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医生朋友永生

梁星钧

　　有一张脸，始终朝我微笑。有一双眼，似深情地埋怨我说，“东西给你那么久了，咋不见你动呢？”最后充满惋惜无奈，“唉，一冬，算了，我的那些事情……”


　　一

　　
　　永生姓汤，与我同龄，属龙，这巧得很，我们恰好生于同年同月同日，只是不同时辰。这点不知他的父母大人忘了，还是记错，给我们带来了一种美中不足的遗憾。不过我们一直私下认为是同时辰。
　　
　　永生自取这名，就寄寓了父母的某种厚望托望。永生果然不负众望，自小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只惜那时书读得少，书养天生不足。中学毕业的永生便回乡学医生。
　　
　　父母给他找了乡里最好的中医，让他拜师学艺。望闻问切他很快通晓，稔熟于心。师傅告诉他学医重要是悟，永生天生悟性极高，不到三年就学得纯熟近精通了。师傅多次特意故意让他先诊，试处药方，与师傅无异，还略有创见。师傅眉飞色舞，挽袖捋须，万分欢喜地说：“我总算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永生出师的那年刚满19岁。
　　
　　对一个不满20岁的娃娃医生，乡人一般是不屑的，有道是“女子要小，医生要老。”可不，永生经师傅一段时间的临床后能独立行诊了。

