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生回乡

辛文

           陈夫生回乡      （小小说）

                    辛文
   陈夫生自从那年上县城卖油绳赚了三元钱，做买卖就一发不可收拾，生意越做越大。先是做到县城，后又做到省城，还在省城买了房子安了家，迁去了全家户口，“漏斗户”成了城里人。


   一晃就是三十来年，如今，陈夫生已年近古稀。人说叶落归根，陈夫生想起自己那么多年没回过故里，也想回去看看，虽说在老家除了一个堂侄再没别的什么亲人，但也想看看那里的山，看看那里的水，看看那里的乡亲。


   这天是星期天，陈夫生早早的就赶到汽车站，买了张最前面的座位，然后给堂侄秋云挂了个电话。现在交通可真方便，过去从省城到家，下了火车换汽车，下了汽车再步行，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如今一汽车就直接坐到镇上，只两个多小时就到了。镇上到陈家村本来也很方便，如果不想走路，可以坐三轮，也可以坐摩托，陈夫生还是决定步行。他想，当年改革开放不久，自己去县城卖油绳，30 多里，还不都是靠步行，这四五里路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一个城里来的大老板，到这里坐三轮车，到底还是不怎么光彩。


    下了车，陈夫生没看到秋云，也没有遇到别的什么熟人，就自个儿上路了，边走边欣赏风景。这马路虽不宽，却是水泥路，两旁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清香扑鼻，比城里要美。不一会就到陈家村了，陈夫生没再沿马路前行，而是抄的近路，可走着走着，路的痕迹越来越模糊，最后竟没有路了。陈夫生好生奇怪，这条路他可走的多呢，自古以来还是条官道，如今却长满了一人多深的柴草。没办法，他只好在柴草丛中穿行。当他刚要走出这柴草丛时，忽听得一声叫：“不准动，举起手来！”同时一个硬梆梆的家伙顶到了他的腰部。紧接着一声唿哨，五六个八九岁的小孩蜂拥而上，手执木头做的刀枪将他团团围住 ，七嘴八舌地向他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什么人？从哪里来？干什么的？陈夫生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就说：“小朋友，别闹了，我是从城里来走亲戚的。”“走亲戚躲到这山里干什么，明明是坏人，走！到村委会去！”就这样，陈夫生被这几个手执刀枪的小孩押到了村委会。村书记是一个30来岁的年青人，陈夫生不认识，当他说明情况后，书记也自报了家门。一番寒暄之后，书记向陈夫生表示道歉，说因为正在召开一个村委会议，恕不能作陪。


    陈夫生走出村委会，再看陈家村，真是沧海桑田。过去的陈家村，30 来户人家，几乎是清一色的土砖房连成一片，现在除了原大队部现村委会的所在地陈家祠堂和零星几处旧房外，其余的旧房包括他自己的旧房都已荡然无存。而在周围山上沿马路一线的绿荫丛中，一幢幢各具特色的农家小院，隐约可见，那气势，那景致，那规模，丝毫不亚于城里的别墅。陈夫生看了眼热，只觉得家乡变化太大了，他这个先富起来的老板自愧不如。

    走着走着，陈夫生来到一小院门前，他记得这里原来是陈央生家的老屋所在地，听说象他们这个辈份的老人健在的已不多，所以想去看看央生老哥。走进院子，见门前有几个年轻男女在打麻将，于是很客气地掏出香烟，问道：“请问这是央生老哥家吗？”没想到那小伙子推开他递烟的手，说道：“你是谁？这烟里面有蒙汗药吧？”这一下把个陈夫生气得够仓，但又不好发火，只说：“小伙子怎么这么说话，我是从陈家村出去的，回来只是想看看老熟人，怎么会使什么蒙汗药呢？”“早几天那个骗子也是你这么说的呢，没有蒙汗药你自己抽给我们看看。”陈夫生听了差点没气出心脏病来，心想今天怎么碰到这么一些人，真是欺人太甚！要不是自己好不容易戒了烟而不敢再抽，倒真要抽给他们看看这烟里有不有蒙汗药。这时，陈央生正好从里屋走了出来，陈夫生忙迎上前去叫他，并告诉他自己是夫生。没想到这陈央生瞧了瞧奂生，摇摇头，然后说：“我不认识你。”陈央生此言一出，旁边的青年男女就起哄了。陈夫生只好自认倒霉，他看央生这样子，知道是患了老年痴呆症，若再跟他们讲下去，恐怕会弄得自己更难堪，也只怪自己自讨没趣，应该有熟人陪同再去看他们，为什么要搞个“微服私访”呢？想到这里，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赶快去秋云家。


