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省长要到吴镇上来!这条内部消息,像一束烟花,在吴镇书记老钱的耳边里爆炸了。传递消息的是副省长的一个司机,也是老钱的远房表弟,那肯定差不了。副省长这么高级别的领导,怎么会到一穷二白的吴镇上来?原因先不用问,赶紧准备迎接吧。可是电话那头,表弟却郑重叮嘱,迎什么迎,你可别胡来,领导说了,这次是休年假,不是公事,不许惊动地方。
放下手机,老钱心里还是不踏实:公事私事总是到了吴镇上,怠慢了领导这责任谁负得起呀。干脆,慎重起见,还是请示吧。
孙市长的口气很不悦,老钱啊,我这正要组织教育改革大会呢,你这时候打电话来不合适……
老钱压低了声音说,赵副省长要到我们这儿。
孙市长马上追问,哪来的消息,准确吗?市里怎么不知道?
老钱把表弟的消息传递过去,请示领导该怎么办?孙市长“嘿”了一声,还能怎么办,我马上过去。
老钱一怔,那教育改革大会……
会议让别人主持,见着赵副省长搭几句话,也许那几个项目的资金就有着落了。
老钱放下手机,琢磨着孙市长这么大张旗鼓的,会不会把自己表弟给暴露了。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他琢磨着吴镇上几个将做未做的投资项目,是不是列个计划,到时候找机会交到省长手里。又琢磨着招待的级别,海参和鲍鱼是必须有的,林蛙算当地特色,也少不了,但眼下纪委抓得这么紧,这顿饭在哪吃比较合适。又一想,抓得再紧,敢抓副省长吗?自己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还是赶紧布置吧。
领导的车子进了镇子了……
领导在东山停了十来分钟,没往上攀,就是指着山头和随行的人说了几句。
领导的车子进了镇中心了……
领导的车子没在镇子停留,拐弯了,下乡了。
最后一条消息传来,省长的车子进了柳河湾,那边没有监控,失联了。
孙市长已经赶到,他也是一头雾水,柳河湾是一个很贫瘠的小村子,三五十户人家,他去考察过,根本没有可开发的资源,只能一穷到底了。副省长到那里干什么?甭猜了,赶紧跟上。
赵副省长的车子停在一户农家院门口,秘书正在门口看着手机,而司机和两个警卫在那小声地闲聊着什么,一看这几辆车开过来,警卫立刻紧张起来,眼睛像利剑一样射过来。孙市长打头下了车,几步奔过来握住了秘书的手,低声问领导的来意。
张秘书却一皱眉,扫了一眼身后的司机和警卫,没说什么,只是往院子里扬了扬下巴。
阳光照在了农家院,一张方桌摆在院中,桌上摆着的几个苹果和一盒烟都被阳光晃得闪亮,领导正在和人兴致勃勃地聊着天,看样子有说有笑的甚是亲密。孙市长不敢冒失地进院,只能和众人在院外等待,他悄悄地问老钱,这是谁的家,和领导什么关系?
老钱抓抓脑袋,一个村子里的农家,他哪能知道呢,只好不作回答。
赵副省长聊兴正浓,根本没有关注到门外已经围满了人。和领导聊天的人是个六七十岁的农民,头发掉了一多半,他倒是发觉了,示意着外面有变化了。赵副省长这才回头张望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转过头来继续谈笑。
孙市长在板皮障子外面又站了十几分钟,内心无比惶恐,领导的漠视肯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必须得跟领导解释清楚啊。项目资金不敢考虑了,怎么也不能给领导留下个坏印象吧。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瞪了一眼身后的老钱。老钱也不痛快,刚才表弟那杀人的目光,让他差点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局促不安地搓搓手,用嘴努努守在门口的秘书。孙市长明白,好在省委的几个秘书他都有过往,便赔着笑脸上去,低声解释了几句。说有人在路上发现了省长的车,向他汇报了,领导来了,也不能装不知道啊,海鲜厨子从市里调过来了,连食品监督局的都赶到了,全在酒店候命呢。
张秘书被他缠不过,只好苦笑一声,转身进了院,小心翼翼地站在领导身后,趁领导谈过了一个话题、端起杯喝茶的空档,张秘书向前半步,弯下腰,耳语了几句。省长略微一颔首,张秘书直起了腰,快步走出来,轻声说,省长让你们进去……别都进去。
跟着市长来的几位有级别的领导互相看了看,一个副市长,一个办公室主任随着孙市长进了院子,其他人都原地不动。老钱本来向前迈了一步,又觉得不合适,还是决定在门外静候。
几个人走近,孙市长轻声叫了声:“领导……”
赵副省长转过了身,无可奈何地笑了:“你们呀……我这是休年假,正好来看看我的老同学,纯粹私事,没敢惊动你们这些父母官,你看看,又是兴师动众的。”
孙市长免不了检讨了几句,又提到时近中午,厨师和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先去吃饭,然后再和同学叙旧。
赵副省长却一摆手,神情很严肃,态度也很坚决,先声明,这个绝对不行,我个人的事,不能用公费招待。况且,我们老同学叙旧,今天哪也不去,就在老疙瘩家吃,有什么吃什么。
老疙瘩听了,憨憨笑了,俺这儿可没啥好吃的,烀苞米、蒸地瓜,刚才小琴杀了一只鸡,放点榛蘑,给你炖上了。
赵副省长却连声叫好,还说闻到香味了。他又给孙市长引见了,老疙瘩姓李,是他的发小、老同学。老疙瘩长满老茧的双手,立刻被几位市里的政要一一握住,热情地摇晃了一番,激动得他涨红了脸。赵副省长却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镇里的干部来没来?
