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墨玉”
张春燕
70年代初期农村烧柴紧张,开水成了奢移品。一家老少几口人合用一盆水洗脸、洗脚,有的人家夏天干脆到河里揩汰,或者冷水洗澡,平时渴汤罐水或生水--这一节现代人自然难以想明,当时确实是司空见惯的。
我的儿子断乳之后由祖母领养,雨天烘尿布成了大问题,婆婆希望我们多少弄点煤球来,而我和孩子的户口在苏北,丈夫户口虽在无锡城里,却因为是集体个人户不供应煤球。母命难违,丈夫只得求助于我娘家,我娘家属于洛社镇居民户,能省些煤球支持我们就好了。但我深知自己父亲的脾性,劝丈夫免开尊口,而丈夫则以为他总要看在女儿和外孙的面上,施舍个二三十斤的,存一丝侥幸之心去了。见到我的四妹和五妹,她们都还是小姑娘,做大姐夫的不好意思当面直说,留了张便条走了,口气甚是卑谦,料想能感动她们,谁知她们不但不给,反而写信骂了我丈夫一通,并且写信告诉暂住二妹家的要看在女儿家的父亲,父亲误以为我丈夫趁他不在家想来沾便宜,立即复信还一式两份,吩咐留守的两个女儿看好家里的“乌金墨玉”,“留神门户防野狗”。我丈夫一看气极,也写信回骂,矛头不敢指向老丈人却也指向小姨子,骂她们是“两只小雌狗”。欲话说“女婿亲,不是亲,三声重话不上你的门”,遂断绝来往。
1976年后学校照顾我长驻无锡,为校办工厂跑外勤,但户口不动,煤球没着落,我被迫当了十年“拾柴叫化子”,拾各种柴禾兼乡镇厂扔出来的油手套纱头,还和一群农妇到山南军营附近拾“二煤”,偶尔顺手牵羊“捞”点好煤,为了填补能源的空白,可说是不择手段了。
直到1986年我才调回马山,拿到了煤球卡,才算松了口气。鉴于以往的一段艰难我也把煤看作“乌金黑玉”,节约着烧,开始我尚未乔迁,周末必须到乡下老家团聚,每次回去,我包里总是鼓鼓的,那是四或五只蜂窝煤,备四口人一天之需。
几年下来我节余的煤球竟有高高的一堆,原想有备无患,可后来却不但用不着,还占地方,惹老鼠,我不得不廉价处理掉,卖给一家大饼油条店。因为我拿到了煤气包,又添置了电饭锅、电炒锅等等。听说这里不久就要铺高管道煤气了,还要“乌金墨玉”干什么呢?
倘父亲泉下有知,也该为此高兴,为我们姐妹几个和好如初高兴。俗话说“旦大福大”,反过来,福大量也大。过去手足之间、骨肉之间好多磕磕碰碰的事,都是贫困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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