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路春光

聂尔

一路春光

　　聂尔

　　这是一辆沃尔沃豪华大巴，车的中央还有一间厕所。我坐上来以后，琢磨了半天都没有琢磨出那是一间厕所，我是问了乘务员小姐，才知道答案的。我已经上车有十分钟了，估计还得十分钟以上，这个庞然大物才会开始移动。所以我只好东瞅瞅，西望望。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赶什么车，总是要提前至少半小时，我总怕把自己给丢了。我有时候也想，其实一个人是无所谓丢不丢的，会丢失的只是钱包呀，别的什么包呀这些身外之物，一个人怎么会被丢失呢？但是，想归想，遇到事儿的时候总是由不了自己的。比如今天，我又是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旅馆房间，慌得都没有来得及跟那个细高个儿的楼层小姐告别。

　　那是个五台山来的小妞，才到那家旅馆两个月，已经是一付什么都懂得了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你跟她说话，她总是一付带搭不理的样子，最后却突然抬起头来，用她黑黑的眼珠子慢慢地瞟你两眼，嘴角处还挂上一丝嘲讽的似有似无的笑，蛮撩人的。在那里住了四五天以后，跟她算是熟了，摸了她屁股一下子，原以为她会恼怒的，没想到她头都不回，还在那里弯着身子，把屁股撅在我的脸前，慢悠悠地把我的床铺好，等全都弄好了，她才直起身子，转过头来说，你只摸一下就够了吗？说完就抱着床单一扭一扭地走了。这对我简直是一个小小的打击，怎么连一个出门才两个月的乡下小妞都治服不了？岂有此理。

　　本来我应该把她收拾掉，才出得了心头一口气，但是我的老板打电话给我，要我立刻到另一个城市去推销他的产品。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继续留在那家旅馆打那个五台山小妞的主意，而是转眼之间已经坐上了这辆带厕所的沃尔沃，等着这个庞然大物把带到我从没去过的又一个城市。像我这样的人，整天东奔西走，真是没意思透了。刚摸了一下小妞的屁股，自己马上就上就得抬起屁股走人了，这他妈的就是生活吗？

　　为了再看看五台山小妞的屁股，我闭上眼睛，头向后仰，那屁股果然又出现了，它静静地撅着，慢慢地起伏，仿佛就要变成一个平面了，平面之上还突然出现了两只眼睛，吓得我一激灵睁开了眼睛。恰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我现在在哪里，我没好气地说，我能在哪里，我在车上，在路上，我永远都只能在车上，在路上，你想浪就浪吧，反正我看不着，眼不见为净。老婆骂了一声神经病，就把电话使劲扣了。

　　看看车上座位都快坐满了，我突然控制不住地喊叫一声：这车这妈的到底几点才要走？前面司机座位上传来一声嗡声嗡气的回答，再过五分钟！我又大喊道，还得五分钟呀，有完没完？没有人再搭理我。车上一片死寂，满车人就像没有一个人一样。今天真是怪了，往常坐车都是别人吵得我头疼，今天却是我吵别人。

　　噢，明白了，原来一个重要人物出场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妇出现在车门口。她手里拎着两个花花绿绿的包，嘴里喊着，哎呀，谁来帮我一下呀。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司机没我动作快，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嘴里说我来我来，一只手已经拎住了她的两个包，另一个手相当自然地拉住了少妇的手，只轻轻一动就把她拽了上来。少妇真是千娇百媚，她说，那我坐哪里呀，有座位吗？当然当然，我说，这边来！我把她引到我的座位上，问她说，你看你坐里面靠窗户，还是坐外面？我想坐里面嘛，里面舒服一点嘛。那好那好，那我就坐外面，我来护卫美人儿。你？少妇睁大眼睛，一付微微吃惊的样子，说，你不是司机呀？我也惊讶地说，我怎么会是司机呢？我是你的保镳呀！少妇笑了，格格格，真逗，她说。然后，她就理所当然地坐到了我刚才的座位上，我则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边上。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香味，真是芳香扑鼻呵。我感觉到自己已是喜不自禁。