孙市长冲着老钱一招手,老钱急忙快步进来叫了声“领导”,又自报家门介绍了自己的职务。赵副省长指着他对老疙瘩笑说,这才是你的父母官,你们认识认识。
老钱抢先握住了老疙瘩的手,四目相对时他呆了一下,眼前的人他认识,有印象。几次到政府上访,有一次还闯进了他的办公室大吵大闹,气得他差点通知派出所拘人。没想到,居然是省长的发小,多亏那天自己临时转了念头,没真的把他拘起来--哪想到人家是真人不露相啊,背后有这样大的靠山。
房门开了,一股鸡肉的香味飘了出来,张秘书不由得赞了一句,闻着真有食欲呀,领导,我嘴急,容我先偷吃几块。不等领导回话,张秘书竟然真的往屋里走。赵副省长却含笑点头,今天在老同学家,不是官场,大家随便。孙市长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张秘书的背影,很有深意地看了看老钱,学吧,人家这才叫韬慧,这么大的领导能随便到外面吃东西吗?
老钱也终于开窍了,赶紧到门外,叫了一个副镇长过来,耳语了几句。这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女子,三十多岁的样子,头脸倒还干净,只是左腿略有些跛。她提了条椅子出来,又拿抹布擦起桌子来,赵副省长笑道,哎哟,小琴,劳烦你这位作家了。
小琴脸上有些忸怩,没说话。老疙瘩已经搬了几条椅子出来,又开始往外拿碗筷。孙市长犹豫了一下,又把眼光看向老钱,这回老钱的反应倒快,赶紧帮着摆碗筷。
一盆热气腾腾的小土鸡炖榛蘑摆在桌上,旁边是些热乎乎的苞米,还有几个蒸得掉了皮的地瓜。
赵副省长招呼着大家坐下,又问门外还有人吗,叫进来一起吃。孙市长连忙笑说,他们有地方吃饭,院子小,也不好都挤进来。老疙瘩紧着让大家围上,可没有人敢随便坐下,还是省长一把扯住老疙瘩,坐在自己左首,又指了指右边,低声问嫂子呢?
老疙瘩连忙摆手,不行,心口疼,躺下了。赵副省长微微蹙眉,我来倒是让嫂子劳累了,那小琴坐在右边。待这对农家父女围着领导坐定,孙市长这才上前,挨着老疙瘩坐下了,其他人也都相继坐下。老疙瘩端起酒来,赵副省长连说不喝,血压高。老疙瘩又给其他人倒酒,其他人也说不喝。一看冷了场,赵副省长说,给我倒一点,我休假,破例喝一点。你们呢,有工作的自己注意,今天我们都不是上下级关系,不管多大官,也都有自己的亲朋旧故嘛,你们随便点,让我也随便点。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老疙瘩小心地给赵副省长倒了一点酒,想了想,又给自己满上了。赵副省长乐了,这就对了,老疙瘩上学的时候就偷着喝酒,当年我还被他灌醉过呢。说着,他抓起一块地瓜,看了看,又放下了,慨叹着说,那时候条件不好,经常挨饿,有一回两天没吃饭了,老疙瘩就一块地瓜,还分给我一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看大家都不动筷,便转了话题,能喝的尽情喝,不能喝的尽情吃。
赵副省长端起杯,轻轻地沾了沾唇,老疙瘩却一大口,喝了足有一两多,喝得急了,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小琴急忙站起来,过去帮他捶了捶背,埋怨了几句。老疙瘩却兴奋地一摆手,没事,俺应该多喝点,就冲着刚蛋来看俺……
孙市长他们都知道赵副省长的名字中有个“刚”,可这个“刚蛋”那可就不敢多想了,也只当没听见。赵副省长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老疙瘩自己喝酒没意思,可惜呀,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你了。
孙市长心里一动,冲老钱使了个眼色。老钱会意,抬手端起了自己的酒杯,领导,我今天也是休假,我斗胆陪……老李大哥喝一杯。
