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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写作应该不是我的错，可今天接了个电话，我就觉得，话应该反过来说了：我喜欢上写作，根本上就是个错误。
一位省级刊物的编辑说，我投去的小说散文他看了，挺好，准备选用一篇万余字的散文，不过得交版面费，千字一百……我一听头就大了。编辑还在喋喋不休，什么不是说你花上钱就给你发，关键还要看你文的质量；什么这可是省级刊物啊，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创刊了；什么你出书不得花钱买书号，不得掏出书费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车轱辘话说了半天，目的无非只有一个，我掏钱，他给我发表一篇散文。这算什么事！
自从喜欢上写作并有东东上刊见报后，就养成了发表欲，先是县级，再是市级，省级，国家级——我一向以为，无论省内省外，不管哪个级别，能发表就不错，都是一种肯定认可，鼓励鞭策。说得通俗些，都是在给自个儿打气。按我们过去厂宣传部头儿的话说就是，一经发表就有读者看，一有读者看就有了社会效应。这么高的目标咱不想，咱只明白，一件作品发表，你就会信心大增，这是你是否还能写的有效体现，你是在原地踏步，还是有所进展，还是倒退，都有了一个衡量，界定。我想喜欢写作的人都应该有个发表欲，都急于与人交流沟通。费心巴力写好的东西没机会让人看，谁心里也不好受。虽然说如今这社会网络普及了，上文学论坛发表文字、与同好交流探讨，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毕竟在散发着墨香的刊物上登载自己相对的大块头或者豆腐块，也算是一桩堂而皇之的事，值得喜欢写作的人欣然追索，一心向往之。所以说有这个发表欲，肯定无可厚非。
能在报刊上发表，并且还有一定稿酬到手，想来这份喜悦不能跟从其他渠道赚来银子的喜悦相提并论。想当年开始写作时，能够在县城街头壁报《牧马河》上发表一首三五行的小诗，也能乐滋滋欢喜上好几天，不但心理上是种安慰，还能领上两三块钱稿费，请大伙吃一顿冰棍儿。世上并非人人能做到这样啊。那光景，也是很惬意的，也是颇有成就感的。至今记得第一次在省级刊物发表作品并收到稿酬的那份欢喜。尽管仅仅是一份《山西日报》下属的《青少年日记》，尽管所发的仅仅是一则三四百字的日记，尽管稿酬是区区四块钱，但那种激励是终身的。再说了，当年是1985年，我才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月薪尚且才三百大毛，这笔收入相当于我四天的薪资了。拿这个算法算下来，当今在省级报纸上发篇千字文，赚五六十块钱，也不过就是一天的工钱，远远不及二十多年前。再说了，五六十块能做什么？连袋白面也买不了，连罐色拉油也买不了。前几天我买回家一袋白面一罐油，分别花费八十一块和七十块钱。这还是拣最便宜的买。当然还有更便宜的，像油，是那种转基因的，想来想去，没敢买。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是上个保险好。
说这么多，会让人觉得我这人特俗，都钻钱眼里去了。我跟你说，现实的严峻让你不得不俗。老婆、儿子，加上自己，身体都欠佳，全家人月薪不过两千元，几年来累积的欠债将近二十万元至今不敢计划还账——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买菜的时候一分两分也想跟人计较，何况是五六十块钱了，这差不多就是我们家一周的菜钱了。你看，我这人就是这么矛盾，一会儿说五六十块钱不算什么，一会儿又说五六十块钱也能顶大用。话说，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哪。
在这种状况下，努力写，努力赚个柴米油盐钱，想来也不算是个过错。谁让自己要技术没技术，要力气没力气，就认下两个字呢？好歹还能把这两个字颠来倒去变卖几个银子花，也不为过吧？
那就写吧。但是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是说你肯写就能成事。大家都知道，你写出一篇两篇像样的东西来，本身就不容易，能达到见刊见报的标准，就更不容易，得牺牲多少脑细胞啊。还有一条，甚至是关键的一条，就算是达到见报见刊的标准了，人家给你发不发也是个未知数。编辑大人们不是对你的投稿一概置之不理，直接丢字纸篓里去或者删除，就是好容易临幸了，看中了，还狮子大开口——要想发表，先订刊，一年一百二；要么就是，要发文，先交费，千字一百。问有稿酬没，答只赠样刊。还有的干脆连样刊也得自己掏钱包圆儿订购，十本，二十本，不等，否则一切免谈。我就不明白了，按说我写文付出劳动，你刊发我的文字，我应该按劳获酬才是，这是正儿八经的理吧？现在倒好，完全颠倒过来了。像那位编辑所言，我一篇万余字的文，到他刊物上发表，就得拱手相送千余元，直抵我一个月的薪资了，这成什么事！我又没疯！