   陈夫生按照村书记指给他的方位，朝陈秋云家走去。走着走着，天突然黑了下来，紧接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刚近一小院时，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他只好很快跑进院内，站到了门口屋檐下避雨。谁知刚刚站定，一条大黄狗就呲牙咧嘴朝他扑了过来，甚好大门没关，陈夫生忙闪进屋内，将大黄狗关在门外，然后呼叫主人解危。可呼叫好一阵子，都不见屋内有人，陈夫生只好按兵不动。不一会，雨停了，还得上路啊！可陈夫生从门缝里一瞧，那条大黄狗仍躺在门口未动，此时出去，无异于送肉上砧。他于是又来到后门，想从后门溜出去，没想到一条大黑狗正蹲在门外路中间，“狗视耽耽”地注视着屋内，大有“一夫把关，万夫莫开”之势。


   正当陈夫生十分着急之时，忽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他想这一下可好了，总算有人来解围了。可他高兴得太早了，真是冤家路窄，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支押他去村委会的儿童团队伍。陈夫生正要解释，就听见刚才用木头手枪顶着他腰部的那个小孩嚷开了：“嘿！又是你，你敢跑到我家里来，偷了什么，快说！不老实我就唆狗了。”这时候，其他几个也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叫个不停，象斗地主一样，大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之势。陈夫生这时感到很恼火，想当年去县城卖油绳住招待所，花了两顶帽子的钱，还遭服务员白眼；今天从城里回乡，又三番五次的被村娃们捉弄，我陈夫生是不是前世造了孽，不然怎么这么倒霉呢？但他知道，今天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在这群孩子们面前，动不得怒，发不得火，惹火了他们让他们唆狗咬一口，岂不是白咬了，找谁去？谁叫你擅闯民宅呢？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言细语地说：“孩子们，别误会，我是来这里找秋云的，他是我的侄儿。”陈夫生这么一讲，顿时紧张的局面一下子缓和了，孩子们都放下了武器。这时那为首的小孩说话了：“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小孩这么一问，陈夫生这才想起，这小孩不就很象秋云么？于是就问他：“你是亮子么？”这一问，小孩不做声了，他听爸爸说过，今天会有客人来，爸爸去镇上接客人去了，顺便买菜回来，叫他在家看好家，也许这就是爸爸说的那个客人，如果是的，那就糟了，那他今天就闯了大祸了，怎么办？正当亮子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阵摩托车声，秋云出现在门口，见了陈夫生，忙说：“叔叔，我去接你了，怎么没见到你？”孩子们一听，连忙作鸟畜散，连亮子也跟着跑了，他怕爸爸揍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呢！


    当天晚上，秋云跟堂叔聊到深夜。通过这一夜的交流，陈夫生真正了解到了改革开放以来家乡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了解到了他今天的遭遇事出有因。原来，许多年来，家家户户烧的是煤和液化气，山上的柴没人砍，处处满目青山，不象以前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以前的羊肠小道也变成了大马路，多数家庭有了摩托车，行的是马路，小路基本没人走了，所以长满了柴草。只是有一点，由于大多数人都去外地打工，家里只留下一些老人和小孩，一些不法分子于是乘机常来诈骗，可不，早几天还有人骗去了央生家几千元呢！所以，村委会就提醒大家提高警惕，不要上当，连儿童团都自发地组织起来了。


    这一晚，陈夫生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把户口、房子都迁回了陈家村这个新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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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辛文 于 2008-12-23 08:59 编辑 ]

邱天

欢迎新朋友！

读了您的小说。请您按照论坛的要求排好版，谢谢！

辛文

谢谢邱版！我初来，还不会使用啊！弄了半天都没弄好，望指教！

辛文

发上来后首行就都顶格了，怎么弄都没反应。

猪儿粑

一段一段地敲，我就是这样弄的，就是有点累人，呵呵。问好楼主：）

辛文

终于把它编好了。

田瞳

读来颇有点像是高晓声名作《陈奐生》系列的续篇，文笔也颇有点高晓声的味道，有意思。

辛文

原帖由 田瞳 于 2008-12-24 19:33 发表
读来颇有点像是高晓声名作《陈奐生》系列的续篇，文笔也颇有点高晓声的味道，有意思。

谢谢田版!

辛文

原帖由 田瞳 于 2008-12-24 19:33 发表
读来颇有点像是高晓声名作《陈奐生》系列的续篇，文笔也颇有点高晓声的味道，有意思。

想是这么想的。原来的题目也就是奂生下乡，后来觉得不好，还是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