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山渐青 于 2021-1-19 09:06 编辑
山无情。水无情。杨柳飞花春雨晴。征衫长短亭。 拟行行。重行行。吟到江南第几程。江南山渐青。
这首《山渐青(寓长相思)》作者为南宋张辑,也是中国文学史上唯一以《山渐青》为词牌名的作品。
是唯一,但也不是唯一,《山渐青》这个词牌名虽然是张辑自创,但其实是《长相思》的别名。
张辑这个人比较有意思,史载“其词皆以篇末之语而立新名”,也就是说喜欢用文章末句来为词命名。于是,在张辑之后,宋词中平添了许多新词牌名。这一点,倒与贺铸有点相似,亦有人认为张辑此举学自贺铸。
《全宋词》收张辑词44首,《宋词一万首》收12首,其中无一不修改原词牌名。比如,较为有名的《月上瓜洲》原名《乌夜啼》,《疏帘淡月》原名为《桂枝香》等等。
在璀璨的宋词银河中,张辑并不出彩,乃至现存的典籍中,对张辑的记载也并不多见,甚至生卒年亦不可考。但根据《中国文学大辞典》、《全宋词》等著作,以及张辑自身作品、与其他词人唱和的作品,仍可简单勾勒出张辑的生活轨迹。
张辑,字宗瑞,号东泽,鄱阳(今江西波阳)人,大约生活在南宋宁宗年间(1168-1224)。其父张履信(字思顺)为著名词人姜夔好友,曾担任潭州通判、连江守等官职。
虽然勉强算“官二代”,但张辑一生不仕,悠游山水间。少时曾跟随姜夔学诗,与吴文英、蒋捷、王沂孙等并称“姜门十杰”。其词作风格近于姜夔。
张辑有《沁园春(东泽先生)》一词,直抒胸襟。
东泽先生,谁说能诗,兴到偶然。 但平生心事,落花啼鸟,多年盟好,白石清泉。 家近宫亭,眼中庐阜,九叠屏开云锦边。 出门去,且掀髯大笑,有钓鱼船。 一丝风里婵娟。 爱月在沧波上下天。 更丛书观遍,笔床静昼,篷窗睡起,茶灶疏烟。 黄鹤来迟,丹砂成未,何日风流葛稚川。 人间世,听江湖诗友,号我东仙。
这首词并有张辑自序:矛顷游庐山,爱之,归结屋马蹄山中,以庐山书堂为扁,包日庵作记,见称庐山道人,盖援涪翁山谷例。黄叔豹谓矛居鄱,不应舍近求远,为更多东泽。黄鲁庵诗帖往来,于东泽下加以诗仙二字。近与冯可迁遇于京师,又能节文,号予东仙,自是诗盟遂以为定号。十年之间,习隐事业,略无可记,而江湖之号凡四迁,视人间朝除夕缴者,真可付一笑 。
从《沁园春》及作者自序中可以看出,张辑一生寄情山水,钟爱“落花啼鸟、白石清泉”,曾在庐山中结庐而居、读书向道,并与黄叔豹等友人诗词唱和,或因词作、或因为人,被诗友称为“东仙”。
现存的张辑词作,多数内容也为山水有关,少谈国事。但这并不代表张辑对时事不关心。
《月上瓜洲·寓乌夜啼南徐多景楼作》即为张辑借景抒情之作,也是其现存词作中较为有名的一篇。
多景楼位于镇江北固山甘露寺内,坐山临江,风景佳绝。自古文人登北固山,常有故国之思、抒怀之作。较有名的如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其中名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传诵千古。
张辑这首《月上瓜洲》抒发了与辛弃疾一样的家国情怀: 江头又见新秋,几多愁?塞草连天何处是神州。英雄恨,古今泪,水东流。惟有渔竿明月上瓜洲。
上片触景伤情,写故国之思,下片抒发感慨,感时伤事,通篇饱含家国之情。张辑心怀故国之思,却寄意山水,这大概与其生活的年代相关。宋宁宗赵扩是南宋第四位皇帝,虽是忠厚之主但并无雄才大略,朝中又党争不息。虽然曾启用宰相韩侂胄北伐金朝,但最终失利,被迫签订了嘉定和议。所以,史学家认为,虽然宁宗时朝政总体稳定,但缺乏危机感,离南宋灭亡已为时不远。
抛开历史不谈,张辑大概是南宋之时一个典型的文人形象,虽有家国之思但因种种原因未能出仕,一生纵情山水之间。有意思的是,张辑虽然在后世声名不显,但在当时却有不少拥趸。同时代的严粲即有《寄张辑》、《月夜与张辑论诗》、《忆张辑》等多篇诗作提及张辑,而《寄张辑》中一句“不见吾张辑,新诗何处吟”,更是抒发了对张辑的推崇及知己难寻之感。
公允而言,张辑词作并非每一首都是佳作,但风格清挺沈郁、立意幽远,而其洒脱为人、淡泊处世也为人所称赞,其《沁园春》“出门去,且掀髯大笑,有钓鱼船”一句,亦有东坡先生之风。
正如本文开篇《山渐青(寓长相思)》中那句“江南山渐青”,不雕琢、不做作,短短几字,写尽文人情怀。
后记: 第一次知道《山渐青》这个词牌,是在网络文学《雪中悍刀行》中。其中一句“此地无山,不见雨后山渐青”,更是令人心有戚戚焉。
后来逐渐对《山渐青》词牌及张辑感兴趣,遍搜网络,但相关资料较少。后来到图书馆查阅《中国文学大辞典》等材料,才对这位并不出名的词人有了些些了解。
之所以喜欢《山渐青》,也与渐到中年的心境有关,总觉得这三个字既包含对岁月逝去的茫然,又有着坚定乐观的态度。山渐青,人渐老,世事莫不如此。但你我凡人,正应如那江南青山,在沉默中成长,在无言中坚持。
非专业人员,也没有太多时间仔细探究,文中谬误之处在所难免,望大家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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