　　二
　　
　　
　　永生的行诊，多半是村邻乡镇的一些病人。开始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病，后来通过临床和深入自学，也治了一些大病怪病。
　　
　　川南某乡有一位陈姓的老太太，在乡上当妇女主任，读中学的孙女得了一种怪病，许多乡、县医院都未治好，一天听说了一位在她家乡行医的汤永生，就带着试一试的想法把他找来。
　　
　　陈太太乍看永生乃一毛头小子，横看竖看都不象有大能耐，正要心里叹息打算作罢，不料永生斗胆作了初步诊断：
　　
　　“病的确很奇特，不进食，只吃米，性格忧郁。许多医书都没病史……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
　　
　　言辞恳切，陈太太也没理由反对。心想反正也没人治，不妨就让他试试吧，陈太太无奈地点了头。
　　
　　永生通过观察，反复思索她为什么只吃米，最后他寻源并探索出一个大胆的尝试方案……
　　
　　可惜这宗医术秘密，永生没告诉我，我也不便多问。当然即使我知道了，如果主人没有同意，我也不会说出。总之他们完全照此用药一段时间，陈小妹的胃口变了，有进食的欲望了。全家人顿时喜出望外，欢欣鼓舞。永生进一步坚信自己的治疗，肯定自己的方案，结果不出一月，陈小妹痊愈了，欢欢喜喜地上学去了。
　　
　　小妹的病奇迹般地全好了。通过一年多的观察，无反复迹象。
　　
　　永生成了治好陈太太孙女病的功臣，陈太太满是欢喜地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小伙子。问家里几口人，父母多大岁数，永生一五一十回答，毫不腼腆；当问到女朋友，他脸一红。陈太太喜欢上了这个羞涩的小伙子。白净的脸，浓黑的眉，诚挚的眼睛，不胖也不瘦的机灵、聪颖，是事业有成的那种诚实人。陈太太不禁在心里赞叹：他和孙女儿好般配啊！
　　
　　那上学回来的孙女陈小妹，虽说只是初中，是因为病情耽误了学习，已出落得大姑娘，年芳18，按当地的风俗，可以托人悄悄改大年龄－－这于她自然是好办的，许配人家成婚了。当然象她那样的显赫人家，高攀仰慕的人是不少的，暗暗打听说媒的络绎不绝，无奈陈太太一个也看不上。她的要求是小伙子必须“人模人样”。小妹不知是意会了婆婆的笑意，还是情有独钟，对家里这个医生小伙子有了特殊的感觉。因此，每每见永生就脸红，一诊她的手脉就心跳，一喝药就象喝蜜糖，一三五天不见就失魂落魄，后严重到荼饭不思，学业下降。
　　
　　一天，转诊回来的永生一诊小妹的脉象，就大吃一惊！他私下找陈婆婆说：“注意你孙女的情绪，她上学是否谈恋爱了？千万别影响身心和学习啊！”陈太太面似惊似懂非懂的善善一笑。
　　
　　之后永生去户外走了一圈，小妹躲在门后悄悄偷看。回来，永生便有了一套新的治疗方案。
　　
　　他展开处方，开了一张单子，嘱咐婆孙二人照单吃药，一个疗程之后便会全愈。这次也给你们打了不少麻烦，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们的。
　　
　　是夜，举家沉寂。
　　
　　小妹一夜都在嘤嘤哭泣……
　　
　　翌早，永生起来打点行装，准备辞行，不料却被陈婆婆拦住：
　　
　　小汤，不是我不让你走，你把我的孙女从病魔中救出，恢复了健康和青春活泼，可你这一走，她的病会又犯……
　　
　　“这，这怎么说－－”永生在心里说。
　　
　　“你真是不知道？”陈婆婆温和的说。
　　
　　三
　　
　　
　　永生背负了沉重的十字架。
　　
　　在事业和爱情面前，他选择了事业；在爱情和父母面前，他选择了父母。
　　
　　永生和我相识，也是在一次偶然里。他被村里抽调出来，参加全镇的清理林木工作，我们一道下村，晚上同睡在村民的大床上，我们一夜侃侃而谈，全是青春男女的逸闻趣事－－
　　
　　呃，永生，你好风流，婚前你耍的女友不下10个吧，他慷慨说有20多个。
　　
　　有人浑说，那你“得手”了多少？他笑笑不作回答，逼急了也只连说没有没有。不过他还是私下里告诉了我。
　　
　　“冬，你是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友，通过几天接触，我发觉我们太相像了。可是虽说我们不是兄弟，却会比亲兄弟还要亲的。真的，我相信！”他说那一番话时，其实我也有同感，也很感动。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想也不忍打听他的个人隐私，可好奇心又无时无刻不在驱使我变样问及。他在我面前毫不隐讳顾忌地谈了他的隐私。
　　
　　他的医术确实不凡。一次跟我回家，治好了我家乡人的许多顽症。一路遍施医德。我的亲戚看病他概不收费，亲戚的亲戚他也不收，有的给点扯的草药权当药费。我说，永生你还是收点吧，不然这药本－－他爽朗地笑笑说，你是我的朋友！
　　
　　我们的确是好朋友。每次镇上逢场，他只要来，必来找我。几场不来，我便思念打听。只要来了，我们吃喝不分彼此，还常常留宿－－反正我们都是单身男人，也无牵挂。畅谈，有时一谈就到天亮。翌早，天一亮，匆匆吃点饭，就各奔东西去了。
　　
　　他专程来我老家，给我母亲祝寿。天落了雨，黑得早，黑压压的人群中小孩闹得最凶：开演，武打的电影先放！这时我惦着远方还未来的永生，他说过要来的，从往日的交情看，他绝不会食言。可天雨地滑，又不识路……正我担心之际，人群的一侧，走动的人传话：
　　
　　“龙源的客来了！”
　　
　　我奔过去，紧紧握住永生（和杨安）的手！你们来了，天都黑了，满是泥泞的路，下车之后最快也得走一小时，穿林过河的羊肠小道……我很感动，全家人都围过来，嘘寒问暖，鞋袜衣服全部湿透，快换，去火旁烤，备饭，全家人忙个不停……
　　
　　原来他俩走错了路，后迷了路，从沿山公路穿山林走错了方向，到了小河下游，由准备熄火睡觉的宝老人带上来的，这黑天黑地的泥泞路差不多又是一个多小时。
　　
　　永生后来给了我他的全部恋爱“资料”。是一封封信件，有原件，也有摘抄的。其中两个女人引起了我的好奇和格外注意－－