我就纳闷儿了，你没稿费也就算了，咱也能理解，咱也不指望靠它养家糊口（要靠它全家人早饿死了），更不指望靠它发大财，你只给俺发了文，寄本样刊，行吧？这也是本着你是数得上的省级刊物的名号（不得不说，人这虚荣心作祟起来，还真够人受的），否则，凭啥呀？你这样张嘴就要千字百元，活生生吞掉我一月工资，你也忍心？不用说咱是真穷，没法玩，就算是不穷，也不带这么玩的。我的天爷爷，这还让人活不让人活啦！我一家老小找谁吃饭去？再一转念，不对啊，我这是生的什么闲气，发的什么邪火？你不会不写嘛，人家谁请你写来？要写，你不会写得很棒很棒嘛，还是你写得不咋地，你有本事发《人民文学》，发《收获》，《大家》，《十月》，《当代》嘛。这些刊物保准不收你一分钱版面费，还要给你不菲的稿酬哩。何况，现在是啥年代？市场经济，刊物不得靠经济来支撑吗？尤其还是一份相对不错的刊物，能办下来、坚持到现在，容易吗？这么说，人家编辑很在理，一点没错，岂止没错，还有功劳哩——人家从日理万机中千辛万苦看了你的稿，认可了，给你打长途，这是你的幸运啊，好比是中了大彩了呀，别人苦心巴望也不一定能轮到呢，你咋不感谢还要怪怨呢？你居心何在？真是岂有此理！
这就像那些歌星大腕儿，一登台亮相就有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出场费，而那些小老百姓要想露露脸，除了挣不到分文，估计自个儿得准备个万儿八千还得走上后门儿才有机会轮得到。想来同此一理。这么一想也就释然。君不见有人为了上稿，不惜花费银子打点人情，请客送礼，铺桥修路，机关算尽么，那真是周瑜黄盖、自觉自愿的事儿。不过，实实在在把一桩好端端的事情弄成了不伦不类。曾有好友谆谆教导，说人家现在就是这样，哪有想上稿不出血的，劝我回心转意，先赚名，先结识人，名赚够了，人认多了，人家自然会认你的文，之后就顺风顺水了。我坦然一笑，不做理会。我是不屑于这种做法的，一来咱也没银子打点，二来觉得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就算是见报见刊了，也不算好事，也不光彩，心里也不舒坦，好好的作品也貌似打折了，灌水分了。不得不说，我这么想，就显得落伍，不与时俱进。故此，一些有头有脸的省报省刊，我自然难有文字登堂入室，什么这协会那中心，也自然轮不上我进。到有关部门要我上报自己所属会员级别做统计，或逢到与圈子里的七七八八人马碰一块时，就脸烧，觉得枉费喜欢写作这几十年，连个能上得档次装装脸面的身份也没混上，实在失败，实在丢人现眼。叹气之余，只好阿Q一下作罢。
这样说来，就是自己的错了。干嘛你是个穷鬼呢？你穷就穷吧，还附庸风雅喜欢上什么写作，这不是糊涂吗？这不是胡闹吗？于是就恨起自己来，如果不是喜欢上写作，我还用受这份罪！
究竟是那些虚名要紧，还是写出货真价实的东西来要紧？或许，现如今，就是这样的行情，就是这样的做派。文学已然不再是我自小所尊崇的那个文学了。我们心中那个圣洁的殿堂，已然轰然坍塌，面目全非了。如若真是这样，那么，好，我不发行吧，我不写行吧？不写还用说什么发不发！我还就真不写了。不写这劳什子它能把咱咋地？不发这劳什子它能把咱咋地？天底下那么多人不写，不发，不照样活得滋滋润润、人五人六吗？
不过，硬气话好说，逞能话好说，真的不写，成吗？
我拽着自己的头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201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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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0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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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0 16:01
对呀，别人没有错，错总在自己。削掉棱角，磨去锋芒，变成一颗沙滩上的卵石，随遇而安，岂不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