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山 于 2016-9-30 23:17 编辑
纺织情
那年生活所迫,我找到一个纺织厂上班。刚去,办公室那个女的带我安排住宿,又带我去车间见车间主任,一样一样都安排的到位。我当时还以为,人家会把我扔那不管,让我自己去找这找那,然后是到处碰壁,这些我在好多私营厂子里经历过,而且是司空见惯的,更是倍受歧视。
这是一个很小的国营厂子,只要带国营的都很正规,让人感到亲切。自己的失落感得到些许安慰,我被安排在前纺车间。车间主任是个男的,很随和,没有一点架子,我来了一段时间,有时见到他,有时就见不到。估计那时他可能在为自己找工作,因为听说厂子马上要改制。车间计划员是一位女的,人很漂亮,还有一位教练也是女的,很有气质,也长得美,就这三位是整个前纺车间的有权人物。
整个厂子大概有五百多人,车间主要分前纺车间、后纺车间,还有修理和擦车及电工组。总之机构很齐全,管理很正规,让人感觉有一个良好的氛围。每个车间分三个班,三班倒,我被安排在前纺车间当辅助工。辅助工就是把清花工序的棉花卷用一个小车子推到梳棉机子那,一次能推六个,一个大概有三十斤左右,然后放到梳棉机上。有一个人在里面一直干这个活,我来他就带着我干,第一天上班感觉良好,而且有新鲜感。
上班是三班倒,有时上后半夜,老睡着,迟到十几分钟,小组长会说:“你迟到啦。”
那位班长站在旁边说:“没事,迟到半个小时也没事。”
我心想,“原来没事呀。”
这两都是男的,最后,一位梳棉女工告诉我,“可不敢迟到,迟到五分钟就要罚款的。”
我说:“班长说没事。”
她说:“那他可能在照顾你。”听她这么说我就再没敢迟到。
这位班长问我:“你会写,你会画吗?”
我说:“怎么能不会。”
他很高兴说,车间、厂子经常有技术比赛和表演节目,还有各种节日庆祝活动,要写发言稿、活动的台词,还有车间的板报让我来写来画,我满口答应。总感觉自己画得好,就是没有表现的地方。他说了我就开始去搞,搞得有点轰轰烈烈。那次十月一搞庆典让我去写一个小品,写好后,有一个小伙热衷表演,在几个女工配合下表演成功,引起全厂轰动。都不知道,这个“红”究竟是何许人也。后纺车间主任请我给后纺车间画板报,我在画他就拿着一个雪糕一直等着,等我画完,他就把雪糕递给我,后纺车间主任是位男的。
每次上班,下班都会有一位漂亮女的在等着我和我一同走,只是她在说话我在听,是在说,谁家的羊多下了几只羊儿子,谁家的猪多下了几只猪娃子。在厂子上班就一直伴随着这种故事,有时枯燥,有时新鲜。我也不懂她是何意,何想法,随着我后来离开厂子,故事也就没了下文。后来想,人家可能想表白什么,就是表白的方式不同罢了,都是猪呀羊呀的,再后来才知道这些动物都是很可爱的吉祥物。
前纺车间那位计划员很漂亮,有人给我说,她姐嫁给那个男的,就是带我推棉花卷的那个年龄大的那个男的。我不敢想象,计划员那么漂亮,她姐应该长得和她差不多,竟找了一个他,让人不敢相信。他买一瓶啤酒带到车间喝,怕领导看见就装在裤子口袋里再用皮带勒住,硬让我喝,我能喝下去吗。厂子发的红薯他就用一个电热壶在车间偷偷的煮,还让我吃,让人不可思议。他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看人的时候是瞪着看,而且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男人的所有缺点都能在他身上体现。
他给我说他当时找阿玲她姐,他都看不上,他说的阿玲就是计划员。他说他家里以前穷,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都是那家的人硬把女儿塞给他的。我惊异,我问人长得怎么样,他说和她妹阿玲一样。我更惊异,呀,怎么这么漂亮的女人也愁嫁。他说他经常打他的这个媳妇,经常提离婚,就是人家不离。
他说:“有一次直接到媳妇娘家砸坏了她家的大门,阿玲看我脾气大了还劝我消消气,我这个工作就是阿玲给找的,这家人我没一个看上眼的。” 呀!还有这事。唉,世上的事让人想不通的太多啦,阿玲她姐及他们全家到底看上他什么啦,真连鬼都不相信。这个美丽女人的脑袋到底是让驴踢啦还是让猪拦给夹啦,竟能看上他。到底是眼睛被开水烫啦还是让麻雀给啄啦,竟非要跟他,赶都赶不走。
车间有一位回族女的经常给我讲回民的事儿,什么封斋、开斋呀,还有阿红呀,不吃猪肉呀,我感到好奇,就静静地听着。她还说到女人剃掉体毛的习俗,呀!我更是不可思议。更加好奇。细细地听,这些好奇事情也一直伴随着我,直到我结束这里的一切。
由于我的出色,不知是工作出色呢还是写写画画的原因,车间又给我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工作,就是开吸棉机。这是前纺车间第一道工序,就是棉花吸进去再打碎,下一道工序是卷成棉花卷,再是梳棉机纺成棉条,再由棉条纺成粗纱,然后前纺车间的所有工序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后方车间了,把粗纱纺成细纱,细纱又绕成纱锭,然后后纺车间工序就完成了。纱锭就是成品了,可以销售了。