老疙瘩闻言,乐呵呵地给老钱添满了酒。又热情地把肉多的鸡块往各人碗里夹,赵副省长看到鸡肉,说了两声“好”,却把一穗苞米拿了起来,转了转,用手指拈下两粒来,放进了嘴里。孙市长看到老疙瘩的筷子又朝自己递过来,连忙端起碗来回避了一下,嘴上说“自己来”,拿起筷子时,看到筷子已经掉了多半漆,不禁又有些迟疑,还是夹了两根榛蘑,放在了碗里,并不去吃。
老钱两口酒下肚,却大方多了,吃了几块鸡肉,啧啧称赞,说大锅炖的菜就是入味。老疙瘩听到表扬,更是高兴,连连举杯敬老钱。赵副省长笑吟吟地看着两个人喝酒,孙市长心里嗤笑了一声,这老钱还是积习难改。以往老钱在市里的职能部分挑大梁,以他的资历和工作能力,恐怕早就应该提拔到市委了,但就是爱酒贪杯,有一次喝多了把手伸到老板娘领口里了,影响极坏,就给“发配”到吴镇来了。这几年倒是谨慎多了,可年纪也过了,恐怕只能窝在镇里养老了。
桌上的饭菜,大家多数都没动筷,只有老疙瘩和老钱乘着酒兴,连吃带喝的,话也多了起来。老钱还大着胆子敬了赵副省长一杯,说了些吉祥话。赵副省长笑着,举起了杯算是应和,孙市长也赔着笑,却剜了老钱一眼,又着急地往门外看着。来了,总算来了!
副镇长领着几个工作人员提着食盒走来,在门口和张秘书交涉了几句,张秘书领着他们进来了。工作人员把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秘制鲍鱼,油泼大虾、干烧扇贝、海参狗杞烩鸽蛋……桌上快摆不下了,他们干脆把地瓜和苞米都撤了下来,又拿出了崭新的碗筷和酒杯,把各人的餐具也都换了,这才默默退下。
孙市长来了精神,谦虚地说,领导,仓促之下,也只能对付这几道菜,厨师是我从市里带来的,这些餐具也都是专用的。
赵副省长却板起了脸,看样子有点生气了,这不好吧,我休假怎么能吃招待餐呢?再说,我到同学家,有什么吃什么嘛,我看那苞米地瓜就不错。
孙市长一时语塞,他正在措词,老钱已经抢先说了,领导,这事怪我,一听说您进了村子,我就自作主张,让饭店做了。您看,要是不吃不就是浪费了吗?
赵副省连眼皮都没扫他,脸色依然冷冰冰的,看样子还是不想破例。
老钱酒劲也上来了,话也敢说了,又来了一句,您看,老李大哥和小琴,恐怕也没吃过这些,让他们也跟着您借点光吧。
一提到小琴,赵副省长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回头一看小琴怯怯地看着自己,他叹了口气,吃吧,大家都吃,小琴多吃点。小琴是个好孩子啊……
站在后面的秘书看副省长动了筷,其他几位领导也都提起了筷子,他这才说:“省长的同学中,老李大叔家是最困难的了:他腰椎不好,老伴心脏病卧床多年,小琴腿脚也……可她为了贴补家用,买了一台二手电脑在家写作……
赵副省长用纸巾揩了揩嘴角,接过话头,听说发表了不少作品了?
小琴羞涩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在市里的副刊、省里的杂志发表了几十篇。
赵副省长欣慰地笑了,赞叹道,不容易,写作的不容易。
秘书看领导话头停下来,又接着说,可就是这台旧电脑,惹来了麻烦……
赵副省长没回头,只用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地方有地方的政策尺度嘛!
老钱早已停了酒杯,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所以然来,再看孙市长,孙市长却给了他一个冷脸子。还是老疙瘩心直口快,张秘书说得对,俺们去申请低保,政府来人一调查,说俺家有电脑,不符合标准。俺去找领导,差点把俺拘起来!
老钱已经后背发凉,他这才知道,老疙瘩去镇上吵闹,原来是为这个。他站起来,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一下,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孙市长已经抢先说了,这事我们市里已经关注了,最近各乡镇上报的农村低保问题,有很多漏洞。我们也准备责令各乡镇重新调查,不能因为乡镇的失误,让老疙瘩这样真正困难的农村家庭受苦啊!
