何说，拿不出实质性的东西来帮助，所有的安慰 ...

骏森，有人说明天太阳照样升起。咱该睡睡该吃吃。

夏冰

fonyuan 发表于 2019-5-31 17:47
读完不禁一声长叹。
断断续续从夏版文章里得知一些生活片断，主要是思想方面的。
人的思想说简单，其实很 ...

早看到这个深入的理解点评。握手致意。

夏冰

an安 发表于 2019-5-31 19:52
读完你的文，我又读了这个题目，我，要，怎样的，活法。怎么这题目像商场里不打折那款呢，不打折谁买啊！

嗯，其实活法不是你想要怎样的，很多时候不由你选择。

夏冰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5-31 20:13
认真读了夏老兄的肺腑之言！很早就知道夏兄一直如牛负重，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负债前行！我是一个怕负 ...

多谢居士老朋友的支持。
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