　　四
　　
　　
　　春梅是一个高中毕业的新疆女子。远道来此学医，是同师兄妹，后转由永生带。在共同的事业中，在青春火花的相撞里，他们迸发和燃烧起了不灭的爱情。
　　
　　这天是中秋夜。春梅在师爷的屋里休息了一整天，在吃与睡的交替中，她脑子里满是永生的影子。她从不把永生叫老师，即使在众人场合，也不当面喊永生，她没这么没涵养，她心里默默称“永生”和哥哥。晚上月亮好圆，春梅起来洗了帕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望月，流泪……
　　
　　
　　永生，您在哪里？我是近日来的，在师爷这里。近来没有事作，我每天除了小说，便是你。此刻您在哪里？又一个月圆的中秋，可没有您。我想过，如果你在，你一定又说，看看，你又哭了。真的，在你面前，我不哭，一定不哭！可是，没你的时候，我怎么也忍不住刷刷的眼泪……我想过了，假若此刻你在，你一定会抱着我，我们望着满月，由我给你唱歌－－你好久都没听我给你唱歌了是吗？可是，我也恨你，每每想起你说，一抱住我就想干坏事时，我就恨你！永生，我的哥，我好想你……
　　每逢佳节倍思亲。
　　　　　　　　　　　　　　　　　　　　　　妹春梅
　　
　　
　　春梅的这封信是后来转到永生手里的。这位文化比他高的师妹，虽不属最漂亮，却也心仪动人。她的每一句话，每一细微动作，都打动人，都深深烙在他的心中。
　　
　　他们的关系当然火热到白热化状态，即热恋的顶峰。热恋的顶峰是什么？有人称婚姻即责任和承诺，有人称分崩离析，即悔恨和泪水，即痛不欲生。可是还有一种，即婚不能婚，分不能分，是一种漫长的人生的考验和摧折，这自然也是意味深长和传之久远的东西。
　　
　　他们亲吻和拥抱过，也火热到睡在一起，同衾而卧，这于当今热恋的男女本已平常，无可厚非，可是他们作了别人不会忍受，不会作到，也不会相信的事情。
　　
　　他们都穿着内衣睡，守着最后防线。唱歌，说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都行，就是不准说我要了你。
　　
　　永生不是圣人，圣人又怎么样？激情难免不被燃烧。激情下的永生抱、揉、吻、拥，什么都拥有了，就是没得到她。他几次的试探都被春梅制止，春梅轻轻地一点他的那个，不无嗔怒地说：
　　
　　“就这个不得了！”
　　
　　没什么不得了。永生又气又恨，既无奈又自尊受到了极大挑战，他被这样一个师妹兼弟子的姑娘彻底地制服了。这应该是一种难得的精神超越和提升，是灵魂的净化和越过爱的庸俗而走到了爱之上。
　　
　　当一切都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之际，天空阴云密布，事情有了突变。
　　
　　独女的春梅是绝不会来此落户的。永生必须到新疆去。这一点似乎一开始就忽略了。火热的感情将它淹没了。当浪漫的理想即将成为现实时，他们不知所措。这时春梅来信说父母坚决不让独女儿嫁出去，只能由永生去新疆落户作上门女婿。“千孝万孝，远离父母不孝”的传统习俗是永生恪守的信条。所以永生绝不离开父母。痛苦的永生夜不能寐，翌日即给春梅毅然回信：
　　
　　
　　“春梅，我的妹，我病了，真不凑巧，得的是黄胆肝炎，面色肌黄，满目憔悴。我不能来新疆。我恐怕不久就会离开你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们的感情是建立在深厚结实的土壤里，不是建立在软绵绵的沙滩上。你要珍重，选一个好郎君，你会很幸福的，我永远怀念你……”
　　
　　
　　春梅含泪回信：
　　
　　
　　“……哥你得了病，我心急如焚，却不能远道来看你。哥，永生－－请让我永远这样称呼你。你不会为我屡屡拒绝你而责怪我吧，我是深爱你的，所以才那样对待你。我想，我们的爱情是永远圣洁的，是永远莫耻难忘的……可是，今天，当一切都将失去和消失的时候，我多少有些恨自己了，我恨不得给哥一次补偿，可是，我……你是我的好师兄，好哥哥，如果结合，也一定是好丈夫，是父亲的好儿子，父母的好孝子，可是……哥哥，永生，你要有信心，治好自己的病。我虽不能来看你，也无法陪伴你，心里却永远挂着你的。我寄去的一千元钱，望你买点营养滋品。妹妹终生为你祝福！
　　……惜别，泪别哥哥……”