一次厂子举办技术大比武,我在清花工序上以动作最快,技术最熟练胜出,说起来惭愧。这次比赛由前纺车间那位美女教练来打分,厂长、总工、各个车间主任、计划员、还有几位教练,一群人在看着。我想,我来大表演一翻,我先是打开机子,再一个环节一个环节慢慢来。我感觉我是在舞剑,看我表演的那些人都喝醉了,一个个看着我发呆,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舞到最后才发现我在拿一个长毛刷乱舞,看我的原来都是武士,都是有真功夫的。舞到关键处剑脱手而飞,我去抓,却没有抓住。定下神,原来是长毛刷脱手而飞,飞到哪去啦,我急忙找,找了好一会,在脚下找到。舞完我感觉自己好象忘记了哪个套路,正在寻思,猛然传来美女教练喝彩声。大家一愣,随之如墙上草一般向我这边倒过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我无路可逃,我心里清楚,是错了,忘了几个关键动作和一个工作环节,这些,傻子都能看出来。有几位教练张大嘴,惊讶的样子,随后也转来喝彩声。
后来很自然,我成为第一名,成为操作能手。呀!我感到不可思议,再后来女教练把我叫过来,给我说:“你忘了一道工序,几个关键动作错啦,这些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拿着长毛刷怎么象在舞剑,知道为什么评你第一吗,因为看你是个人才,有时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有失落感,我想鼓励你,我还是想让你上进。唉,有些事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呀!我更不解其意,在美丽女人面前,我感觉自己象个傻子,原来她在照顾我。领奖时,喊到我的名字,我不敢相信,在那发愣。全厂五百多双眼睛向我投过来,那位女教练站起来示意我上去领奖。我感到我的脸一直在红,再看那位女教练的脸红得更是灿烂。可惜,后来我从这走了以后我就没有了消息,让他们看起来我是人间蒸发了。厂子后来又成立了一个织布车间,就是用纱锭在织布机上织成布。
这个厂子的女工挺厉害的,厂里还有一位市级标兵,她是细纱工序的值车工。她做的整个工序下来用的时间最短,接线头的动作最快,质量最好,在全市技术比赛中获得第一。她就在后纺车间,我在这能亲眼一睹她的风采,还有她的芳容。她是全厂的骄傲,我深受激励。最后厂子改制,改成股份制,有一个私人老板买去了大部分股份,正式职工大部分让买断。这位标兵在一次干活时,由于机子出问题一只手被机子夹掉了。接下来就让买断了工龄。该厂曾为之骄傲的标兵就这样失去了光彩。一朵纺织之花就这样凋谢了。
后来,也就见不到我们前纺车间主任,原来厂子成立股份制后那位股份占多一半的私人老板没有给我们这位车间主任安排工作。就是呀,好一段时间,我看他焦虑的样子,他每次见我都是他先给我打招呼,我感觉到很亲切,他是很优秀的,他管理车间,人和人之间亲如兄弟姐妹,他有着高超的管理才能。后来他到车间很少来了,最后就再也没见,我一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同样优秀的还有那位班长,他和他的媳妇都在这个厂子上班,他们同时买断,他用买断的钱给他媳妇办了个卖货的小摊位。自从他不上班后生活来源少,难免两人争嘴,后来听说两人离婚了。
也没什么原因,女的说:“没钱花,我们还不如离婚算啦。”
男的,“离就离。”
不到一个小时离婚手续就办妥了,然后一个女儿跟男的。女的不到一周就另找了一个人跟走了,男的也不示弱,一周后也找了一个女的。其实两个人后来找的都不理想,他们是对生活开了一个大玩笑。可能是两个人都很好强,都爱面子,一个不肯给另一个低头,导致家庭破裂,留下的女儿听说经常被人家打骂。班长原先的媳妇我见过,人很漂亮,我想一个漂亮一个优秀应该是完美的结合,却在困难来袭时退缩了。真是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车间还有一位美女,她不会骑自行车,这让我感觉惊讶,怎么连车子都不会骑。当时那位班长还在,他说一定要教会她骑车子,最终由于厂子改制她还是没来得及学会。我看她上下班一直在走,她在车间是很能干的,曾经也是操作能手,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她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人。一次车间在登记学历的时候,我看她大大方方的写的是小学毕业。几个男的给我说你把人家看一下多坦率,小学就小学,从不躲躲闪闪,而且更是自信。她那个字写得工工整整,我确实很佩服。有时优秀和坦率已经胜过学历,我们那个班长给我说他小学没上完。我觉得学历真的不重要,人只要有一颗智慧的心、善意的心、友爱的心,爱他人、爱自己,定会脱颖而出,内心美才是真真的美。我后来离开了这个厂子,最后听人说这个厂子倒了几手,纯粹倒到了私人手里,不过,最终还是没搞好,已经基本停产了。
这里的故事太多,时时伴随着感动与亲切,和情感交织。织就别人也织就我,时而好奇,时而难忘,还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情在纺在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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