这一番话,说得老钱的脸都黑了,他虽然不是主抓低保的,但他也知道政策,确实有这一条:家里有地板块、液晶电视、电脑的都不在低保之列。但眼下又能说什么呢,这可是副省长的同学、发小家,就是有黄金钻石,又能怎么样呢?
赵副省长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很不在意地说,你们地方的具体政事实施,我是不参与的,今天我休假,我不谈公事。
老钱的脑子转过来了,再不表态可就傻了。连忙站起来,举杯要敬省长,却看省长没抬头看自己,又把酒杯转向了老疙瘩,老李大哥,有些工作可能是我们疏忽了,我们也会积极弥补。这样,你的家庭情况我会派专人来重新核实,如果再有困难,你直接到镇上找我。
阳光照在老疙瘩的脸上,照得他黑黝黝的脸膛紫红一片,他已经乐得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和老钱碰了一下杯,一仰脖把杯中酒干了。老疙瘩虽然酒量不小,可这政府接待用的高脚杯肚大口小,容量却远远超过了他的玻璃杯,这一口足有四两多,呛得他胃里一阵翻腾,几乎把酒喷出来。
农家院的气氛融洽了许多,赵副省长也吃得差不多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小琴,把你发表的大作拿一些来,给伯伯看看。
小琴应了一声,欢天喜地地进了里屋,一会儿捧出一沓杂志来,赵副省长抓起了一本,边看边点头称赞。孙市长他们也凑着趣过来,每人都捧着一本,寻找着小琴的名字。
只有老疙瘩和老钱还在畅饮,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孙市长瞪了老钱几眼,发现老钱根本没看自己,想去提醒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好在赵副省长并没有介意的意思,也只得由他了。
老钱和老疙瘩正聊到年纪方面。
书记,你多大岁数了?
属兔的,五十三了,再熬两年就二线了,然后就等着退休了,老大哥,你呢?
俺也属兔,整大你一旬,今年六十五了。
啊,你……六十五了,我们领导才五十八,你俩同学,你蹲了多少级呀!
俺小时候学习可不差,从没蹲过级,不信你问刚子去,俺俩可是同班同学。
老疙瘩的声音拔得老高,似乎极力想证明自己没说错什么。院子里众人的目光都从杂志上搬开,转移到这对聊兴正浓的人身上。
老钱有点忘乎所以了,你加减法都不会,肯定蹲过级,你俩要是同班同学,你至少蹲了七年级!
老疙瘩忽地站了起来,嘴角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俺数学好着呢,俺也没蹲过级,俺今年六十五,八岁上学,他是一岁上学的吗?
赵副省长又低下头来看杂志,边看边点头。孙市长却变了脸色,急急过去把老钱扯下椅子,低声说,酒喝得差不多了,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老钱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来,偷偷瞄了瞄副省长,看他的眼光停留在那一页杂志上,似乎看得正入迷,似乎身外的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工作人员又进来了,请示领导们要不要吃主食。张秘书看了看领导,赵副省长站起来,笑着说,不吃了,吃饱了。老疙瘩,我这就要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老疙瘩激动极了,哆哆嗦嗦地说,你……你可一定要来啊!俺还给你……炖鸡、蒸地瓜、烀苞米……
赵副省长连说了几声“好”,往外走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小琴也好好写。
门外候着的人纷纷闪在两旁,给省长让出了一条通道。孙市长几个人陆续跟着出来,老钱走在最后,到门口的时候还没忘了叮嘱老疙瘩一句,有事去找我。
赵副省长上了车,孙市长赶紧凑过来,俯身低语,领导,除了这家低保问题,您看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办理?
赵副省长没回头,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不管什么问题,都得公事公办。
他轻轻“咳”了一声,车子开动了。孙市长一挥手,市里的几个领导纷纷上了车,跟随在后面护驾。孙市长拨了个电话,证实了交通部分已经把部分道路封闭,各路口交警已经上了路,确保领导安然通过。孙市长放了心,刚想上车,老钱急急地奔过来,市长,低保的事我马上安排人办,你看还要不要给他家解决一下其他问题?
孙市长“嘿”了一声,老钱,我请示了领导,领导批复“公事公办”,你自己看着办!
孙市长的车子跟了上去,老钱在原地上呆呆地站立着,公事公办?公事公办还怎么办?他望着前面渐行渐远的车队,喃喃自语。再转过头来时,农家小院门前,小琴扶着父亲,老疙瘩正用力地向他招着手。午后的阳光洒下来,父女俩的脸上,全都映衬着一片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