　　五
　　
　　
　　为了稳住陈小妹的病情，永生答应了这门亲事。其实小妹也很乖的。圆圆的脸蛋，清澈的眼眸，爽朗的浅笑，在他面前活泼可爱，十分逗人喜欢。特别后来她的泼辣大胆，丝毫不象春梅的传统保守。
　　
　　一天，放学回来的小妹进屋即找永生。永生在隔壁的一间屋里睡觉。小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从后面轻轻一捏永生的鼻子。永生醒了。知道是小妹回来了。在作怪。他懒懒地伸了一下双手，又往里翻了翻身，继续睡觉。小妹不高兴了，喊他：你起来！永生转过身，试探地笑笑：你进来？
　　
　　“你瞧我不敢！”小妹嘘了一下，眼睛扫了门外，确认没人，径去关上门窗，钻进被窝进……
　　
　　永生自然得了小妹的一切。后来永生直言不讳地说，没办法，她太活泼和有魅力了，我挡不住，再说也想娶她为妻。她虽读初中，年龄实在不小了，按当地风俗，该结婚了。我也该结婚了。
　　
　　可是，无巧不成书。陈小妹又是一个独女。陈婆婆相中的孙女婿以为会上门，不料永生因不离开父母，该事不了了之。
　　
　　我看过他俩的那些通信。小妹的字写得不好，文笔显然也没春梅高，而据永生讲，人却比春梅漂亮，家境很好，殷实，是当地屈指可数的混砖楼房。永生推掉这门婚事，同样是以照顾父母为由的。
　　
　　后来，含我在内的许多朋友，疑心我的这位同龄朋友，是否借艺玩弄女性－－尤其托病拒绝了春梅，据说后来相好的还不少，而他笑笑说，不是的，我这人天生爱笑，爱开玩笑说怪话，出口成章，医理，生活道理和秩闻趣事，一大套一大套的，又英俊潇洒，谈笑风生，哪个女子不钟情？哪个女子不怀春？说着他给我们背了一段又一段的快板评书和顺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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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星钧

你的几种文体文章我都读过。你写得非常棒！我十分欣赏你的文笔。问好！

梁星钧

最初由 霍名夏 发表
　　首先，我要真诚地感谢星钧同样真诚的鼓励。许多时候，难以坐下来用整块时间阅读太...

谢谢，你的建议非常好！我一直也觉得散，包括我的许多其它类似小说，都苦于找不到一根主线贯穿。一句话，我的虚构想象潜力，还待开发。

叶柄

1、语言比较娴熟；

2、以第一人称写小说本身有难度；


3、总体比较松散，细节少，因而显得不生动。

天下为公

最初由 霍名夏 发表
　　首先，我要真诚地感谢星钧同样真诚的鼓励。许多时候，难以坐下来用整块时间阅读太...

同感！问候！！

梁星钧

最初由 叶柄 发表
1、语言比较娴熟；

2、以第一人称写小说本身有难度；


3、总体比较松散，细节少，因而显得不生动。

谢谢叶老师的中肯评价。我会花力气修改好，到时再请你等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