　　少妇扭头看我一眼，说，你这人真油。我回答说，天下男人一般坏。是嘛，格格格。她又笑了。她笑得真好看，她眼角的纹路如扇子一般迅速展开，又迅速收拢，只两下就煽动起我的好心情。我说，小姐，你真美！她说，不，早已不是小姐，请叫我女士。我说，好的，女士，我今天运气真不坏，本来我心情坏透了，这一下一切都开始好转了。先生你很会恭维人，说得我真高兴呵。不，绝不是恭维……我正要辩解，“的铃铃铃”，她的手机响了，她不知从哪里摸了一下，一个鲜红的小手机已捏在她白皙的小手上。她并不急于接那个电话，而是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话。
她说，噢，不，我已经到了，格格格，我刚洗完澡，现在正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人？当然一个人，难道……有声音？当然有声音，我开着房间窗户，我想要听外面的汽车声……呵，你也不想一想，一个女人单独在外，没有人跟她说话，没有人关心她，如果把旅馆的窗户都关严了，她就等于是躺在了棺材里，你想要我死吗？……我告诉你，无论我到哪里，我都会向你详细汇报，我要告诉你，我每天都见了哪些人，我睡得怎么样，嗨，我还要告诉你，我干脆跟你说吧，我要告诉我的每个脚指甲的情况，格格格……

　　“啪”的一声，手机合上了，手机没有了，刚刚拿手机的手此刻已经托住腮帮子，她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光洁的脸上一付无辜而美丽的神情，她的目光哪里也没看，但却放射出灿烂的光华，那是我分明看到的。我目瞪口呆，面对如此美丽的美人儿，和她泰然自若的谎言。

　　不知什么时候，沃尔沃已经行驶在城外的公路上，公路两边贫瘠的山梁就像瘦狗的脊背一闪一闪的，满车人都睡着了，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人注意我。身边的美人儿仍旧陷入沉思之中，她的眼神里甚至含有一丝忧郁。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轻声说，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那样对待一个不在眼前的人？

　　你想要知道与你无关的事吗？你想要听到一个刚刚说谎的女人再次说谎吗？她喃喃地低声说，从她向我迅速的一瞥中，我看到她几分钟前美丽快乐的双眼此刻却愁思如海。

　　沃尔沃猛然一刹车，她跌靠在了我身上，她没有马上抬起身，她靠在我身上悄声说，你看，外面有一条狗，刚才差点命丧轮下，我就是那条狗，我随时准备让更大的东西辗死我。到我死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哭我，你信吗？

　　不，我不信！我大声喊道。

　　车上那些昏睡的人头纷纷抬起，惊愕地望着我，和我身边的美人儿，美人儿正帮我擦拭满脸的泪水，我的眼泪就像我童年村边的那股小泉，汩汩流淌，止也止不住，流也流不完。

　　我们都是，我们都是……在她温柔小手的抚摸之下，我一边哽咽着，一边语无伦次地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此刻我只剩一个意识，我知道车在飞快地跑着，我们都在这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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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尔

最初由 幽幽飞 发表
像我这样的人，整天东奔西走，真是没意思透了。刚摸了一下小妞的屁股，自己马上就上就得抬起屁股走人了，这他妈的就是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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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野蛮的语言。

不管是什么生活，主人公还可以随便摸小妞的屁股呢?..

不管是什么生活，都为了……

苇风

表面玩世不恭，内心愁苦沉重，人永远在路上，心永远在漂泊。

聂尔

最初由 苇风 发表
表面玩世不恭，内心愁苦沉重，人永远在路上，心永远在漂泊。

苇风版主的理解。

半文

此刻我只剩一个意识，我知道车在飞快地跑着，我们都在这车上。

永远在车上？

聂尔

永远在车上，只能在车上。危险的动荡。

半文好。为什么不打开悄悄话？